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萝心内一突,同萧玄舟院中忽然伸出手一样,是种超出预料、难以把握的直觉感受。
果然是难搞啊。
开口就抛出这么高难度的问句,根本不能从语气揣测他的心思偏向。
尹萝挺想说是的。
踏入房间时所见一幕历历在目,她都不敢往萧玄舟下半张脸看。
“已经发生的事……自然不能当没发生过。”
尹萝忖度稍许,选择了这个回答,“因为一桩误会冒犯了公子,是我的过失。”
萧玄舟的视线并无任何压迫感,安宁如一湖静水。
听见她的话,密直的眼睫轻轻扇动。
尹萝借喝水的动作错开眼:“但这终究是——”
泛着甜味的水经口腔滑入喉咙,清润可口。
不是茶。
尹萝微妙地停顿了。
萧玄舟道:“深夜饮茶,不利安眠。”
屋内还有茶的气息,才导致了尹萝的误判。
她将目光锁定在萧玄舟手中那杯。
“……公子也当少饮。”
算是委婉卖个好了。
萧玄舟唇角掠起细微弧度,将杯盏放下。
脸上终于有点表情了。
尹萝没来得及放松,就听他道:
“我曾有一桩废弃的婚约。”
“……”
等等!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发现她身份了?
还是要在这种情况下讨论过往恋爱失败经历?
这不对劲吧。
尹萝有点僵硬地应和,神色迷茫:“嗯?婚约?”
“是。”
萧玄舟指尖拂着杯身上的纹路,大约是他的习惯,接吻时指腹也一遍遍摩挲过尹萝的耳朵和脖颈,每激起一阵颤栗便毫不放过地乘胜追击,“拒婚的那位小姐说,成婚自然要找情投意合的郎君。”
他低缓地喃语,好似真为这件事所困扰:“究竟什么才是情投意合?”
尹萝差点要被带进去了,幸好刚才在裴怀慎那里经历了类似的招数,抵御力上升。
“情投意合,就是指两个人互相喜爱吧。”
她仅从字面意思解释,挑不出错处。
萧玄舟眼眸深深,条理分明地陈述:
“同时都钟情对方的情况少之又少,往往是一方意动,另一方尚且不知,亦或心怀其他。这般追求而终成眷属,难道就不算情投意合了吗?”
尹萝道:“……算的。但并非追求就能有结果,那位小姐或许是这个意思吧。”
“不曾开始,无从结果。”
尹萝快答不下去了,想拿出讨厌来作论证,却也不乏讨厌再逆转变为喜爱的例子。
当日所说“清楚自己不喜欢什么”更多的是打萧家的脸,便捷有效地切断婚约,真要细论,经不起辩驳。萧玄舟是否在怀疑她的身份?
尹萝灵光一闪,问道:“公子,是对那位小姐念念不忘吗?”
别以为就你萧大公子会挖坑。
这句话同样是个陷阱——要答是,那直接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不用纠结什么亲没亲过了;要答不是,当下的问题大可跳过。
萧玄舟指尖停住:“你希望我如何回答?”
尹萝道:“当然是公子怎么想就怎么答。”
“姑娘不是知道吗?”
“什么?”
萧玄舟平静地道:
“我倾慕你。”
“…………”
尹萝愣住了。
以为绝对不会听到的话,说出来也该是温柔哄人的姿态,毫无防备地忽然吐露,就这么落进耳朵里。
尹萝找回自己的声音:“公子说笑了,你我相识不过几日。”
萧玄舟眼瞳如镜,就像是只是单纯地在执行“看”这个动作,任何事物都折射不出:
“姑娘认为是茶水的缘故,在下并未沾染那杯有妖气的茶。”
完蛋!
思维陷阱了!
尹萝心中先有了结论,想当然地是从罪魁祸首狐狸血那方面去思考、描述,但——
萧玄舟他没喝啊!
他的行为举动怎么解释?
岂非只能说是他自发的意愿,也就是“他倾慕她”么?
和萧玄舟对话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尹萝简直想当场逃离这个屋子,今晚实在不适合谈话,即便没有直接将狐狸血喝进去,谢惊尘那次可是都do了,足见九尾狐血牵动情思的强悍,实在不利思绪。
——干嘛不说是院中的某种存在有问题?哪怕说是桂花树变异了也好啊!
“是我想当然了。”
尹萝紧急描补,“以为公子灵力高深,若是院中有异样一定能发觉。”
甚至热心想办法:“不若派人封锁客栈,排查附近,没准还有机会抓住幕后黑手。”
静默片刻。
“是吗。”
萧玄舟终于再度开口,语调徐徐,幽微似感叹,“我也中了这不知名的‘暗算’?”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问句。
尹萝却从中窥探出难以言喻的不可控,近乎匆忙地站起身,朝门口大步走去。
“砰”。
门板被手掌按住。
修长的身量在过分近的距离下会带来笼罩的错觉,萧玄舟飘动的衣摆扫到她的脸颊,她下意识闭了闭眼躲开。
这动作仿佛给萧玄舟造成了误解。
他揽住衣袖,指腹轻盈地落在她眼角位置,专注打量。
“我没……”
“眼睛红了。”
他轻声道。
指腹移开些许,但是没有完全撤离。
太近了。
尹萝不能以目视来判断他手指和自己眼角的距离,没办法掌控的隐约焦灼,感官
随之无限放大,能感受到细微跳动的声响,不知是血管还是心脏。
燥热再度袭来,狭小区域内不断升温。
尹萝用力地抵了抵舌尖,瞥见身上的斗篷。
竟然一直没注意。
忘了拿下来。
已经有些许脏污,上面沾了裴怀慎的血迹。
尹萝的不妙感加重,伸手去解斗篷。
系带的法子特殊,她一拉反而成死结。
“……”
萧玄舟搭住她的手臂阻拦,上手来解这根系带。
无形的距离凑近。
他的一缕乌发散在她的肩头。
前不久闻到过的雅香同气息浮沉涌动。
别人的衣物,总不好说直接剪了。
尹萝还悬着那根“不能暴露身份”的线,维持着叶凤的人设,但这宽衣解带的举动太考验神经了。她咬牙等了一会儿,说话时幅度都不大:
“解不开吗?”
萧玄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尹萝转过脸。
水润清幽的眼眸近在咫尺。
“剪断吧。”
萧玄舟道,“已成死结了。”
桌上的流云剑忽而蹿出来,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快速地逼近,折射出道道剑光。
萧玄舟抬手,在尹萝眼前挡了挡。
“不要吓到她。”
流云剑停在尹萝身旁。
这游戏不是没有剑灵系统吗?
尹萝搞不清楚这是在威慑还是干嘛,一时间没动。
“流云剑想代劳。”
他温和地征询道,“可以吗?”
“……”
尹萝沉默地点了点头。
能解开就行。
流云剑小心翼翼地贴近,快挨到时,萧玄舟还是握住了剑柄,轻巧利落地削断了。
“多谢。”
尹萝如释重负地后退。
萧玄舟抓住了坠落的斗篷。
布料从身上滑去的些许力道引发怪异的感觉,仿佛真的在宽衣。
萧玄舟端量道:“姑娘说的对。已发生的事,便如这断了的系带,留下痕迹,无法抹去。”
……所以该回答“无事发生”吗?!
“我不曾与人相近。”
他近乎内敛地絮语,目光亦柔软,“该要如何?”
尹萝想揣测萧玄舟是在扮猪吃老虎、故意装不懂,但她急速回想的记忆中,他真的没有和谁亲近过,近身照顾她也不曾冒犯,亲吻都是轮回多次以来的首回。连裴怀慎都知道拿世家公子的矜持守礼来说道——虽然他自己最终也没同意她故意说出的“亲手包扎”。
足见这个世界观下的人、尤其是正统修士,都是含蓄派。
“公子是想让我负责吗?”
尹萝问。
萧玄舟讶然地微睁眼眸。
所有正当回答的路都被堵死了,
尹萝深感和萧玄舟的任何近似谈判的行为都十分耗费脑细胞,只能剑走偏锋,去挑战世家公子的准则底线:
“可我与李公子也……公子能接受我对两个人负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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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玄舟的神情有一瞬间是模糊的。
因为太过于完美无瑕。
他朝她走了一步。
尹萝又想跑了。
她刚刚就失败一次,本能地按捺住了。
“笃笃——”
敲门声在同一时刻响起。
尹萝僵住了。
千万别是裴怀慎。
“兄长。”
萧负雪的声音。
尹萝松了口气。
萧玄舟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门:
“何事?”
一门之隔。
身影被烛火映照分明。
屋内两道人影仿若相拥的紧密。
萧负雪默然几息,道:“晚间兄长所说之事,我仔细想过,除召灵外,还有一法或许有用。”
“稍等。”
萧玄舟去开门。
尹萝顺势要走。
萧玄舟不轻不重圈住她的手臂。
“公子与令弟有要事相谈,我就不打搅了。”
尹萝小声道。
萧玄舟望着她:“不留下来听吗?妖气来源与此有关。”
尹萝皱着眉,神色软弱:“我着实困倦乏累,明日再听好么?”
萧玄舟垂眸,须臾后松开手:
“既如此,回房好好睡一觉吧。”
嘱咐的口吻仍然很和煦。
“二位公子也莫要耽搁太晚。”
尹萝潦草告别,“告辞。”
萧负雪没想到自己会被提及,迟了半句才应。
尹萝的身影已经远了。
跑路,一定要赶快带着苍青剑跑路!
萧玄舟和裴怀慎这两个人放在一起绝对是地狱级别的难应付。
什么打擂台,看一场对垒心都要不跳了!
尹萝哪有心思乱走,如萧玄舟所说径直回了房间,将水盆边的帕子打湿在脸上敷了一会儿。
“啊——”
活过来了。
“姑娘。”
女子端着个托盘进来,将散着淡淡热气的瓷碗放下,“公子嘱咐,让您喝一碗安神汤,好熟睡。”
尹萝怔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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