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古月青书死后，方正非常伤心。

于是问族长。

族长古月博叹了一口气，他哀怜地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少年一眼。

然后便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雨。

方正的迷茫可以理解。

不可避免的死亡，往往迫使人去思考生命存在的价值。

“你知道吗？十多年前，也有一个少年和你这般情形，问了我相同的问题。”

良久，古月博缓缓开口道。

“那个人，就是你的组长，我的义子——古月青书。”

方正微微一愣，抬起头来。

一双通红浮肿的双眼，透出一股对答案的渴求。

“我对他说，一个人活着，会有千千万万的理由。”

“你为什么活着，我回答不了，只有你自己才能够回答，自己去寻找罢。”

古月博答道。

“那么族长您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呢？”

方正疑惑地眨眨眼，问道。

古月博呵呵一笑，在他眼中，方正和青书的形象似乎重合到了一起。

曾经，古月青书也问了相似的问题。

族长沉吟了一番，回忆了一下，然后重复了当年的答案。

“一个组织总会有牺牲，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死亡。”

“在生死之间，人脆弱不堪，但有一样东西却能温暖人心，照耀我们的心灵。”

“那便是爱——这就是我的答案。”

牺牲常有。

古月青书是他古月博的义子，抚养了许多年。

此时牺牲，作为义父的古月博，自然心存悲痛。

但是作为族长，他看过太多的牺牲。

当有了生死的觉悟，悲伤和痛苦就变得能够接受了。

方正重新低下头来，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思考。

族长笑了笑，从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方正。

“这是古月青书的信，记录了他思考多年的答案，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你可以看看。”

“这就是他的答案。”

毫无疑问，这封信在方正的心中，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

他当即拆开来，看到第一行时，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正是古月青书熟悉的笔迹，字里行间中透着他独有的温柔气息。

信中的开头，记录着他的迷茫和痛楚。

然后是这些年来，他不断思索的过程，给他触动的事件。

方正看着这封信，就仿佛历经古月青书的一生。

他跟随着古月青书的人生步伐，一直读到信的末尾。

在末尾记录着这么一段话。

“家族就仿佛是一片森林，我们每一个成员就如同森林中的一棵树木。”

“老树延伸枝干，为新生的树苗遮风挡雨。”

“当新生的树木长成高大的参天大树时，老树将倒下化为泥土中的养分，滋养土地，孕育新的树木。”

“人总是会死的，天和地不会记住我们，但是新生的树木，将是老树存在过的见证。”

“就在这样不断地见证中，家族的这片森林将越加广袤，走向昌盛和繁荣。”

“人总是会死的，作为蛊师，亦难掩死亡的结局。”

“即便是七转、八转，甚至九转的蛊师，也只是活得更长一些罢了。”

“面对死亡，我感到恐惧。”

“但我深深的明白，终于有一天，我古月青书也会死亡。”

“或许生老病死，或许战死沙场。”

“但愿到那时，我能平静而又无憾地走向死亡。”

在信的最后。

“义父大人，我曾经问你的那个问题，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看完这封信，方正泣不成声。

他的脑海中，充满了对青书的回忆。

犯了错，青书不责怪反而宽慰的话。

受了挫，青书鼓励的目光。

失意之下，青书用温暖的手摸摸自己的脑袋。

古月博收起这封信。

“将来，当你思考出答案后，也可以写一封信，告诉我。”

“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狼潮的危机还没有结束，需要你贡献一份力量。”

“不。”

方正缓缓抬起头来，捏紧双拳。

“怎么？”

古月博问道。

“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答案。”

方正的语气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坚毅。

“我想要力量！用来守护身边的亲人，保护他们再不受伤害。”

“我想守护家族，壮大家族！”

“我想要看到狼潮再不能折磨我们，想要看到同伴们欣慰快乐和幸福！”

“这样的悲痛，我不想再上演再继续。”

“我要用我的这双手，我的身躯，我的灵魂，来守护住身边的人！”

古月博露出意外的神情。

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古月青书。

“青书，你并没有白死…”

看着方正熠熠闪光的双眼，古月博在心中长叹一声。

一株老树倒下，就在它渐渐腐烂的泥土中，一株新苗已经开始飞速地成长。

“古月青书真英雄啊！”

“虽然只是个二转蛊师，但此等为家族勇于奉献，连生命都不要的精神，当真值得我们学习！”

“是啊，尤其是那份信，家族就仿佛一颗大树，庇护了我们的成长，写的真好。”

蛊界。

正道蛊师对古月青书赞不绝口。

魔道蛊师则是纷纷叹息。

“可惜了，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离开家族，或许会走的更远吧？”

“是啊，我很欣赏他，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我还未欣赏过谁。”

“白凝冰有魔道的觉悟，而古月青书则是正道的化身，他们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冤家啊。”

“青书前辈…”

中州。

仙鹤门。

虽然时隔多年，但当方正再次见到古月青书的样子时，还是会忍不住的流泪。

曾经的一幕幕，犹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白凝冰…”

“我一定要变得更强，杀了你，为青书前辈报仇！”

方正咬牙切齿，握紧双拳，暗暗下定决心。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去守护，保护身边的人！

而他对力量的执着和追求不同与方源的为了生存。

更多的是心底的守护。

就像古月青书一样。

他明白自己会死，准确来说，每个人都会死。

可那又能怎样呢？

人生一世，怎么活不是个活法！

世间蛊师千万个，个个人生不相同。

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属于他的意义和价值。

“找到自己的路就行。”

“而我的这条路，就是守护！”

“古月青书…”

“该说不说，你真是个蛮有趣的对手。”

商家城。

木秋苑。

白凝冰轻叹一声。

时至今日，她也忘不了青茅山上那场生与死的战斗。

进一步是天堂，退一步是地狱。

虽然当时她们的修为，都只有区区三转。

可…

“我以后，应该再也找不到如此接近死亡的战斗了吧。”

“当真是精彩呢。”

白凝冰莫名其妙的就笑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真是个的疯子。”

方源暗中摇头，又忽的一笑。

他不正是看中白凝冰这点么？

疯魔的纯粹，容易掌控。

“为了家族，当真是愚蠢啊…”

“青书，你说，你当时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白凝冰，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

“可是我们却选择了两种不同的路。”

“我已走在路上，纵死无悔。”

“来战吧。”

回忆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划过白凝冰的脑海。

她仿佛在和古月青书的灵魂对话。

其中一句，是方源说的。

白凝冰替古月青书补上。

她当时明白不了古月青书为何如此愚蠢，会为了家族那种可笑的东西。

可现在却能理解了。

因为古月青书选的那条路，是守护。

“算了，我也不劝你了，这世上的道路有千万条，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条。”

“老朋友，一路走好。”

白凝冰淡淡一笑，幻想结束。

“真没想到，这偌大的青茅山，还会有如此人物。”

“如果他还活着，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吧。”

“真是可惜了，遭到了方源那个小人的算计。”

南疆。

站在商家城门口，铁若男恨恨的看着里面。

“不过方源，你嚣张不了多久了，我来了。”

铁若男淡淡一笑，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踏入城门。

铁家众人则紧随其后。

“只有老树死了，新树才能长大，它在用自己的生命，去滋养下一代啊。”

“就是因为这种人的存在，蛊界才能繁荣不朽。”

“如果人人都自私自利，那么距离世界的毁灭，又还能剩下多久呢？”

“我这么多年来游荡在世界各地，广布传承，不正是为的这个么？”

蛊界。

一个行走在五大域的紫发老乞丐，喝了一口葫芦中的酒，喃喃自语。

“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渺小，可有些人却死如柳絮，有些人却重如泰山，这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意义。”

“就像古月青书，他的死，为了家族，为了亲人朋友，为了守护，就是伟大的！”

“大家不要惧怕死，死亡没什么可怕的，我们每个人生来就会死，要死的有意义，有价值，死得其所！”

“而家族，这个养育我们，呵护我们成长的地方，就是其所！”

“男儿女儿当展凌云志，敢笑青书不丈夫！”

某个家族。

学堂家老站在讲台上，借题发挥。

灌注给学员们不畏牺牲，勇于奉献生命去服务家族的思想。

学员们太小了，根本听不懂家老的言外之意。

一个个热血沸腾，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其中，一个长头发，黑衣的少女趴在最后一排呼呼大睡，听到学堂家老的话不屑一笑。

“还真是可笑呢，灌注这种思想。”

“所谓的牺牲，不过是你们老一辈有权利人的一场游戏，却让我们后背抛头颅洒热血，来维护自己的地位和利益。”

“至于生死的意义，那就更可笑了。”

“每个人生来就是自由的，他想走什么路走什么路，又凭什么去灌输这种思想，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他人呢？”

“而我要走的路，就是永生！和仙尊大人一样！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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