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开启书信,其面容之上显露出复杂之态。
他未曾想到,此封书信的书写之人竟是当今那无冕的皇太子、太原郡侯柴荣。
“吾弟林威亲启。”
“自澶州城分别以来,久未得见,牵挂至深。”
“然,吾之师告诫于我,切勿轻易离京,以防遭人挤兑,故而,未能赴澶州与弟共饮欢谈。”
“今,传国玉玺之事,已达天听。故而,遣王峻、王殷二将军率三千军前往,弟万万不可与彼起冲突。”
“若传国玉玺,确在弟手,可当着众人之面呈交朝廷钦差大臣,为兄必保弟周全,赐予高官厚禄;若实则不在弟手,乃为讹传,可先暗中告知送信使者王朴。其乃吾昔日军中之掌书书记,自可为弟申辩。”
“吾等皆为大周之臣,切不可兵戎相见。”
“朝中诸般流言蜚语,由兄一力挡之,弟但安心勿忧。”
“兄:君贵亲笔。”
林威读罢此信,不禁心生感动。
这柴荣不愧是五代十国中最为杰出之帝王,倘若非英年早逝,又岂会有赵匡胤之机缘?
“送信使者何在?”
林威急切问道。
“回将军,送信使者正在偏厅等候。”门童匆忙回道。
林威整饬衣衫,快步走向偏厅。
一入偏厅,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使者正端庄坐于那里,见林威进来,急忙起身行礼。
林威说道:“使者一路劳顿,快快请坐。”
“岂敢岂敢,将军大人,小人仅是为我家老爷送信而已。”
“哦?你家老爷可是王朴王大人?”
那青衣小厮赶忙说道:“正是。我家老爷乃是王朴王大人,特命小人前来送书信一封,具体此信何人所写,小的确实不知。”
林威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手。
不多时,便有仆人手捧托盘。
托盘之上放置了两枚五十两的纹银。
“些许薄礼,还望笑纳。拿去买些茶水钱亦可。”林威微笑示意。
未曾料到,此一举动竟将送信的青衣小厮惊吓不轻,几近要跪倒在地,连连摆手推辞。
“大人……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哦?”林威一脸茫然。
毕竟,宰相门下七品官,而且王朴可是如今太子殿下的近臣,所以,哪怕是家中小厮,也不可轻视。
且如今贪腐之风盛行,就连澶州城中的官吏亦难以幸免。
然,林威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之理。
只要是能办事的干吏,林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官员,还一心想着敛财,林威自然会让其知晓府衙大狱的手段。
那青衣小厮几欲哭出,赶忙道:“大人。我家老爷性格刚正,为人清正廉洁。最是见不得此类之事,倘若让我家老爷知晓,定会将小人腿打断后,扔出门外去啊……求求大人,快快收回。”
言罢,便要跪地。
林威连忙上前搀扶,摆了摆手,两名仆人于是端着托盘,退了下去。
林威稍作思考,道:“那你回去告知你们老爷,书信我已阅完。欲请大人今晚,来城中详谈。”
谁知,那青衣小厮早已得到自家老爷的吩咐,连忙说道:“大人。我家老爷说,行得端,坐得正,私下会面非君子所为,恐落人口舌。既然书信已然送达,那小人告退。”那青衣小厮说着,便拱手作揖,转身欲离去。
“慢!”
林威连忙叫住小厮,道:“待我回信一封,你且回去交予你家大人。此信并非密信,可以交予钦差大臣一同阅览无妨。”
这时,那青衣小厮再次说道。
“我家老爷临行前吩咐过:若那人给了回信,切不可收。可让他派人前来军中送信,你断不可代为呈交。”
林威暗自叹息一声:好一个老狐狸!
随即点了点头,道:“还请使者稍等片刻,待我回信完成之后,劳烦小哥引荐,我派人亲自送往钦差大臣处。”
“是!大人请便!”
“来人,好生伺候!”
随即,林威便回到书房,开始动笔书写起来。
那青衣小厮,安静的在偏厅等候。
没曾想,那小厮除却杯中茶水之外,桌上的瓜果糕点竟是丝毫未动。
不多时,林威便写好书信,然后命人唤来了亲卫李信,与这青衣小厮一同送信前往。
……
此时。
澶州城外。
大周朝廷军队营帐。
钦差主使大臣王峻、副使王殷以及随同钦差王朴正在帐中议事。
“文伯,我知晓这林威乃是太原郡侯之人。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如今郡侯私下与之书信往来,甚是不妥。”
王峻如今不惑之年刚刚过半,且兼任右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辅佐郭威处理军国事务,在军中权势颇大。
如今,对名副其实的皇太子柴荣亦只是称呼为太原郡侯,殊不知私下里,大多数大臣早已将柴荣称为太子殿下。
王峻口中的文伯便是王朴的表字。
王朴不卑不亢,轻抚胡须道:“郡侯所写书信内容,陛下已然阅过,并无不当之处。”
“可这,未来东宫,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伸向军中,这……呵呵呵。”
王峻玩味一笑,看向了王朴。
“此事不劳大人费心,郡候自有谋划。而且,陛下也曾委派郡候为邺都留守,任天雄牙内指挥使。大人是否越俎代庖?”
王朴依旧云淡风轻地说道,毕竟王峻一直对柴荣插手军权,多有不满。
“你……”
王峻被王朴不痛不痒地刺了一下,仿若口中吃了个苍蝇般难受。
“好了好了,二位大人莫要再争执了。”
一旁的王殷赶忙出来打圆场,毕竟一个可说是当朝首辅,另一个则是太子近臣,状元及第。
此行前来,太祖郭威曾有交代:如若刀兵相向,一切以秀峰(王峻表字)为主;若并无动刀兵之意,一切文伯做主。
王殷侍奉多朝,自然知晓何为见风使舵,连忙出来和稀泥。
而王朴,依旧板着个脸。
这王朴,亦是一号人物。
王朴和王峻俱是同岁,王朴幼时聪颖有悟,好学且擅文。
后汉乾祐三年(950年),状元及第,拜秘书郎,依附枢密使杨邠。
后来,王朴见后汉政局日益混乱,便审时度势东归,避乱免难。
广顺元年(951年),担任镇宁节度使柴荣(后周世宗)的节度掌书记。
这个镇宁节度使就分管着澶州,若非林威横插一脚,此时的澶州城应当是柴荣管辖。
正在气氛稍显尴尬之时,营帐外传来禀报声。
“启禀钦差大人,澶州城,澶州刺史林威派人送信而来,现在军门门口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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