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浮蒻(重生)

《公主浮蒻(重生)》

37. 帐中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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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修长的指节扣紧她的腕子,触感温润,动作轻柔,宁浮蒻瞬间便知晓是谁了。

“漆如隽?”她轻唤。

“嗯。”

他回应了她,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冽。

宁浮蒻思绪发散,之前怎么没注意到漆如隽的声音这么好听呢?

对比某些男人粗噶或低沉的嗓子,他的声线要更为清透,带点莫名温驯和谦卑的意味,冷冷淡淡,却不显疏离。

她反手抓着他的小臂,想用力把人给拉进床帐内,结果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不仅没能拉动漆如隽,反而还差点抻着骨头。

她嘶了一下,感觉手臂都麻了。

漆如隽闻声而动,半跪在脚踏上,倾身探入了帐子里,叫宁浮蒻如了愿。

见着人了,她又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捂脸,“不许看!我躺了几天啊?脸色肯定很糟糕,还蓬头垢面的。”

漆如隽听罢,不禁笑了笑。

他伸手握住她的另一只腕子,轻轻扯下,“殿下是公主,躺再久都仍然光彩照人。”

宁浮蒻撤了手,觑着漆如隽,神色微有晦暗,“几日不见,你居然会对我说甜言蜜语了?还真是稀奇。”

“我不会昏睡了十天半个月吧?”

她皱眉,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若真昏迷这么久,醒来该身处鸾明殿,而不是郁瑕苑。

宁浮蒻急跳的心脏逐渐恢复正常。

帐子掩了大部分光源,使得床榻之内格外昏暗,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她抬手,示意跪在床边的人靠近些。

漆如隽便听话地移了移上半身,离她更近了。

宁浮蒻被他的乖顺熨帖,心情大好,展臂环住他的脖子,让人伏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怕我死掉啊?”

此言一出,漆如隽兀地抬头,灼灼目光定在她脸上,“殿下收回这话。”

宁浮蒻笑得狡黠又得意,“说你喜欢我,否则本宫便不收回。”

她身上没多少力气,纤细胳膊虚虚揽着漆如隽的肩颈,只要他想挣扎,很容易就能挣脱。

但他没有,顺从地窝在她怀中,像一只收着爪子的野猫。

“殿下不该次次以自己的安危作要挟。”

漆如隽垂眸,面色隐匿在阴影中,不辨喜怒。

停顿须臾,他才说:“殿下要平安顺遂,健康永安。”

宁浮蒻闻言,情不自禁地哼笑,“都死过一次了,还信这些口头箴言啊。”

话中意有所指,漆如隽下意识认为她说的是这次的事情。

但只有宁浮蒻自己清楚,她确实死过一次。

漆如隽不爱也不愿意听这种话,作势要捂她的嘴,“避谶。”

两人贴得太近,宁浮蒻又嗅到了他身上榠罗安息香的味道,清淡且克制,像他这个人。

她亲了亲他的手心,舌尖舔舐而过,留下濡湿的水痕。

漆如隽收回手,控住不住地想起身离开。

宁浮蒻没拦,她实在没力气,便对他说:“你走了,万一我这是回光返照,不后悔吗?”

又听见这种话,漆如隽心绪瞬间崩乱,恨不得塞块帕子在她嘴里。

他侧身坐在床边,视线从她脸上扫过。

宁浮蒻躺在被衾中,乌发似海藻,凌乱铺着,弯弯的眉眼、嫩白的颊以及毫无血色的唇……

像一盏才烧制出来的汝瓷,浑身透着一股子澄莹的素丽。

瞧着孱弱又可怜,吐出来的话却恰如飞旋的刀子,直逼他的心。

看漆如隽缄默不语,宁浮蒻收了玩笑心思,好声好气地说:“好了,我以后学着避谶,行了吧?”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没甚力气,不小心滑落在床沿上,磕出闷闷一声。

漆如隽及时拢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拇指勾着掌心研磨,一下连着一下,轻缓又缱绻。

“殿下......”

“不要再吓奴才,也不要开玩笑了。”

嗓音中是抑制不住的后怕和颤抖,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漆如隽的脸颊温热,她的手却冷冰冰,像失去生机的柳枝,令人心悸。

有湿润水渍滴在宁浮蒻的皮肤上,沿着指缝向下,抵达细伶的腕骨,恍若逶迤的河水,淌着及近干涩的痛楚。

宁浮蒻这才发觉漆如隽不妙的情绪……

他没有说假话,他是真的害怕。

害怕她出事,害怕她死了。

所以上辈子他不远千里地回来给她收尸的时候才会哭的那般悲恸,不是作伪,是真心实意。

宁浮蒻心口泛酸,喉咙仿佛哽住,想说点话去安抚他都没办法做到。

漆如隽哭的很安静,无声泣泪。

除了能感知到满手的湿润,宁浮蒻听不见他隐忍于喉间的声音。

两人暂避于昏昧的帐子里,没有第三者,似乎他的痛苦、卑微、情愫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现出来,除了宁浮蒻,无人能窥视。

他的肩膀微微耸动,细微哽咽埋在舌根,不愿吐出半分。

宁浮蒻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拱进他怀中,手臂环住他的后腰,是紧密相连的拥抱姿势。

“堂堂掌印大人,居然还会哭鼻子,让本宫看看,是不是眼睛都哭红了。”

“倘若被旁人瞧见,特别是你那个小跟班,又要误会我折磨你了吧?”

她笑起来,歪着脑袋去看他,手掌捧住他的侧脸,指腹摁了摁,把湿腻的泪水全抹在了他的眸子上。

漆如隽忍不住朝另一边侧着头,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狼狈又难堪的一面。

这两天他都将情绪控制得很好,绝没有露出马脚的地方。

可一见到苏醒的宁浮蒻后,满腔情绪倾巢而动,憋不住地抖落了出来。

他根本就不想流泪,但某些东西是再忍耐都没用。

爱意如此,泪水亦如此。

漆如隽伸手掌着她的后颈,把人按在自己的胸膛处,环抱着她,小心翼翼中带着点强势。

他声音嘶哑地问:“殿下到底因何受伤?”

想从某种不受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最佳方式就是转移注意力。

宁浮蒻懒懒地靠在他怀里,小声回应:“是天谴。”

漆如隽怔愣片刻,陡然去捂她的嘴,“避谶!”

宁浮蒻笑着软倒在他怀抱中,“我难道会骗你吗?真的是天谴……因为我做了天理不容之事。”

她杀了天道宠儿气运之子,被惩罚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好在福大命大没有死,但从醒来到现在,宁浮蒻一直都觉得胸闷气短,还浑身无力,虚弱到好像下一秒便会闭上眼睛早登极乐。

她刚才说自己回光返照不是在瞎说,而是因为那种由心到身的疲乏与精神气的衰弱都在警示她:你做了错事,违背规则,合该以此为代价。

未消的睡意似驱不退的鬼魅,缠绕着她,明明才从沉睡中醒来,但宁浮蒻又困得想合眼。

这是很不对劲的情况,因为自己的身体向来康健。

从小到大她都很少生病,为此还曾觉得可惜,无法拿病痛去谢淳妃面前卖惨。

可现在,宁浮蒻终是体会到了何为命不由己的无奈。

漆如隽抱着她,不必垂眸,也发现了她的虚弱和强撑,“是臣疏忽,此事该由我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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