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罗诗就一言不发，唐念自知理亏，默默地跟在罗女士的身后，气压低得可怕。
等上了罗女士的副驾驶，罗诗拧了好几下钥匙才启动汽车，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车子缓缓汇入主路，然后疾驰向前方飞去。
由于惯性作用唐念身体猛得被压在靠背上，安全带死死地困住她，她有些弱弱地喊了一句:“妈。”
“你别喊我妈！我不是你妈！”罗诗大声吼叫道，刺耳的声音不断刺挠着唐念的耳膜。
唐念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说太多去刺激罗诗的神经，缄默着闭了嘴。
罗诗的胸膛剧烈起伏，连闯了几个红灯都像未曾发觉一般。
唐念在副驾驶上看得心惊胆战，心脏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但感觉说什么都不能安抚此刻罗女士的情绪，腹稿在肚子里删了打，打了删，犹犹豫豫唐念只能说出来三个字，也只能是这三个字:“对不起。”
“呵，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看你啊，好意思得很！你自己扪心自问，妈妈这么替你考虑你的前程，路都给你铺好了，你呢？你有为你自己考虑过吗？啊？？！”
罗诗开得速度很快，不断按着喇叭超越了一辆又一辆行驶在他们前面的车流。
透过后视镜唐念看到那些被罗诗甩得不断远去的车辆，唐念嗓子发紧，根本都说不出话来，尝试了好久她才勉强发出了几个音节:“我有……”
“刺啦——”一声尖锐的声音从车底下传来，罗诗猛打一下方向盘，脚踩着刹车将车子猛地停在路边。
因为速度太快的冲击力，唐念整个人往前倾去，安全带死死勒着她的胃，加上生理上的不适，她现在只觉得反胃，没忍住开了车门吐了出来。
罗诗也开门下车来到唐念身边，伸出手用力拽了她一把，让女儿直面自己：“你有？你有个屁！你要是但凡为自己着想一点，为你妈妈着想一点，你就不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你这样做对得起谁？要是说出去，我女儿是个同性恋！我女儿喜欢女的！别人该怎么看我？？”
唐念没说话，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污渍。
最亲近的人说的话变成了刺向她的一把尖刀，剜得她心脏抽痛。
唐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的了，她只记得罗女士一进家门就打开她的行李箱，将她衣柜里的衣服全都一股脑地塞进了箱子里。
“妈，你干嘛？！”唐念看着罗诗的动作，有些慌了。
“干嘛？明天马上给我去办转学手续！还有你和那个贱人的联系方式，全部给我断掉！手机号码我也给你换新的，从此之后你们不准再联系！”
“不！不行，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能转学……求求你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呜呜呜妈……”唐念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她急忙去拽罗诗的袖子。
罗诗却一把将她甩开：“你没错！唐念，你好样的，你对得很！用什么道歉啊，赶紧收拾你的东西！”
“妈，求求你了，不要……我从小到大都对您言听计从，你以前叫我断的我都断了，叫我上补习班我也上了，我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但是这次，就算我求您了好吗，我不想转学…”唐念声泪俱下，拽着罗诗的手臂才能让自己不滑落到地上。
罗诗用力将她的行李箱关上，一点点掰开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指节：“呵，行啊，你不转，那就让她转！你们两个必须走一个！你知道的，我有的是手段！”
罗诗带着怒意从她书包里翻出手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唐念的房间，反手“嘭”地一声关上了她的房门并落了锁。
察觉到自己被反锁的唐念快步移动到门前，用力拧动把手——纹丝未动。
她又用力拍门，大声喊道：“妈？妈？！……”
外面无人应答。
泪水和鼻涕水混着从唐念的脸上流淌了下来。
不用看唐念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
唐念背靠着大门，全身像虚脱了一样，终于无力地顺着门框缓缓滑落了下去。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却浑然不觉。
唐念伸出手背缓缓放到了自己唇边，然后下一秒就用力地咬了上去。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控制自己不哭出声音来。
林苏坐在顾清的电动车后座上，这头的氛围也有些沉默。
顾清刚刚在办公室里时一直在尽力维护着自己女儿，说大家青春期春心萌动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女儿并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只是有着大家都会有的情绪而已。
顾清自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放得很客气了，没想到对面家长还是这么地得理不饶人，指着她们的鼻子骂：“怪不得呢，有其母必有其女，怪不得你生出个这么会勾引人的女儿来！”
饶是顾清脾气再好，听到这些带有侮辱性的话语还是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一路脸色铁青直到现在。
整理了一下情绪，顾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知道这个变故对于女儿来说有些突然，也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她思来想去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的切入点。
林苏脑海里一帧帧回放着刚刚办公室里的场景，真的是太过火了。
也太凌乱了。
她有些艰涩地开口：“去年冬天的时候。”
“哦～”顾清在心里草草算了一下时间。
“那……你现在是什么看法？”
林苏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用力想要将面前的画面聚焦，可都无济于事。
她听到了顾清的问题，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索性选择了沉默。
顾清也没急着向女儿讨要一个回答，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道车子拐了几个弯，林苏才终于开口，回答了那个很久远的问题。
“我……我也不知道。”林苏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盯着路边闪烁着暖黄光线的灯泡，“但是，我还是喜欢她，认真的那种，不是随便玩玩，我以前也觉得我这样的人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直到……我遇到了她。在她身边我好像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她……改变了我，入侵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好像，离不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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