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殿内,一片庄严肃穆,凝重的氛围如浓雾弥漫。
刘辩高高坐于御台龙榻之上,背北面南,宛如俯瞰众生的神只。
他的目光缓缓展开,轻轻扫过殿中一切。
放眼望去,大殿之中,臣子们如蚁聚般熙熙攘攘,但乌泱泱的人群却又秩序井然。
靠近前方的区域,主宾与三公九卿,他们身着的冕冠,举手投足间尽显朝堂重臣的风范。
再往后,是来朝廷其他重臣,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臣子们。
郡国的使臣、州郡的使者们,一个个身姿挺拔,面容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那些公卿贵族的公子们,年轻的面庞上则是交织着好奇与矜持,不过大多数人也是低着头,只是神思灵动。
在更远处,匈奴、羌人和南蛮的使者们自成一方独特风景。
他们的服饰风格迥异,与中原服饰形成鲜明对比,面容上带着异域的神秘,为这大殿增添了几分多元文化交织的复杂韵味。
在大予乐令杜夔有条不紊的指挥下,钟罄之声在殿内悠悠回荡。
声音清脆悠扬,似穿越时空的古老音律,每一声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人们的心间,为这庄重的场合更添几分神圣之感。
随着钟罄声起,臣子们整齐划一地叩首,动作整齐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
一时间,衣物摩挲的沙沙声与额头触地的砰砰声交织在一起,在大殿中回响。
这场景,恰似寺庙中众人朝拜的画面,每一个叩首都饱含着对神灵般的虔诚与敬畏。
而刘辩端坐在那高高的御台之上,恍惚之间,竟有一种自己宛如端坐在神坛之上的三清或佛祖的错觉。
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烘托下,一种掌控人间生死的虚幻感觉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上他的心头。
感觉强烈得如同实质,仿佛他只需一念之间,就能决定这些人的命运,就像传说中主宰苍生的神灵一般。
“皇帝为君兴!”蔡邕那略显兴奋的声音陡然响起。
宛如一道闪电划破刘辩那有些迷离恍惚的思绪。
刘辩心中猛地一惊,急忙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从一场魅惑人心的梦魇中挣脱出来。
他倒吸一口冷气,这种感觉就像一种无形的毒瘾,一旦陷入其中,便会如陷入泥沼般无法自拔,最终彻底迷失自我。
倘若不加以自我克制,那与一个无法抵御糖果诱惑的孩童又有何本质区别?
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让权力带来的虚荣感侵蚀自己的心智。
于是,刘辩站起身子,他面向三公和群臣,眼中满含诚挚的感激之情,郑重地对他们的贺礼表示感谢。
礼节之所以为礼节,核心便在于礼尚往来。
当臣子们怀着敬畏之心向自己行叩拜之礼时,作为君主,理当以站立这一简单而庄重的动作来回应,以此表达对臣子的尊重。
这不仅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相互的敬意,是维护宫廷礼仪尊严和巩固君臣关系的重要纽带。
人群中,诸葛瑾低着头,心中思绪万千。
这是一个来自徐州琅邪国年仅十七岁的少年俊杰,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光芒。
毕竟肩负着诸葛家再度辉煌的使命,自诸葛丰之后,诸葛家已经努力了数百年。
诸葛瑾的父亲诸葛珪经过努力,曾经做到了泰山郡的郡丞,也就是一郡之地的二把手,只是正当壮年,却死于任上。
于是,家族的重任又落到了诸葛瑾身上,幸好他的叔父诸葛玄帮忙操持家中事务,还有能力资助他加入徐州刺史陶谦的使者队伍,前来雒阳拜会天子。
看看,这个关东群雄口中的暴君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值不值得诸葛家上船......
但实际上,诸葛瑾的想法早已改变,因为雒阳的富足繁盛和秩序井然,已经和关东群雄的治下是两个世界。
一边四处抓壮丁,豪强横行,秩序混乱,百姓有倒悬的危难。
一边却似文景之治的富足景象,吏治清廉且依法治国。
而且还有很多新奇的事物,如夯土石子沙子粉末混杂的平坦大道,如随着水流自动翻转洒水的水车,如旗帜高悬的酒肆客舍,如......
一切的一切,让诸葛瑾觉得,自己就好像当初那些山里人到了县城中的感觉。
尤其是一种铁轨铺路,马拉车在上面跑,速度之快......
最令诸葛瑾兴奋的是,这次朝廷招收人才采取策试的方式不说,还取消了孝廉这种行为艺术。
当然,各州郡举荐的孝廉的权力还在,只是他们这些招收的官员,不再考孝廉这一科。
说白了,这就彻底杜绝了一些主观的不公平。
此刻,诸葛瑾微微的抬起头,望着周围那些三公九卿、达官显贵,暗暗寻思,要凭借真本事,不靠家世的话,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在这朝堂之上拥有一席之地。
在诸葛瑾的不远处,簇拥着众多年轻的身影,他们皆是出身世家的子弟,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透着一种不凡的气质。
而其中有一位少年,更是显得独特非凡,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光芒环绕着他,令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他。
当然,真实原因是这个少年特别的好动......
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身姿尚显稚嫩,个头相较于周围的同龄人也略显矮小。
然而,他那一双眼睛却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熠熠生辉,里面满是对周遭事物的好奇与探索欲望。
此刻,他正努力地踮着脚,试图越过眼前层层叠叠的人群,向更前方望去。
小小的身影在人潮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执着劲儿,摇摇晃晃地立在那里。
周围的人们身着华丽且庄重的服饰,那高大的身形紧密相连,宛如一道道坚实的屏障,无情地阻挡了少年的视线。
他不管怎么努力地踮起脚尖,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周围人那一个个或精致或古朴的发髻,以及各式各样的帽冠,那场面就像一堵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他与前方的热闹场景彻底隔开。
这可让少年心急如焚,他眼中的好奇之火越燃越旺,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终于,或许是那无法抑制的渴望占据了上风,他竟一下子高高地跳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突破人群的阻碍,一窥前方的究竟。
“司马懿,老实一点,这可是天子燕礼!” 旁边一位青年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与恼怒,压低声音呵斥道。
这位青年便是司马懿的长兄司马朗,只见他身形高大而挺拔,身姿恭敬且庄重,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犹如一座沉稳的山峰,尽显大家风范。
在这样庄重肃穆的场合下,任何一丝一毫的失礼行为都可能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对弟弟的莽撞举动格外在意。
“噢!” 司马懿听到兄长严厉的呵斥,急忙低下头。
原本灵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他平日里机灵调皮,骨子里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但在长兄司马朗面前,却有着一种本能的敬畏和惧怕。
因为司马防常年忙于政务,实际上司马懿等人都是由长兄司马朗管教的。
在他心中,长兄的话语就如同家族的信条一般,具有不容置疑的权威性,是绝不能轻易违背的。
“阿兄,阿翁在哪里呢?” 司马懿低下头后,沉默了片刻,可好奇心终究还是难以压制。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又有些撒娇的意味再次问道,眼睛还时不时地偷偷向上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兄长的表情,那模样就像一个想要偷吃糖果却又害怕被大人发现的孩子。
“安静。” 司马朗的脸色愈发阴沉,再次低声训斥道。
他现在满心担忧,害怕弟弟的鲁莽行为会在这庄重的场合中引起他人的注意。
毕竟有些事情,就怕上纲上线,一个君前失仪,那可是要命的,在这天子燕礼之上,任何微小的举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被视作对天子的亵渎与不敬。
“唯!” 司马懿见司马朗是真的动了怒,这才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低下头,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过,他的嘴角却微微向下撇起,露出一丝不甘和委屈的神色。
实际上,在这庄严肃穆的燕礼现场,谒者们身着整齐划一的服饰,穿梭于人群之间,小黄门们则脚步匆匆,忙碌于各个角落。
他们或手捧着精致华丽的酒具,或小心翼翼地拿着象征礼仪的器物,又或是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的行动。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全神贯注地忙碌着手头的事务,哪有闲情逸致去留意司马朗和司马懿兄弟那细微的小动作呢?
此时,“皇帝为君兴” 的声音庄重地响起,宛如洪钟大吕,在大殿中回荡。
天子刘辩缓缓起身,身姿挺拔,他神色庄重地回礼。
群臣见状,即刻再次整齐划一地跪伏于地,额头触地有声,齐声高呼:“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德阳。”
声音如雷鸣般在宏伟的大殿内回响,气势磅礴。
西汉时期,皇帝所居宫殿乃是未央宫,那时,“长乐未央” 承载着人们对皇家最为诚挚美好的祝愿,它象征着永恒的快乐和永不衰败的繁荣昌盛,成为了那个时代人们口中最美好的祈愿之词。
至东汉,南宫建成,其宫殿布局仿照长乐宫与未央宫之样式,“长乐未央” 的祝福语依然延续。
然而,命运多舛,南宫不幸遭遇祝融之灾,被大火焚毁。
天子刘辩此后多在德阳殿起居理政。
随着岁月的流转,在群臣的传颂中,祝福语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从 “长乐未央” 渐渐演变为 “长乐德阳”。
“众卿平身,此乃燕礼,诸君且自在些,入座吧。”
刘辩洪亮而温和的声音再次在大殿中悠悠传开。
闻听此令,在三公九卿率先发出的谢恩声中,众人纷纷起身。
在谒者们井然有序的指挥下,众人开始依据各自的身份,有条不紊地入座。
一时间,大殿内脚步声纷杂、衣摆摩擦声沙沙作响。
此刻,皇帝刘辩所在的高台之前并未设置遮挡视线的帘子。
他卓然而立在高台之上,身姿英挺,目光平和而威严地俯瞰着台下众人。
那俊秀的面容堪称天人之姿,白皙的面庞上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武之气,令人见之难忘。
之所以不设帘子,正是为了让关东来使们能清晰地目睹天子的真容,以便他们回去后告知世人,天子绝非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所恶意传言的那般,是一个暴虐无道的君主。
毕竟,无论在何种时代,出众的容貌都有着独特的优势。
哪怕被人误解为暴君,可这是一位拥有俊美容颜的天子,其形象多少能在人们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消除一些无端的偏见。
在场众人之中,许多人都是首次如此近距离地觐见天子。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这位年轻俊美的天子身上时,不禁暗自思忖。
眼中的天子,是一位容貌出众、气质超凡的少年,他看起来纯真而又无邪,这般模样,即便可能有一些过错,又能恶劣到何种程度呢?
由此可见,那些关东群雄所散播的关于天子是暴君的言论,无疑是故意诋毁圣君的恶意中伤。
这时,刘辩的声音再次在大殿中响起,他神色凝重,语调沉稳地说道:“自先帝驾崩之后,大将军与宦官之间相互倾轧、火并,朝堂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祸不单行,太傅竟也发动叛乱,致使我大汉王朝深陷政治混乱、时局艰难的泥沼之中。
国家的纲常法纪遭受重创,几近崩塌,整个社会动荡不安,百姓苦不堪言。
幸赖有诸位忠心耿耿的臣子,你们心怀天下,体念天恩,为朝廷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方才使得关中地区得以安定,四海之内也逐渐恢复太平之象。
同时,朕也要感谢关东的诸位,在这乱世之中,依然心向汉室,不辞辛劳地前来参与此次燕礼。
如今,国家的首要之务,便是安定民生。
诸君皆是我大汉的股肱之臣,身负重任,应当齐心协力、奋发图强,以匡扶四海、安定社稷为己任。
若能如此,实乃天下万民之幸啊!”
话音刚落,众人皆深受触动,纷纷再次起身,向天子行礼。
一时间,大殿内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人高呼 “陛下圣明,臣等必当肝脑涂地”,有人喊着 “臣定当为汉室竭尽所能”,还有人呼 “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虽众人言辞各异,但表达的核心意思皆是要匡扶汉室,为大汉的繁荣昌盛贡献自己的力量。
至于这些话语究竟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还是逢场作戏的假意,在这庄重肃穆的场合之下,此刻自是无人去深究细究,每个人都沉浸在这看似众志成城、团结一心的氛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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