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向荒野方向,是几块重叠的铁皮木板复合体,
陆远星绕到正面,发现门口支了张课桌。
原本的金属桌腿早烂光了,主人用生木头腿顶上,铆钉都已全锈,
桌面上摆着一些尖锐的石刀、石斧,不过绑法很乱,没什么生意。
看摊子的女人两颊凹陷,双目失神,等看清陆远星走来,浑身一哆嗦,
站起来低头缩颈,讷讷不言。
陆远星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推了推她背后的房门,
没推动,显然是锁了。
但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没感到魔能混乱。
陆远星想了想,没到破门的地步,于是敲门。
“滚!”
“你怎么守门的?不管是谁,让他滚!”
陆远星一愣,这赖成,这么暴躁?
女人浑身一抖,惊恐之色溢于言表,当即就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大人,饶了我们……他不知道是中心区的大人在敲门。
中心区的大人在这里找人,从来也没敲过门啊,他才以为是其他劳奴的!”
原来如此,倒也符合风土人情……
陆远星随意摆摆手,问道:
“我听说,你们家在养动物?”
女人营养不良,本来就只到他胸口,
此刻又把头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表情,
只有声音虚弱得像一条线:
“啊……我们是养了一些,都是些大人看不上的脏东西。”
“都有什么?”
“几只,几只兔子。”
“让我看看。”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掏出铁丝,从外面打开了自家房门。
门内,赖成躺在板床上无所事事,保存体力,
他的目光在陆远星身上、脸上一晃,人瞬间就滚到了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求饶话语和女人说的差不多。
陆远星没理他,看向角落,
那里有一个木枝框的兔笼子,几只兔子无精打采地趴着。
他走到近处,蹲下来,仔细观看。
它们身上长了很多肉瘤,甚至还有点点晶体,
腿上都绑了布条,渗着鲜血,混合屎臭味,令人作呕。
见陆远星眉头紧皱,看着兔子,男人紧张地说道:
“都是污染比较严重的野兔,我们平常多放放血,再喂点比较干净的草,来回几次,那肉才勉强可以吃。
下等人的东西,别脏了您的眼睛。”
陆远星看向他,他目光顿时一缩,又结结巴巴地转了话锋:
“啊……如果,如果您确实感兴趣的话,想要玩玩,我这就给您挑两只壮的。”
“不用了。”陆远星摇摇头,退出了这个一览无遗的棚屋。
看起来,赖成的紧张,似乎真的是害怕自己抢夺他们的食物。
兔子嘶叫起来……也确实凄厉。
当然,他不是微表情大师,也不是魔怪专家。
只能说眼见为实,暂时没看出来有问题。
陆远星离开了。
赖成一下跌坐在发霉的板床上,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女人欲言又止,被他瞪了一眼,还拿起床边藤条,作势欲打,
她不敢说话,嗫喏着回到了门口,眼里露出深深的担忧。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陆远星照常慢跑巡游。
边缘区慢慢传出了一些传言,
有说陆家小子超期了还能觉醒,万分羡慕的,
也有说他觉醒的时候出了岔子,弄坏了脑子,
性情大变是一方面,有些方面却有点傻。
但陆远星居然看见,有劳奴也开始慢跑,八成是觉得也有机会超期觉醒,
但只坚持了一次,
吃不饱还锻炼身体,简直嫌死得不够早。
边缘区因为陆远星这枚奇葩的诸事,八卦颇为热闹,
但侯利死亡的消息,却一直没人提及,
中心区的卫队,只在荒野区发现了一些残血碎骨,
像是被魔怪、野兽所袭击、啃食。
实际上,就算看到锐伤,他们也无法断定,
是否是哪个流民,在侯利死后割尸了。
或许末日刚刚降临的时候,这种事情还是禁忌,
但如今,有不少人肚子饿了就会如此做,根本心照不宣,无可惊讶。
若当场发现了,守卫自然动手铲除掉,但也不过是怀着抓小偷类似的心态,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怀。
这也是陆远星没浪费时间,刻意处理尸体的原因。
世界如今的风情,比最资深的谋杀犯还要会毁尸灭迹。
巡游第五天,
第三趟慢跑来回,
远远的,陆远星就看见赖成家门口那摊位上,女人不见了。
他也没有在意,自顾自远远路过,
却看见女人在棚屋背后,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见到陆远星跑过,她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去。
古怪……
陆远星嘟囔了一声,没有多管,继续往北,
到达北线的荒野边界后,劈死了一只半身闪着晶片的巨大蜥蜴,又折返回来。
女人依然站立在棚屋背面,向着陆远星来的方向张望,咬紧嘴唇,
脸庞上的眼睛,像脏衣服上刚滴上去的两枚水珠。
陆远星眉头一皱,直接朝她跑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起步想跑,又咬牙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四天过去了,问题并没有发生,陆远星早就认为舒翔是神经过敏误判了。
但女人支支吾吾说了一番话,令他眼神犀利起来。
“你是说,赖成真的在养炽鼠幼崽?用来吃?”
简直不可思议!
“连兔子都要放血几次,你们敢吃炽鼠的幼崽?
不怕污染?嫌命太长了?”
女人卑微地苦笑道:
“我不知道啊,好像不是直接吃。
我们一开始没有敢吃,不过他人太大了,肚子饿得实在是很快。
然后就,吃了几天了嘛,也没魔化。”
女人露出害怕的神情:
“但是他最近越来越喜欢摔东西,还有打我,我怕再继续下去的话……”
吃了几天炽鼠?才只是喜欢摔东西、打人?
陆远星眼睛都瞪圆了。
魔怪的血肉,但凡多舔一口,能幸存的普通人都不多的好吗?
面对未知的东西,他拿出了手枪,将魂桥覆往四面八方,直到周身五米外的感知极限。
想了想,又让女人等着,自己一溜烟跑了。
半晌,带回来一个干净利落的短发女孩。
女孩叫做张小雨,二十来岁,三阶皮珞进化者,刀枪不入。
薄薄的贴身皮甲,掩不住天生的傲人线条,
持着一根短矛,圆脸大眼睛,长相可爱。
她是南面另一段的巡游守卫,和姐姐关系不错,被陆远星请来策应意外情况。
“几只炽鼠,连血火阶都不如的东西,你要护草使者?
我看你这不是没变嘛?还是这么胆小。”
张小雨咯咯笑道。
她对陆远星的形容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笑嘻嘻想捏他的脸,被无奈地避了过去。
胆小,欺软怕硬,懒惰,大概就是白湖进化者对陆远星的普遍印象。
印象不是一天可以形成,消除的,
八卦就只能是八卦而已。
陆远星摇头不语,没有试图争论,
而是让女人带路,自己一脚踢开了拙劣的门挡。
棚屋里没有男人的身影,一切如常。
“几只兔子?你不会被耍了吧?
还是说你故意找个借口,叫我……
张小雨嘁了一声,一只手搭在陆远星肩膀上,
细长手指游走,大眼中闪烁着微光。
陆远星一个激灵:“姐姐,我记得你结婚了吧?”
张小雨笑道:“他又不是进化者,一个男奴而已。
而且现在你都觉醒了,他哪配有意见?”
这个世界还是这么生猛……陆远星无语地拿下那只不安分的手掌,皱着眉头,突然指向兔笼。
“您看出来了?”
女人露出惊讶的神色,走到兔笼旁边,把笼子搬开,扫开土,
竟然有个地井!
张小雨轻佻的表情骤然一顿,眉头微微皱起,看了陆远星一眼。
她刚才并没有发现这个伪装。
而且地下室故意被隐藏起来,本身就意味着什么。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嗯……猜的,其实我就随便那么一指。”陆远星随便口胡。
“……我信你个鬼!”
女人率先下去,两人紧随其后。
地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两盏功率不小的改造电灯挂在墙壁上,外接着粗糙的魔能油脂电池。
某种意义上,这个世界不太缺常规能源,
反而缺少能源可以使用的干净之处。
“谁让你下来的!”
赖成看到女人下来,立马阴沉着脸抄起藤条,
但他只看见阴影一闪,下一刻就横飞了出去,
身体撞在墙壁上,发出风箱一样痛苦的呻吟。
什么错不错的,张小雨问都没问,
敢在自己面前抄藤条?
跳下地井的一瞬间,她就一脚踢在了赖成的胸口。
陆远星本想阻止,目光却被一个笼子,和几个盆子牢牢吸引。
笼子里面是一些正常老鼠大小的生物,
皮毛溃烂,三嘴一尾,尾巴顶端的闭口还没打开。
竟真的是炽鼠幼崽!
几个盆子却更为诡异——填至盆沿的泥土中,好像埋着什么东西,
长而极细的茎秆伸出土外,朝向天顶,
秆顶膨胀得有鹌鹑蛋大小,整根竟在一扭一扭,哪里是植株?
更状似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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