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后前女友总在钓我

《重逢后前女友总在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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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自我沉沦(四)

人声混杂着电子音划破耳膜, 灯光下的男女拥在一起疯狂。

许溧的眼神宛如一座误入死穴的迷宫,层层的墙壁遮挡起一切, 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没有看他。”沈微星淡淡说了一句, “只是在想办法。”

许溧的眼神几不可查地眯了眯,“想什么办法。”

她的手还是按在沈微星的下巴上,只是力气比刚才小了几分,有种逗猫的闲适感。

但这种感觉沈微星并不喜欢, 她讨厌一切别人将她掌握的姿态。

脸颊微微偏向旁边一侧, 下巴便轻而易举地脱离禁锢, 沈微星看着玩牌的方向, “没什么。”

结果下一秒, 许溧便靠过去, 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问道:“你忘记那天晚上答应过我什么吗?”

沈微星单薄的眼皮微微向下拉, 眼眸落在卫衣的带子上, 她用手绞着长长的一条, 随后缠在了手上。

许溧这几次之所以能和她一起来,一则是因为自己欠了她好多人情债, 二来则是自上次吵了一架后, 她便默许许溧的种种行为。

原因无它, 不管许溧在哪, 都能给她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许溧看着小孩无措的动作,绳子勒着食指的动作那么用力, 仿佛像是在赌气,接着说:“退一步来说,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 这些事情我应该是有知情权的。”

沈微星听着女朋友那三个字, 脊背彻底僵住了, 就连手也失了力气。

食指被卫衣的抽绳缠了整整一截,比起其他手指都大了一圈,血液因为停止流动,整块皮肤都有一种很麻痹的感觉。

这个话题一直是两个人的忌讳,谁都没有主动挑起来过。

但这次被许溧以这种蹩脚的玩笑话提起来,沈微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最怕许溧提起这三个字。

许溧看着愣怔在一旁的沈微星,伸手解开了被束缚住的食指。

编织抽绳层层叠叠压在一起,像是坚硬的盔甲,保护着主人柔软的身体。

一圈接着一圈,许溧借着光,仔细将抽绳解下来,因为缺氧而泛红的皮肤缓缓复苏。

等终于做完了这一切,她又揉搓着那截指头,动作温柔不造作。

“就算是假女朋友,”许溧的手指从指尖落到了沈微星的指节,认真的说:“我也还是有知情权的。”

沈微星在这句话中抬起了眼睛,僵硬的脊背终于恢复自由。

所有的一切好像找到了突破口,这几日的惶然总算多了一个理由。

假女朋友。

沈微星情不自禁地攥住那截不属于自己的手指,微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时刻保持清醒。

她不能拖别人下水,也不会因为某一个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可许溧的出现像是炎炎夏日的凉爽,示意她保持清醒,又引诱她沉迷其中。

谁会拒绝四十度高温下,忽然闯入的冰凉。

沈微星空咽了一下嗓子,抓着许溧的手指微微用劲儿,迎着许溧惊诧的眼神,说:“只有在这里,你可以对我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话落,沈微星靠近许溧,像是狂风暴雨之下,紧紧贴着树桠的小树枝,充满了惴惴不安。

她的嘴唇贴着许溧的嘴唇,在喧嚣嘈杂的环境中,把自己交了出去。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她不用感到任何压力,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一切作为等价交换。

她像是抽离身体的一部分,冷眼旁观地看着自己沉沦。

良久的,沈微星坐直了身子,用衣袖擦了擦嘴唇,哑声说:“我看他是因为想办法怎么靠近他,我——”

话还没说完,她的视线便和许溧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电光火石之间,后颈被一只手牢牢禁锢住。

许溧再次亲了上来。

只是和刚才的不同,刚才的吻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之间的玩闹,而这次则是充满了热烈。

许溧先是轻咬着她的唇,舌头一遍一遍描绘着她的唇形,像是一支柔软的羽毛。沈微星的身体在一次次的攻略中,放松了神经,手指忍不住陷进许溧的衣物里。

一吻毕,许溧抵着她的鼻尖,声音碾出来似的哑,骂道:“沈微星,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在没认识沈微星之前,许溧的生活一直是大胆的,无拘无束的。

上学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的逃课,带着行李,搭着飞机,只为去看一看南方的下雨天。

大学毕业之后,她放弃了各大公司抛来的橄榄枝,一个人躲在小小的地方,开着网吧,过着肆意的生活。

可自从遇见沈微星后,她便觉得自己像是被绑了绳子的蚂蚱,不管她跑去哪,绳子的另一头都被沈微星牵拉住。

她想逃,可那条绳子是她心甘情愿交给沈微星的。

等两个人恢复过来时,沈微星才将自己的计划的一半和盘托出。

许溧攥着她的手,容着她靠近自己的耳朵,轻声细语的说话。

原本需要很长时间,沈微星却三言两语的说完了。

许溧听完后,攥着沈微星的手紧了紧,说:“我有个办法。”

沈微星的眼睛立即瞪大了,看着许溧,问道:“什么办法?”

“童周认识他。”许溧说完,迎着沈微星诧异的视线,她站起身子,说:“我去打个电话。”

沈微星看着许溧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僵坐在沙发上。

嘴唇上的触感挥之不去,即使和许溧说话的时候,也会不太自然的咬一咬唇瓣。

她伸手触到许溧嘴唇离开时,咬了一口的地方,用指腹轻轻的揉了揉。

许溧打电话很快,不一会儿就进来,她坐下后,又再次拉住沈微星的手,眸色耐心道:“等一会她就来了。”

沈微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被挪开,沈微星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她这才注意到,许溧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嵌入她的指缝内,十指相扣,紧紧地贴在一起。

沈微星抬眼,一声不吭地让她解释。

哪想许溧会错了意,靠着沈微星的耳畔,轻声问道:“没亲够?”

沈微星:“”

许溧说:“那再亲一会儿?”

童周来的时候,站在二楼门口打了好几遍电话,一直都打不通。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大冤种,辛辛苦苦为了好友赶过来,结果人家连个电话都不接。

电话刚收起来,铃声便响了。

来电提示是许溧。

童周忍着一秒钟拉黑的冲动,认命接下了电话,那边还没说话就开嘲讽,“许大老板,业务这么繁忙,还记得给我打过电话,求我帮忙这件事。”

她说完之后,那边先是沉默了几秒钟。

童周原以为是不是掉线了,那边才传来一道低哑到不像许溧的声线。

“不好意思,许溧去上洗手间了,她刚才也是因为我在忙,所以没有接上电话。”

童周脑袋当啷了一秒钟,随后挂断了电话。

许溧从卫生间回来后,看见自己的限定女友盘腿坐在沙发上,皱着脸,看着一脸苦恼。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挨着她一旁坐下,问:“在想什么?”

沈微星抬眸,想起童周挂断的电话,沉思几秒,说:“童周刚才打电话了。”

“是吗?”许溧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看了眼,“可能是人到这里了,我去接一下。”

她刚坐下,便又再次站起来,拿着手机,就要拨打过去。

巴掌大的手机光线照在许溧的脸上,显得她整个人格外认真。

她刚走了一步,衣襟便被一只手抓住。

那只手手指细长,指节凸出,皮肤在她黑色的外套下,透着一种惨白无力感。

她想起这只手刚才脱力般,抓住她的手腕,小声在她耳边喘着气,气息极度不稳。

“怎么了?”许溧嗓子动了动。

沈微星无辜道:“我刚才应该说错话了,你帮我道声歉,好吗?”

许溧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抓着她的手,嗯了一声,说:“我现在就让她给你道歉。”

童周过来的时候,道歉自然是没有道。

因为她刚坐下,沈微星便开门见山道:“你认不认识那个人?”

她说完后,视线便移到那边。

童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后眉头微微一蹙,露出一脸难色,“认识倒是认识,但不熟。”

她说完,微微一顿,看着沈微星稍显落寞的脸,问:“你找他干嘛?”

沈微星倒是没有说话,反而把视线落在许溧的身上。

许溧对她再了解不过,既好面子又独立,不喜欢将所有的难堪都摆出来,同时也会拒绝所有的一切善意,生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许溧坐在童周的对面,闻言,轻轻踢了她一下,简单说:“这个你不用管,我想认识她一下。”

童周知道许溧一向有分寸,因此也不多问,答应下来后,又讲了一些关于那男人的禁忌,便拿了一杯酒,起身说:“走吧。”

许溧和沈微星并肩跟在童周的后面。

靠的近了,她们也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

比如被众人众星拱月的男人叫洪锋。

他今天晚上来只是透透气,玩个手瘾,并没有动真格。

童周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带着沈微星和许溧格外自然的拨开人群,笑着说:“洪老板,好久不见。”

洪锋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口烟圈刚吐出来,瞥了她一眼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洪锋这个人性格利落,最讨厌和别人拐弯抹角。

童周过来时,已经有人递了张凳子,她顺势坐下,许溧和沈微星站在她的身后。

“带两个朋友见见世面。”童周陪着笑,说:“她们早就听说了洪老板的牌技了得,一直想来看看。”

洪锋眯着眼睛,掐着烟,瞥了沈微星一眼,说:“我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

话落,他用手指着许溧,脸上露出玩味的笑,“你和我玩一吧。”

“赌注必须是她。”

洪锋说完,食指往旁边一划,落在沈微星的身上。?

? 32、戏中人影

洪锋的话刚说完,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露出诧异的眼神, 纷纷看向许溧。

倒是童周不答应, 率先站起来,拍了下桌子,恼怒道:“洪锋,我是给你脸了吗?”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坐姿闲散, 眼神如同鹰般锐利, 他掐着烟就着桌子按下去, 猩红的火光顿时间消失不见, “你刚才还说她们两个听说了我很久, 现在我给了一个机会, 你们不要吗?”

洪锋说完, 扶着椅子扶手坐直身子, 视线盯着许溧, 问:“要不要来一把?”

“不用。”许溧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一时之间, 人群像是蚊子嗡嗡般活跃起来。

洪锋自在X市成名后, 很少有人拒绝他的要求, 今天却被一个女人驳了面子, 一时半会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许溧哪管这些,她能心平气和说出这句话, 代表着她多少还是留了体面。

许溧看了眼身旁的沈微星,二话不说准备拉着她离开。

结果她刚转身,走了一小步, 身后人的脚步却迟迟没有挪动。

许溧拧着眉, 手上的力气大到要将不属于自己的那只手揉碎, “你真打算把自己给卖了?”

但沈微星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手快要被磨碎,骨头带来的撕裂感几乎要让她喊出声。

但这些都不重要。

就在刚刚,许溧毫不犹豫拒绝洪锋的时候,沈微星便已经失了声。

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验过了。

从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想要的永远都不是像个弱者般被保护起来,只仅仅需要一个重视。

她需要有人站在自己的背后,而她只需要一转头,便不会发现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或许,她也可以痴心幻想一下。

“你先松手。”沈微星拧了拧胳膊,手掌并没有挣脱出,有些着急的说:“有点疼。”

四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一边,但许溧却像没有感受到一般,心里只剩下愤怒。

她不介意沈微星将所有的一切都当成等价交换,但她最无法接受的,便是沈微星把自己当成商品,去做赌注。

看着面前一脸痛苦的小姑娘,许溧胸口的怒意又涨了一分。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溧低着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

眼看两人僵持不定,童周青着脸走过来,扶着许溧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栗子,你先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话落,童周便感受到自己手上的肌肉由紧绷转向了松弛。

紧接着,一直握着沈微星的那双手终于松开了。

许溧轻笑一声,嘴角勾出清浅的幅度,眼神却冷到让人如坠冰窖,她往后退了一步,缓缓说道:“随你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她便转头从挤出人群,离开了这个地方。

许溧几乎是刚离开,童周不放心,自然的紧跟其后,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沈微星,让她不要冲动。

看着接连离去的身影,沈微星揉了揉被捏的红红的手指,似乎想在强撑着什么,因为她抿起嘴唇的动嘴很用力。

她抬起手臂放在眼睛上,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她整理了一下卫衣下摆的褶皱,走到洪锋面前。

灯光下,少女的脸色苍白,眼睛露出一种疲惫,似乎不管什么事情,都经不起任何波澜。

但就在她看向洪锋时,眼神又像是猎兽般凶猛。

沈微星两只手撑在桌上,因为用力,肩胛骨的位置稍稍凸起,她眨了一下眼睛,说:“我用我自己和你堵。”

——

在棋牌室和许溧不欢而散,沈微星自然回到自己家里。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敲打着窗面,像是有人洒了一把黄豆。

房间里湿气很重,床铺摸起来都起了霉味,墙皮被水泡了一大片,地面上还落了不少渣子。

沈母今天晚上没有回来,家里只剩下沈微星一个人,她洗漱完,躺在沙发上,开始酝酿睡意。

但眼睛刚闭上,脑海中便会浮现出许溧的脸。

而后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更多,紧接着便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忽然门口传来细碎的开锁声,沈微星一下子坐起来,担心是家里进贼,眼睛在屋子里默不作声的打转,试图在不惊动屋外人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结果外面的门刚关上,沈微星听见男人粗鲁的笑骂声以及衣服的撕扯声。

恶心感从胃里涌出,酸胀的感觉就挤压在嗓子眼。

沈微星勉强可以放心,但还是控制不住掐住手里的薄毯。

她靠着沙发,像是自虐般听着那边发出的声响。

搁在沙发旁的手机在黑暗中闪了一下,随后开始嗡嗡震动。

沈微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桑沃的电话,原本不想接听,但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便按下了绿键。

桑沃的声音依旧悦耳,不参杂任何一点造作的问,“星星,是你吗?”

沈微星嗯了一声,脑袋靠在沙发上,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就是,老板让我——”那边话还没有说完,便传来嘶的一声,紧接着便开了口,“就我问你,你现在人在哪?”

沈微星听着窗外的雨声,以及隔着墙壁的喘息声,小声的问答:“在家。”

“哦,那就好,我先挂了。”

那边说完之后,紧接着便想挂电话。

“等一下。”

腿上的被子已经滑落在皮肤上,阴凉的触感冰的沈微星一个哆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开始适应没有争吵的环境,没有沈母的抱怨以及沈父的谩骂,习惯了阳光下的干燥。

她抓着手里的被子,低着声音说:“我刚和我爸吵了一架,现在已经从家离开了。”

因为紧张,沈微星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她听着电话里传来空空的声音,脑袋里一片空白。

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沈微星从耳前拿下手机,黑漆漆的手机屏幕恢复了一点光芒,蜘蛛网似层层叠在一起,手指滑过,指腹便传来涩涩的感觉。

外面的一对男女似乎是撞到了家里的玻璃制品,发出啪啦一声,紧接着便是沈父的一顿咒骂。

“又是那个小混蛋把东西放这的,老子养她这么久,什么用都没有。”

“当初就应该把这小混蛋卖了,送人了。”

心脏像是被蒙了一层尘土,感觉灰扑扑的。

沈微星几乎是不报任何希望,想要挂断的时候,略显清冷的女声便从里面传出。

“沈微星,你现在人在哪?”手机音色混杂着丝丝声,许溧的声音听着并不真切。

但却像是一颗定心丸样,让沈微星惴惴不安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黑暗中,她的手指颤抖着,几乎都快要握不住手机。

沈微星划开窗帘,手指按着玻璃微微用劲儿,窗户便被开了一截。

凉风夹杂着雨丝迎面兜来,沈微星不受控制的打了个颤。

她想,等这件事过后,她是不是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有些话,她想由自己说给许溧。

“我在小区门口的旧房子里,你要过来吗?”沈微星的声音带着点潮意。

电话那头既没有说过来,也没有说不过来,只丢了一句真拿你没有办法,便挂了电话。

没有多余的声音干扰,房间有安静下来。

沈微星趿拉着拖鞋,换上了今天穿过的衣服,打开了卧室的门。

忽然听见声音,客厅地面上,沈父已经压在了女人身上,地面除了碎片还有撕扯的衣物。

沈微星兜起帽子,盖在了脑袋上,迎着微弱的光线,冷冷说道:“下次发情了,麻烦看看屋子有没有人。”

她说完后,便打开大门,使劲摔上。

脱离了恶劣的环境,呼吸着外面混杂着泥土的清新味道,嗓子里的那点反胃感才下去了一点。

楼梯上的光线老旧而昏暗,灯泡上灰蒙蒙的污垢几乎要遮蔽它原本的亮光。

沈微星一步跨上两个,很快就到了一楼。

她拉着帽沿遮着头发,弯着腰身,踩着泥泞的地面,冲向了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的河流涓涓,绿植已经忽然来了场雨水,而又重新恢复了生机盎然的样子。

沈微星蹲在屋檐底下,耐心地等着许溧过来。

雨越下越大。

许溧开着车,停在了沈微星小区门口。

车灯下,斜斜的雨丝像是针尖般落下。

许溧借着小区门口的光线,远远看见有人抱着身体,蹲在地上。

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离的近了,看见蹲在地上的女生穿着和沈微星一样的卫衣。

小区门口的老房子早就变得破旧不堪,墙面上还张贴了不少的广告,电线杆上的油漆都已经失了色。

许溧刚停下车,撑着伞快步走了出去。

沈微星只感觉到有一道比四周都要明亮的光线,直直射到她面前,有些刺眼,她抬头试图遮挡一些。

结果透过指缝,看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许溧慢慢靠近,最终在她面前停下。

她把伞往沈微星的头顶斜了斜,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紧接着,那个脑袋便扎入她的小腹前,沈微星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衣服了。

她听见她说:“许溧,给我一点时间。”?

? 33、戏中人影

暴雨如注, 地面上淤积了不少水坑,汽车碾过, 留下一地波痕。

车窗上留了层斑驳的水雾, 车载广播中的悦耳女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孤冷。

沈微星系着安全带,两只眼睛牢牢盯着前方,手掌撑在膝盖上时,指头关节微屈曲。

从上车直到现在, 许溧嘴唇崩成条直线, 一句话都没有说, 任谁都能看出她在生气。

沈微星自然也看出来了, 却偏偏一句都说不出口。

这种感觉就像哑巴黄连, 明明一肚子的不舒服, 却偏偏没有办法说出来。

她知道许溧是因为自己生气, 但生气的具体理由却并不知晓, 只能凭借着直觉猜想。

即将到达路口, 红绿灯下聚集了不少车辆,喇叭声交叠在一起此起彼伏。

旁边的车辆突然来了一声, 许溧心脏都慢了半拍, 摇下车窗时却怔然停手。

不是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 但搁在以往, 她肯定是换上音乐,耐心等着车辆龟速前进。

但今天却被影响到思绪全乱, 找不到一点突破口,只能寻找外力来发泄自己的郁气。

许溧心里自嘲一瞬,暗想自己越活越回去。

雨丝透过半开的窗户飘散进来, 带来一车的寒气, 沈微星当啷一回神, 还以为许溧是不耐烦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今天晚上麻烦你了,谢谢。”

许溧转头,莫名其妙地看她。

沈微星继续,“我知道我很麻烦,但你再等等,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这句话刚才在沈微星家门口的时候,许溧便已经听她说过了,但现在第二次听见,许溧忍不住眉头轻轻蹙起,问道:“你再说什么?”

手里的触感绵软而又暖和,是握紧一次就不会放弃的那种。沈微星看着她,眼皮微微向上耸拉,像是只怯弱的绵阳。

车窗外的喇叭声还在继续,红灯的倒计时在逐渐减少,前方的玻璃上沁了一层水滴。

隔着安全带,沈微星有些艰难的靠近,一只吻落在了许溧的嘴唇上。

饶是淡定如许溧也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第一次在触手可及的现实中,沈微星第一次靠近自己。

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能明显感受到刚才还雾霭沉沉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女孩子的吻很纯情,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蝴蝶骨上的蝶翼微震,像是脆弱的枯叶蝶。

许溧看着眼尾发红的沈微星,以一种既不现实的感觉问:“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沈微星没有回答,转头看到亮起的绿灯催促道:“可以走了。”

——

许溧带着沈微星回了自己家。

突如其来的雨季让客厅都散着潮气,沈微星洗完澡后打了个颤,随后抓着浴巾紧紧披在睡裙上,一个人坐在了沙发上。

浴室花洒的落水声哗啦啦的,沈微星听的脸有些发烫,索性站起来收拾睡觉的床铺。

可脚刚挪了一步,又想起来这是许溧的家,她并不知道闲置床铺的摆放地。

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窗户被风吹起了一角,雨水顺着安全栏洒在了窗台上。

即使裹着一层浴巾,但露在外面的小腿还是单薄,沈微星身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小点后,随后终于走到了窗台前。

雨水有些溅在了锁骨上。

沈微星懒的用手擦,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开始愣神发呆。

今天这么冷的天气,要是她对许溧说自己睡在客厅,答应率基本等同于零,但许溧要是自己睡在客厅,于情于理有些不太合适。

但要是两个人睡在一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沈微星都快要把自己绕进去的时候,浴室的门终于开了。

浴室里聚集了不少热气,门猛被推开,里面的热气便四处躲藏。

许溧一边擦头发,一边从其中走出来。今天天气冷,她穿了件宽肥的大T,下面什么都没穿,但也有可能什么都穿了。

沈微星不是很确定。

明明站在风口,沈微星的耳垂开始不自觉的发红发烫,像是快速转移注意力,还是别的什么,她快速合上了窗户。

“你站在那里不冷吗?”许溧坐在沙发上揉搓着长发。

沈微星摇头,愣愣道:“不冷。”

许溧哦了一声,打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翻出吹风机,问:“你要吹头发吗?”

沈微星摇头,“不用。”

许溧再次嗯了一声,拿着吹风机站起来,走到沈微星的身边。

脱离了光源,一切都是昏暗的,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隐约有下一整晚的架势。

沈微星视线乱瞥,即使许溧已经停在她面前,还是不愿意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许溧自然也清楚,但在今天之前,她或许还会由着对方闹,但今天沈微星主动亲了她之后,有些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

许溧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在自己的屋子里,穿着自己的衣服,就连身上的味道都和自己的一样,就像打了标签一样。

只有傻子才会忍得住。

但许溧并不想傻的太明显了。

她不由分说扶住沈微星的肩膀,手掌搭在沈微星的肩头,说:“你头发还没干,一会儿会弄湿床的。”

刚才离的远了,许溧身上的味道并没有很清楚,但现在靠近了,扑鼻的香味仿佛要漫出来了一样。

她就像是被捆了手脚的蜜蜂,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明明许溧还是那个许溧,但却比起平常多了很浓的压迫感。

沈微星被摁在了沙发上,随后便是吹风起的嗡嗡声。

暖风吹在头上很舒服,指腹滑过头皮时,更多的就像是在按摩。

发烧还有丁点湿的时候,许溧便关掉了吹风机,挨着沈微星旁边坐下。

光线皎洁如月,但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一起如丝般拉扯。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在亲密这件事情上,沈微星明明只需要享受就好,但她却是凶巴巴的。

就像这次,她被破坐在了许溧的腿上,浴巾滑落至地面,胸口的肌肤上布满了水。

也不知道是许溧的头发还是别的什么。

但沈微星却只是敛了敛睫,手指勾在许溧的锁骨上,直接咬了下去。?

? 34、戏中人影(三)

许溧一直认为人体最脆弱的两处, 一个是锁骨,另一个是肩胛骨。

和其他的骨头构造不一样, 这两个地方就像码放整齐的玻璃杯凸出的一小块, 稍不注意,便又可能啪的一声掉落。

沈微星的嘴唇砸在上面,就像玻璃坠地,许溧想要捡起来, 却一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可这种痛感就像蚊子吸了一口血, 抓起来痒, 不抓的话更痒。

不知道咬到了什么地方, 许溧没忍住嘶了一声。

沈微星立即停下, 眉头微皱,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她的嘴唇微启, 上面糊了层水渍, 牙齿抵着唇瓣时, 微微下陷,光是看着就格外柔软。

许溧的心脏像是被小猫挠了般痒, 她几乎是按耐不住用手搭在沈微星的后腰, 起身时, 两只手便滑在了沈微星的臀上。

身体的重力骤然落空, 沈微星下意识用双腿勾上了许溧的腰,手臂牢牢穿过对方的脖颈, 下巴抵在了许溧的肩膀上。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察觉到腰上的手落在臀部时,才不太自在的动了动。

“不要乱动。”许溧按住她的臀, 平常看着没有几斤肉的身材, 此刻却异常的绵软, 像是充满棉花的抱枕,“小心把你扔下去。”

头顶的光异常明亮,直直刺在沈微星的脸上,衬得她面色更加苍冷。

她从许溧的肩上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问:“你会吗?

沈微星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卑劣的,擅长去抓一切漏洞,然后在必要时候发挥它们的作用,像个位居高层的人物。

对待许溧也毫不例外。

可偏偏许溧最吃这一套,私心里,她想看一向强势的沈微星眼尾泛红,声音断断续续,无处可逃时只能紧紧抓着她。

“不会。”感受到对方身体滑落,许溧将人往上颠了下,问:“想不想试试?”

沈微星嗯了一声,面露不解。

许溧也不催,这么抱着沈微星,耳语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她仅仅只需要扬起脑袋,嘴唇便可以贴上沈微星的耳廓。

闷热的气息像是一小股风落在沈微星的耳膜。

许溧离开的时候,热气氤氲在耳侧,久久不能消散。

指腹下是柔软的肌肤,沈微星看着自己的指甲因为用力,甲床上形成了浅浅的红。

良久的就在许溧快要放弃的时候,沈微星嗯了一声。

结束的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沈微星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听着外面雨打绿叶的声音,心脏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房间门再次被打开,许溧掀起被子的一脚,挨着沈微星躺下。

这张不是那种两米宽的大床,两个成年人平躺在一起的时候,胳膊都可以挤在一起。

沈微星只觉得自己的指缝中滑过一只湿润的手指,随后十指相扣。

不用想也知道这只手是许溧的。

沈微星眨了下眼睛,轻轻扣住了这只手。

“刚才感觉怎么样?”许溧感受到沈微星的主动,心情大好的问道。

这种问题沈微星不知道如何回答,说快乐吧,真的快乐,说痛苦吧,也真的痛苦。

那种把自己的所有感官交给另一个人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沈微星思考了几秒钟,认真回答道:“没有试过其他的,不太好评价。”

许溧一下从床上起来,侧过身子,手掌撑着下巴,问:“你还想和谁试试?”

沈微星侧眸,言语淡淡,“你让我评价的。”

许溧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一口气憋住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很是难受。

无奈,只得重新躺平身子,重重的叹了声气。

兴许是今晚的兴奋劲横冲直撞,许溧现在觉得特别精神,思绪清明之下,也越来越不解,沈微星这次为什么松口。

难道是在赌桌上良心发现?

许溧越想心情越烦躁,最后忍不住开口:“星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微星自然也没有睡着,嗯了一声。

“今天赌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许溧问。

床是挨着窗户的,窗户是留有一条缝隙的,风吹起窗帘,显得鼓鼓的。

沈微星就着那一点缝隙,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

老实来说,能赢洪锋是她没有想到的,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洪锋运气差,总之,她最后是赢了的。

而洪锋也信守承诺,允许了她一个条件。

但沈微星却用这条件在约了一桌。

有今天赢的钱做本金,哪怕下次输了,但目的却可以达到。

黑暗中,沈微星动了动嘴唇,意简言赅道:“我赢了。”

她的语气不骄不躁,像是再说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许溧知道,越是被她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事情,越是大事。

她侧过身子,在黑暗之中看向沈微星,交代道:“原本我今天很生气的。”

“我知道。”沈微星说。

“那你一定不知道原因吧。”许溧攥着沈微星的手紧了紧,如实说道:“我生气的原因是,你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你是一个人,不是一个货物,你不应该用衡量货物利弊的方法衡量你自己。”

耳畔的话略微有些着急,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甚至都有些大。

沈微星感觉到手指被收的越来越紧,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

但未挣扎开来,索性放弃防抗,声线平稳的问:“有什么区别?”

许溧顿时哑然。

沈微星最讨厌的就是说一些别人听起来的可怜话,因为卖惨是没有用的。

但今天晚上,却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了种倾诉欲。

许溧的脸她勉强只能看到轮廓,但沈微星却觉得刚刚好。

什么都看不见,就不会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也自然不知道她在难过。

沈微星说:“知道我今天晚上回去看到了什么吗?”

许溧没有说话,沈微星便冷笑一声,自嘲意味特别足的说:“我看到了我爹把别的女人带回了家里。”

“而我就住在隔壁,听着他们发出恶心的声音。”

“我把自己当成货物,用自己去衡量每件事情的利弊,是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

说到最后的时候,沈微星眼睛微微有些酸,她眨了眨眼睛,缓解道:“我困了,睡觉吧。”

黑暗如同无形的巨网将人锁的实实的。

就在沈微星盯着黑暗发呆时,许溧很轻的开口,说:“星星,你很厉害。”

这一句话立即使沈微星转头,借着暗光,吻上了许溧的唇。

比起那些安慰,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柔软的,相反的,她需要一种认可。

而许溧满足了她。

次日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身侧也已经空空如也。

沈微星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洗手间,潦草的洗完脸,便开始摸手机。

难得是休息日,沈微星原本打算用这一天学习,结果书包被她扔在网吧里,她只得换上昨天晚上的衣服,手机揣进兜里就往网吧跑。

到了网吧时,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沈微星站在门口,稍微将气息平缓了一下才进去。

她刚一推门,桑沃便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热情冲她招手,“来了呀,老板刚出去。”

“没有找她。”沈微星说:“马上要考试了,我过来拿下书。”

桑沃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昨天晚上老板站在网吧和站岗一样,时间越晚,她越着急,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拨了一通电话,让她打。

结果也不知道那头的沈微星说了什么,电话刚挂断,老板人就冲出去了。

然后现在她都没有见到人影。

桑沃揉了揉太阳穴,颇有种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无奈。

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沈微星往前走了几步,大门便被人再次从外面推开。

是许溧。

桑沃正准备打招呼的时候,结果对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直走到沈微星面前。

可能是因为即将高考,网吧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听起来格外悦耳。

“你怎么走的时候,一声招呼都不打?”许溧面色有些着急的问。

沈微星抓了抓手底下的衣袖,面无表情的反问:“你打了?”

这话说的太简单了,许溧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沈微星看了她一眼,只是这眼神有些凉森森的。

桑沃过来的时候都不小心被波及到。

但桑沃神经大条,对这些只当没有看见,问道:“星星,昨晚老板接到你了吗?”

沈微星嗯了一声,然后没有说话。

桑沃继续:“那你昨晚住她家了?”

这句话沈微星不知道什么回答,索性闭上了嘴巴。

她一沉默,桑沃便知道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她视线从沈微星的身上扫了眼,目光最终停在了对方的侧颈。

细长的脖子上垂直丝丝缕缕的碎发,穿堂风轻扶,碎发被撩起了些许。

红色的印子像是被盖了章一般,死死钉在脖子上。

那可不是挠痒痒就可以挠出来的。

桑沃瞬间秒懂,视线落在老板身上,问:“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结果许溧还没有说话,沈微星便抢了话,“没有关系。”

桑沃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在心中默默腹诽:睡都睡过了,说没有关系,谁信呀?

作者有话说:

没有睡!没有睡!没有睡!?

? 35、戏中人影(四)

沈微星站在镜子前脱下卫衣, 随手套了件白T,扔在床上的手机轰然震了一下。

衣服被压的时间久了, 上面生出不少褶子, 沈微星不紧不慢抚平,从床上捞起手机。

看到微信的发信人是谁后,沈微星心情明亮了几分。

鱼儿已经上钩了,下一步就看诱饵够不够大了。

她点开微信, 点开印着红点的人, 看完了整条微信。

【洪锋:周一晚上, 棋牌室见。】

沈微星嘴角微勾, 眼睛盯着窗外, 把玩手上的手机,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后, 她的嘴唇又崩了起来。

洪锋上钩了, 但要想让沈父上钩, 还差一笔钱。

而且是很大一笔钱。

沈父这个人脑袋长了虫,比常人少了那么一点猜忌, 能被他惦记的只有两样。

钱和赌。

有钱才能去赌, 所以归根究底只是一个。可仅仅就这一个也让沈微星伤了脑袋。

她身上的钱甚至不够这次行动的十分之一, 可就因为没有钱就放弃吗?

沈微星不想,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也是她可以过上正常生活的希望。

挨着镜子旁放着一张桌子, 原有的木头颜色因为长时间没有用,已经变成了乌漆麻黑的肮脏样,上面铺了一层规整的玻璃, 这是她搬进来的第一天, 许溧帮她找的。

沈微星靠在桌沿, 手掌撑在冰凉凉的玻璃上,开始想如何才能筹到钱。

许溧在外面左等右等都不见沈微星出来,和桑沃打了个招呼后,便去了沈微星的房间。

她敲了几下门,听着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时,这才推开。

许溧原本推门的缝隙很大,是后面如果有个人都可以看清楚房间是什么样的程度,她正准备开口,眼神落在沈微星身上时,啪一声关上门。

房间虽然被整理宽敞了,但有些硬性设施没有办法改变。

墙面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勾勒出长短不一的黑色,靠近墙角的地方,一大摞的货物装箱堆砌在那处,最上面的箱子甚至有些出格的冒出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下。

混乱的房间内,沈微星只穿了件白T,头发散落在肩膀上,她的双腿修长白皙,脚踝处很细,镶着一种脆弱的无力感。

她身上总有一种残破的沉沦感,就像是停驻在岸边的小船,无时无刻不再经历雷雨交加。

沈微星敛去多余的心思,从床上捞起裤子,一只脚踩在床沿上,准备把脚伸进裤管时,手腕便人从后面一把抓住。

鼻翼间没有玫瑰味了,只有早晨洗漱的牙膏味,是清爽的薄荷味。

“你不走吗?”沈微星任由手腕被禁锢,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许溧听了这话高兴不到哪去,小声骂道:“你有没有良心。”

手腕双的温度逐渐热了起来,沈微星试图挣脱,结果却被人越握越紧。

“生气了?”许溧环着她的腰,趴在她的耳边问。

沈微星不懂声色地觑了她一眼,否认:“没有。”

“你还说没有。”许溧淡笑了一声,胸腔甚至都开始震动。

但正是这种感觉让沈微星觉得不舒服。

她在心里盘算了下轨迹,从早上开始,发现许溧没在屋子里的时间,她的心情实际上就已经糟了。

可偏偏就是这种小事,她没有办法坦白将出来。

身后的笑意一点点的牵拉,沈微星保持着最后一点震惊,等着对方笑完之后,说:“可以放开了吗?”

“不用。”许溧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身前被她搂的严实的小姑娘确实生气了。

她对哄小孩没有经验,却对如何哄好沈微星倒是勉强有一些拙见。

就像养一只脾气古怪,性格傲娇的猫咪,闹的时候,永远都不要反抗,顺毛摸不仅可以安抚情绪,甚至可以摸到柔软的肚子。

许溧说:“我今天早上出门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不见了,急死我了。”

沈微星的小动作终于停下来,问:“谁让你走的时候不说一声。”

“我没有想到你醒来的时间这么巧。”许溧哄道:“等下次你去我家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安排妥帖。”

从早晨起便开始的郁气被许溧三两下就驱赶了,沈微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喃喃道:“不去了。”

许溧也不生气,俯在沈微星的耳边,低声道:“你要不去了,我就来这里找你。”

沈微星侧眸,措不及防地对方许溧含笑的眼眸,一时之间心跳都慢了半拍。

许溧用自己的唇碰了碰沈微星的唇,说:“到时候趁桑沃不注意,每天晚上跑到你这里偷腥。”

“有没有很刺激?”

“闭嘴。”话题逐渐变了味道,沈微星没有适应,快速喊了停。

结果许溧却不依不挠,按在沈微星腰上的手轻轻挠了一下,问:“好不好?”

沈微星浑身都是痒痒肉,昨天晚上许溧就已经清楚了,手不管按在什么地方,身体可以立马软下来。

别管嘴巴有多硬。

“我会把门锁上的。”沈微星想要挣脱,但力气比不上许溧,反而被对方欺负的越厉害。

一双手从腰上开始逐渐变了味道,顺着衣衫下摆进去,放在了沈微星的肚子上。

没有衣物的遮挡,痒痒肉似乎也可以变成身体的薄弱点,许溧的指尖游走在沈微星的皮肤上,触感温热柔软。

沈微星的嘴角立即软了,膝盖不受控制的弯着,随后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下,便趴在了床上。

白T的领口大,这也在极大程度上满足了许溧,她把领子往后扯,前面抵在沈微星的脖子上,后面则露出很大一片皮肤。

嘴唇碰在上面的时候,她甚至都感受到沈微星身体的战栗,手指向下,落在她的柔软处轻轻按了一下,哄道:“没事,我有钥匙。”

沈微星顿时被自己给蠢到了。

她怎么能忘记这是许溧的网吧,可身体上的愉悦感已经被唤醒了,床上只铺层薄薄的床单,双手轻轻一握,原本平坦的边角顿时褶皱起来,她的身体底下还是准备换的裤子。

这条裤子要是脏了,就真的没有办法换了,沈微星小声说:“把我的裤子拿开。”

许溧会错了意,半截手指已经没入内裤里,“脱下来?”

沈微星闷哼了一声,骂道:“混蛋。”

窗帘隔光效果不是很好,房间被照的并不黑。

许溧压在沈微星的后背,指腹上一抹潮湿,而沈微星用牙咬着床单,拼死克制着。

“宝贝,放松。”许溧用沾着潮湿的手抵在许溧的唇边,随后按在了她的唇瓣上。

牙齿这才松开了床单,沈微星瞥了眼许溧,咬住了许溧的手。

她原以为许溧会露出疼痛的表情,却不想许溧像是在看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看着她。

顿时没有了兴致。

沈微星松开了牙齿,趴在床上缓口劲儿。

结果许溧得寸进尺,调笑着问:“好吃吗?”

沈微星气不过,直接踢了过去。

许溧爱极了沈微星表情鲜活的样子,正准备继续逗她两句,搁在桌上的手机便响了。

“帮我拿下手机。”沈微星指挥道。

许溧一只脚撑在地面,另一只脚踩在床上,稍一用力,便把手机拿在手上。

她没有去看沈微星隐私的习惯,手机递过去后,便趴着和沈微星一起看。

但看到来电人显示洪锋的时候,直接抢过了手机。

沈微星手里一空,侧眸看着许溧,莫名奇妙道:“你抢我手机干什么?”

许溧瞪了她一眼,“你还和他联系?”

即使现在和许溧关系亲密,沈微星也不喜欢有人这么管着自己,但对于许溧她抱有很大的耐心,“为什么?”

许溧:“这个人很危险,你和他联系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的吃。”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沈微星抿了抿唇,两只手垫在后脑勺后面,犹豫要不要把计划告诉许溧。

许溧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沈父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死死扎在心脏的最深处。

关于沈父的所有事情,她清楚的知道,她是没有办法的。

就像邻里之间经常说的那样,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没什么说的准,再加上沈母寡断的性格,似乎真的拿他没有办法,她自小的时候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做沈母那样的女人。

那样的委曲求全,去看另一个人的眼色。

沈微星就是想让他尝尝每天被人追着,家都没有办法回。

身旁的许溧也不催促,只是挂断了电话,她揽着沈微星的腰,吹着并不温柔的耳边风,“乖,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牢牢摁住了沈微星的逆鳞。

许溧这是拿她当什么了,金丝雀吗?她最讨厌的就是看着等着主人投喂的宠物。

即使知道许溧这话并不是这个意思,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我们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这句话太伤人了,即使是许溧也被吓唬的一震。

诚如沈微星所说,她们是没有什么关系,就连微信都没有加,能算什么关系。

许溧翻身压在沈微星身上,两只手摁在对方的手腕上,眼睛迸发出冷冽的光,“都这么伺候你了,你说没有关系?”

手腕被攥的很紧,痛感自那个地方传开,沈微星索性也不挣扎,双眼直视过去,说:“那是你乐意。”

许溧几乎要被气笑了。

她知道沈微星是果断的,有时候她那沈微星是真的没有办法。

就像现在,伤人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许溧生气的还只是沈微星没有正视这一段关系。

她可以等沈微星,不管多久都可以,但她无法接受沈微星潦草的言语。

“真想把你这张嘴缝起来。”许溧狠狠说完,随后从沈微星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后,走了出去。

只留下沈微星一个人在房间里。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沈微星盯着天花板,良久,用手掌拍在了脑袋上。

明明不愿意发脾气,可在别人提起那种被掌控的生活时,还是忍不住。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小人一样,毫无理由的揣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任何人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一道利剑,刺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许溧走到前台时停下,敲了敲桌子。

桑沃立即回神,从电脑旁探出脑袋,问:“怎么了?”

许溧脑袋乱糟糟的,理清楚思绪后,才说:“最近这几天沈微星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记得给我打电话。”

桑沃的手从鼠标上脱离,正色道:“比如?”

“比如半夜出门,再比如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许溧斟酌了几秒,随口举例。

下一秒桑沃就露出震惊的眼神,用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问:“老板,你已经大度到纵然星星带别人在你的地盘上过夜了。”

许溧:“闭嘴。”

桑沃哦了一声,等着老板继续说。

许溧轻咳了一声,说:“她最近认识的一些人,我不是很放心。”

作者有话说:

抱抱浑身是刺的星星。?

? 36、戏中人影

周一晚上, 沈微星下了晚自习后,如约而至来到了棋牌室。

这里和往常一样锣鼓喧天, 灯红酒绿, 一茬茬的客人不知停歇的更换,但下一批又会来带不同的熙攘。

没有什么是无可替代的。

最近天气已经重新晴朗起来,潮气也被逐渐驱散。沈微星换下校服,穿着一身休闲便装, 和这里的人打扮的格格不入, 但因为她长相出众, 又恰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赢了洪锋, 因此她出现, 二楼短暂的安静了一下, 齐齐看向门口。

沈微星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从心底生出一种厌恶感。

比起被人这么盯着, 她更喜欢悄无声息的淹没在人海中, 不被任何人注意,堂而皇之的将自己藏起来。

但幸好这种打量持续时间不长, 沈微星轻咳了一声, 场子逐渐又热闹起来了。

她这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迈着步子, 走了进去。

上次洪锋输了牌,丢钱事小, 但丢人事大,因此这次约沈微星,可是在圈子里放了话的, 说上次只是因为生病, 精神头不对, 所以输给了一个小丫头,今天晚上还会来一场,到时候定要将那个小丫头输的回家哭。

沈微星早在一众好友的朋友圈里刷到了这种话,虽然文字表述不对,但意思也大差不差。

她自然对洪锋,或者准确来说,这种男人的心思门清。

傲慢,自大,蛮横,面子大于一切,如果她第一次输给了洪锋,那结果一定不会是现在洪锋约着她见面了。

许溧说的很对,洪锋就是一个危险人物,但那又怎样,但凡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她都不会去放弃。

赌桌前早就站满了人,洪锋还是老样子,没骨头似的倚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烟,他身旁围满了卑躬屈膝的人,但他浑不在意,反而是眼神微微下撇,一脸轻视的模样。

他远远看见沈微星过来,正了正身子,又似乎意识到这太掉面子了,而后又仰卧起坐般的回去。

直到沈微星走过来,他才搭起眼皮,懒懒道:“被你的小情人绊住脚了,来这么晚?”

“让我们老大等了这么久,你是看不起谁?”身旁有一个小弟符合道。

沈微星一直对这些正事之外的话属于懒得搭理的态度,但偏偏今天一个两个都戳着她的痛处,一个个往外提,真的是厌恶透顶。

但洪锋目前不能硬碰硬,但这并不代表沈微星谁的气都乐意受着。

她脑袋一侧,眼神落在说话那人的身上,嗤道:“你说我看不起谁?”

这话无疑不是一个坑,那男人回答谁都不是,面色立即一遍,准备撸起袖子的时候,沈微星又把视线落在洪锋身上,淡淡道:“这就是洪老板的待客之道吗?”

场面顿时一片哗然。

这里坐着的,几乎很少有人和洪锋起正面冲突,那小弟听了沈微星的话,仿佛得了道免死金牌,立即来了劲儿,但被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叫停。

“回去。”洪锋站起身子,烟头在桌沿蹭了一下,点点星火落地,顷刻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他伸出一只手,重新一个小弟过来把烟递在他手上,再次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沈微星眼睛眯了眯,心里顿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设想。

洪锋本就生的健壮,一步步走到沈微星面前,几乎覆盖了所有光源。

他把手里的烟递过去,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沈微星,说:“我带我兄弟,给你陪个不是。”

男人手里夹了根未燃尽的烟,身上布满了呛人的烟味,沈微星锁着眉头,暗自猜想,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因为即使在讨厌,沈微星也得接下,并且把烟含在嘴里。

小小的挑衅可以换来洪锋这种人的注意,但要是动作大了,那便过犹不及。

沈微星扯了扯嘴角,用拇指和食指掐着那截细白的烟,说:“客气了。”

她原本只打算把烟夹在指尖,但洪锋回到位置后,看见沈微星没有动静,反问:“看不上?”

“没有火。”沈微星瞥了眼烟,好像再说一遍平常的事情。

洪锋一拍脑袋,再次走到沈微星面前,“看我这脑袋,来,我给你亲自点上。”

“不必了。”沈微星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洪锋的脸色立即变了样,“我小弟的面子你给了,我的面子你就不给了,快,我给你点上。”

沈微星推迟不得,随后将烟含在嘴里。

打火机的火苗很细,蓝色火焰上罩着一层昏黄,沈微星脖子往下仰了仰,就着洪锋的手点燃了。

烟头燃烧起来泛着猩红,沈微星的长相本就偏淡,但这种风格的脸身上恰巧多了一分淡漠,好像浑身都沁了层凉气一般。

沈微星本就不喜烟味,现在是被架着脖子硬上,眉目及其不耐,特别是放下烟,口腔中充满烟气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不好招惹的感觉。

不远处在喝酒区玩乐的童周没忍住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远在网吧的许溧。

烟已经抽了,这件事也算接过,正事也到了解决的时候。

一副扑克牌有五十多张,需要三个人玩,洪锋随后指了一下人,凑了一桌。

随后便是裁判洗牌,三个人一个接一个的抽。

这种最老式的玩法,是洪锋最擅长的,他为了在众多小弟面前迎回面子,已经完全降低了自己的无耻程度。

但却抽了一手的烂牌。

洪锋看着手里稀巴烂的牌,没有一个顺子,差点都想把牌扔进牌桌,直接开始下一局。

但这也局限于随便想想,洪锋真要这么做了,明天这些小弟也不用跟着他混了。

三个人整理完牌后,洪锋先开始。

他丢了一个五。

下一个就是沈微星,她往桌面丢了个六。

另一个人也把手里的零牌往下扔。

一圈下来,洪锋丢了个十,他现在的打算是把所有的碎牌扔下去。

但他的碎牌太多了,压根扔不完。

但直到第一局结束,除了另一个男人,沈微星也同样没有扔下一个顺子。

洪锋原本没有什么惊讶的。

但好几轮下来后,他发现不管是他的牌好,还是他的牌烂,沈微星都能跟在他的后面。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洪锋扔下手里的牌,说:“不完了,没意思。”

桌上另一个男人立即如释重负,麻溜地跑下去。

桌上只剩沈微星和洪锋两个人面对面。

洪锋看着对面的女孩,长了张不太好惹的脸,偏偏今天一次又一次用这种含蓄的方法,一步步折磨他的眼睛。

想想就觉得生气。

洪锋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将烟摁灭在桌上,桌面很快被烧出了一个黑色的圈,他指着沈微星,说:“你,给我过来。”

说完,便率先拨开人群,大步走了出去。

沈微星落了他几步,也紧跟着下去。

两个人站在棋牌室门口,昏昧的灯光下投射出两人的影子,马路上驶过一辆摩托车,声音简直震的耳朵发聋。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着。

最终还是洪锋没忍住,先开口问:“你今天是故意的?”

沈微星眼睛不带任何闪躲,嘴角动了两下,但没有说话。

“别装了,我早都看出来了,你来网吧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我?”洪锋脸上挂起得意的笑。

沈微星还以为他是对自己猜对结果沾沾自喜,因此毫不避讳的承认道:“就是为了你。”

马路上异常安静,只余棋牌室里传来麻将推入麻将桌的声音。

洪锋原本就是随口说了一句,但被沈微星这么一应,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沈微星一向懂得把握机会,坦白道:“我最近被人借了一笔钱,一直要不回来,听他说也欠了你的钱,想让你和我一起要。”

洪锋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笑,但心里却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及其不舒服,问:“谁?”

“老沈。”沈微星上下唇一张一合,吐出来自己父亲的名字。

但洪锋先是眉头紧锁,一脸思索状,后想起来了,脸上闪过吃人的表情,说:“他一个废物,没钱。”

“是吗?”沈微星却是一点都不相信,继续说:“我前几天还看见他在赌呢。”

洪锋问:“什么时候?”

“大概有两三天了,一个人他可能会推,但两个人去找,他一定没有地方躲。”沈微星说。

“不用了,我找到他,会把你的钱要回来的。”洪锋扔下这句话后,随后匆匆离开。

沈微星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的楼梯上,直到看不见人影,嘴角才微微勾起。

好戏才刚开始,明天就看看鱼儿会不会上钩了。

沈微星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小心嗅到了指尖浓郁的烟味。

她一会儿本来打算去网吧,但现下这个样子回去,势必会和许溧在吵一次。

沈微星很嫌弃这个味道,准备回去的路上看能不能碰到便利店,买瓶水冲冲手。

结果刚走没几步,手腕便被人一把抓住,

撩人的玫瑰香充斥在她的鼻翼间,出于对某个人的怀疑,沈微星放松了警惕。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抵在墙角。

墙面是用小石子砌成,后背抵在上面时,硌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随后一只手腕便被按在墙面上,皮肤直接和粗糙面接触,那截手腕感觉被磨破了。

但沈微星顾不上挣扎,因为面前人抓起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鼻翼间,轻轻嗅了一下。

微凉而又陌生的气息打过来,沈微星脊背没忍住颤了一下。

她抬眼,看着许溧陌生的眼瞳,听着对方说:“你抽烟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久不见,贴贴~?

? 37、戏中人影(六)

热浪打了圈地转过来, 路沿旁的树桠悠闲晃动。

少了白天的亮光,许溧的眼睛在黑暗中更加幽暗, 宛如伺机绞杀猎物的狼, 充满了侵略性,她说完之后,视线扫过沈微星的脸,最终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说:“沈微星, 为什么你就是学不乖呀?”

后背倚在墙壁上, 凸起的石子像是针一般扎的沈微星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 两个人就陷入了冷战的境地。

许溧的冷战和别人的不同, 她会像往常一样和你说话, 让你做事, 但举手投足间却少了几分亲昵。

沈微星不是傻子, 自然能感受到, 同时心里也觉得憋闷。

她不明白,明明这么小的一件事, 许溧为什么会生气?

这些以前在沈微星的意识中, 是完全不会出现的问题, 她讨厌拖泥带水的解释, 讨厌哭哭啼啼的哀求,她习惯了用自己的办法去保护自己。

这样就够了。

没有谁可以管住她。

沈微星两只手绞在身后, 指尖试图扣下墙上的石子,“关你什么事?”

许溧扯了扯嘴角,唇边闪过一丝敷衍的笑, “你说为什么?”

她一边说话, 一边捏着沈微星的腕骨, 将右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鼻翼间,轻轻嗅了一下。

沈微星的皮肤很白,手指劲瘦,指节凸出,像是被打磨过的玉石,格外的有质感。

隔着一道墙,沈微星甚至可以听见棋牌室二楼的歌声,在黑夜中久久回荡。

但她无暇顾忌,因为许溧正捏着她的手腕,放在唇边,牙齿抵在腕骨上,咬了一下。

力道不重,更像是情人之间的亲昵。

沈微星不知怎么的,刚才还缺了一块的心脏,瞬间便被填补回来,她眼睛微瞪,一脸惊讶的看着许溧。

“没良心的。”许溧说着,松开了沈微星的右手。

失去了束缚,沈微星心底一个松动,还没有等彻底放松下来,许溧便开口。

她还是笑着,但眼神却是凉飕飕的,看着格外渗人,“你允许我亲你,允许我摸你,甚至说出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这句话,现在却反而说,我们没有关系?”

“你找人伺候你,还得花钱,到了我这,想白嫖就算了,还是我们没有关系?”

“沈微星,你说说你,是不是没有良心?”

许溧半分假话都没有添,说的沈微星竟然生出几分心虚,寻头转闹的时候,心里还想原来许溧是为了这些生气。

她垂下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晃动了一下,打着商量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帮帮你。”

沈微星说这句的时候,眼神很清澈,像是忽然想明白什么事情了一样,惹的许溧半句话都说不出。

她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难不成她说:我就是图你的身子?

她许溧可做不出这事儿。

沈微星看着许溧嘴角扬起一抹笑,虽然只是轻轻勾起,但她却觉得自己是做对了。

本来这种事情就是有来有往,床上的事情,你痛快了,她痛快了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微星开口,问:“那今晚——”

“闭嘴。”

沈微星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许溧叫了停,正想说完的时候,便听见身前的人叹了声气,说:“再不听话,我就直接亲你了。”

沈微星立即闭嘴。

昏暗的角落里,路灯的光线毫不吝啬地打过来,将这里的冰山一角牢牢印在地面上。

个头稍矮的女生脑袋微垂,而她面前的身影却是不偏不倚,眼神牢牢锁在一个人身上。

回去的时候,原本许溧是想带着沈微星回自己的住处,但沈微星却没有答应,她说自己有几个证件忘在家里了,需要回去拿。

许溧原本想陪她一起,但被沈微星以今天晚上想陪陪妈妈给拒绝了。

许溧这才偃旗息鼓,送沈微星到了小区门口,看人走了进去,这才回去。

沈微星已经有久没有回家了,具体多久她也算不出来,总之站在单元楼下的时候,看着原本锈迹斑斑的铁门被重新涂了一层油漆,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好笑。

那新鲜的红色裹了满满一层,每个边角都不放过,却在已经破败的旧搂中,显得滑稽而又好笑。

沈微星穿过楼梯,墙沿摆放了一辆积满灰的老式自行车,轮胎都已经掉了一个,她在往上走,里面依旧和以前别无二致。

直到脚踏实地站在自家门口时,心里的恍惚便骤然散去。

这才是她的家,这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

沈微星深吸一口气,随后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幸亏门锁没换。

沈微星暗自庆幸,但却在推开门的时候,看着里面昏黄的灯光后,心里却生出一缕疑惑。

到底谁在家中。

沈微星心里想完,自己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紧接着她便看见站在门口的人。

沈母穿了件自己用布做成的连衣裙,脸色比起上次憔悴了不少,看着沈微星站在门口,眼睛霎时间糊了一层水汽,“星星,你终于回来了。”

沈微星没有办法忘记上次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做个无事人将自己置身事外,她讨厌沈母的自我感动。

沈微星把钥匙环扣在手指上,捏在手里把玩,动作带着那么一些局促。

如果她知道沈母在家,那她一定不会选择这个时间回来。

她可以对沈父恶语相向,但却对沈母不行。

这个女人性子虽然胆怯,做事情从来都是顾不上这个,又顾不上那个,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还是对她好过。

她没有办法把用来对付沈父的那一招用在她的身上。

沈微星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觉得站在门口并不那么合适,丢了一句有事,便回了自己房间。

来到私密空间,沈微星逐渐放松下来,可时间久了,再加上一直和沈母同住,不安全感逐渐占了上风。

她想起在许溧家里时,自己从不会有这种感觉。

想到这,沈微星拿起手机,原本想给许溧发个微信,问她回去了没有,然后想起自己没有加她微信,便选择了最老式的方法。

她打开短信编辑面,敲下到了吗三个字,便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老式小区隔音有限,沈微星听见厨房传来嘟嘟的刀声,水龙头的水流哗哗洒下的声音。

眼睛逐渐闭了起来。

她在等,等沈父回家,只要沈父回来,那这一趟便不会白来。

直到她意识模糊起来,突然一道清脆的玻璃碎地声传来,将沈微星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随后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走了出房间。

客厅里的灯光很亮,落在地面上甚至可以打出白色的光圈,将零落在地面的白瓷映出射人的光芒。

沈微星看着满目苍夷的地面,饭菜被扔在地上,混杂着瓷片,心里的怒气勃然而生。

而罪魁祸首沈父,上身光着膀子,下面只着了件黑色的短裤,颐指气使地站在沈母面前,而沈母正跪在地上,用自己的手去捡拾地上的瓷片。

房间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脸上看着容光焕发,此时正双手抱臂,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看见沈微星出来,沈父脸色就是一边,率先骂道:“小畜生。”

沈微星没有理会,弯腰将沈母从地上扶起来,小声说:“小心。”

这一动作本来没什么,可架不住靠着门的女人挑拨,“老沈,你们家闺女不搭理你呀?”

男人本就好面子,尤其是沈父这种越发潦倒的人,越是会在意一些所谓的颜面,却丝毫不会去想其中的原因。

沈父冷哼了一声,骂道:“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见了人不会喊呀,赔钱东西。”

沈微星原本已经扶着沈母转身,听到声音后,身型一顿,迎上沈母关切的目光,以及幅度略小的摇头后,她小声说:“没事。”

沈微星把沈母推进房间里面,准备关门的时候,手腕被沈母抓住,“星星,进来。”

但却被沈微星拒绝了,她摸了摸裤兜,感受到里面的东西后,对沈母说道:“您总是教我忍忍,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忍并不能减少别人对你的欺负,反而会让旁观者也逐渐加入其中。”

若是她没有学会这种牙呲必报,那现在她或许被人欺负的不成样子。

“妈妈,你不敢做的,我来。”

沈微星说完后,用另一只手推开沈母的手,随后关上了房门。

再次转身的时候,脸上的柔和逐渐退去,她像是带了一张坚硬的面具,无人得以窥见她的情绪。

“你错了,我是没爹教。”沈微星俯身,捡起地面上最长的瓷片渣子,捏在了手上。

沈父一听这话,指着沈微星骂道:“你个狗娘养的东西,竟然咒着老子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有种你今天就试试,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沈微星漫不经心的说着,随后用手上瓷片尖锐的一面在自己的指腹上轻轻划了一下。

只一下,便有无数血珠滚落下来。

沈微星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的血迹,说:“你看我们谁先豁得出去。”?

? 38、戏中人影(七)

沈母从被沈微星推进来后, 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眼眶中蓄满了眼泪。

一墙之隔的客厅里, 时不时传来拳头碰撞身体的沉闷声, 桌椅掀倒在地的响动声以及男人的谩骂和叫疼声。

可唯独就是没有沈微星的声音。

沈母不放心,在房间里绕了几圈后,忽然看到床脚的手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飞快地跑过去。

拿起手机的那一刻, 她的手指微微颤动, 指甲因为用力摁在屏幕上, 甲床因此变成了红色。

拨号键上的数字冰冷而又公式, 沈母摁上了一之后, 听见外面的声音, 被吓了一跳, 眼睛闭上的时候, 一行眼泪因此滑落下来。

报警是可以解决问题,可这件事不大不小, 警察也仅仅只是教育几天, 等沈父回来后, 暴虐的行径会不会更严重。

要是万一这件事传出去后, 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没有本事,照顾不好星星。

而且要是, 要是报警之后,这件事被记入档案中,星星以后就完了。

所以这个电话不能打。

也不可以打。

沈母睁开眼睛, 重重地摁了关机键, 看着暗下来的屏幕, 抹了把眼泪,心里想到:星星,妈妈这是为你好。

外面的吵骂声还在继续,沈母用手捂住耳朵,想要假装自己听不见,可效果甚微。

房间里再次传来手机铃声,沈母神经质地想着:她刚刚不是把手机关掉了,怎么还会响?

她放下手,遵着声音寻找手机,终于在沙发的角缝中找到,是沈微星的手机。

沈母看着上面闪烁着许溧这两个字,脑海中逐渐浮现了这个人的脸。

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人。

但沈母没有心思去管那么多,因为在她捋清楚的思绪中,家里好几次出事,这个女人都在一旁。

应该是星星很好的朋友。

沈母只犹豫了几秒钟,便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她还没有说话,电话那头先是传来女人很浅的笑声,“这么快就想我了?”

沈母先是愣了愣,随后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

许溧立即噤声,收敛起自己的笑意,问:“是星星吗?”

沈母又是一愣,在她的印象中,沈微星性子太淡了,因此朋友很少,更别说这种直呼小名的亲昵。

但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沈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那么怯弱,说:“你好,我是沈微星的妈妈。”

许溧刚到学校商业街的转角,走过这里就到了网吧。

听见沈母的介绍,她的脚步微微顿住,心里升起不太好的预感,她让手机紧贴着耳朵,问:“阿姨,怎么了?”

“星星出事了。”沈母说完后,鼻头忽的一酸,声音中都含着眼泪。

许溧挂断电话的时候,身上凉飕飕的,可明明今天还是燥热的夏天。

客厅内满室狼藉,桌椅乱七八糟地倒下,地面上落满了玻璃制品的残渣,不少白瓷上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已经凝在上面,无法流动。

沈父萎缩在墙角,看着沈微星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以前只要看见他动手便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今天不管被打的多惨,硬是连哼一声都没有。

沈微星的脚心被滑了不少伤口,每走一步,便是锥心的疼,她的脸上有不少伤痕,特别是颧骨,嘴角上,青了很大的一块。

此刻她正拿着瓷片,走到沈父面前,弯了一条腿,蹲在他面前,自己打量着。

“你想干什么?我是你亲爹。”沈父嘴唇抖动,声音都有些失控。

沈微星的眼神比刚才更冷了,咬着字音,说:“你能别用亲爹这两个字恶心我。”

似乎是觉得自己戳到了沈微星的痛处,沈父反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裂开嘴唇,瞪圆了眼睛,像是吃人的恶魔,“你再恶心又能怎样,你身上留着的可是老子的血。”

“闭嘴。”沈微星斥了一声,举起碎片,冲着沈父的胳膊刺了过去。

“啊——”

沈父撕心地喊着。

但沈微星心里却是畅快的,她咬牙拔出刺在胳膊上的碎片,压着声音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你的恶心和你身上流着的血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这个人烂了。”

沈父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沈微星,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身上的暴虐因子这不还在吗?”

“我打你,和暴虐因子没有任何关系。”白瓷碎片上沾着鲜血,缓缓流到沈微星的手上,她拇指一松,那肮脏的东西便坠落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沈微星随之抬眸,眼神又狠又利,像是已经开刃的刀,无所畏惧。

“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沈微星说完,直接伸手扼住了沈父的脖子,指甲钉死在了皮肤上。

胳膊上的痛意严严实实地洒过来,沈父的脸上布满了细汗,因为恐惧,他的眼珠微凸,像是待宰的鱼。

“沈,微,星,你,这,是,杀,人。”沈父说话断断续续,脖颈因为充血而变成了红色,“你这是得坐牢。”

看着他这个样子,沈微星难得走了神。

原来这个人也会害怕,也会像个猎物。

原来不再隐忍,不再装假,竟然这么爽快。

沈微星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容很深很甜,但满手的血却为她添了几分易碎感。

沈微星一松手,放开了沈父,随即在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擦掉手上的脏东西,“放心,我不会杀人的。”

“你这种废物还不值得我为你牺牲。”

纸巾被染成红一块,白一块,最终被沈微星团成球,扔在了沈父的脸上。

她站直身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叠钱,扔在了沈父的脸上,“带着这些,滚。”

原本沈父因为呼吸不畅,大口大口的喘息,现在看到这么些钱,气都忘记喘了,只顾得上捡起钱,从沈微星面前趴到门口。

门刚一打开,正好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正屈起手指准备敲门。

看见沈父满身狼藉的样子,许溧瞳孔一缩,拦在他面前,说:“别走。”

“让他走吧。”对于许溧忽然赶来,沈微星并不惊讶,她走到客厅的角落,拾起扫把,准备清理一下地面。

有了沈微星的话,沈父像是拿到了免死金牌一般,立即扬眉吐气起来,眉毛一横,道:“听见了吗?是我女儿让我走的。”

许溧透过一点点的空隙,一眼便看见浑身是伤的沈微星,心脏像是被拧了一下。

她二话不说,抓起沈父的手腕,把人往屋子里带。

沈微星正玩着腰,扫把贴着地面,还未开始,便看见许溧拖着沈父去了主卧。

门锁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微星听着里面凄惨的嚎叫声,毫无波澜地清扫着地面,在最后把残渣倒进垃圾桶时,房门终于开了。

许溧的衣袖被掀到了胳膊肘的长度,留出一截及其匀称的小臂,衣角也沾上了一点血迹,看着地面上的血渍,她眉心金锁,快步走到沈微星面前,毫不预警的将人一把抱起。

沈微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扫把也随之倒地,双臂下意识盘上了许溧的脖子。

“我就不应该让你回来。”许溧说完,将人往上掂了掂,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沈微星再许溧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喊停。

许溧止住脚步,问:“怎么了?”

“我妈还在里面。”沈微星指着自己的房间说:“你先把我放下。”

许溧却并没有答应她。

她抱着沈微星,穿过客厅,走到卧室前,膝盖抵在门板上,问:“钥匙呢?”

“兜里。”沈微星说。

许溧很轻的嗯了一声,随后伸手在沈微星的口袋里摸索着。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沈微星只需要往旁边侧一侧,便可以靠在许溧的肩膀上。

玫瑰香味冲淡了鼻翼间的血腥味,这个人只需要站在自己看见的地方,沈微星便觉得安心。

许溧只是用钥匙开了锁,随后便抱着沈微星走出了屋子。

楼道的灯很暗,楼梯狭窄,沈微星将脸埋在许溧的胸前,小声说:“要不还是让我下来走吧。”

许溧不仅没有说话,还把人往上掂了一下。

沈微星还以为许溧要扔了自己,吓的立即抱住了许溧的脖子,一句话都不说了。

“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吗?”许溧冷着声音说:“现在这么怂干什么?”

沈微星自知理亏,一句话都不说。

两人回到车前,许溧打开车门,把人放在了副驾上,打开车内灯后,在沈微星面前蹲下。

沈微星的脚很白,脚踝很细,露出的踝骨微微凸起,脚背上青色的血管附在皮肤下,看着格外脆弱。

她握住沈微星的脚踝,感受到对方的挣扎,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昏蒙的灯影下,许溧抬起眼睛,直直盯着她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上个保险?”

听着这话,沈微星这才停止了反抗,乖乖任许溧看着。

“回去干嘛?”许溧查看的时候,嘴巴也不闲着,一只手捏着沈微星的脚趾,一边问。

脚掌刚被举起,许溧便看到原本完好无损皮肤上血肉模糊,白色的瓷片渣正穿到沈微星的血肉中。

许溧心疼之余,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打死那个人。

没有等到回答,许溧加重了手里的力道,逼问道:“说呀。”

沈微星垂下眼睫,因为疼痛,牙齿咬着下唇,半晌,她才启齿道:“为了给你拿礼物。”?

? 39、梦中意乱

今天是许溧的生日,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沈微星便开始收拾书包。

往日回家光是带卷子都要纠结的人, 今天的速度像是安上了发条。

同桌刚把课本理好, 身旁的沈微星已经背上书包,准备走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同桌忍不住问:“也不知道等等我。”

沈微星单个肩膀挂着包,校服难得敞开,眉眼流露出少有的笑意, “改天吧, 今天我有事。”

同桌撇了撇嘴, 一脸不信, “我看你就是找对象玩去了。”

不算对象, 但性质差不多。

沈微星抿了抿唇, 手指在衣摆上绕了绕, “她今天生日。”

同桌恍然大悟, 招了下手, 说:“慢走,不送。”

沈微星松开被自己玩弄的布料, 将书包往上提了提, “明天见。”

太阳即将落山, 周围的白云像是被烧起来了一样, 学校门口人声喧嚣,挨着大门的位置, 油炸香肠的摊位积满了人。

香水小样自从那天回来就被她藏在身上,不足五厘米的细长玻璃瓶被她当个宝贝一般揣进兜里,每天上学的时候都害怕它会丢掉。

今天是戒指打磨的最后一天, 还剩最后一道工序。

因此沈微星像前几天一样, 出校门拐弯, 绕过商业街,直往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网吧里,桑沃带着她的小姐妹把桌椅拉到墙角,留下足够的空间,花花绿绿的彩带绕过屋顶,气球沾满了墙面。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只有今天的寿星许溧,正对着手机发呆。

从凌晨开始算起,许溧已经收到无数人的生日祝福,有空的晚上过来,没空的发个红包就好。

但只有一个人,心肠硬到半句话都没有说。

许溧叹了声气,再看了眼空荡荡的屏幕,瞬间失了兴趣。

“老板,你看这些酒够吗?”桑沃正往最中间的桌上摆酒,没有等到许溧的回答,正准备再问一句,侧眸便看见愁眉苦脸的许溧,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去。

桑沃放轻脚步,走到许溧的耳畔旁,小声说:“星星来了。”

顷刻之间,许溧收起脸上的丧气,明明还是同一个动作,但却表达了不一样的神态。

抬眼看向门口的时候,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许溧转头,皮笑肉不笑的问:“桑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工资太多了?”

又是用工资压人。

桑沃撇撇嘴巴,拉了个凳子,在吧台前坐下,“你要是有把对付我这劲儿,用到沈微星身上,至于让人家白嫖你到现在。”

这话正戳到许溧的痛处,把她扎的一点都不剩。许溧扯了扯嘴角,往椅子上闲散一靠,说:“我乐意。”

桑沃啧了一声,随后也学着许溧的姿势往后靠了一下,但她忘记了自己身后没有靠背,许溧也没有提醒,因此差点整个人仰头摔下。

最后还是她眼疾手快抓住了桌角,这才幸免了一场灾难,在她愁眉苦脸的时候,对面的许溧却笑的一脸得意。

桑沃冷哼一声,说:“活该你没老婆。”

许溧立即收敛笑意,反驳道:“我有。”

“呵,你就是星星万千条鱼里的一条,有什么好得意的。”桑沃咬牙切齿的说:“本来刚才还想帮你出主意,现在看来,你还是一个人孤独终老吧,再见!”

桑沃说完最后一个字,脚尖随之也踩在地上,屁股正准备从凳子上离开时,许溧这才开了口。

她竖起食指,轻飘飘的说:“一”

桑沃啊了一声,没有听懂,正准备把凳子往回放。

“二”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桑沃瞪了许溧一眼,不打算理睬。

“三”许溧竖起第三个手指,比起前面,她这次多加了一句话,“我数的一,意思是,加一百。”

桑沃眼睛立即圆了,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但都已经到三了,她也不介意贪心一点。

万一数到要一千呢。

桑沃不继续搭理,许溧继续补充道:“要是你往回走一步,一代表都可是扣一百块钱工资。”

许溧说完,耸了耸肩膀,把选择权交给了桑沃。

两个人一来二去,最终桑沃抢过许溧的手机,点开朋友圈,在上面点了几下后,扔给了许溧,说:“等着吧,看到一会儿就来了。”

话落,桑沃便离开了。

许溧点开刚刚发出去的朋友圈,看到了刚才桑沃发出的文字。

【祝我生日快乐!】

许溧暗想这些到底有用没用,但眼下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暂且相信桑沃。

可消息发出不到十分钟,另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是很久不见的晓谕。

许溧看到人后,愣了一下,看了眼后面的布置,说:“我们今天不营业。”

“我知道。”晓谕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最终举起来递给许溧,“生日快乐,你不会介意我不请自来吗?”

介意,但那又什么用。

你来都来了。

许溧扯了扯嘴角,露出敷衍的笑,“礼物就算了,我今天只想和朋友们聚聚。”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晓谕却没有听到,不仅将包装袋放在桌上,更是趴在吧台上,占了很大的位置,做出无辜状问:“我们难得不是好朋友吗?”

远处,桑沃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看了看角度和构图,确定没事后,发了出去。

沈微星趁着老板包装戒指的功夫,正在对着单词软件背单词,收到了桑沃发来的消息。

沈微星心里疑惑,但今天她收到了不少关于桑沃对场景布置的图片,对这次也毫不怀疑,结果刚点开,握着手机的指头便紧了紧。

照片中,许溧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微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正姿势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而她面前的女生,胳膊肘撑着吧台,手掌拖着脑袋,看向前面人时,即使隔着屏幕,沈微星也得察觉到她的心思。

原本红润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了白色,好心情也因此一扫而空。

恰好老板包好了戒指,正用丝带绑着蝴蝶结,说:“这个礼物你男朋友收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沈微星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否认道:“不是男朋友。”

老板愣了一秒,表情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女生。

沈微星不为所动,视线落在礼物盒上,正准备让老板丢掉,结果话卡到了嗓子里。

冲动的决定需要一秒,理智则需要无数次的心里缓冲。

以她对许溧的了解,对方不是那种人。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沈微星几乎可以确定,要许溧真的善于玩弄感情,压根没空和自己周旋这么多。

思绪逐渐理清楚,但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

沈微星拎过老板递过来的礼物,走出店门的时候,给许溧打了个电话。

“栗子,我在世纪大道等你。”

世纪大道就是去棋牌室那条路,虽然中间偏僻,但沿途有不少美食。

正是夏季,不少串串,烧烤都在外面支起了小摊,沈微星找了家人相对少的,点了几串肉,坐在角落。

今晚原本要上晚自习,但她特意给老师请了假。高三学生请假需要主任签字,沈微星拿着假条过去的时候,主任签的并不乐意。

上次弃考的事情过去,主任看沈微星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这些沈微星自然都清楚,但并不后悔,奖学金没有了就没有了,但她拥有了许溧。

服务员上的第一道菜是素拼,沈微星肚子不饿,但就是渴,她把自己窝在椅子上,小口抿着果汁,翻看手机屏幕。

今天晚上学习肯定是没有空的,只能挑着碎片时间进行温习。

沈微星正对着手机上的数学卷子,心里默算着答案,忽然听到不远处摔杯子的声音。

那处已经围了不少人,沈微星只瞟了一眼,正要继续做题,那边人群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原本包围起来的圆形中,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被踢到了外面。

沈微星看向那处,眉头微蹙。

现在的天气不算晚,天空泛成了深蓝色,幽暗的吊灯似有若无地闪着。

沈微星看着摔倒的男人先是往后爬了几下,像只哈巴狗一样,而后面的男人也从人群中心出来,拽住了男人的后领。

沈微星关掉了手机屏幕,神色专注地看着。

瘦弱的男人先是被人拎起衣领,被迫从地上站起来,随后拽着她衣领的男人对着那张脸就是一巴掌,随后拿着瓶子对着脸打了过去,隔着不远的距离,沈微星听见他说:“妈的,让你骗老子。”

“我的钱是我女儿给的,哥,就这么一点,等我回去了再问她要点。”

“你是不是当我傻。”肌肉男用手指着他说:“谁不知道,你女儿和你关系差的要命,她能给你钱?”

“真的,就是她。”

瘦弱的男人因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眼珠四处转动,不放过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

像是感受到前方的视线,男人偏过头,和沈微星的眼神正对上。

对方正在喝着手里的果汁,和男人的眼睛相撞,眼神不带一丝闪躲,愤怒。

像是早有预料般的,她嘴角滑过一抹渗人的笑,随后瓶口微斜,瓶身里的水不受控制地洒出来。

受到主人的有意控制,水流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半圆弧形,像是那种活人对于私人的祭拜。?

? 40、梦中意乱

许溧按着沈微星发来的位置过来时, 烧烤摊已经坐满了人,晚上正是消遣的好时间, 三五个好友坐在一起, 谈天说地,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这种地方不是沈微星会喜欢的地方。

许溧粗略扫了一眼,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手揣进兜里, 准备打电话的时候, 身后便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女声。

之所以是略显熟悉, 则是因为在她的印象中, 沈微星的音色冷感很重, 除了情动厮磨时, 偶尔才会猫叫几声。

许溧将手从兜里放出来, 转了个身子, 看向声源处。

那是个靠近角落的地方,前方七八个男人围成一个圆桌, 个个五大三粗, 身高体壮, 正在划拳喝酒, 喧嚣声几乎占据了半边天。

只有沈微星坐在四方四正的双人桌前格格不入,她侧着身子, 胳膊肘搭在椅背上,手里捏着一次性的啤酒瓶,整个人看着懒洋洋的。

许溧挥了挥手, 示意自己马上过来, 随后加快了脚步, 走到桌前。

烤肉被淋了层油往下淌,不锈钢盘上蓄了很小一块,吃完的铁签随意丢在桌沿,旁边还放了几瓶未开封的啤酒。

沈微星脚踩在椅子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对着前面的烧烤摊喊:“老板,菜单拿过来。”

说完,她又指着自己对面的空位,说:“坐。”

“喝这么多酒?”许溧偏偏坐在沈微星旁边,蹙眉看了眼空下的酒瓶。

易拉罐的铁皮脆薄,轻轻捏一下,瓶身便可陷进去。

沈微星捏下去一块,满眼无害的问:“要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许溧原本想接过沈微星手里的酒,却不想,沈微星手劲儿大,圆柱形的瓶子瘪成了竖条形。

许溧无奈,只得松手,“你喝多了。”

夏夜夹杂晚风习习吹来,使人心神陶醉。

沈微星脸颊泛着红晕,眼神没有平常那么机敏,看着涣散无神,形态放松闲适。

她仰起头,咕噜噜喝了很大一口,随后啪的一声将瓶子扔掉,问:“想不想喝酒?”

许溧以为她只是想请自己喝桌上的酒,随意拿了一瓶,食指扣上拉环,“我少喝一点,一会儿带你回家。”

“谁让你喝这个的。”沈微星眼眸闪过不悦,制止了许溧的动作,她从椅子上微微起身,两条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问:“想不想尝尝我嘴巴里的酒?”

这话似是在询问,但整个动作都透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容不得许溧说出半点拒绝的样子。

但现在许溧空不出脑袋去思考,因为这是沈微星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说出这种话。

身后一桌的男人输了好几次,闷干了好几瓶酒,嘴上怨气很重,骂着不干不净的话,而同他一道的男人也不恼怒,酒是一瓶一瓶的往下倒。

烧烤的烟味顺着灯光看还是一缕一缕的,直至莫入黑暗的夜空。

周围的市井气很重,在许溧默认自己和沈微星不明不白的时候,从未设想过这些。

她清楚的理解,了解沈微星这个人。

知道她做事谨小慎微,若没有十成的把握势必不会做,但踩上她的雷区,那便即使鱼死网破,也要揪住不放。

她从小生活可怜,却从不将生活全权推给别人,而是遵着自己的轨迹,像独行侠一般,游走在人间。

但眼下,这个感情从不外露的女生,竟然主动说出这些。

许溧后颈微扬,瞳孔中映着沈微星的影子,不敢相信的问:“我是在做梦吗?”

回应她的是逐渐放大的脸,以及闭上眼睛时,唇角的一吻。

沈微星声音极小,淹没在声浪中压根听不见,可她是对着许溧耳朵说的,她说:“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和你在一起了。”

这场烧烤吃完,沈微星喝的醉醺醺的,许溧结过帐后苡橋,便看见她蹲在地上,食指在地面画着什么。

许溧倒也不催,安静地蹲在沈微星身前,看着她的食指横竖乱画。

可能画的不如自己想象的好,沈微星烦躁的同时,准备用手掌将一切推翻重新开始。

可先一步被许溧察觉到,率先攥着她的手腕,说:“你在画什么?”

手腕失去了自由,沈微星嘴角瘪了瘪,一脸不悦,“不告诉你,你先松开,我还想画。”

许溧不放,企图哄她:“你先跟我回去,我给你张纸,好不好?”

“不好,”沈微星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就是要现在画。”

许溧还想好言好语哄几句,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和一个酒鬼请什么道理。

她二话不说,抓着沈微星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随后转了个身,托着她的腰背,将人背了起来。

“不行,我要画画。”沈微星像是小孩子一般,捶打了一下许溧的肩膀,闹腾道:“你放我下来。”

“不放。”许溧说着,拍了一下背上人的屁股,“乖,听话。”

这句话及其有魅力,回去的路上,沈微星趴在许溧肩膀上一声不吭。

许溧从没见过沈微星醉酒,觉得有些有趣,想趁机逗她,“你刚才在画什么?”

“不告诉你。”沈微星将自己埋在肩膀上,声音沉闷,拒绝回答。

这种小孩子脾气在沈微星平日只露出了冰山一角,现在喝醉了,却偏偏将一切都放大了。

面对柔软的人,对她越发温柔也似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许溧看着前方的路,问:“为什么呢?”

“如果我没有做到,你会嘲笑我的。”沈微星说。

许溧:“不会,我不会嘲笑你,我还会夸你,相信我。”

“真的吗?”沈微星问。

许溧嗯了一声,“我发誓。”

沈微星这才勉强相信,仰头看着天空,慢慢说:“我想有一个房子。”

“然后呢?”

沈微星继续说:“我拥有自己的房子,一切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我喜欢躺着便躺着,我喜欢闹着便闹着。”

这话全程没有提到许溧的名字一次,使得许溧忍不住问:“你确定就是你一个人吗?”

“以前确定。”沈微星说:“但现在还要在加一个人。”

许溧停下脚步,问:“谁呀?”

“笨蛋,当然是你呀,除了你没人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沈微星说:“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奢想过,有人会对我那么好。”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水池里的泥巴,谁看了都要踩两脚,但只有你,不仅没有踩,反而将我搁置在合适的地方。”

“许溧,你放心,我爸的事情马上就可以处理完了,等他走了,我确认没人能伤害到你后,就跟你表白。”

夜风很凉,吹的树梢晃动了一下。

许溧的心脏仿佛被热水淹没一般,格外热火。

与她而言,沈微星就像是一只乌龟,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任凭如何敲打也无法碎掉外面的壳。

地面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

许溧迈着步子,一点点的往前。

回去之后,许溧先是煮了点醒酒汤,哄着沈微星喝完,随后用热水擦了擦对方的身体,换上睡衣,便躺在一起睡觉。

高三学生的生物钟向来是无法令人忽视的,沈微星被光线叫醒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她二话不说从床上爬起来,毫不避讳睡眼惺忪的许溧,脱下衣服,就是换。

直到换完之后,沈微星转了个身,看见许溧正撑着脑袋,精神气很好的打量她,忍不住问:“你看我干嘛?”

许溧放下手,躺在床上,轻呼了一口气,问:“星星,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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