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瞅见蘅娘腰间仍系着只荷包,上面绣有丛丛缠枝葡萄,于是眼神往那荷包上示意,道,“你不是还有那只么?这只袋儿就与了我罢。”
修长指尖捏着香袋儿的一角,待话毕,方要略略使上些力,将袋儿明着争抢过来,只蘅娘哪会没有防备,手心里死死地拽着香囊。
见女子如此不放手,西宁王也不好硬抢,只得用其他话儿来与她说和一番。
“你看我平日里又没个什么袋儿挂在身上,你既已有了一个,不妨就将这个送与我…而且倘或你想要什么珠玉首饰,只管向我讲来,我必去寻了来给你。”
听得如此说,见蘅娘似有撂开手的迹象,他心内一喜,不过喜色还未爬上眉梢,就听得蘅娘说了句,“我且只问你一句话。”
她敛了面上多余的神色,添了几分认真之意,对面的西宁王见之,不由屏息凝神,立马接道,“什么话?”
“你坐。” 蘅娘欲要将香袋拿回,又见男子不愿放手,便道,“你先坐下。只要你照实讲了,这袋儿自然给你,我又不是那刚说了话就要自己打嘴的人。”
紧接着,她拉过男子的一角衣袖,引着他在一张椅上坐住了。
对方少有的亲近让他不觉跟着她就向椅上坐了,就连那香袋儿也由她拿了回去。
“你说,是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往男子漆黑的瞳中一瞬不移得盯着,她方道了出来,“虽不知你整日在做些何事,但我知,你所谋为何。我这些日子里,也独自想了想,关于我们两个人…”
稍稍缓了口气儿,她又道,“只一点,我想,若是同你说开了,我也会真正放了心,今后在这府里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听她后面的一两句话,他倒是十分喜欢,眸子里的光亮不由绚烂了几分。
捏了捏手里的香囊袋,蘅娘又倏地垂下眼,口内缓缓道,“我素来就喜简简单单地过活着,哪怕素衣简食,只要心里头高兴,日子能过也就知足了。”
“只殿下之志,宏伟非凡,到时成了事,殿下又将我置于何地呢?”
“再者,我最厌壸闱之地,且亦非我想涉足之所在,况其间明争暗斗,非我所能受用。只如今,殿下若真怜我八九分,愿意和我在一处…”
“不妨弃了那份愿,再挑个幽静处,咱们就可以好生在一起过日子了,不是么?” 她的话里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兴奋之意,说到兴头上时,她甚至握住了他的手。
“你看如何?到时候咱们一起南下,寻游四方,累了便停下歇一歇,直到有一天,大好的景致也瞧得差不多了,咱们便择一处定居下来…”
她捏了捏他的小指,似要催促着他做出回答,片时见对方毫无回应,她又翻过他的掌心来,将自己的手搁在了其中,一面握着他的手,一面等他的答言。
一盏茶的时候溜过去了,仍旧未有他的半句话,再端其脸色,好似方才的话对他而言,起不了什么波澜,只掩了此前争抢香袋时的几分欢喜,面色平静如水。
“你以为如何?这便是我所想的,你呢?” 她复又问了他一句。
半晌,只言片语她也未收到,就连男子沉沉静静的神色,她也未能从其中窥破三五分的意思来。
直直往他眸中看去,只其间无波无澜,隐有几丝暗光罢了。蘅娘端视了好一会他的面容,只这般如玉容华,究竟也不曾有过分毫动容。
心里思绪杂乱,她掩下目色中丝丝缕缕的期待,长睫微垂,过后,欲要抽出自己的手来,不过却被紧握于他的掌心。
抬起眸来,她瞅了他一眼,足有数息之长,但他仍无半分回应,哪怕面上也无甚波动。
“我知道,你心里定是想我怎会如此自私,为了自己的私欲,竟提出这般荒唐之言,让你弃了那天下之位,和我隐于一处…”
“不过这样的小私小情,如何与那天下权势相提并论呢?我大概是今日疯了些,才会问你这般,你就当作是我的糊涂话罢,莫要记在心里才是。”
倏尔,像是发狠一般,她使劲儿抽回自己的手,立起了身,随即将那只香袋儿掷向他怀里,转过身之际,留下一句,“你走罢,我累了,想歇一歇。”
西宁王唤不住她,只得随她去了,而后手中拿起那香囊,在椅上坐了半日,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方才女子所言,他只知,自己好像真的一句也回不了,心中似是踌躇万状,虽其言美好,但他又心有所虑,竟不能决断于此。
但他又回过神一想,为何不取兼得之意?到时天下在握,身边又有她相陪,岂不快乐至极!只想到她对宫闱似有反感之情,也就没说出口了。
而此时蘅娘坐在里间床沿上,心绪纷纷,忽一时又想到了什么,向枕下摸出一信笺,只取了里面的一只玉坠子出来,至于那信中内容,她早已知晓。
手中握着那只坠子,心里已打定了主意。
她的确自私至极,只想到自己,不愿遂了他的意,也断不可能为了他,委身于宫中,掺和进那些是是非非中。
自始至终,她的所念所想,无非是寻一方自在宁静罢了,目下又怎会甘为他人而放弃呢?
或许只是情意浅短,难以抵得过她余生的念想,所以她才事事以自己为先吧。
不然,她又如何不应他心中所愿呢?
只再细细想来,他们之间,彼此愿想不同,情性难合,就算在一处,日久也会见得生了嫌隙。
况且待登上了那帝王之座,那人心性难免越发高傲难测了几分,到时谁又为谁低头俯就呢?
半月将过,这日,西宁王刚从宫中回到府上,只才在书房稳坐一时,门外便有传报之声。
那人进来,急忙忙行了礼,原来是那别院门上人其中的一个,旁人常唤作甄九爷。
二话不说,甄九忙就先跪下了,回禀了院中之事。
猛然听见如此说,西宁王眸中之色骤变,而俊容之上也是怒色难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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