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破南见齐延站着不动,以为他还有话说,便问道:“舒翼可还有事?”
齐延垂在袖中的手攥得更紧,指甲嵌在掌心里,他似乎在做很重要的决定。
过了半晌,他没有转身,背对着林破南道:“去年你回京前,在瓮州城楼上望着崖州城楼。……你当时在想什么?”
闻言,林破南略微诧异。
她离开瓮州那日,在城楼上站了许久,她期盼着齐延能出现在崖州城楼上。
她想远远地看他一眼。
可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便失落的下了城楼。
此刻,齐延如此问她,只怕当时他就在崖州城楼上,只是躲了起来,没有让她看见而已。
她垂着眼,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讪讪道:“当时我在等一个人,想远远地看他一眼,谁知那人是个胆小鬼,竟然躲了起来。”
“他不是胆小鬼!”齐延立即反驳。
他不是胆小鬼,他只是迫于无奈而已。
林破南垂眸一笑,“他就是胆小鬼,四年前在玉泉村是,如今还是。”
齐延无奈地笑了,她说是那就是吧。
只是此刻,他这个胆小鬼想求一个耿耿于怀的答案。
“林将军!”他郑重地说:“你想知道那个胆小鬼当时躲在暗处想什么吗?”
“他在想,”齐延自问自答:“他愿意为你毁了婚约,你会愿意许他一生吗?”
闻言,林破南眼底漫起一丝酸涩。
齐延重情重义,家国大义和纲理伦常在他心中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
自毁婚约这种话从他嘴角说出来,确实震惊了林破南。
她垂着眼,双手交握垂放着,双掌摩挲着,压着心中涌动的伤感,低喃道:“他若能顶住世俗的压力,我就有飞蛾扑火的勇气。”
听到这个答案,齐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她说他是胆小鬼,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他笑中带泪:“有林将军这句话,齐舒翼此生足矣。来日林将军若成亲,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我定备上薄礼一份,祝林将军觅得良缘。”
齐延说完,不再停留,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破南怔愣在原地,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喃喃自语道:“不知我与子宁算不算良缘。”
她摇头叹息一声,抬脚往外走去。
林风等在门外,眼睛望着齐延离去的背影。
他见林破南神色郁郁的出来,迎上前道:“将军何时回去?”
“明日一早。”林破南的视线从远方收回,落在林风脸上,“南境的事你仔细看着。”
林风点头应下,“林云在信中说,将军与萧世子.……”。
林风欲言又止。
林破南的私人感情,他做为下属本不应多言,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林破南对林风极其信任,有事也从不瞒林风。
她一脸坦然道:“萧令安如今是我的枕边人。”
闻言,林风垂着眼,极力掩饰着眼中失落的情绪,朝林破南拱手施礼道:“属下先回去了。”
林破南微微点头。
林风即刻转身,疾步前行,生怕林破南看出他脸上的异样。
待林风走远,林破南才转身回屋。
她走到床边,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尘不染,笑着打趣道:“装睡倒是装得像模像样,睡不着就把床让给本将军,你去凳子上坐着。”
听完林破南与齐延的对话,尘不染的心情到此刻都未能完全平复。
他缓缓睁开眼,翻身坐起来,怯懦地望着林破南,声如蚊蝇道:“林将军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林破南抱起床上另一套被褥,铺到地上,边整理边说:“你刚才明明是脸朝外睡着的,人进来后你的脸就朝内睡着,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尘不染心底一惊,生怕林破南发现了端倪,赶紧解释道:“林将军,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谈话。”
林破南悠悠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斜睨了尘不染一眼,笑道:“你不用解释,我们谈了这么久,只要不是头死猪,都会听到。”
尘不染闻言,脸色微微沉下来。
林破南居然拿他和死猪相比。
尘不染没有答话,又躺下来,眼睛望着屋顶。
林破南见尘不染不语,心中暗道:“还真是脸皮薄,一句玩笑话都听不得。”
她抬起手,扫灭桌上的油灯,将被子裹住身子,“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说完林破南闭上了眼睛。
尘不染偏过头看向林破南。
屋里一片黑暗,他根本看不清林破南的脸,只知道她躺在离他三尺远的地上。
“对了。”林破南似乎想起什么,又开口道:“明日回程,你坐前面拉缰绳,我在后面教你。杨律虽然不会武功,但他马术可不赖,你总要学着点。”
说完林破南不再言语,没一会
儿就睡了过去。
从岐州日夜兼程赶来,她早已疲惫不堪。
黑暗中,尘不染听到林破南浅浅的呼吸声,翻了个身,侧身朝外睡着,眼睛望着呼吸声传来的方向。
此刻,尘不染心中思绪万千。
他震惊的不是林破南与齐延交好,而是齐延与林破南居然有过一段情。
他刚才听到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萧令安知道林破南与齐延之间的事吗?
倘若知道,他只能佩服萧令安心胸宽广。
他在心中感叹道:“舒翼啊舒翼,本王与你是至交好友,你居然瞒得本王这么深。难怪本王问你林破南的事,你都缄口不言,原来如此啊。”
一下子知晓如此大秘密,尘不染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翌日,天还未亮,林破南起来了,并将尘不染从床上叫起。
只有尘不染自己知道,他根本一夜没睡。
林破南说到做到。
她将尘不染扶到飞燕的背上,她坐在后面圈住尘不染,抓着他的手拉紧缰绳,还贴心的对尘不染说不要怕。
林破南的想法是好的,可现实总是不尽人意。
尘不染比她高大,她绕过尘不染的后背拉缰绳一点也不顺手。
尘不染又笨得要死,连缰绳都抓不住,气得林破南直翻白眼。
尘不染哪是不会骑马,不过是在刻意装笨而已。
林破南无奈,只能将位置换回来。
她气不打一处来,看似责备,实则关心道:“我的未来我自己都尚不可知,我未必能载你一辈子。学会骑马,以后遇到危险说不定能活命,回邺京就跟着林云学骑马吧,顺便学点防身功夫。”
说着林破南夹紧马肚,拉动缰绳,迎着风道:“坐稳了。”
我的未来我自己都尚不可知,我未必能载你一辈子。
尘不染听到这句话,心底有种莫名的感伤油然而生。
他自然的将双手环上林破南的腰,就像来时那样,紧紧地抱着。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没有说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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