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和板栗。”
尹萝举了下怀里的东西,意识到问题,“你怎么到窗边来了?”
裴怀慎轻飘飘地盯了她一会儿:“太闷了,想喝口水。”
“伺候的人不在吗?”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就近找了个客栈的伙计,方便照料他的。
裴怀慎东倒西歪地倚着:“栗子好吃么?”
上一世他受伤后也是作来作去,一日三问非要将她逮到跟前。那会儿尹萝觉得他是故意折腾,如今再看,他受了伤,好似便……脆弱些?才总是想看着人在跟前、找茬说话。
“还行。”
尹萝道,“你若想吃,我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裴怀慎唇角微勾,鼻腔逸出一声轻哼。
萧玄舟静静注视着这一幕,颇通情理地对尹萝道:“李公子许是有话同你说,姑娘不妨去看看。剑谱一事,姑娘空闲时再来找我便是。”
……我没想现在去看他啊!
你把剑谱的事先说完好不好qaq
尹萝愕然地微微睁大眼。
萧玄舟妥帖得体地略一颔首,先行离去。
“……”
上方些许动静。
抬首,裴怀慎已经不在窗边。
尹萝内心天人交战,还是抱着东西上了楼。
敲门,没有声音。
尹萝疑心裴怀慎是乱动导致伤口加重晕倒,索性推门进去。
裴怀慎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卷书。
尹萝:“……”
好违和的画面。
理智上知道裴怀慎绝不可能不看书,但直观感受上,很难想象他握着一卷书在房间里s病西施。
尹萝吃过栗子,有点噎,先去倒了杯水。
裴怀慎撩起眼皮看她:“我已经喝过水了。”
尹萝:“……哦。”
不明所以地自己把水喝了。
裴怀慎将手中书翻过一页,“唰”地一声,纸张破空竟有凛冽之意,将他脸边垂落的碎发短暂掀起。
盛满温水的杯子被放在临近的凳子上,栗子则摆在一边。
尹萝直起身要走。
“喂。”
裴怀慎放下书,漂亮的桃花眼下压,伤重虚弱却有暗藏锋芒的危险,“我这样称呼你,不觉得奇怪吗?”
尹萝回首:“嗯?”
“你的姓名,没有告诉我。”
裴怀慎道。
尹萝拿出早准备好的假名:“叶凤。”
“……”
裴怀慎表情古怪,“你叫这个名字?”
尹萝坦然以对:“李公子想说什么?”
你这个“李甲”难道比我的“叶凤”好到哪里去吗?
裴怀慎弯了弯眼,拿了颗栗子塞到嘴里,撇嘴:“凉了。”
“放了一会儿自然凉了。”
尹萝随口答,看一看他手中的书——《夜月》?
这本书现在就有了?
够经久不衰的。
裴怀慎见她视线落处,将书往前扔了点:“想看就拿去。”
“我看过了。”
尹萝眨眨眼,隐约得意狡黠,“要给你透露结局吗?”
客栈伙计找来解闷的书。
这种故事左不过是圆满结局,看到一半也该猜出来了。
裴怀慎将书往回撤,乜她一眼:“可别,我还指着它解闷。”
“其实就是侠客去找小姐,说——”
“行了行了!”
裴怀慎半捂着耳朵,“你是故意来找我不痛快的么?”
尹萝打量了他片刻,笑吟吟地道:“看来那些丹药的作用还不错。刚才看你唇上都失了血色,这会儿总算好点了。”
裴怀慎微怔。
自以为聪明迁就。
其实已在瓮中。
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触令裴怀慎沉默了好一阵,见尹萝百无聊赖地又要走,问道:“要去找萧玄舟?”
尹萝应了。
“此人不简单。”
裴怀慎道。
尹萝好奇:“何以见得?”
“太面面俱到。”
从安排、处理、到与刚认识的人交谈,连他好心出手的事实都被恰到好处的解释。裴怀慎见过的人不少,这么完美无缺的倒还是头一回,“处事滴水不漏,必然心思周密、难度深浅。”
裴怀慎居然只见了萧玄舟一面就有这种感受,果然是王不见王。
互相坑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尹萝没有马上接话。
裴怀慎又道:“他说要给你剑谱?”
他神色无甚所谓,眸底映出几分幽冷:“无缘无故的,难道剑谱也是随身带着?”
尹萝摸下巴思索状:“嗯……”
这些疑点她当然都想过了,正如有了过往记忆才对萧玄舟忌惮,也因此对他有一定了解。这个人连被绿到眼前都不会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正大光明害人的手段是不会做的。
裴怀慎看她犹豫不决,语调散漫地道:“萧公子的剑确实使得很好,技艺精湛。据悉是掖云天这一代的首徒、当世剑道继承者,自然无需……”
对照着剑谱。
话未说完,断在忽然响起的铃铛声中。
“叮铃~”
尹萝张开手,串着红绳的铃铛自掌心垂落,在半空摇摆跳跃。
她晃晃手,送到他跟前:
“诺,给你的。”
裴怀慎视线追随着这只铃铛,微张的莹润指尖将其掌握,往后是她盛着笑意和期待的眼睛:“……铃铛?”
语速慢了半拍。
“是啊,铃铛。”
尹萝将红绳绕在他的两指上,“要是不想叫别人,可以摇铃铛。我与你住得很近,听到就会来了。”
“…………”
她垂着眼,认认真真地将铃铛放在他的掌心?_?来ap;ap;看最新章节ap;ap;完整章节,叮嘱道:“不要再乱动了。”
裴怀慎那只手的尾指不自然地动了一下,随即又按捺住了。
“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
他似是嫌弃,又似困倦了,低低懒懒地在掌中拨弄着那串铃铛,眼帘都半阖上,“这么点声音,你的耳朵灵么?”
尹萝道:“当然灵!”
裴怀慎终于看她一眼,一幅懒得计较的样子,却到底不说什么了。
呼。
顺利应付过去了。
……
萧玄舟人在客栈大堂。
手边摆着一杯清茶,正翻阅一本书籍。
这个看书的场景就对味了。
尹萝还未靠近,萧玄舟已经察觉到了。
书页轻合,他起身一礼。
“天色已晚,姑娘可用过夕食?”
尹萝说用过了,礼尚往来地问候:“萧公子呢?”
萧玄舟温声道:“不急。”
他将那本合上的书册递给尹萝:“疏星剑法的原本在掖云天,这是我复写的部分,姑娘可先试试。待我传信至,再将全本交给姑娘。”
尹萝愣了一下。
萧玄舟沉静地陈述:“虽是凭记忆复写,但绝不会出错。”
“……我并非疑心公子。”
尹萝握住书册,微弱的力量感从另一端传来,直到彻底落入她手中才消失,“是没想到公子是临时复写出了剑谱,如此耗费心力,我该拿什么才能酬报?”
“公子,为何这般助我呢?”
自这双琥珀瞳仁中能见到她此刻的模样。
在她眼中亦然如是。
萧玄舟眉眼柔和,嗓音笃定地道:“这是把好剑。”
尹萝不由自主地点头。
萧玄舟又道:
“剑的主人同样。”
……尹萝仿佛有点懂萧玄舟平常是靠什么俘获人心的了。
和裴怀慎的路数确实是不一样的,他有种可靠信服的气质——区别于沈归鹤的亲和力,纯粹建立在他自身一路长成的某些事物上。于润物细无声的宁静中,柔顺地令人心折。
“疏星剑法我也曾修习过,并不适合。如今既有能运用的人,不可令其埋没。”
萧玄舟口吻恬淡,娓娓道来,“姑娘若有不解处,尽可来问我。”
尹萝感谢的话刚开了个头就又被萧玄舟截住了,三言两语将事情结语,顺便劝她早点休息。
萧玄舟同样起身离去。
大堂的灯盏熄灭。
——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尹萝上楼的步伐停了停,陡然意识到这点。
次日早上,尹萝得到了一碗煮果子。
入口即化,细腻清甜。
毫无破绽啊萧玄舟这人!
经过一晚修整,
裴怀慎脸色好了不少,刚醒就又磕了不少丹药,然后提出:“此地不宜久留。”
一次精密的围杀后暂且不会有第二次,所以他们能放心安睡;然而长久停留,就是暴露行踪、坐以待毙。除此之外,还有产业之类的问题,渠城的铺子被提前埋伏,那么其他地方呢?究竟是哪一环生了内鬼?
这点裴怀慎和谢惊尘谈论时,尹萝听了一耳朵。
他们将去往玉卢,是毗邻东南边的城镇,同样不在萧家地界。
距离不远,大型城池所有的商用飞舟派不上用场,小型飞舟又不够容纳人数——裴怀慎还是个伤患,灵力不足。索性还是简朴车马赶路。
尹萝也面临过这种交通工具的选择,囿于商用飞舟可能会被半途截停以及城池的限制,才在离关岭不太远的地方都选择了陆路。
萧玄舟言及顺路,提出仍可以护送一程。
“玉卢非萧家属地,这位萧公子却又顺路。”
马车中,裴怀慎敲了敲矮几边缘,似笑非笑地道,“究竟心思几何?”
“几何”这两个字导致尹萝的心思短暂地飘到了数学上,她同样好奇萧玄舟的意图,毕竟他多留一天,就是对她的考验多一天,但也不能在人家说“顺路”的时候,非要逼问究竟是哪门子的顺路、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尤其萧玄舟是帮了他们的。
尹萝想到这里,没有回答,压着嗓子咳了两声:“咳咳。”
——哭的法子用过了,这次声音又要怎么伪装?
尹萝顺理成章想了个理由:
寒夜练剑导致受寒。
她确实看了剑谱,也有一定的剑术底子,完全不怕萧玄舟“抽查”。
完美!
这理由用出来,萧玄舟没表现出什么,说了几句引经据典的道理,叫她适度而为,今晚最好不要再练。
裴怀慎脸上神色淡了下去,支着手倒了半杯热水给她。
马车摇摇晃晃的,尹萝摆手拒绝。
裴怀慎看了会儿她的脸色,将热水放回几上,手腕上缠绕着的红绳铃铛互相碰撞:“还说叫你来,你都照顾不好自己。”
尹萝清了下嗓子:“昨晚我可一点铃铛声都没听到。”
“等你来?”
裴怀慎“呵”了一声,“我还是自力更生比较快。”
行至一处山谷,萧玄舟和谢惊尘一同停下。
前方寂静,渺无人烟。
“后退!”
数不清的黑影接连跳下来,迅速逼近,却在交手之际,猛然引爆自己的灵力。
“轰——!!”
不是一人,而是接连。
灵力引爆无异于在一瞬将所有灵力所成尽数倾轧向对手,当先的那人即刻一同殒命。谢惊尘和萧玄舟急速退至马车,剑意与琴音形成两道障壁,牢牢挡住连续不断的灵力爆炸。
“死士。”
裴怀慎低声道。
不过隔日又
聚集起这么多人,引爆灵力可不是随便抓个有灵力的修士就能做到的,得损耗多少精心培养,要杀他的人还真是家大业大,不惜血本啊。
“不对。”
萧玄舟抛出信号弹,眸色沉沉,“还没完。”
充作先锋的死士大量消耗了谢惊尘和萧玄舟的灵力,随行下属不少殒命,一批蒙面人再度涌入这片狼藉的战场,如萧玄舟的神兵天降,亦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谢惊尘气息已乱,身上有了一处伤,他急声催促道:
“走!”
一道轻风将裴怀慎和尹萝往后推去,萧玄舟的剑意笼罩护航。
裴怀慎视线扫过,有了决断,抓紧尹萝的手几乎将她拖着往密林深处跑。
途径枝叶掩映的沟渠,他将尹萝推了进去:“躲好。”
裴怀慎尽力向另一个方向跑,一道气劲猛地打中他后脊,身形撞在树丛间,伤处鲜血肆意涌出。
几道身影靠近围拢。
果然,这群人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是他。
谢惊尘和萧玄舟那边的压力应该能减轻了。
裴怀慎拿出苍青剑,此剑以灵力为祭,燃烧生息。一剑挥砍,他明显能感觉到自身灵力的骤然失去,不是消耗,而是被吸走;而眼前人也忽而不堪一击,他另一手伸出,袖中利刃利落捅入对方胸膛。
解决敌人的速度逐渐变慢,他受伤太重,撑不住多番消耗供给这把断剑。
还有两个敌人。
裴怀慎计算着如何才能最大化地利用最后这点力气,但他大概是要命丧于此了。
违背常理的底牌,怎么会没有代价呢?
即使此刻,裴怀慎的脸上也没有半点怨怼不甘,还保持着有些脱力而睥睨的不屑笑意,近乎僵硬的手严丝合缝地握着剑柄。
两人从相反方向砍下。
裴怀慎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方向,也没有力气解决两人。
刀锋已至。
左侧的人影骤地僵硬,身形轰然倒塌,后脖颈正正插着一根淬毒的细长银针。
右侧人险险躲过:“谁?!”
裴怀慎拖着报废的身躯,几步便跌落。锋刃割裂空气的再度响起,近在耳畔,他眼前一花,被温热身影扑了上来,带着滚了几圈。
裴怀慎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人——
尹萝头发披散着,绿叶缠挂其中,脸颊耳际有几道利物造成的划痕。她一手紧紧按着他的肩膀,另一手笔直地向前绷紧着,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那方,贮藏着如烈火灼烧的愤怒与坚定。
“咚、咚、咚。”
裴怀慎听见自己心脏濒死的剧烈跳动。
这一刻的漫长只是错觉,眨眼瞬息万变。
机弩扣动,连发几针再次命中!
她猛地松了口气,飘散的长发随着放松的身形垂落,随即看了过来,眼中的烈火便跟着蔓延到了他的眼中、腑脏。
“……我让你躲好。”
裴怀慎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悬于一线的心跳声太过吵闹。
“好了。”
她朝他笑,攥住他不知何时恍然抬起的那只手,腕间跳动不止的铃铛晃花了她的面容,“没事了……唔!”
裴怀慎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她,重重地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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