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绝望号的舰桥上,埃弗雷德元帅的意识渐渐与整条战舰合而为一。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真正属于他的战争。没有炮火,没有光矛,没有全息图上抽象的标识和无以计数的复杂计算。链枷的长柄在他手中旋转,干燥而粗粝,仿佛战士灵魂的化身,随着终结者铠甲后悬挂的大钟敲响的而颤抖,记录着倒计时,向外释放愤怒的光与热。这份狂怒为他带来无数异样的目光。异形认为他是一个疯子,一个由狂热和偏执所驱动的暴虐灵魂;异端认为他是一个蠢货,一个被盲信和愚昧所驱使,看不见更多可能的狭隘意志;而纵使在忠于王座者之中,偏见依旧存在,瓦沙克认为他是个求死之人,在往日的职责中疲惫不堪,一心寻求立于王座之侧的垂垂老者。
他们说的都不对。
埃弗雷德生于朦胧星域西侧的一个国教世界,他的父亲是一个送葬人,而父亲的父亲亦是一个送葬人,他因传统而被塑造,因葬礼旁终年不散的丧葬钟声而被塑形。他是审判之锤,他是破障之锋,他是裁决的利刃与火焰,他是神皇手腕缠绕的铁链,令一切恶魔,异形与异端溺毙于祂的烈火。
他是泰拉顶端的丧钟,一次又一次为神皇之敌敲响,除此,别无他物。
无情,无悯,无恨。
这就是为何他期待着武器挥舞的一刻。世界如此简单,没有情感与思考,没有计算与取舍,只有战斗,只有攻防,只有死亡与重生。
只有丧钟轰鸣。
无情,无悯,无恨。他再次重复,无情,无悯,无恨。
钟声再度敲响,他看着倒计时自三到二,然后到一。
一。
他闭上双眼,耳畔是送葬钟声的轰鸣。
他握紧链枷。
……
索拉尔舰长感受着撕裂的痛楚。
与战舰机魂紧密相连带来的唯有噩梦,这是一条十公里长,居住着十万人的巨物,而其灵魂也一如它那钢铁身躯般庞然,漫长的厮杀和征战赋予其血腥的杀意和暴怒。而她必须驯服它,令这条战舰的机魂服从于此。
正如古泰拉传说中面对歌利亚的大卫。
而战争同样仿佛凡人挑战巨怪般绝望,她能看见一切。一打钢铁勇士战舰包围着燃烧绝望号,它们进退如一,它们的火力如同天罗地网。她和燃烧绝望号仿佛在渔网间挣扎的猎物。
宏炮炸开装甲,痛楚如潮,在女舰长的感官中,如同灼热的鞭子撕裂皮肤。
又一轮火网,经过精心准备的火力方案,毫无纰漏,女舰长凝视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炮弹与激光,总有一个办法能够摆脱这一切,燃烧绝望号是一条足够强大的大船,足以扯碎钢铁勇士的群狼环伺。
她只需要一个时机,她在心中默默计数。
三,二,一;三,二,一。
一。
她找到了那个时机。
......
在战舰表面攀登的过程中,阿瑞俄短暂的感受到些许眩晕。
孤悬于夜,真空环绕,炮火与爆弹在周身横飞,但这都不是他所眩晕的理由。阿瑞俄不是一件武器,不是这个世代所需要的救主或反派,他是一个幸存者,一个自不间断的迫害和欺凌中活下来的男孩。高压和虐待没能在他年少时夺走他的生命,更不会在现在——力量如同潮涌于肌肉间涌动,于手中的缰绳放射着权威的甘美和狂喜。他脱胎换骨,被重铸,被擢升,去抵达凡人最狂放的梦中也无缘望其项背的力量巅峰。
这就是力量的意义,阿瑞俄想,他永远不会再饱受欺凌。
动力爪撕碎脚下的装甲板,足够击碎一台泰坦的力量在他胯下颤抖。自动炮不间断连射,炸开甲板,粉碎炮台。将一个铸造世界跨越一个世纪造成的打击巡洋舰揉成纸团。
怒火式战机在他头顶掠过,引擎的咆哮拉出漫长的尾音,声音再度开始流动,这条巡洋舰正在星球的引力下沉入大气层。曾经逆流而上的雨珠再度倾盆而下,在高层大气的烈风中狂舞不息。
又一步攀登,电光于风雨中放肆燃烧。
他随着战舰扎入数千米厚的云层中,视线消亡,连带着思绪愈加漂浮,他想到自己成为阿斯塔特后的一切,力量和荣光加诸己身,但桎梏和压迫分毫不减,他想到佩图拉博,他那被强加的父亲和神祗,一个素未谋面,却有着不属于他的权威的过誉之徒;玻伊托斯,曾经的战争铁匠,挺身反抗钢铁之主而死于流亡与野心之中;维狄欧索,他现在的主人和君王,曾经唯唯诺诺的技师在获取权力后改变近乎天翻地覆。他想到数个世纪之间的每一天和每一夜,想到那些不屈和渴求中坚忍的每一分每一秒,他想到堤刻,那是自己的教官,也是自己最早的启蒙。他等待着死去,等待着怒火式截击机将自己和恶魔引擎一并击落。
“钢铁生力量。”堤刻的声音仿佛在他耳畔响起,那个老掉牙的衰老战士,反反复复重复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铁魂颂》,“而力量生意志。”
阿瑞俄从来没有想过在这里能够听见他曾经教官的声音,但是他听见了,通讯频道中,来自维狄欧索的命令震耳欲聋。
“一。”戈兰达瑞斯之王如此宣布。
阿瑞俄的耳边响起了来自通讯频道的低语。
“我在这里,阿瑞俄,在你头顶。”堤刻,不锈者战帮的新兵教官说,“清空防空火力,让我们进来。”
......
“一。”
戈兰达瑞斯之王的意志响彻宙域。如同雷鸣,如同铁之主的叹息。
轨道战争依旧进行,数十条战舰的残骸在高层轨道间漂浮燃烧。两只舰队在精疲力竭中互相拉开,从一个巨大的交战球域化作两个分裂的小球。战争正在平息,但钢铁勇士并不乐意如此结束。异端的战舰排列成锲形的阵列,再度冲击黑色圣堂的球域。驱逐舰的小组顶着精确计算的炮火以半光速冲锋,在高速移动间绽放出鱼雷和炮火和烟火。战机的蜂群离开甲板走入黑暗,在防空炮火的覆盖中如同飞鸟般盘旋。
它在乱局中炸响于每一个人的耳畔,如同末日的宣告。
在它的注视下,更多的战舰迎来自己的末日,加入他们垂死表亲的行列,在反应堆过载的爆炸中化作轨道废墟的一部分。死去的凡人与阿斯塔特漂浮在半空,装甲的残骸汇入轨道间的太空垃圾。它们在这场战争中还未开一炮,也再也没有开炮的机会。
它是倒数的最后一位,它是牌堆顶头的王牌。
堡主卡斯蒂安双目圆睁,在他的身旁,黑色圣堂的终结者披挂就位,严阵以待。在他的视野中,畸形的恶魔引擎一步步向上,迫近舰桥。
他是一切冲突高潮的最强音。
埃弗雷德元帅消失在传送的光下。
燃烧绝望号向着四周放射出宏炮与新星炮的火网,撕裂球域,突破包围。
堤刻拉动拉杆,“剑尾”式截击机冲入火网。
阿斯塔特的战机编队在大气层的边缘相冲,所有的目光聚集于此。在它们的脚下,蝎状的恶魔引擎沿着墙壁攀登,像是朝拜圣山的信徒。
一切将在这一刻汇入高潮......或是,一切将在这一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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