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宋氏的眼泪
宋氏真是一点儿也吃不下去,一早便被难缠的事情搅得心烦,此时便是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也没有什么胃口,然而看到梁氏和温华脸上的期盼以及梅娘惴惴不安的神色,她仍是勉强自己把药粥喝了,又吃了小半块儿馒头。
能吃下这些已经出乎意料了,因此梁氏便没有再劝,只是安安静静的收拾了交给瑶珠和滴珠让她们送出去。
温华有些心疼宋氏,往她跟前挨了挨,“娘,不生气了吧——”
宋氏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没事。你们赶紧吃饭吧。温华,你二嫂得带孩子,你梅姐姐做活儿的时候你给她搭把手,天气这么冷,赶紧把衣裳棉鞋做好了,省的冻着。”
温华听话的点点头,乖巧应道,“知道了,您放心吧。”
宋氏嘱咐了两句便自称疲倦,回屋歇着去了。
吃着饭,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到了快吃完的时候,温华才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哎——今天大哥二哥人呢?”
梁氏喝了一口粥,又夹了根咸菜丝儿,“你二哥跟着大哥进城了,说是有事要办。”
“哦。”想必是邓知信又给邓知仁找了活计,不知道能不能成——她低下头不再说话,几口把剩下的粥喝了下去。
吃完了饭,梁氏放下筷子,看看她,又看看东屋的方向,温华立刻心领神会,“我回屋看看。”说着便进了屋,宋氏一手搭着额头,皱眉躺在床上,她身旁的元元仍然熟睡着,温华悄悄地上前抱起元元。
宋氏睁开眼睛,放下了胳膊,“怎么了?”
温华动作一停,小声道,“我以为您睡着了呢,您歇息吧,我抱元元去二嫂那儿,省的她一会儿醒了闹您。”
宋氏又闭上眼睛,“去吧。”声音很是无力。
温华把元元抱进梁氏的房间,和梁氏以及梅娘说了会儿话,心里总是不踏实,便又回到了东屋,果然宋氏背朝外躺在炕上,不时的传来一阵啜泣声……
温华怔住了,她从未见过宋氏默默流泪的样子,这会儿……她走到宋氏身边,“娘?”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
宋氏抹了一把脸,翻过身,面上犹有泪痕,“怎么了?”
“娘……”温华心里一阵难受,“娘,您别难过了,将来我孝顺您!”
宋氏听了,眼泪再也止不住,搂着温华凄凄地哭了起来。
哭了许久,宋氏摸着自己半湿的手帕,低语道,“我一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太婆,过两年腿一伸、土一埋,万事皆休——可是你大哥……他从小就懂事,自他爹没了,便再也没跟我诉过苦……娶了个这样的媳妇,他这后半辈子该怎么办!我的儿啊……当初怎么就蒙了眼娶了个这样的!”
温华见她不停的抹泪,也慌了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笨拙地抚着宋氏的背,低低地劝着,“娘啊,别哭了,这有什么的?我大哥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她影响?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宋氏难得的口出怨言,“天天看着这样一个女人,胃口都要倒掉,你大哥也不是就该受这份罪的!”
“是是是——我大哥自然不该受这份罪,可是您想想,娶也娶来了,女儿也生了,再说她对咱们虽然不好,对大哥到底还是挺不错的,不顺父母这一点虽然她做得不对,可要是因为这个而休了她,大哥面上也不好看,他们还年轻,这‘无子’也有些牵强,其余的不过是‘好妒’和‘口多言’,大哥又没有侍妾,她不过是把宅子看守的如同铁桶一般,再说您不也不赞成纳妾么?她的‘口多言’虽说是因为妒忌,说到底还是因为无知和狂妄,是吧?”
这一番话连敲带打的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宋氏便点了点头。
温华一摊手,“您看——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令大哥在意呢?既然不在意,又怎么会痛苦呢?”
宋氏摇摇头,道,“我就是厌烦她!见不得她在我眼前晃!”
温华有些头疼,这从来不闹的人要是犯起别扭来还真是不容易安抚!
她放轻了声音,温言软语,“既然厌烦她,就别让她来呗,您还非得天天见她!”
宋氏瞥了她一眼,叹口气,“你当我是为了自己的威风?还不是为了你大哥?她对我始终有几分顾忌,你大哥在家里的时候她就要小心伺候着,就不敢拿大。”
温华恍然大悟,原来是为着这个!张氏每天都要来见婆婆,她心里必是不情愿的,然而因为丈夫也同样要过来,为了了解丈夫的所思所想,她就不得不来,这边每每有什么变化,她便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应对,就比如说——
梅娘!
温华微微一怔。
梅娘的存在对于张氏来说是一根刺。一个外姓的姑娘,同婆婆住在一起,丈夫每天都要晨昏定省,见面是经常的,再加上又是丈夫把那姑娘从贫民巷里救了出来,恩情,恩情,有恩就有情,即便丈夫没什么想法,那姑娘却未必会没有——张氏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温华悄悄看了一眼宋氏,见她仍是如同方才那般一脸的不悦,却不再说怨言,便轻吁了一口气,然而心里又暗暗发紧——将来有一天,宋氏会不会对她也这般提防呢?
随即她又自失的一笑,她和宋氏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唯一存在的便是自己若走了,邓家就会失去一部分收入,毕竟自己每一年都会收到秦池和芮光送来的很多家用,然而宋氏并不是看重这些的人,因此倒不必太过担心自己和她以及邓家之间的关系。
她没了心思,又劝了几句,便以帮梅娘做衣裳为名,打算去二嫂梁氏的房间看看。
出了屋子,空气干冷干冷的,冬日朦胧的日光照在地上,却没有一丝暖意,她握了握拳,伸进怀里摸摸那只黑色的小荷包,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好好干!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时近新年,颜恕的信件来的越发的勤了,温华因为见不到他,也就一直没有机会能将那模型还给他,日子拖得久了,再写信的时候她也曾想过是不是在信里提一提这事,但是却不知如何下笔,到后来她也想开了,想要再见面必是要等过年以后,到那时自己不如带了礼品借着上门探望的由头去把那东西还了,这不就成了?
想法确定下来,她便高高兴兴的找了一块上好的缎子把那只紫檀木的盒子包了起来,至于后来想到去颜家时需要带什么样的礼物却让她发愁了。
平常送礼不外乎吃喝穿,但是却不能让对方觉得太过平常……颜恕是被养在他叔叔婶婶家里的,他叔叔是一省学政,他婶婶也离不了书香门第,眼光都不会太差,要不然自小养在他家的颜恕也不会送她这么一样礼物。
平羽听了她的想法,倒觉得她实在是多虑了,“你是什么人?他叔叔婶婶未必会见你呢,备上几样常见的精致礼品就行,倒是颜恕,你要是想给他家的人留下好印象,不妨多花些心思放在送他的礼物上。”说完,他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可惜温华只顾着寻思哪里能寻到稀奇的玩意儿,并没留意到平羽的意有所指,平羽知道她一向马马虎虎没心没肺,便只好帮着她一起参谋参谋该送什么东西,免得她送了别人忌讳的物件招来厌烦。
最后决定备下两匹上好的蜀锦,再去京城最有名的果子店装两大盒果子——那家店不仅果子做的好,就连果盒也是十分有名的,一个就要二三两银子呢!
至于送给颜恕的,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找银匠打造一对卧马造型的镇纸,用各色的琉璃珠装饰眼睛和马鞍,外面再找巧手的匠人制作一个纵向开阖的鸡翅木盒子,这样即便不放在桌上当镇纸,也足以摆在百宝架上而不至于显得寒酸。
这件事自然是要交给秦小巳去办,秦小巳去问了价钱,温华才知道这样的一件重量不到三十两的银器竟然开价一百五十两!价钱直翻了五倍!
温华私下里嘀咕京都的物价太贵,平羽听见了,解释道,“银子的确不多,可是那琉璃珠价钱贵,两匹马上的琉璃珠加起来得有近百颗,一颗差不多将近一两银子,一百五十两……不算贵了。”
温华瞪大了眼,“这么贵!一两银子一颗?”琉璃不就是玻璃?
平羽笑了,揶揄道,“我看你拼命往上面画珠子,还当你知道琉璃的价钱呢!怎么?又舍不得了?”
温华瘪瘪嘴,好一会儿才道,“水晶和琉璃相比哪个更贵些?”
平羽想了想,“差不多吧?也许琉璃珠更贵一些。”
“那我能不能把琉璃珠换成水晶珠?”她满怀期翼的看着他。
平羽轻轻在她额头上一点,“换成水晶珠就不如琉璃珠好了,还是照原来计划的做吧!水晶总是太过抢眼,不如琉璃珠温润透亮。”
“那好吧……”温华有些心疼自己的荷包,一百多两银子就这么被换成了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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