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战时,是礼乐崩坏的时期,如今除了边境,至少中原是太平的。
襄王想犒劳将领,赏赐美人这也没错,但不该这么大张旗鼓,战时是战时,现在是现在,早已时过境迁。
而且也不该由他来赏,他没有这个资格。
无非是仗着他那宠冠六宫的贵妃母亲罢了。
而且这赏人也有说头,他们以前换妾,基本都是俘虏,是他国人,如今襄王赏的,虽不知是哪里人,但绝不是俘虏,是大齐的子民。
这当然也没问题,但以前是俘虏,如今是自己的子民,这对比,是不是有点微妙呢?
“反正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永远都是蛮横不讲理的。”江鏖冷笑,“不可同日而语又如何,歪理也是理,先把帽子给他扣上再说!”
“不止这些。”
江瑶镜面色冷冷,“当初皇上赏赐美人,是从罪奴俘虏中挑的,如今襄王不知从哪找的人,反正绝不是宫里的。”
“他要做什么?”
“结党营私?窥探他人秘密?枕边风?”
这几个名头说出来,江瑶镜越发觉得这才是他出手的根本原因,恶心自己只怕是顺带的。
怎么就这么蠢呢?
这个举动,他别是脑门一拍就自己决定了吧,身边但凡有个幕僚在,都不会放任他做出如此……
江瑶镜把脏话吞了回去。
“不能出门,那就写折子上奏。”江瑶镜鼓了鼓脸,还是觉得不舒坦,“当初陛下赏人都会事先告知呢,襄王不仅招呼不打一声,还直接命令准备院子,不愧是龙子凤孙,比皇上还霸气……”
“呵。”江鏖直接狞笑出声,“放心,我不泼他一身泥我就不姓江!”
江鏖直接起身,去书房写折子了。
江瑶镜则是又灌了一杯冷茶,这彻底冷却后的碧螺春,滋味竟也不错,看来下次可以试试冷萃。
祖父一向冲动,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自己是他的软肋,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程家都被送美人上门了,没反应是不可能的,祖父就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主,这折子就正好。
彻底得罪了襄王也无所谓。
等过几日,赵尚书那边查明刘家的事,彻底闹开后,襄王就自顾不暇了,没功夫盯着自家了。而这件事,至少明面上和祖父无关,因为祖父已经‘报复’过了。
只要不掺和进夺嫡,都是小事。
——
而此时的秦王府,岑扶光依旧在研究川蜀那边的卷宗。
虽然江鏖说了大概率不可能,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王爷。”囚恶抱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盒子走了进来,“这是定川侯府送过来的回礼。”
岑扶光挑眉。
什么时候见面礼也要回礼了?
他下意识看向那个长盒,中规中矩的黑色,凤眸划过一丝笑意,还以为她会送个蓝白锦盒来呢?
“打开瞧瞧。”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囚恶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直接打开,里面一片华光璀璨,整整八匹蜀锦。
岑扶光也不意外定川侯府能拿出来这么多,虽然这是贡品,但江鏖在芙蓉城多年,想也知道他肯定薅了不少走。
“正好。”
“六匹给母后,两匹给嫂子吧。”
岑扶光看着这一盒华光溢彩的蜀锦,不知为何,有些意志阑珊,正要回身,余光却在缝隙间撇见了一抹白色,修长手指探出,很快取出。
是一张卷着的纸条。
她会写什么?
江鏖从来都是明火执仗,这纸条肯定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入目的,竟不是女儿家常用的簪花,亦不是寻常的楷书,而是极为放纵的,狂放多变的草书。
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1
“哈。”
岑扶光被这光明正大的讽刺给气笑了,后面是不是还要跟句,亏秦王下手?
就连父皇都时常拿他没办法的江鏖,他是鹌鹑,是鸟,还是蚊子?那明明是开山虎,装什么病猫。
“这是谁送来的?送到谁手里的?”他忽然询问。
囚恶摇头,“侯府的人交给门房就走了。”
很好。
岑扶光舌尖顶了顶上颚。
从门房到送到自己这里,不知过了几手。
哪怕自己拿着纸条去,她也绝不会认的。
江鏖这孙女,不仅稳重,还滑不溜手,精得很呐。
说话间房门又被敲响,囚恶出去后又很快回来,“爷,这是赵大人刚送过来的信。”
赵至卿?
岑扶光将手里的纸条放到桌面上,接过信封撕开火漆,一目十行将内容看完,沉眉思虑半晌,忽而神情一滞,鹰隼利眸又看向了桌面上的纸条。
狂草肆意,若非早已察觉,绝对猜不到这为女子所写。
亦如这信上的打算,男子如何会在意嫁妆问题。
肯定不是江鏖,那就只能是……
“你觉得……”他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今日去定川侯府,本王的装扮,如何?”
囚恶:?
囚恶不理解,但王爷既然问了,他就认真回答。
“花枝招展。”
一个话多,太有上进心,一个话少,偏偏都是戳人心窝子的大实话,还是不分场合不顾人脸面的那种。
岑扶光面无表情指着房门,“滚。”
“……哦。”
“等等。”岑扶光又把人喊住了,指尖绕着那张纸条,先前昂扬的情绪又回落沉底,“查程家,我要知道江姑娘嫁进程家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是。”囚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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