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落下,青夏并没有被他震惊到失语,反而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止了声,她抚摸上肚子,叹着气摇着头说:
“我不愿回到过去,并非是让你在此处妥协,宋溓,我知道你的身份,你这样的尊贵,任何人都会愿意为你低头的,你就当我不识好歹,万莫再说这种话来哄骗我,我是心气大了些,却不至于肖想这些与我不可能的事。”
宋溓急了,直问她:“什么叫不可能?你不信我会娶你?”
青夏耐不住气了,直道:“你堂堂忠勇侯,娶一个平民女,不怕叫人笑掉大牙吗?即便是旁人不敢说嘴,你的父亲、母亲,会允许你娶?”
宋溓目光坚定,仿佛这些不是问题。
“上一段婚姻,我为平衡家族势力娶了她,这一次我只愿随心而来,爱谁便娶谁,无关身份,只为真心。”
青夏哑住,愣愣看他。
“你若只是为了挽回,大可不必用这种事情……”
“我知道在你面前我有颇多失信之事,可这一次我只望你看在孩子的面上再信我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再骗你。”
这一刻青夏才反应过来,他说此话绝非是为了一时稳住她,他竟然是真心有这个想法。
可是,太荒诞太可笑了。
他们的之间身份是云泥之别,犹如鸿沟,她不再是做梦的年纪,也从来不会去想为了所谓的情爱,要让他退让到这种地步。
声音涩涩,她吐声说道:“宋溓,你莫要因为一时情热就答应这些,你可要知道,你这样的身份,本就不该应允这些东西,或许如今你是因为有情所致,才会对我许下诺言,可等五年,十年之后……我不愿你将来后悔,醉酒之后来告诉我,你后悔娶一个对你对宋家没有丝毫好处的平民之女,而那些远不如你的公子少爷娶了相匹配的人家,过的如鱼似水。”
深吸了口气,青夏正色道:“这些年跪的太久,膝盖软了,腰也弯着,我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想,因为,好的是上头的人赏的,坏的,哪怕在能力范围之外也要咬牙承受,我不得不去多想那些最坏的我承担不起的后果。”
她不是妄自菲薄,也并非一味的质疑他,质疑他的真心。
她相信在这一刻他说的话出自真心,所说所做皆是他这时想的,可是人生不是只有一年,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仅仅只有一年,何以深刻的能共同许诺下余生呢?
宋溓闭了闭眼,知她执拗,任何事情她都有自己的见解看法,不会轻易的因为旁人几句话就转变了思想,这不怪她,处在同样的位置,未必所有人都能有她这般清醒自知。
“说出来的话总是不足够令人信服,你且等我做来给你看。”
他说下这句,将她抱起,温柔的放在床榻上,就在青夏以为他耐不住性子又要用强时,却见他掀开了被子,直直的躺在了自己边上,两人并排而卧,而他规规矩矩的。
“宋溓……”
“睡吧,明日我回京,你等我回来。”
青夏惊疑不定:“你想做什么?”
宋溓睁开眼,扭头看着她,在她震惊怀疑的目光中,扯了扯嘴角,轻叹了口气,说道:“说再多的话都不能让你真的相信我的决心,我只好做给你看了。”
“……”
“你放心,你就好好待在这儿,我会留两个人照顾你的起居,你不愿的时候,我不会强迫你,过去那些不美好的事情,我都会改正。”
这夜,两人同床异梦,第二日一早,几乎是他刚起身,青夏就睁开了眼,看着他收好了行装就要离开,走前他回到榻边,深深的看着自己,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重重一吻,留下一句:“等我”。
遂离开此间。
青夏兀自躺了许久,等她起了床,刚一打开房门,便见两个丫鬟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朝她行礼。
“夫人起了,奴婢伺候夫人梳洗。”
青夏沉默,知这是他留下来的人,遂道:“我这地方小,不需要叫人伺候,你们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两个丫头你看我我看你,扑通一声跪下,惊慌道:“若夫人不要奴婢们,奴婢就会被卖到下等地方去,还望夫人心存怜惜,收下奴婢们吧。”
青夏语塞,她们都这样说了,无论如何在这个档口将她们赶出去,就是要断她们的生路。
“你们进来吧。”
此话一出,两人才松了口气,欢欣雀跃的跟着她进了屋,语密起来。
“夫人喜欢何种发式?飞天髻,落云髻?”
“简单就好。”
“夫人今日想穿什么样的衣裳?粉白?青绿?最好是搭配夫人今日的发饰。”
“……简单就好”
“夫人怀了宝宝,早饭想吃什么?八宝粥,咸酥鸡,牛肉粒,烧茄子。”
“简单就好……”
这两个丫鬟话实在是密,一整天都有请示不完的话,可又实在细心,令人不忍拂她们的好意。
只叫青夏这一天都无暇去想什么事。
一直到了夜里,安安静静躺下,才叹了口气一般,浑身舒松,遂想到了他。
他这一次又是去做什么了?
自他找来一直到昨日,这些日子青夏都浑浑噩噩的,预料到的火山爆发不仅没有爆发,反而像哑了火一般,他那样的脾气,又怎么忍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逃离呢。
翌日,青夏拿着布包出了门,两个丫鬟都要跟着,在她强烈要求之下只跟了一个。
小南街住的都是寻常老百姓,那日重兵把守之后,她与宋溓日夜都在这个小院子里,她不曾出来,却也能料想到外头的人会如何指指点点。
如今出门去,若是在招摇的带上两个丫鬟,她亦觉不妥。
踏出门口,正好碰见了旁边的冯奶奶挽着菜篮子,似乎是要出去采买。
两人一碰上,那冯奶奶目光闪躲,冲她笑了笑,不自在的勾了勾头发,拔腿就走。
青夏:“……”
再往前走,便遇到了那日坐在门边与她打招呼,还问她是不是有身孕的王娘子。
比之冯奶奶,王娘子对她倒是不避讳,只是也肉眼可见的多了几分恭敬。
“郁……宋夫人啊,你这这么早出门了呀。”
青夏的神色,在她转变的称呼下也有些微变,却也不至于纠结在一个称呼上。
“许久没出来了,出去转转。”
王娘子忙点着头,看她身后跟着一丫鬟,而她今日所穿所用,无不凸显气质,一时有些紧张了,可显然,她有肚子话想说。
青夏不愿好不容易好起来的邻里关系就这么散了,生分了,便主动道:“刚才我出来,看到冯奶奶似乎是有些避着我,是不是那日吓着她了?”
她主动开了口,王娘子看她神色如常,便也松了口气,倒豆子一般与她说:“那天场面确实大呀,还没见过那么多官兵呢,将这围的水泄不通,不过那冯奶奶避着你,应该是怕你。”
“怕我?”
王娘子点点头,轻声说:“他那孙子叫她看的像宝贝一样,前些日子冯叔清待你亲…待你近了一些,她便日防夜防,生怕你这个孤身娘子会缠上她的孙子,可如今你摇身一变,成了侯夫人,那可是他们搭着梯子都摸不上的人物,一想着从前她对你的那些看法,生怕你去翻旧账,这才避着些。”
青夏懵了:“什么侯夫人,我可不是。”
王娘子抿着唇,看她的眼神带着“我懂”的笑意。
“你呀就别谦虚了,那日侯爷来,我们就都知道,是你们夫妻二人闹了情绪你才孤身搬到这儿来,亏得你也敢说自己是寡……”剩下的话,她刹住了车,没敢说出来。
青夏哽住,又听王娘子说:“宋夫人,这样的男人已经很不错了,舍得下面子千里追妻到这儿来,放低了身段来哄你,要像我家那口子,即便是他错了,他都绝不会承认,反而倒打一耙,都说是我的不是,侯爷那样的人物,对内如此温柔,我看你也不是闹性子的人,两人之间的矛盾最好是不要闹太久,否则再好的感情也会生分了去。”
说罢,看了眼她隆起的小腹,又笑说:“不为别的,就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难道整个孕期你都要生着侯爷的气不与他好,将来小孩儿生出来性子也会沉闷的。”
青夏扯了扯嘴角,领下她的好意,离开后,身边的丫鬟白月说:“夫人的邻居真好,等侯爷回来了,奴婢一定要禀告侯爷,好好的感激一下邻里的照顾。”
青夏不语,走了半天转过来问她。
“外头的人究竟是怎么传的?他的身份就这么暴露了。”
白月说:“侯爷来的那天就派人去纠正谣言了。”
青夏:“……什么谣言。”
“就是叫所有人都知道住在小南街的郁娘子不是寡妇,她的男人可没死呢。”
青夏:“……”
……
宋溓回到京城之后,先是回了府,到了父亲的书房与他恳谈了一番,遂又进了宫。
御书房内帝王与忠勇侯密谈了一个时辰,等他再出来,一道圣旨震惊朝野。
撤忠勇侯两省总督之职,另派他去贫穷的琼州,任琼州总督,任期不限。
琼州是什么地方?贫穷到上了榜的,任何有志向的官员,尤其是仕途正好的官员,都不会愿意去那地方,可是宋家如今的地位,皇帝为何会派他去呢?
除此之外,竟还有一道赐婚圣旨,并非是要安抚忠勇侯去到苦寒地界的补偿,这道赐婚甚至更加耐人寻味。
大力褒奖了裕亲王的门生连少启,当初城阳王的叛乱,裕亲王手下的得力干将摆平了许多纷乱,其中幕僚连少启,更是贡献巨大,圣旨上赞扬连家门风,并赐婚连家独女连青夏为忠勇侯夫人。
为何说这道赐婚圣旨耐人寻味呢?
众所周知,如今的宋家俨然成了大霁官员中顶格的权臣之族,那忠勇侯的上一任妻子,都是赫赫有名的郡主,继室居然平平无奇?
无论那连少启多被赞赏,顶了天去,连家也摸不到宋家门槛才是。
不少人都在猜测帝王莫不是卸磨杀驴吧?
给了宋家无上的荣耀,却在婚事上打压了下一任的家主。
这些风言风语刚传出来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是那忠勇侯亲口否认,并说这道赐婚是他辛苦求来的,他要娶的人,虽是平民之女,却是与他共患难的心上人。
除此之外,他更否认了连家女是继室,并说明当初灵扬郡主虽与他办了婚礼,却为礼成,宋家族谱,更没有填上她的名字。
所以什么原配继室的,在他这里通通不做数。
这一说法出来,那些风言风语虽消失了,可是官宦之家都在猜测,如此权臣愿娶平民之女,莫非是皇帝要扶持寒门子了?这种信号一经出现,更令天下寒士大受鼓舞。
而女人们,得知年轻英俊,足智多谋的忠勇侯,为了平民之女,宁愿放弃两省总督的位置,自愿去了琼州那苦不拉几的地方,只为求这一道门不当户不对的赐婚旨意时,不知揉碎了多少女儿家的心肠,哪个女人会不为了这样的男人动容呢?
一时之间权臣与平民女的故事传遍京城,令人口口相传,当然也有人质疑,那连氏何德何能叫忠勇侯如此对待,不过,也只敢私底下嘀咕,谁敢去说圣上都赞誉的人有丝毫不对呢。
便有痴情才子书写他们的爱恨情仇,大力歌颂了权贵与平民之间的爱情。
以他们为原型的话本子一经出世便是畅销。
当这个消息传到扬州的时候,青夏先是愣住,随后气的牙痒,他说回京,是办这种事?求了赐婚的圣旨,让她无路可退,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等到宋溓再度回来,对上的就是她隐隐的怒容。
“是否真如外头所传,你丢了两省总督的位置,就是为了求这么一道圣旨?”
宋溓喜悦的心情稍有收敛,面色沉痛,看着她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却没有想到求下这一道赐婚圣旨后,会付出这样大的代价,陛下将我贬至琼州,我怕将来再也没有回京的可能了。”
他说完,细细观察青夏的神色,看她先是呆滞,随后蹙起眉头丝毫不受他骗。
“你哄小孩儿呢?你休要这样说,想让我为这件事情愧疚。”
看没忽悠住她,宋溓笑了笑,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与她说道:“撤两省总督之职是我自愿的,不关你的事,求赐婚便是想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非娶你不可,有了赐婚圣旨,我没有后路可退,你也没有,青娘,难道你没发现,你先着急的不是我用赐婚困住了你,而是你害怕我因这件事生了糊涂,丢了前程,你只是在为我的未来担心,你心里头分明都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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