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此时已是七月,盛夏时分,南方的天气酷热,街上的行人已经换上短褂
此时已是正午,百姓们皆是走在街面两旁店铺的檐下,躲避着头顶炽烈的日光
忠贤坊,街头一处树荫之下,十余名十岁出头的少年聚在树下
领头的一个年长些的少年对着下方众人交代一番,而后一众少年便从树底下各自取过一叠报纸,散入坊市之中
一众少年入得街道,街上很快便响起卖报之声
“卖报,卖报”
“兴明时报,独家头版”
“朝廷破获谋逆大案,惠州贼绅私通鞑子,朝廷禁军一网成擒”
“卖报,朝廷破获谋逆大案……”
自朝廷迁都广州以后,朝廷便以禁传谣言为名,开始管制市面上的小报
经过朝廷屡次严查,广州市面上的小报逐渐减少,到得此时广州城中只剩下寥寥几家报刊还在发售,而其中名声最盛的便是兴明时报
这家兴明时报背景极深,时常能探得朝中的独家消息进行刊发,探得消息倒也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这兴明时报能把消息给刊出来
别家小报能发的他能发,别家小报不能发的他也能发
兴兴明时报此时已是城中官绅之家必定的一家报纸,一些朝中的底层官吏,甚至都需要靠着这份报纸,了解朝中的最新动向
正午时分,南街茶楼内人声鼎沸,大堂正中台上,说书先生正讲着精忠记,舞台四面的桌上坐满了消遣茶客,不时便有人叫好打赏
随着广州变为帝京,四方商旅汇聚,广州街面之上也是愈发繁华起来,像茶楼这等消遣之所,在一两年间也渐渐开遍城中各处
茶楼窗边,海商赵扩与陈伯宗正自吃着早茶,早茶虽名为早,但对广府之人来说这早茶却是不拘早晚,随时都可吃得
茶桌边,赵扩见得报童闯入楼中,将一枚蚕豆抛入口中,也是顺势将其招来,随口问道
“今日可有副刊”
“禀老爷的话,有副刊,衡湘散人最新一期笑傲江湖也有连载”
马扩闻言脸上先是一喜,但紧接着马扩却是忽然怒骂一声
“这混账东西,可算是更了”
“老子漂在海上时就等着他更新,他娘的老子这都从倭国回来了,这混账竟然还一期未更”
“快快快,将副刊取来”
那报童闻言,却是并无动作,又是开口说道
“正副两刊,单刊十文,双刊十五,老爷要单刊还是要双刊”
“莫要废话,速速拿来”
赵扩直接扔出一串铜钱,看模样该有七八十文,但赵扩却是根本不管,直接抛出
那报童谢了声赏,而后便取出两份报刊,递给桌前的赵扩两人
赵扩接了报刊,却也没有直接去看,而是起身对着身后的一众茶客大喊
“衡湘散人那狗东西复刊了,最新一期笑傲江湖,速速来看”
身后的一众茶客原本正自听着评书闲聊,但此时听得赵扩所言,却皆是神色大喜,纷纷涌向报童
“快快快,取副刊来”
“那混账东西,可知我等这些人等了多久吗”
一众茶客瞬间上前,将那报童围住,报童手中的报纸很快便被茶客们抢购一空
方桌之上摆满茶点,红的虾饺,白的汤包,绿的荷叶鸡,蒸排骨,炸春卷,凤爪,马蹄糕,桌上各色菜肴齐备,但赵扩陈伯宗两人却是根本不管,只是各自拿着报刊,埋头看了起来
一刻钟以后,赵扩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小报,但下一刻赵扩却是神色不满,直接开口怒骂
“那令狐冲当真是不像话,雪夜山洞,孤男寡女,这小师妹都送到嘴边了,这混账竟愣是白白守了一夜,什么也没干,当真大煞风景”
“若是换了老子,老爷能让这小师妹连床都下不了,更不用说下山了,这令狐冲竟还有脸在那后悔岳小师妹移情别恋,我看他就是活该”
“还有末尾那思过崖山洞到底是何来历,为何有这五岳剑派的剑招,又有这般多破解之法,他娘的,什么都没说清楚,他竟然就断了”
“老爷等了他小半年,这混账东西竟就更了这点,这像话吗,像话吗!”
赵扩拿着小报,大声怒骂,一旁的陈伯宗此时也是抬起头来,开口叹道
“这衡湘散人向来如此,数月一更新,一更七八百,只是苦了我等这些等更的看客”
赵扩将小报放在放一旁,抓起一根凤爪便大嚼了起来,好似要把对这衡湘散人的怨气尽皆发泄到这凤爪之上
赵扩一边嚼着凤爪,一边嘟囔道
“这令狐冲在思过崖里得了这般多的武功,习练以后定是武艺大涨”
“若我是那令狐冲,修成了武功以后,定然立时就冲下山去,将那什么岳不群拎出来暴打一顿,再夺了这华山掌门的位置”
“这老儿当真是不明事理,那青城派的贼子趁人之危,令狐冲如何杀不得,去了趟青楼藏了两个女人,又算得什么大事,这都要他多管闲事”
“他自己做个伪君子不许去青楼,竟还要管着别人也不去”
“若按他这法子,这天下的青楼岂不都要关张了,那老爷今后要到哪潇洒去,这厮当真是心肠极坏,着实该打!”
陈伯宗夹了块蒸排骨,砸咂了咂嘴,却是开口说道
“那岳不群可是令狐冲师父,若真那般,可就是欺师灭祖了”
“那就当众打他一顿,让他丢尽脸面,然后再叛出师门,反正令狐冲也得了这许多武功,谁还稀罕什么华山大弟子”
“叛出了华山以后干脆自己开宗做祖,到时候再把那岳小师妹和那仪琳小师妹一起虏来,大被同眠,岂不快活”
赵扩脸上神色向往,而陈伯宗闻言,也是开口笑道
“若是如此倒也爽快,只是这般却与前面诸多前情都对不上,后续应是不会这般写”
两人又是兴致勃勃,又是猜测了一番后续走向,赵扩仰头将杯中酒水喝尽,却是忽然说道
“话说回来,这华山究竟在哪方地界”
“我倒还真研究过一二,这书中五岳皆是取自现世名山,华山便在秦省”
赵扩闻言,脸上神色却是一变,开口说道
“秦省?那岂不是在鞑子手里,若是让那些鞑子寻上了华山,得了思过崖里的武功可如何是好”
陈伯宗闻言,却是摇头笑道
“演义小说而已,岂能当真,这天下间纵是真有什么高深武功,那也当是在朝廷手里”
“就好像那闽省林家的辟邪剑谱,纵是真有这般奇功绝艺,也定然早被闽省郑家带人打上门去,收罗走了,又岂会留在一个打行镖局手中”
赵扩闻言,却犹自不服,开口说道
“谁知道如何,没准那思过崖就真有呢”
“待殿下把那些鞑子赶出中原以后,我便去那华山思过崖走一趟,定要把那些秘籍找出来,也做个武林高手”
赵扩大吃一通,取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又是拿过那副刊小报看了起来,待又看过一遍,却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莫要让老爷知道那衡湘散人是谁,否则老爷定然要将那混账东西抓到小黑屋里,让他一日写上三千字”
“若是不够字数,老爷连茅房都不让他上!”
邻桌的食客此时也是已经看完更新,听得赵扩所言,也是开口笑道
“那还不得憋坏了”
“就是得让他憋,小半年了就更了这点东西,这厮实是太过懒散”
“若不憋,怎能让这厮知得我等这些等更之人的手段!”
此时说书之人的剧目,要么是说岳,要么就是三国水浒,这些剧目翻来覆去的演,纵是说书之人时有创新,众人也已经听腻了
去年兴明时报刊载的笑傲江湖一经面世,便立即引来了众多的拥趸
各种闻所未闻似真似幻的武功,一众江湖门派间的恩怨情仇,这些新颖的设定迅速便俘获了大量读者,如今这广州城中,不知多少人每日都在苦等更新
但这混账作者最初刊载之时也算勤快,每隔五六日便有一回面世,到得后面却是越拖越久,几乎两三个月才有一回更新,惹得城中的一众看客怨气极大
城中也有投机取巧之辈,想要假借名目,借用衡湘散人之名来续写取利,但却轻易便被城中的看客们识破
因为这衡湘散人向来只在兴明时报上刊载,从其他书肆小报处流出来的续写内容,几乎一眼就能认定为假
邻桌的几处茶客闻言,也是纷纷点头,开口说道
“老赵这主意好,若是抓得那衡湘散人,在下可提供房屋一间将他困住”
“那我来提供笔墨”
“我识得一锁匠,可提供一精细铁锁,定叫他逃不出屋来”
一众茶客兴致勃勃,很快便把小黑屋计划彻底完善,就差把那衡湘散人抓捕归案了
茶楼中众人笑闹一阵,而后又是散去,各自饮茶闲谈
赵扩抿了一口杯中的玉冰酒,又是拿起副刊看起其他内容,过得半晌,赵扩却是放下酒杯,忽然轻咦一声
“日升粮号在永丰坊又开新店了,前三日开业酬客,斗米只售百文,每人限购三斗”
兴明时报分为正副两刊,正刊刊载的乃是朝中动向,士林议论等正经内容,副刊上的内容则是五花八门
城中哪一处出了飞贼,哪户人家为了争产打的头破血流,哪家的官宦公子进了青楼碰巧碰上自家老爹,被暴揍一顿,基本什么内容都有
对城中士绅官吏而言,自然是正刊更重要,但对城中百姓而言副刊显然更有意思
对赵扩陈伯宗这等随船的小海商而言,自然不会为了那几个铜钱就去粮店抢米,但此时陈伯宗闻言,却是不由感叹
“这日升粮号当真是是手眼通天,城中不知多少店家豪掷百金,想在兴明报上刊登一行消息都不可得,这日升号却连开家粮铺都能上报”
兴明副刊虽然什么消息都等发,但却有一条绝不轻易接广告,这兴明时报宁可留着版面去发城中八卦,也不肯给城中商户登报拿钱
有好事之人统计过,自兴明时报创刊以来,凡是登过报的店家事后无不生意大火,这也让城中店家对兴明时报愈发趋之若鹜
陈伯宗此时又是开口说道
“去年出海前我往肇庆鼎湖山收茶,却是发现沿途各县,皆有这日升号的粮铺”
“听闽省那边的海商说,闽省之中也遍地都是日升粮号的铺子,按着这般势头,这日升粮号怕不是要开遍我大明诸省”
陈伯宗脸上神色感慨,他们这些海商在普通百姓看来已是豪富,但在日升号这等庞然大物眼中,他们可能也就是一普通的货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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