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破南苏醒过来,已是未时。
她睁开眼,见房中空无一人,撑着床板起了身。
尘不染坠落的那一刻,林雷从城墙上飞身而下,也不知有没有接住。
林破南心中忐忑不安。
昨日萧令安拂袖而去,为林破南雨中撑伞之人正是林雷。
当初林破南打算刺杀咸宁帝之时,便安排林风他们几个在邺京的南衣骑去了安州。通知瓮州的林雷安排好军中事务便前去安州与林风他们汇合。
谁知林风根本没听林破南的,通知林雷继续留守军中,自己则偷偷返回邺京救林破南。
林破南成功刺杀咸宁帝后,生死不明。
咸宁帝死后,朝野内外一片混乱。李玉珏继位后,由萧令安辅政,所以林雷留在征南军中也没被清算。
昨日林破南和林雷才商量出营救尘不染的对策,谁知萧令安压根没给他们执行的时间,今日便将尘不染吊在城楼上。
尘不染生死不明,林破南心中惶惶不安。
她起身往门外走去,一开门便被门口的侍卫挡住。
侍卫冷漠地开口:“王爷有令,姑娘不得外出,姑娘请回。”
林破南明白自己无法硬碰硬,识趣地回了屋。
她不吵不闹。
等到天黑,婢女送饭过来,将婢女药倒,换上婢女的衣服出了州府。
林破南孤身进崖州,虽相信萧令安不会伤她,但她总要以防万一,来时早就在身上备了药。
毒药是林破南如今唯一能自保的武器。
秋风萧瑟,漆黑的街道空无一人,街边宅门紧闭,只有门前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偶尔有巡逻的士兵经过,林破南躲藏在暗处避开,直接前往齐延在崖州的将军府。
林破南对崖州不算陌生。
小时候她和齐延是死对头,常常于黑石河的舟渡上对战,也常常偷偷易容溜进崖州。
十岁那年,她溜进崖州被齐延抓个正着,齐延生气的直接将她拎到他的叔父—崖州主帅齐焕庭面前。
齐焕庭没有为难她,也没有用她来威胁她父亲林毅璋。
不仅如此,齐焕庭还夸她胆识过人,居然带两个侍卫就敢潜入崖州。
那次她在崖州住了三日,还是住在崖州将军府。
齐焕庭吩咐齐延陪林破南在崖州城溜达了三日。
齐延虽然非常不乐意,但齐焕庭的命令却不得不听。
只是那三日,齐延摆了三日的冷脸,林破南看了三日的冷脸。
此时,林破南站在将军府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恍若隔世。
不知道将军府有没有被萧令安的人接管。
林破南深吸一口气,拉起门上的铜环叩响了大门。
无人开门。
林破南又继续叩门,一下比一下重,过了许久,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年约五十的男人,林破南认得此人,是将军府的管家。
只是眼前的人并不认得林破南,他趴在门缝里问道:“姑娘深夜过来找谁?”
林破南道:“齐延。”
管家双眼圆睁,看林破南的眼神像看神经病似的。
如今崖州被萧令安占领,全崖州的百姓都知道,唯独眼前人要找齐延。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管家一句话不说,顺手就要关门。
林破南将手伸进门缝里,哪怕夹得疼也没抽出。
她忍痛皱眉道:“十四年前我在将军府住过三日,陆管家可还记得?”
闻言,陆管家扒开门缝重新仔细打量着林破南的脸,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是……林破南?”
虽然眼前人身着女装,五官轮廓却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陆管家认出了林破南。
林破南抽回被门夹痛的手掌,说道:“陆管家不必惊讶,我知齐延此刻在瓮州,我此番前来是想请陆管家帮个小忙。”
陆管家知道一些齐延与林破南的事,他迟疑了一下,打开门迎了林破南进去。
陆管家将林破南请到厅堂入座。
林破南直接开门见山问:“不知陆管家是否能联系到你家将军?”
陆管家犹豫一下,才点头道:“不知林将军找我家将军何事?”
林破南不欲多说,直接说道:“麻烦陆管家拿笔墨来,我直接写信给齐延。”
陆管家见林破南神色着急,没有迟疑,立即去拿了笔墨纸砚来。
林破南极速挥笔写下一封信交给陆管家,“麻烦陆管家尽快送出,今日务必要送到你家将军手上。”
说完林破南朝陆管家作揖拜谢,直接往外走。
陆管家将信揣进怀中,追上去问道:“林将军,老奴如何找你。”
“不用找我。”林破南摆手道:“将信送给你家将军便可。”
林破南出了将军府后又折返回州府
,与婢女换回衣服。
婢女醒来时,见自己趴在桌上,忙起身和林破南道歉。
“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睡着的。”
婢女跪在地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姑娘吃完饭后沐浴,让她再外面候着,她怎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林破南微微一笑:“不必自责,刚才我沐浴出来,见你睡着了。想是你太累了,便不忍心叫你醒来。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婢女从地上起身,依旧疑惑不解退了出去。
深夜,林破南忧心尘不染,躺在床上难眠。
忽闻门外一声“王爷”,她赶紧闭上眼装睡。
萧令安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坐下。
他盯着林破南的脸,昏暗的烛光中,他看到林破南脸上微颤的睫毛,不由得心痛至极。
过了许久,萧令安疲惫地开口:“玉郎,你就这么不愿看见本王。”
林破南闻而未动,依旧紧闭双眼,只听萧令安继续道:“今日你不顾自己性命救李尘,可想过本王的感受。玉郎,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怎么能爱上李尘。”
萧令安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嘶哑,今日要不是他拦着她,她只怕随着李尘一起坠下城墙了。
林破南依旧不为所动,萧令安恼羞成怒,嘶吼道:“林雷没有接住李尘,李尘死了,摔的脑浆迸出。”
“不可能。”林破南猛得睁开眼,从床上弹起来,看着萧令安道:“我昏迷前明明看到林雷抓住了他的手臂。”
见林破南如此激动,萧令安无声讽笑,“一听李尘死了,你倒是不装睡了。林破南,你有没有心啊,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就像一把利刃,时刻剜本王的心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破南冷声道:“萧令安,你我之间走到如今地步,从来不是因为李尘。”
“那你所谓的道又是什么道?”萧令安厉声质问:“是背叛大周投效南陵?是为了李尘,不念及你我曾经半分情谊,不惜与本王反目成仇?”
林破南反驳:“大周与南陵都是李氏天下,何来投效一说。我为何不让你杀李尘,这其中缘由就没有半分为你吗?”
“子宁,不要让你对我的怨与恨蒙蔽了你的心。不管是你,还是李尘,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人任何一个死。”
“南陵统一大周势不可挡。如今的我,废人一个,我只能尽我所能保住你,保住你妻儿和平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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