过年很快乐
吉日到了,芙蓉带着庭芝正式进门成了孟家一分子,杨氏把正院的东厢房腾出来给芙蓉住,让庭芝和庭兰一起住在西厢。
庭霜觉得庭芝这孩子不爱说话,很文静乖巧,很讨人喜欢。倒是他母亲芙蓉看上去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所以他对庭芝很关怀,对芙蓉却是敬而远之。
老二庭辉对芙蓉则是正眼都不瞧,从不主动跟她说话,说起话来也没有好声气,经常口出不逊。对庭芝倒也过得去,虽然不主动答理,但是也没对他多坏,只是偶尔说些刺儿话。
老三庭柯向来没自己的主意,只跟着母亲和大哥行事。
庭芝温顺听话,从不惹事,就算被庭辉挑刺讥讽几句也从不回嘴。所以兄弟几个也能维持表面的和气。
杨氏善于持家,把芙蓉压制得服服帖帖,不敢生事端。家里倒是还算太平,只是孟克俭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只能把生意上的事逐渐地交给庭霜打理。
庭霜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努力学习,尽力把事情做好,不懂的地方谦虚地向老伙计求教,大事情就回家请父亲拿主意。
不知不觉,腊月将至,各家各户都准备过年,孟家也不例外,杨氏又料理家务,又要照顾丈夫筹备年事,忙得不可开关。铺子里的伙计掌柜的也要回家过年,得为他们送行,还要清账,庭霜天天往铺子里跑,帮着招呼客人谈生意,现在他已经会看银子成色,也会算账,还会用目测银子的重量,也可以分辨银票真假了,初步学会了做生意。
这天,罗丰年到孟家的铺子里找他。
原来,罗家新近开了一家银号,正在拉客户。孟家就是目标之一。
庭霜对这个世界开银号的事有了一点了解,问道:“你的银号本银是多少?”
本银多,意味着实力雄厚,银子存在里头有保障。
罗丰年小声说:“我们是朋友,实不瞒你,本银没有多少,只有公库里一万银子摆在那里撑场面,只要把银号开起来,凭着知府的信誉就能吸引存款,到时候,虚的就能变成实的。”
庭霜明白了,这就是拿着国家的公款空手套白狼嘛。
可是,似乎听说朝廷是不许官员经商的。
罗丰年笑道:“说是不许官员与民争利,其实私底下,不少官员都经营当铺商号什么的,或在商铺里面入股,或者是商铺赠股以求保护,否则凭着那点薪俸,如果不贪墨,就没法过日子了。当官的本银入股,为商家提供保护,这也是互利的事。这富康银号是以我的名义开的,我又不是官员,自然犯不着谁。”
罗丰年又告诉他,初期在银号存款的客户有优惠,比如存入八百两,开一千的银票。
庭霜有点动心,在银号存入八百两的本金,就有一千两的银票,等于什么也不做就平赚二百两。再说,有知府的股本在里面,信誉和实力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终于,庭霜把年终结下来的货款存入富康银号,三千二百两银子,得银票四千两银子。他自觉得意,办完事后回家给父亲说了。孟克俭听了皱了皱眉头,道:“咱家银钱上的往来一直是大恒银号办理,现在换成这家不大妥吧?”
庭霜说:“知府大人办的号子,有官银在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我也不好拒绝,好多商户都在那存了钱。”
孟克俭听了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他小心做事。
庭霜答应着,回到前院看人送年货,把庭辉揪过来帮忙,说:“你也学着点,都老大不小了别只顾着玩。”
庭辉不情不愿地裹着狐裘抱着手炉坐在廊下看。庭霜拿着单子点数,一抬头见庭芝放学回来,正要招呼,却见他躲躲藏藏,低着头准备从侧门到里院去。
赶紧叫住他:“芝芝,你是不是放年假了。”
庭芝只得站住,庭霜一见吃了一惊,只见他脸上有血,额头也青了一块。
“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庭霜问他。
“哦……摔了一跤。”庭芝不敢抬眼,胡乱回答。
“少糊弄人。”庭辉也过来问,“一看就知道是跟人打架了,肯定是在学堂里跟同学挥拳头了,少瞒我,当初我在学堂就是天天打架过来的。你不好好读书打什么架,到底为了什么?快说,不老实交待小心我削你。”
庭芝被他一吓,说了事情经过,原来学堂里有不少官员的子弟,很瞧不起他这商人之子,常说些怪话,眼看要放年学,有个调皮的故意伸腿绊他,害他摔破了头,他起身理论,对方嘴里不干不净的,他气急了,才和别人挥了拳。
庭霜直皱眉头,看庭芝容貌清秀文弱有女儿之态,居然让某些人起了歪心思,他向来隐忍,如果不是对方太过份,他绝对不会和人打架的。
庭辉却是大怒,一拍桌子:“什么?有人欺负你,你小子怎么不早说,早点教训那帮人也不至于这样,是哪个混蛋?我找他去,看我不揍他个半死。”
庭芝赶紧拉住他:“二哥别去,今天放年学,他们都回家了,学堂已经没人了。”
庭霜说:“芝芝你回去休息吧。”
待庭芝走后又对庭辉说:“芝芝不想让人知道,也是怕父母担心的意思,怎么你反而要把事情闹大,这么大了反而不如弟弟懂事。”
“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民不和官斗,人家是官家子弟,我们打回去肯定吃亏的。等开春想法子请个先生在家里教就可以了。”庭霜好好劝慰,又笑道:“平时你欺负他,这会子看他被人欺负,又急着替他出头了。”
庭辉撇撇嘴:“我欺负他没关系,但是别人欺负他,我当然要保护他了,他是弟弟嘛。”
庭霜笑笑拍拍他的肩,心里安慰了些。这家伙,平日里嚣张,其实倒是个嘴硬心软的货。
接下来事务繁忙,结完账伙计们也要回家过年,庭霜摆酒替父亲为伙计们送行,兼酬谢一年的辛苦。然后忙着自家过年的事情,祭灶,扫房,贴春联桃符,送贺年卡。
中国是使用贺年卡最早的国家,从宋代就开始了以名刺拜年的习俗。这名刺很讲究,给跟自己地位差不多的人送名刺可送普通名刺,给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送,则送大的,用双名刺,将对方的姓名职务写得很大,将说的话写在另外一张称做“副启”和纸上。
这种讲究庭霜还是头一回听说,更觉得脑袋发晕,好在哪家用大的哪家有普通名刺,有往年的旧例,挑好名刺,让小书法家庭芝用正楷写了。用贺年片拜年,倒省了主客许多事。
因为过年是人们最重视的节日,家家户户都要玩乐,店铺全部关门,所以一切要用的东西必须提前准备,不象现代社会,年初一超市也开门营业,不愁买不到东西。方便是方便了些,但是年味淡了许多,感觉和平时没多大差别。
旧时过年,节日气氛极厚,仅仅厨房里的年货就堆得象山,准备祭祖祭神的食物不是一件轻松活,杨氏带着家里的女人一忙就是几天,打年糕,做点心,蒸花馍,包饺子,有时甚至忙到半夜,虽然忙碌,却也是其乐融融。
刚出锅的油果子,炸大虾,金红油亮,香得让人流口水。只是这些好吃的要先祭祖才可以吃的。
庭霜帮忙端盘子,趁人不注意,抓只炸虾往嘴里塞,刚炸出来的虾又香又热,真好吃。他并不觉得这种不敬之举有什么不妥,等祭完神再吃都凉了,凉了味道会大打折扣的,说不定还会消化不良,反正最后都要落进活人的肚子,早吃晚吃还不是一样,想必祖先肯定不会计较的。他才不相信偷吃祭祖的食物会掉牙之类哄小孩儿的话。于是他塞完一只虾,又抓起一只往庭兰嘴里塞。
庭兰鼓着嘴悄悄看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赶紧咽下去。嗯,偷吃的东西就是香。
傍晚时堂屋摆好祖宗像,把七盘八碗三牲什么的祭品放在像前的案上,案上铺红桌帷,放香炉烛台香筒等物品。到了祭祖的时辰,做为长子的庭霜把香烛点起来,做为家长的孟克俭带领全家人焚表祭酒,叩头行礼。
祭过祖后就是吃年夜饭。
好吃的东西多得数不清。有全鸡烧栗子,意为“大吉大利”,还有全鱼,意为“连年有鱼”,这两样是不可少的,还有猪头,年糕,枣馍。白面馍做成刺猬状,两颗绿豆做眼睛,活灵活现的,据说刺猬是招财的,所以年夜饭里必有刺猬馍。还有向日葵,盘蛇状的馍,上间塞着许多红枣。
庭霜对枣馍没啥兴趣,看那红烧黄河鲤色泽红亮浓香扑鼻,一筷子插下去。
杨氏拦住他:“年夜饭的鱼不能吃。”
这又是什么规矩?做好摆上了又不让吃。
庭霜撇撇嘴,转移筷子对红烧肉发动攻击。
杨氏把盛满饺子的碗往庭芝面前推,道:“芝芝,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才能长得结实。”
庭芝高兴地夹起饺子一口咬下去,居然吃出了一枚制钱。在饺子里面包制钱是旧风俗,谁吃到了这一年都会有好运。芙蓉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道:“这是好兆头,芝芝今年会高中的。”
全家都很高兴,孟克俭也高兴,看向杨氏的目光含着感激。庭霜忽然明白了什么,用筷子捅捅碗里的饺子,其中一个里面硬梆梆的,趁人不注意,悄悄夹到杨氏的碗里。
过一会儿,杨氏也吃到了制钱,全家更高兴,庭辉嘴甜,直说母亲会享大福,新的一年定会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庭兰有些急,把碗里的饺子挨个咬了一口,希望能咬到制钱,忽然她脸色一变,大家以为她也咬到了钱,正要说吉祥话,却见庭兰小嘴一撇哭了起来。
“怎么了?”杨氏赶紧过来看,原来小孩掉牙了。笑着哄劝:“别哭了,不几天会长新牙的,比以前更漂亮。”
“不是。”庭兰摇着头哭,招供了祭祖前偷吃的事,怕得要命,万一牙不会再长了怎么办?太难看了,女孩子都是很爱美的。
杨氏皱起了眉头,其他人也看着庭霜发笑,庭霜囧翻了,偷吃的事居然这样被揭发了,太有损形象了,以后还怎么在弟弟们面前摆款儿呀,真郁闷。
杨氏又哄劝:“以后可不要再偷吃了,牙就能长起来。”
庭兰半信半疑地点头,把掉落的小牙仔细收在荷包里,据说这样以后长牙不会长歪。
作者有话要说:手一抖,按错按钮了,今天的章节提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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