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班所寄来的两封信和三张明信片,减轻了一部分尤金和梅莱特。皮尔逊夫妇对女儿安危的忧虑。虽然梅莱特对她的孩子的去处仍然一无所知,不过尤金波尔逊法官现在已经知道她落在集团组织的手中。
雷斯特雷波告诉他西奥班被照顾得很好,而且真的是在委内瑞拉的大师门下学习钢琴,她并不知自己不能随便离开。当然,等皮尔逊飞抵波哥大时,这事很快就能实现,只要他对集团组织古柯硷运送到维戈的安排,以及对洛加小组将要把古柯硷分配给些经销商随意处理的方式能够同意的话,他交给哥伦比亚律师雷斯特雷波的那两张三寸半磁片的解码答案交出来,他便可以随时带着他挚爱的女儿回到爱尔兰,安坐在家中看着他们组织的资金以每个月增加二百万美元的速度不断地上升。
这种状况使这位法官左右为难。当然,和集团组织的交易一定会提供他们足够的资金以进行恐怖活动,在英国本土到处炸掉酒店、舞厅、机场候机室、拥挤的车站和大型购物中心,在整个欧洲只要有英人和他们家眷的地方,制造死亡和残废,引起轩然。而且甚至还有足够的资金可以购买更精密的地对空飞弹,以便实现尤金。皮尔逊法官在军事委员会秘密会议上最常常据理力争的其中一项意见,那就是在大型喷射客机即将飞抵伦敦郊的希思罗机场时,就把它在空中炸得稀巴烂。
圣玛丽亚保佑,二、三次这样的爆炸,马上就可以让英国政府坐到谈判桌边来,这是毫无疑问的,皮尔逊沉思着从法庭慢慢地走出来,穿过凤凰公园,朝圣玛德莱恩神奇小学的方向走过去。
不过他非常反对非法走私毒品,并且暗中发誓要把爱尔兰共和军毒品必需的来源,在还没有到达之前就将它毁灭掉。这件事情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仅次于他必需将西奥班从南美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因此,甚至连再度到伦敦优雅的西郊去参观又一次洛克比客机空难事件,一个梦寐以求的计划,也只好延后,等到能够运用比较受人尊重的资金时再说,比如抢劫银行,或在北爱尔兰的六个郡内和基尔伯恩、在伦敦等地,采取敲诈勒索等大量的非法活动,这一招可从英国的社会福利中取得几十万英镑,或者威胁要在连锁超市的食物中下毒(这是皮尔逊的主意)。但是走私古柯硷?尤金。皮尔逊非常蔑视凯西,认为支持激进派的民众会被蒙在鼓里,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组织在自己家门口推销毒品的这个主意。
可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泛欧公路拖运救护公司每天在正当营业,这个欧洲的罪魁集团——负责向毒品的中盘商推销古柯硷,最后再销到街道和游乐场上,那些地方显然是这个市场上十分有利可图的场所——已经联络妥当,随时都可以进行交易,只等他们的代表飞往波哥大将电脑密码的答案交出来,就可以提供给集团组织详细的时间和地点以二百吨古柯硷的交货。
在圣玛德莱恩小学等他的有德克兰。伯克、布伦丹。凯西和玛丽。康纳利。他们集合在那里召开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军事委员会很少举行,但却绝对有必要的其中一次秘密会议。会议的目的是要正式批准皮尔逊去向洛加小组报到,该小组现在已经成立,随时都可以出动。皮尔还准备对产生反效果的一次屠杀事件提出抗议,这次事件,使今天早晨听收音机新闻报导的爱尔兰听众极为震惊。
在那些混蛋为了反对他的善良品行,因而绑架西奥班作为人质之前,皮尔逊一直打算推荐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的参谋长布伦丹。凯西去波哥大作最后一次的访问。他准备利用凯西不在国内的期间,向美国毒品管制局和西班牙海关提供维戈行动的秘密消息。但现在这个行程变成非得由他亲身出马才行。没有任何事比把那宝贝孩子带回都柏林的家里更重要。在爱尔兰有许多很好的场所可以去学习音乐。爱尔兰一定有的。他会找到的,绝对没问题。
当他从一群将一个毒品贩子围住的毒病者身旁经过时,就在凤凰公园大门里面,脸色苍白推怀,浑身颤抖,可能是因为冷或期盼,或是两者兼有。他禁不住苦笑了一下。无论如何,他必需想出一个精密的计划,既可以将西奥班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同时又找到某个方法,以摧毁军事委员会准备利用毒品交易来筹措资金那种自毁前程的计划。因为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会穿帮,到时,这个运动在忠实的爱国者心目中正直的形象马上完全破灭,而这些爱国者为了让这六个郡从英国的奴役中解脱出来,已经战斗了二十多个抛头颅洒热血的年头。
他来到小学简朴的绿色木制侧门。二百多个玩耍的孩子发出的尖叫和高兴的吼声使他想起来现在是午餐的时间了。他真希望自己刚才记得带一个三明治来。
“汉南先生吗?”年迈的修女微笑了一下,她那年老的面孔红润安详,被头巾包得紧紧的。“快进来,你的朋友一定在等你吧?”
尤金。皮尔逊走下几级台阶,来到一个由许多瓷砖铺设的通道,各种管道,锅炉和小储藏室所组成的地下迷宫。修女指了指通道另一端的一扇门,然后低着头,转过身,朝他们刚才进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这间里面一大堆桌子和一叠叠婴儿的彩色漫画书,海报颜料和各种教育四至七岁儿童的设备用品的储藏室,就是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军事委员会偷偷召开秘密会议的东道主。
“欢迎光临,同志,”德克兰。伯克用爱尔兰语道。“恭禧你做了一件良好又周到的工作。”
“那位年轻的女孩子和她的外祖母今天早晨遇害的事……”
皮尔逊没有寒喧便单刀直入,把他的公文包放下来,同时把一张有靠背的木椅拉靠近自己,“……是爱尔兰人民解放军干的吗?”
这是一群专门谋杀的精神病患者(甚至根据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的标准来评估他们也是如此)。这些人对各种杀人的活动和生活方式引以为乐,而且把“理相目标”当做借口。
“是我们干的,尤金。”布伦丹。凯西坐在幼童的课桌上,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柴放在烟斗的上方。一阵风将火吹灭。“我已经下令进行调查。”
他们谈论的事件发生在同一天的早晨七点三十分。一个十六岁的新教徒女孩子,乘坐她外祖母所开的汽车从北部的巴利纳欣奇付出发,中途在枪口威胁下被强行拦住,女孩被迫躺在地上,两个膝盖和手时都被射穿了,最后当女孩非常痛苦地在地上扭动、哭泣和呕吐时,脸上又挨了两枪。女孩的外祖母从车号费力地冲出来,想要阻止这种恐怖暴行,结果腹部被连射三枪,这是四个蒙脸暴徒当中的一个,用他的美国M-16自动步枪所射中的。后来验尸报告证明,女孩的伤口是由口径点四五的科尔战斗自动步枪的子弹所造成的。女孩的外祖母三小时零八分钟之后才断气。她的肠子从她躺着的柏油路面上向外四溅,足有四码长。
目击这次凶杀案的天主教工人们大惊失色,据他们报告:凶手们驾着偷来的汽车高声欢呼地离开现场。后来发现汽车在爱尔兰共和国勤多克的郊外遭到焚毁,这里是爱尔兰共和军的避难所。
“调查是国内的事情。这段期间,由谁来应付新闻界?”皮尔逊为失去丹尼。莫里森感到遗憾,他是应付新闻界的一位能人,直到为共谋杀害一位密探而被关人了监狱。
“利亚姆。”
“好了,我希望他能够胜任。你们怎么自圆其说月”那个新教徒女孩子是乌尔斯特自由斗士的残忍杀手。曾经杀过四个人,我们已经提供了许多细节。“
尤金。皮尔逊看起来有点吃惊。“她现在是……是?”
其他人对他的天真耐着性子笑了笑,相互递了个眼色,好像在说,“他多可爱,这个傻瓜。”
“不,她是个无名小卒,尤金。但是我们必须把事情转为对我们有利。老祖母是在双方交叉射击中被打死的。对她的死我们深表遗憾。”凯西拿起一本儿童的彩色课本《奇闻入门》,安逸地翻阅着。
“你正在处理的是一项重大的作业,尤金,”军事委员会主席德克兰。伯克说道。“那么由谁来把密码答案交给波哥大的雷斯特雷波……”‘“我想玛丽可以,”凯西朝着玛丽。康纳利点了点头,她是三位一体学院的大学讲师。又一个既成事实,皮尔暗自想道。
“我去,”皮尔逊不容争辩地宣布道。“这件事我已经管到现在了,最好由我来管到底。”
“管到底,尤金?”凯西问道,继续翻看那本《奇闻人门》。
“我是指第一阶段。”
一片沉默。地下室上面学生的吼叫声几乎听不见。
伯克和玛丽。康纳利看了凯西一眼。这小子现在正在发号施令,尤金。皮尔逊暗忖道。如果我不阻挡他一下,他就要当上下一任军事委员会该死的主席了。他耸耸肩,轻松地靠着一张堆满腊笔盒和基本字母漫画课本的桌子。
“同时我还可以把西奥班带回家……”他的眼睛盯着布伦丹。凯西。他的心中没有任何慈悲怜悯之情。
实际上是凯西先将目光转到旁边。
当时的沉默真的十分尴尬。
德克兰。伯克清了清嗓子。“那么你当然应该去。不过法院对于你的缺席会有什么看法?你的出国旅行?”
“我们有相当多的假期,德克兰。你不用为这件事担心。”
或许是为了缓和一下紧张气氛,消除一下双方的误解。为了让皮尔逊马上又回到事情的节骨眼上头。让这位军事委员会主席大吃一惊的是,他发现自己在说:“玛丽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策略。你知道我们有管道可以从军事情报局第六处的一个家伙那里得到一些消息吗?是真正在世纪大楼里面工作的。这个家伙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玛丽,上帝保佑她善良的心,胜他一筹。是不是这样,玛丽……?”
玛丽几乎脸都红了,说声,没错,事情的确是样。而尤金。皮尔逊就这样进入了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情报计划组(伯克、凯西和玛丽。康纳利)严密和守口如瓶的小圈子,而且听到了一位叫戴维。阿布斯诺特。贾丁这位最低级的圣迈克尔和圣乔治爵士经过破解密码后的忏词。这是这位英国人用自己的密码形式讲述的,但是被惠特利神父在忏悔室录音起来。神父原先是爱尔兰共和军的官员,但是当博比。桑兹志愿参加绝食示威,成了被关在朗开什监狱的激派囚犯中第一个——而非最后一个死去的人
时,神父变成了一个采取不合作主义的人。
举行弥撒时,协助神父的男童,向惠特利提到他的母亲是一位政府特务的公家司机,认为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是个“特务”——这是那位男孩,他无疑地是一位女王陛下忠实的臣民,所说的——于是神父就将个情报交给了新党在伦敦的情报官。
贾丁被伦敦情报细胞组织的人员悄悄地跟踪,他与世纪大楼的关系就被证实了。
从此之后,每一次戴维。贾丁对惠特利神父的忏悔都被录音下来,寄到都柏林,然后由相当聪明的玛丽。康纳利交给她的一个同事将密码译成普通文字。这个人不仅是他们的同情者,而且还是罕见原文的翻译者,还是爱尔兰时报字谜设计人之一。
因此,戴维。贾丁以为可以解除苦恼而对好友万能的上帝作的忏悔,遭到爱尔兰共和军缴进派相当定期的研究。
对他们来说,这些研究常常是毫无意义,或者是毫无兴趣,因为南美不是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不是组织筹募资金的地方。
但是自从爱尔兰共和军缴进派开始与麦德林集团组织暗中合作以来,任何涉及英国和哥伦比亚的事情,都使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玛丽那博学多才的同事,弄清楚了贾丁忏悔的全部底细,发现他和信赖他的一位部属的妻子通好,并且怀疑秘密情报局正在计划派一个人渗透到帕布罗。思维加多的麦德林集团组织里面。
“所以你要小心,尤金。”信克提醒他。
“告诉帕布罗,不要告诉雷斯特雷波,因为我不相信这个王八蛋,英国人正设法渗透到他们的内部。因此,任何突然冒出来的人,都应严加拷问,直到他吐露出他刚出道时当谁的门徒的一切细节为止。”凯西有点不太情愿地将手中那本《奇闻入门》放在课桌上。“尤其是如果帕布罗认为他已经先注意到了那个家伙。
因为这是英国人办事的方式,对吧,玛丽?“
“他的南芙西班牙语一定说得跟当地人一样流畅,”玛丽说,“而且他的背景一定可以通过检验,除非他们真的一再挑剔追根究底。不过,还是要告诉他们一下,尤金。这样对我们组织来说多少有点好处。”
尤金。皮尔逊考虑这种情形。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有时候玛丽有些奇妙的好主意。他点点头。“很动人,玛丽。”接着他看了看布伦丹。凯西。“首先,为什么他们要枪杀那个女孩子?”
“你认识马丁吧,尤金。他从凌晨四点钟就等在那里,因为他得到一个秘密消息说有一个北爱尔兰皇家警察的打字员要从那儿经过去上班。他很生气,就把那女子干了。马丁很容易冲动,年轻人嘛。在气昏了头的时候,会是怎么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冷若冰霜的目光钻进到皮尔逊的脑袋里面。“你不懂,是不是?算了,祝你在波哥大万事如意……”
凯西将他的烟斗塞进口袋,离开了房间,带着守在走廊的三个保缥爬了几级台阶,来到了游乐场,边走边拍着两个淡黄色头发的小女孩的头。或许她们是双胞胎。
玛丽。康纳利离开房间,回到女校长的办公室,她在那准备一篇有关小学教育的演讲。
只有伯克和皮尔逊留在原地。
“梅莱特好吗?‘柏克问。
“很好。”尤金。皮尔逊回答着离开了房间。他朝主席点了点头,内心涌起了一股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如果他是一位神学院的学生的话,这种感觉就被称作“疑惧”。
当波音七四七飞机测飞向在急转弯时,戴维。贾丁从左般的
窗户看见下面切尔西的房顶一片片地飞驰而过,蜿蜒曲折的泰晤士河流上面,有两条拖船正在拉着一串的驳船,一条破旧白色的汽艇,在它经常行驰的河道上向前推进。
广播系统请每个人系紧安全带,并将坐椅靠背扳回原来直立的位置。贾丁—一照办,只是坐椅靠背还留一档没有竖直,这样比较舒服,而且他觉得这是他作为公民对官僚习气并不百依百顺所作的小小贡戏。
“你的夹克,诺威尔先生。”空姐微笑地将他的轻质亚麻夹克递给他,这是他四年前在麦迪逊大街的布鲁克斯兄弟公司买的。
美国人所制造的衣服比较宽松,不像英国服装那样紧身合适。
贾丁虽然个子高大,肌肉结实,不过几磅肉,但穿着宽松的夹克会感觉更舒服。
他对这个女孩子说了声“谢谢”,然后将夹克放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是靠窗口的座位。他常坐在靠近走道的位置上,以防万一有情况要采取迅速行动。这时,飞机起落架的隆隆声震得机舱地板轻微地颤抖着,发出清晰可闻的吱嘎声。他摸了模还剩半杯的加利福尼亚复敦埃酒,非常愉快地叹了口气。
戴维。阿布斯诺特。贾丁基本上是一个享乐主义者。他懂得情趣,甚至极乐都是过路烟云,一切都由上帝赐予,而且常常受到生活中的倒据事干扰,或留下后患。但是既然身为享乐主义者都非常乐观,他头脑清醒,能抓住好时光及时行乐,并感激他的老朋友——上帝——赐予他这些良辰美景。虽然他近来对上帝敬而远之,因为他觉得,伊丽莎白。福特这段小插曲并没有给他增添多少因达到心愿所得到的赞美。
然而,这总是一段让他全身筋骨尽情享受的时候,就像英国还处于异教徒的时代,大家所膜拜的神仙又回到人间一样,令人回味无穷,而且他对英国热爱的程度要远远超过尤金。皮尔逊(对这个人,贾丁仍然一无所知)对爱尔兰的爱。是块土地,也就是俄国人所谓的疆土、历史和人民,包括西印度群岛的、亚洲的和其他的移民在内,以及可以追溯到理查德。福瑟林哈姆爵士和他们疯狂的英雄式的奉献牺牲赋予了他的爱,而不是某个模糊不清的、怀有深仇大恨的恶毒观念,用望而生畏的“爱国主义”这个名词,加以包装起来,令他热爱英国。是这块土地,他的英国才让贾丁怀着一种非常私人的……情感去热爱她。
这件事情他是不会对任何人承认的,或许除非对他的孩子,因为他相信是他要帮忙孩子们决定他们的生活方向的地方。不必加以鞭策。贾丁不喜欢逼人,所以有时候他突然出乎意料,冷酷无情地逼迫到人时,人们会觉得莫名其妙。
波音飞机开始降落时,飞机的副翼和襟翼所发出的嗡嗡声和呻吟声,渐渐平衡时使他想起了在达特河上的航行,左舷和右舷窗口下面斯劳整齐的郊区,越来越近了。他回忆着与斯播塞。
拍西在北达德感化中心的谈话,以及星期天在露天海滩上吃的那些烤黑了的海豚晚餐(人们总向他保证那不是真的海豚,有点像是海豹之类的四肢,这让他更能受)。那是一片绝妙无比的老小木屋餐厅和酒吧,座落在比斯开尼岛海滨,与海明威小说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海上荡漾着马林捕鱼船,还有一个游艇港口,女诗者个个姿色非凡,妖冶迷人,十分性感。巨大的灰色鹦鹏像海上的老人一样,栖息在从平静的港湾水面伸出来的一堆堆风吹雨打过的木头上,保护着雏鸟,一群群险鸳温顺而悠然自得。还有那些来自邻近巴哈马的西印度群岛人笑嘻嘻、昏沉沉地演奏着早期牙买加流行的音乐。那懒洋洋刺激感官的超低音后拍加强节奏的音调,经常使贾丁想起他母亲那台大约一九五七年前后出品的老式本迪克斯洗衣机。
贾丁的东主,中央情报局南佛罗里达办公室主任约翰。康萨丁和他的妻子,过去几天都非常热心陪伴他。他和约翰的交谈使双方受益匪浅,彼此提供许多双方都有利的关于西印度群岛、古巴和中南美洲的最新情报。
当波音七四七飞机巨大的轮子在百万分之几秒中,风驰电掣地翱翔在最后还没有飞完的尺寸气势磅砖的旅程中时,这位高大的情报局的人员,注视着在舷机翼在跑道上的阴影。既然身为戴维。贾丁,这时他脑海里又闪现出伊丽莎白的脸庞——松软发红,她的舌头舐着嘴唇,眼睛盯着贾丁,分享他们那种放纵、堕落的暗中对肉欲着迷的罪孽——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既然身为贾丁,他已经开始原谅他那不可宽恕的罪孽。
他以诺威尔的身分通过了护照管制口,没有引起在机场来来往往各方面的观察人员的注意——他们是海关特别调查处、警察局政治保安处、移民局;偶尔还有第五百号邮政信箱来的人,也就是人们常指的保安局;以及从他自己秘密情报局来的人员。
他迅速走过第四候机处,穿过自动门,来到公共汽车、计程车和私家车的集中点。他环视四周,寻找他办公室的司机史蒂文森,结果惊喜地发现他自己的车子停在那里——一辆稍稍有点老旧的宾士300TE型轿车,深蓝色——桃乐丝斜靠在车旁,两手插在宽松长裤的口袋里,她高大的身体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羊毛衫。这是她三年前在挪威拍外景时所买下来的。她嘴角叼着一支基塔尼香烟,用一种半愉快半责备的目光看者贾丁。正是这目光使他还在牛津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如痴如狂,而且到现在仍然会激起他内心最深的热情。他想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多么该死的伪君子。
他将手提旅行箱放在车子后面的地上,把桃乐丝抱得这么紧,她沙哑地问道:“怎么啦?有人又朝作开枪啦……?”
“这一次没有。也许下一次就会了。”
微风吹拂着教堂墓地周围的树林和茅草。戴维、桃乐丝、安德鲁和莎丽。贾丁站在一块长长的双人墓碑旁,碑前安放着刚刚摘下的鲜花。他们穿着正式的服装,安德鲁穿的是黑灰色的金博恩学校的西装,白衬衫,皮鞋擦得亮亮的(难得一次——前一天晚上对这一点引起了一番争论),打的领带是他们学校分组的球队打板球赢得的奖品,他们那一组球队的颜色。其实他对球队并没有什么功劳,但他很自豪。莎丽穿着一条长绸裙,紫色紧身羊毛衫。桃乐丝身穿深蓝色棉短上衣,花绸裙以及她最好的藏青色皮鞋。贾丁穿着他另一套亨兹曼西装,深灰颜色,人字形双排扣,深赤褐色领带上面印有一个小小的白色降落伞,介于两个机翼之间的图案,这是他当年在空降团服役时带的领带。去空降团服役,是在牛津大学毕业之后,不过后来又被一位年轻瘦削,总是笑口常开的,经常完全疯狂的龙尼。萨波多从奇妙天地骗过来,训练成一个能干的、雄心勃勃的间谍。
“亲爱的上帝,”贾丁说道,没有丝毫尴尬或做作,“请接受我们的祈祷,赐给理查德。福瑟林翰以及其爱子盖伊的灵魂安乐思典。他们在一六四八年的今天,在这里附近的地方逝世,他们为了保卫家乡和国王……为了正义和公正,他们毫不犹豫,毫不妥协,永不屈服,奋战到死。”
风不停地刮着,铁丝网篱笆被吹得摇摇晃晃,随风飘来了牧场上羊群的叫声,穿过教堂墓地的一个角落里的榆树间,发出了悲哀的声音。“亲爱的上帝,请你赐给我们力量和信心,让我们以同样的勇气度过我们的一生,我们知道有时候世上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让我们每个人再次把我们的生命奉献给你的恩
典,奉献给我们的国家和家庭。“他停了片刻,然后朝安德鲁点点头。安德鲁则祈祷他能在这一年中掩饰住这次祭奠仪式给他带来的十分尴尬,这完全是他有时候十分怪诞的爸爸凭空想像的,毫无礼拜基本规则的仪式。
“阿门,”安德鲁严肃地说道,避开了他妹妹的眼睛,因为莎丽差一点就笑出声来。只有那颤抖着的肩膀和一个膝盖紧靠着另一个膝盖,才勉强掩饰住她的尴尬。
“阿门,”桃乐丝说道,故意不去看她的女儿。
莎丽发出了某种低沉的声音。
戴维。贾丁默默地在那里约有五十八秒钟。他能想像出风声背后刀剑寒光闪闪的搏斗声,年轻的盖伊简洁、低沉的报告声。他的左膝盖下面的腿被砍去了,绑着绷带的残肢还在流血。
他仍在用那只双管鸟枪驱散追杀他父亲的几个士兵,可终因寡不敌众倒在了英格兰圆颅党骑兵的乱剑之下。
这时,他站得笔直,双手握拳,拇指紧贴裤腿的接缝。
“明年再见,老兄,”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上帝保佑……”
桃乐丝瞪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已经是六时二十九分。
在纽约,这时还是一点二十九分,比英国的时间晚五个小时。艾迪。卢科坐在租来的福特小轿车里,停在联合国大厦附近的一幢多层停车场的顶层。他需要刮刮胡子。根据雷斯特雷波所提出的条件,南希的死刑期已经过了一小时零二十九分钟。
这是一个炎热的夜晚,大气层的放电现象,在皇后区以东大约二十里的黑茫茫的夜空闪烁乱窜,发出晔啦啦的巨响,偶而还伴随着车辆滚动似的沉闷的隆隆声,震得惊天动地,形成一幅壮观的景色。这种情景勾起了他在越南的一段回忆,那时他总喜欢坐在掩庇体里,听着B-52机穿过边界进入柬埔寨的胡志明小道实施地毯式的轰炸。
他看了看手表,相当担心。他犯了个错误,这时候他应该在南希身边。不错,她有五位武装警察(他派了萨姆。瓦戈斯和凶杀组的两个伙伴去协助总部派来的两警官)和两辆在附近的巡逻车保护着她,但是这种保护也没有能救得了矮子的命。
九十分钟过去了,超过雷斯特雷波所规定的时限已经九十分了。不过这些家伙并没有在附近出现。卢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次真正的深呼吸,以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他与南希共进午餐时,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之后,她表示只要能够干掉雷斯特雷波和这个集团组织,不管他怎么决定,她都毫无怨言。后来,他曾经安排准备和一位在警察圈外他最信赖的人秘密见面,这个人比任何警察都更熟悉集团组织的内情。艾迪。卢科打电话给唐。马瑟,这位负责毒品管制局纽约办公室业务的特工。
这位凶杀组高大的警察,曾经从黑白两道的消息来源中得知,马瑟是个坚毅不屈的人,绝对可以信任。而且从贝尔维医院屠杀案的共事经验中,他私底下非常喜欢这个人。
他们两个人在那天傍晚五点二十一分曾经在这个屋顶停车场见过面。卢科向马瑟透露了路易斯。雷斯特雷波。奥索里奥企图贿赂他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人人都难以拒绝的一大笔钱——四百万美元现金,可以汇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或是让她妻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并不针对他个人,纯粹是生意。
雷斯特雷波曾经坦白说,我们并不以伤害你那可爱的妻子为乐,所以请接受我们的金钱。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只是对纽约警察们“孝敬”的一种昂贵的转变,大部份的探员,经常收到这种孝敬。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不管那惊人的数目是多少,这个帮派集团一定会有效地,毫
无疑问他以最残忍的手段来执行他们的威胁。而且真的非常迅速。
马瑟听着他叙述,在卢科检查了马瑟身上有没有窃听或录音仪器之后,因为这个高大的警察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他们是在屋顶的空旷处,远离他们的汽车和任何可能藏有麦克风的地方谈话的。
这位毒品管制局的主任对卢科的故事似乎并不感到惊奇。
他问卢科是否愿意留在那里。他马上就能够体谅这位警察的困难。在佛罗里达和拉斯维加斯,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当然在哥伦比亚本上也不例外。卢科特别强调午夜这个最后期限。马瑟向他保证:他要听听在华盛顿的毒品管制局副局长和“其他一些人”的意见,然后他希望,能够带着对这个基本属于人质问题的事件的有效回应回来,甚至用不着对方多费周折去绑架受害人。
艾迪。卢科同意停留在原地不动,也不和南希或其他人通电话。所以在过去的六个小时之中,这位通常忙得不可开交的探员就在原地传着。他出神地看着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决定再等半个小时,然后离开那里。
汽车沿着斜坡一层一层地向上爬时,轮胎发出的噪音,在那漫长的时间中已经变得很耳熟了。每一次他都从容不迫地握住放在膝盖上的手枪,从后视镜里注视着通向房顶的斜坡道。每一次他都是虚惊一场。不过这次轮胎刺耳的尖叫越来越响,他看见车前灯的亮光正在靠近。他打开车门,悄悄地躲到屋顶的黑夜中。他站在一台空调器的黑影里,这时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轿车,从斜坡道轰隆隆地开进了他的视线,就停在他那辆租来的福特汽车旁边。
一个男人从汽车里出来,原来是唐。马瑟。他漫步地走到楼顶停车场的边缘,停下来点了根香烟,眺望着纽约城和雷尔。他没有因为卢科不在那辆停着的福特车里而心神不安。
在仔细观察了周围的一切之后,艾迪。卢科从黑影里走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马瑟身旁,将背靠在顶楼的栏杆上,察看着斜坡楼梯和其它出口处。
“艾迪,我跟华盛顿的局长和财政部里我信赖的人通过电话了。还有司法部特别调查局局长。”马瑟看了看他的手表,“很抱歉,耽搁了这么久,但是我需要确保这次行动的清廉正直。以及得到最高阶层的批准。”
“什么他妈的行动,康?你在说什么?”
一片沉默。从楼顶俯视下去,只见一条渡船窗户里亮着灯,向上游驶去。一架直升飞机从伊斯特河直升飞机场起飞,稍稍下降一些,在布鲁克林区上空盘旋后朝甘乃迪机场飞去。
“好吧。”马瑟往后靠了靠,直盯着卢科的眼睛。“他们要我转告你,少尉,你可以不必这么做……但是我想你知道,因为你原本可以直接向纽约警察局内政处报告。根据常规,这也是你应该做的……”
卢科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么做不是一项安全的提议。对受人敬重的警察也没有吸引力。相信我,我们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
艾迪。卢科注视着马瑟的脸。从规则上来说,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你们要我接受这笔钱。”这位高大的警察耸耸肩,刻意地看了看他的表。
“老弟,你可以不必这么做。不过如果你同意的话,你就可以以联邦情报人员的身份工作,接受我的指挥。这笔钱属财政部所有。你并没有犯了任何罪行。”
“没有电报通知……”
“艾迪,我们所谈的事情非常复杂,而且在对这些人的全面
作战中非常重要。一旦逼你收了四百万美元的施舍品,他们不会因为你放松对姓名不详者的调查,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还会回来找我。”
“你就成了帕布罗支付薪水名单上的人了。你把他们要你替他们做的一切事情全都告诉我们。这就好比在他们纽约市的行动中心安了一部直通电话。”
“而且南希也可以暂时继续活着。一直认为他们没有对她下手。”
“那当然。”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了。
经过漫长的四分钟的深思熟虑之后,艾迪。卢科点了点头。
“那么,我最好打个电话给这个混蛋。”
伦敦是个贫富悬殊的城市。新邦德街和奈获布里奇街上贸易、金融和时髦的购物地区那些光亮的科技综合大楼,离狄更斯小说里所描写的那些被人们遗弃的肮脏不堪的场所,只有咫尺之遥。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在纸箱里过着艰苦的生活,他们的全部财产可以塞在一个可怜兮兮的超级市场塑胶袋里。大都会无业游民人口的增长率速度惊人,以致统计数字不敢公布,并被列入官方机密法案加以保密。
其中悬殊最大的例证,要算是那条紧挨着滑铁卢车站的窄街。滑铁卢车站矗立在它的上方,玻璃混凝土结构,是英国最卫生、最宽敞现代化的铁路通的象征。人们对这条街道很熟悉,二百多年来一直被叫做梅哈姆街。这条街和狄更斯所描写的景像相比,是有过之无不及,或许更象贺加斯笔下的油画。
梅哈姆街的一边是被烟熏黑了的高墙,陈!日的红砖摇摇欲坠。扶墙和上堤将滑铁卢这座高科技、高效率的城堡和老鼠猖獗、流浪汉成群的市区内的深谷隔开。
街的另一边大同小异,到处是有拱形圆顶道的洞穴,有一部份被改成了贮藏室或工厂,还有一家人工洗车场和一家酒馆,也就是英国人所谓的酒店。酒馆的名字叫“陋室”,来到这里的老主顾经常都会发现,他们的谈话声被设在屋顶上方的许多轨道上行驶的火车所发出的雷鸣声和隆隆声所淹没。然而,“陋室”
酒馆供应一种风味绝佳的啤酒和一种特选的爱尔兰黑啤酒,叫做墨菲黑啤酒。它不像吉尼斯黑啤酒那么苦涩,但色黑味醇。
戴维。贾丁和龙尼。萨波多经常喜欢光;临“陋室”,因为他们知道,任何一个有权势的名人或想要在社交界上到处受到欢迎的人,都不敢鼓足勇气来到这里的。
贾丁从佛罗里达回来的当天下午二点五十三分,这两位负责南美相关地区的情报官,喝了两品脱的墨菲黑啤酒之后从“陋室”酒馆出来,散步穿过几座铁路拱门,然后停下来静静地商量马上就要执行的“科里达行动”这个最高机密的计划。他们的谈话也和周围的背景非常相称:在一个永远阴森森空旷的圆顶拱门内忽隐忽现地闪动着某些阴影;一群有如但丁笔下、贼头贼脑的长发流浪汉所点着的青火,冒出橘黄色高高的火焰;那群人腰部绑着绳子束捆住褴褛的大衣,头戴绒帽或草帽,可能是从某个垃圾堆里找来的。他们边吵,好像在水底下打架一样,为的只是要得到一瓶只有上帝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使人失去知觉的**。
贾丁一边看着这个以活人扮演的画面,一边听着萨波多概述马尔科姆。斯特朗和哈里。福特的优点和缺点。两个人在渗透到哥伦比亚这件事情中都得到了很高的分数,都已经在专门为他们伪造的身分和经历中安定下来。斯特朗这位律师在巴兰基亚,福特这位军官在波哥大。
“说真的,戴维,事实上两个人都能完成这项任务。首先,他
们都经过精心挑选。两个人都是第一流的特工材料。“
“不过你选的是那位律师……”
“那位军官……”萨波多将双手深深地插在上衣口袋里,弓起肩膀看着脚,一只鞋子在地上拖着。他吸了口气陷入沉思,牙齿的缺口十分显眼。贾丁知道他的假牙装在口袋里。每逢需要,这位马扎尔人在嘴里装卸假牙的功夫熟练迅速,一丝不差。
“那位军官,也很棒。他也绝对没有问题。我认为,作为一个间谍,戴维,而不是一个军人,我尽量避免录用他们。”
“我也是个军人……从前,”贾丁说道。“当了几年兵。”
“你有一个很好的牛津大学学位,戴维。”对萨波多来说,牛津大学就像是北欧维京大海盗安置名人英灵的庙堂,或者埃米莉。波斯特心目中的波特小姐一样的高不可攀。
“哈里。福特是一个特种航空队的军官,龙尼。他不是那种把皮鞋擦得发亮的土兵。他对战斗处之泰然,当子弹横飞时还能乐在其中。我必须承认这种场面我总是很害怕。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个受过充分训练的情报员了。我才不会因为他心理测验的某个稍微不利的侧面因素而小题大做,庸人自扰。那些人懂个屁?”
“我不喜欢动刀动枪。”萨波多回答后,戴维。贾丁笑了笑。
因为他知道,他的伙伴在一九五六年九月那场大量悬殊的布达佩斯战役中,曾将汽油手榴弹塞在俄国T-54型坦克车的长长的炮管之内。这位矮胖匈牙利人在左前臂上有两个子弹洞,还有一块勒靶空降兵在他身上留下的刺刀伤。这个人将龙尼的左大腿用刺刀扎在木地板上,后来他被一位英国报社的年轻人射中八颗子弹。这个年轻人为布达佩斯的自由战士供应医疗布块、吗啡、血浆、武器和弹药。那年轻人现在已经六十二岁,贾丁沉思道,已经从秘密情报局退休了。事实上,他正和一个漂亮绝顶的女人在西班牙南部经营一家游艇包租公司。这个女人是他在圣詹姆斯大街的一个高级绅士俱乐部里认识的,那时她在俱乐部里当女招待。
戴维。贾丁将视线移开拱门墙上似真似幻摇曳不停的阴影。
转过来端详了一会儿龙尼。萨波多。似乎不相干的回忆刚才提醒了他:如果他需要提醒的话,又何必要在乎萨波多的深思熟虑过的意见。
“如果你对哈里有疑虑……”他说道。
萨波多看上去一副痛苦的样子。当火焰升高,开始时呼呼作响时,他闭起眼睛。“我认为他缺乏……斯特朗那种沉隐。”
过了好长一会儿,贾丁抓了抓前额。“我是这么想的。就是说……一方面我们有稳重、谨慎又充满进取心的马尔科姆斯特朗。另一方面,由于哈里。福特的背景,如果万一有有什么闪失的话,他更能保护自己,因此也更能保护我们良好的声望。他在后敌区域设法生存和脱险方面不仅训练有素,而且很有经验。
另外,在心理上,他以前曾经历过类似这样危险的工作。因此,他实际上已经证明了自己。“贾丁耸耸肩。”是个魔鬼的辩护律师…。“
“戴维,我的意见已经说过了。当然由你来下决定。”
两个流浪汉为了争夺一个牛奶瓶,静静地扭作一团,两个人都用双手抓住瓶子。其中一个戴着没有手指的羊毛手套。另外一个戴着一顶破旧的毛毡帽,帽子的顶端特别高。这个情景使贾丁想起了英格马。褒曼在六十年代所主演的一部电影,或是西班牙超现实主义派的路易斯。布纽尔所主演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好吧,龙尼,”贾丁听见自己这么说道。“那就选这位军官。”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极其生动,令人心慌意乱的回忆,他想
起伊丽莎白。福特光滑柔润的大腿,和她在极乐中往后垂下的脑袋。
真该死,贾丁,他自我安慰道,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从专业观点所下的裁决。与个人因素完全无关。和那女孩子的疯狂行径已经结束了。不可能死灰复燃了。
“叫斯特朗离开巴兰基亚去霍尔丁。”霍尔丁是委内瑞拉加拉加斯的一个谍报人员安全藏身处。委内瑞拉与哥伦比亚间有着一条漫长的,防守不严的边界。两位候选人中落榜的那位可以在那里仍然以他的掩护身份待命,直到被选中的情报员成功地投入“科里达行动”。
“很好。”萨波多扭头看了看那辆黑色的计程车,它正在滑铁卢车站下满目疮痍的高墙等着他们。他点点头,计程车的引擎发动了,车子朝他们开过来,停在他们两个人的附近。
“你从国防部楼顶搭乘直升机去诺索尔特皇家空军基地,再从那里搭乘一架比较大一点、快一点的直升机去布里土诺顿,然后搭皇家空军的喷射机,去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设在马德里郊外的机场。从马德里飞到波哥大,到那里还来得及吃早餐。万事俱备,就等你派遣我们的人去走马上任了。所以,戴维……”
戴维。贾丁叹了口气。有时候,这位马扎尔人,急躁得就像一位犹太母亲似的。“怎么啦,龙尼?”
“你都准备好了吗?还有什么需要我们为你做的吗?”
“没有,谢谢。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两人坐上那辆黑色计程车,开走了。司机知道去哪里,因为他也是被雇用贾丁和萨波多的那个人所雇用的。
计程车朝克特开过去的时候,两个流浪汉争夺的那个牛奶瓶从他们手中掉到了地上,在肮脏的圆石头上摔得粉碎。黄火的火焰,呼呼地窜得更高,因为玻璃碎片上的酒精溅到火上燃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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