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独坐在殿内的一矮榻上,正与自己对弈的蘅娘凝眸看向棋盘时,才猛然发觉那人已离宫两三月了,但期间却无一封书信送进宫来。
想到往日里他素来都会每隔上一段时日就遣人往她这处捎个信儿来,如今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想来他是恼了她,对她冷了心思,才会这般。
思及至此,她拈起一枚棋子的手不知该向棋枰上哪一处落下,心中不时划过的思绪使得她稍乱了些心神,一时之间,她轻叹了一声,起身向外间殿而去。
不一时,就将外面的一只鸟笼子提了进来,顺手挂在了一挂钩上,再给笼中的雀儿添了水,喂了食,而后逗趣了一番,才又将鸟笼放回了外间殿中。
此后又是几月,一晃就初秋了,算来她也有一年没有再见过他了,哪怕那人回到了宫里,也只好似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渐渐的,她大抵也明白过来了,那人像是在等她去主动问候他一回,不然如果巴巴儿地来了她这里,难免讨个没趣儿。
秋初之际,晏叔却回到宫中,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又往宫外奔去了。
蘅娘也不知,那人曾在寂静深夜之时,在她殿外立住了许久,只久久没有迈入那道殿门,有时直至天将明时,才抽身离去。
一日入夜,蘅娘洗沐毕,往里间殿内而来,只方进来时,不觉之间,床帐附近就有一道蹑手蹑足的身影儿,微息转瞬之间,两人对上眸,打了回照面。
“你是谁?” 蘅娘侧身退后半步,向面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陌生女子微喝道。
后者摘下脸上的面巾,忙摆手摇头儿道,“姑娘放心,我可不是什么刺客,也不是来这儿打算做什么坏事的…我是钟漫漫,姑娘想来也认不得我,但我有这个…”
钟漫漫赶紧向眼前亭亭玉树的女子表明了身份,说着就紧行两步,向蘅娘走近,将一只玉坠子递了过来。
“原来是你。” 虽先前也没亲眼见过这位钟家小姐,但蘅娘却知道,对方正是怀安王妃。
原来当初给怀安王赐婚之事,那人好似生怕她不知晓一样,特特来说与她听了。
目光一面扫向钟漫漫手心里的那玉坠子,她自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姑娘,你且安心,是晏季回他…也就是殿下让我来的,还让我带来这枚玉坠子,只怕你不信呢!”
说完,她将玉坠子就塞向了蘅娘手中。
随后,不待蘅娘要问些什么,钟漫漫就附耳过来,向其耳边讲清了怀安王让她过来是要做何事。
“出去?如何出得去呢?” 清楚了怀安王让对方过来是要带她出宫去,只蘅娘不知,对方有何法子。
听了这话,钟漫漫也不欲多解释,只拉着人就来到了一方殿内角落,移去几上瓶炉,随即撤去几案,挪出地儿来。
而后蹲下身,往地上一块碧青砖石上面连续有规律地以手叩砖。
没过一时,那块砖就从地面上被揭了开来,显然这片儿砖石附近下面接通了一条地下通道。
至于这地道,怀安王起初并不知情,只后来进宫向静太妃请安问好时,偏当时又遇上了太上皇,父子俩单独聊了一会儿,也就是这时,他才听对方提起宫中密道一事。
不过这宫内密道,太上皇只告知了怀安王一人,就连晏叔却也无从得知。
之所以告诉给怀安王知晓,无非是太上皇担心今后再也无人清楚宫里还有这般密道存在。
虽然怀安王大概摸寻到了蘅娘在宫中哪座殿内,只殿外看守之严密,他竟也无从入手。
直至对宫中密道摸索了一回,他才有了主意。
正巧蘅娘所居之殿的地下就有一处密道经过,本来他欲要从密道内亲自进入殿中,外面接应的人手也安排妥当了,不料那日他正与人商议这事呢,倒让旁人听到了。
而这人自然是钟漫漫无疑,偏偏他这王妃也不知回避,反而兴冲冲地就要加入其中。
怀安王想到那段密道上方正是蘅娘平日睡卧之所,如果他冒然就这般闯进去了,不知会撞见些什么。
于是略思索了一小会儿,加之耐不过钟漫漫的软磨硬泡,也就只好让她跟着来了。
“你先下去吧。” 钟漫漫往下面密道里探去一眼,虽光线昏昏,但还算看得见脚底下的路。
视线从那下方地道收回,眸中喜色不住跳跃,只蘅娘忽想起了什么,一阵风儿过的时候,她就从外间殿提了那只鸟笼子回到里间。
之后,钟漫漫在旁扶着蘅娘小心踩着步往密道而去,待两人都来到通道之中,早就有怀安王提前打点好的人手在此负责处理余下掩饰之事。
故而蘅娘二人径直往密道出口走去,半路上又遇见怀安王,原来他见人迟迟不出来,所以不甚放心,就赶了进来察看。
若不是趁着晏叔却还在外征战,怀安王心想,目下恐怕也不会这样顺顺利利了。
“这是…?” 他一眼就看到蘅娘手上的鸟笼,不由问了句。
后者笑而不语,紧赶几步,直到走出了密道口,出了宫,那笼中雀就被放了出来,瞬间就远离了宫门,往那更广阔的所在飞去了。
这雀儿本是那人打发了个宫侍,送往她那处,只道是给她解解闷罢了
如今她离了那里,雀儿留下也可怜,毕竟平日里那殿中几乎就只这么一个活物,与她朝夕相处,倒难为了它,守着她那么一个没趣儿的人。
天交四更,这时三人一同回到了怀安王府上,怀安王正要让人引着蘅娘去厢房歇息,她却摇摇头,只说自己待城门一开,便要离京,也歇不得了。
趁着两人正说着话,钟漫漫的心思飞速运转,不及蘅娘二人说完话,心下就打定了主意。
正要将心里话说出来时,钟漫漫就见蘅娘转过身面向自己,口吐感激之言,一面拜谢不止。
赶忙扶了对方起来,钟漫漫一时觉得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细细算来,她也没出上什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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