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完容,看着裴望州被涌出来的血糊了一脸,言臻扔下石头,这才感觉心里的火气有所缓解,蹲下来检查起裴望州的伤势。
身上多处骨折,内脏也受了伤,后脑勺还有个血窟窿,他伤得很重。
言臻很想给他一刀,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但这样一来,没法消除原主的怨气。
她不打算让裴望州活着走出沧澜谷,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他死了。
他必须死,但死之前得受尽折磨。
言臻撕下衣角,先给裴望州包扎了几处最重的伤势,这才背起他往碧水居走去。
江蓠带回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
这个消息半日内传遍了整个沧澜谷。
谷中数百年没有外人来过,来看新鲜的居民挤得门口满满当当,大师姐不得不一一将他们劝离。
楚芫华为裴望州重新包扎过伤口,仔细问了言臻在哪里捡到的人,捡到时他是否还有意识。
言臻一一作答。
楚芫华皱着眉头,一脸忧心忡忡:“这沧澜谷怕是要不太平了。”
大师兄青木不解道:“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楚芫华指着裴望州身上的衣裳道:“这衣裳料子昂贵,不是普通百姓穿得起的,此人身份非富即贵,坠下沧澜谷,必定会有人来寻他。”
这番话说得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因着祖辈是为了躲避战乱才举族搬到沧澜谷隐居,众人从小被传授外头“兵荒马乱”“遍地浮尸”的思想,对于外头的世界,他们有种本能的恐惧和排斥。
一听说可能会有人找进来,小师弟文元先急了:“师父,那怎么办啊?”
“既来之则安之。”楚芫华道,“要来的挡不住,先把人救活再说。”
他说着,指着青木道:“以后由你来照料他,为他换药。”
青木还没回答,言臻站了出来:“师父,我来吧。”
“你?”楚芫华蹙眉,“你是女子,照顾男子多有不便……”
“没事,我不介意,他脸伤成这样,我又是专擅美容术的,正好拿他试试手,看能不能治好他的脸。”
言臻理由充分,她可不能把“照顾”裴望州的事假手于人,以沧澜谷众人的医术,那不就等于给了他一条活路。
楚芫华想了想,应下了:“也罢,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再寻青木搭把手。”
“好。”
事情定下后,裴望州被转移到碧水居后面一处竹楼内养伤。
言臻除了采药,多了一项任务——给裴望州换药。
她每日偷摸着往药里加些“小料”,原本楚芫华预测十日内能醒过来的裴望州,愣是躺了半个多月都没动静。
除了吊着一口气,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看起来跟个死人差不多。
期间楚芫华来过几次,每次给裴望州把脉,他神色都十分忧虑。
“为何还不醒?”楚芫华道,“按他的伤势,该醒来了才是。”
言臻看起来比他更忧虑:“师父,他要是醒不过来,或者就这么死了可怎么办?”
“那是他的命,咱们尽力了。”
“可是……您不是说可能会有人来寻他吗?”言臻说,“万一他死了,来寻他的人会不会以为是我们杀了他?”
“不怕,咱们身正不怕影斜,那些人若是不信,把尸首给他们一验便知。”
言臻心想,这师父虽然一把年纪了,到底是在谷中长大,没接触过人心险恶,太过天真了些。
到了第十七天,裴望州醒了。
言臻在边上给他熬药时,竹床上传来敲击声,她扭头一看,裴望州用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手敲了敲床沿,他睁开眼,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醒了?”言臻走过去,在床沿坐下,倒了杯水喂他,“好些了吗?”
听到陌生的声音,裴望州神色戒备起来。
但他似乎很渴,喝水喝得很急,一杯水喝下,他嘶哑的嗓子总算能说话了,声音仿佛生锈的车轮碾在地上,难听至极:“你是谁?我在哪儿?”
“这是沧澜谷。”言臻说,“你那日从天上掉下来,我便将你捡回来了。”
“沧澜谷?”
“对。”
裴望州若有所思,沉默半晌,又问:“天黑了吗?为何不点灯?”
这话一出口,言臻心里一阵狂喜。
裴望州瞎了!!
她每日往他药中加的“小料”,一种无色无味,能让人致盲的毒药发挥作用了!
这种药若是身体康健的人服下,能养颜生肌,是美容圣品。
但身体孱弱的人服下,则会致其眼盲,长期服用更会使听力退化。
因为用量很少,混在其他药中不显性,就算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也很难察觉。
按捺住心里的喜悦,言臻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裴望州的瞳孔毫无反应,只是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你、你看不见吗?”言臻故作不解,“现在是白天。”
裴望州愣住了,他似是不敢置信,颤着手去摸自己的脸,却只摸到缠在脸上的纱布。
“别碰,你脸上有伤。”言臻制止了他的举动,“你莫慌,我去唤师父过来。”
楚芫华得知安置在竹楼里的人醒了,立刻赶过来,给他诊了半天脉才道:“你的眼睛没事,但后脑有伤,应是凝固的血块压住血管,才导致你看不见。”
裴望州连忙问:“那我还能复明吗?”
“不好说,我开些活血化瘀的药,你服用几天试试,若是不行,我再为你施针。”
楚芫华开完药就走了,言臻坐下来,继续熬药。
药的苦香味随着烧开的咕嘟声在竹楼飘散开来,言臻滤出药汁,吹凉后端到裴望州跟前:“来,把药喝了。”
裴望州手上没力气,端不住药碗,言臻用小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喂他。
一碗药汁喝下去,裴望州苦得心肝都在颤,但还是礼貌地向言臻道谢:“多谢姑娘。”
“不谢,救人是医者分内事。”言臻说,“你昏迷多日,全靠银参吊着一口气,如今醒来才会没力气,喝完药再用些粥,养上几日就能慢慢恢复了。”
“有劳姑娘了。”
言臻大大咧咧道:“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沧澜谷没外人,互帮互助是很常见的事。”
裴望州似乎起了打探消息的心思,顺着她的话问:“沧澜谷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听过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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