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
陌生的名字令张昌荣满头雾水,接他的人应该是姓孙,可不是姓宋。
看着张昌荣一脸疑惑之色,宋君整了下袖子上的褶皱笑着说道:“张先生可能不认识区区在下,不过内人和张夫人可是熟悉的很,不久前还在谈我家丹丹的情况。宋某在申城的小店也经常得到张书记关照,宋某一直想要当面感谢下张先生,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穿着一身唐装,宋君身上似乎有股书卷般的儒商气度,行云流水的挽着袖子的动作也多出一种线条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优雅而又绅士。
但对于张昌荣来说,宋君语气平缓面带笑容说的那些话不亚于地狱回音,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疯狂尖叫起来。
“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我好歹也是黄江区书记,你敢......”
扑——
宋君猝不及防出手,一脚让张昌荣把后面的话全咽到了肚子里。
“张书记,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胃像是被人泼了硫酸一样酸疼的厉害,小腹也是火辣辣的剧痛,令张昌荣严重怀疑自己的肠子是不是被刚才那一脚给踢断了。
但疼痛,也让他彻底意识到,在这个异国他乡的不知名地方,他再也不是曾经呼风唤雨的黄江书记,而是任人宰割的一条不知名咸鱼。
扑通——
张昌荣膝盖一软,鼻涕眼泪跪到了地上哀嚎起来。
“宋老板。对不起,都是误会。”
“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了。”
“我可以给你钱,我儿子和我老婆就要来了,我让他们把钱都给你。”
“求求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这种货色,是怎么当上黄江区书记的?
看着张昌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宋君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厌恶和痛恨之色。人均年收入1500人民币,眼前这个家伙能够聚敛五十万美金直接到境外,那不知道是吸了多少人的血肉和骨髓。
“张先生。你是说你那五十万美元么?”
嗯!
他怎么知道的?
“我劝你,还是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至于你儿子和夫人,现在应该跟你一样。”
老泪纵横的张昌荣不由愣住了。
等到明白什么,一种巨大的阴影和恐惧顿时弥漫了他的全身。
“你到底是谁?你把桂枝和凯利怎么样了?有什么事要冲冲我来,你放过他们。”
“好伟大的夫妻情分和父爱,真是令人感动不已。张书记,你大可放心,我会让你去和你的老婆孩子团聚的。”
“你要干什么?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杀你?杀你不是太便宜你了。过段时间赞比亚有个矿坑上需要矿工,包吃包住,我会送你到那里和你的家人在一起的。”
矿坑?
矿工!
意识到什么,张昌荣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尊严也像是卵蛋被彻底撕碎了。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我是黄江区书记,你敢把我卖去当矿工,你不得好死你。”
“......”
诸葛市,沈庄。
康定远和钱坤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无他,九鼎集团不久之前还说无限延期的二期项目,沈建南三言两句就敲定了新的项目规划和方案,并保证,在年前就可以资金到位进行扩展。
八百万美金的预期投资,将整个桑庄镇都打造成一个现代化农业集团示范城镇。这么大的投资规模不用想就能够算的到,可以为牧野,为诸葛市带来怎样的经济增长。
“自古以来,其实经济的运转都脱不开四个字,衣食住行。所以任何国家,都会绝对将这四个字所牵涉到的利益控制在政府手里,粮食、食盐,棉花、等等。”
“比如说我们国家,也正是因为集体控制,所以这方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利润可言,为的是防止物价波动,对于社会造成巨大损害。”
“我认为,诸葛市除了在农业上进行发展,也可以大力发展药材市场。”
终于,沈建南提到了自己的目的。
钱坤怔了下,露出一个不知当说不当说的表情。康定远也是一脸苦笑,露出了个自嘲的表情。
“沈总有所不知。诸葛市地处中原,交通不便,也没有矿业资源和水上资源,祖祖辈辈都是以种粮食为主。为了改革经济,早在五年前,市里就想过很多办法来实现经济增长。当时钱市长在农业部,到了粤东和香港一番考察,后来引进了多种经济作物。”
“包括蜀地的辣椒、种植桑树养蚕,以及培育种植中药材。”
“一开始还行。但到现在,农民除了还种辣椒,其他都种不下下去了。特别是药材,价格一跌再跌,连成本都顾不住,根本就没法种下去。”
“两位觉得,医药行业的利润怎么样?”
又是一个极度跳跃的话题。
钱坤呷了一口茶,有些不敢接这个问题,只好将皮球踢给了康定远,不然,说的不对,他这个市长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康定远啥办法。
下属,就是替领导出头踮脚的嘛。
认真考虑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想明白沈建南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好将自己大概了解过的东西说了一遍。
“医药行业的利润很差。就以我们市里的几家中药企业来说,最大的仲景制药,每年利润大概在一百万左右,小的西夏药业和碗中药业,年利润大概在五十万左右。比起其他科技含量的公司,有着很大差距。”
“也正是因为企业不景气,所以才农户种植的药草才卖不上价格。”
“那西药厂呢?”
“也一般般。康元药品工业集团算是市里最大的西药企业了,但去年却是处于亏损状态的。”
“种药材这条路,走不通的。”
走不通么?
沈建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在乌克兰有个朋友以前就是个小混混,每天醉生梦死,但仅仅一年时间,他现在已经是非洲第四大军火贩子,每个月的净利润都在上百万月美元。”
“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的么?”
从农业种植发展突然跳跃到军火,康定远和钱坤完全跟不上沈建南的思维跳跃频率,两人一脸懵逼的大眼瞪起了小眼。
他们知道,沈建南要说的话肯定跟之前讨论的问题有关系,可偏偏,完全想不到这毫不相干的行业会有什么联系。
“他的办法很简单。卡拉什尼科步枪,也就是ak系列步枪,在市场上的销售价格是每一把十美元,但这个家伙,将卡拉什尼科运到非洲,以每吨二十美元的价格卖给了当地一些军阀和国家。”
钱坤和康定远目瞪口呆。
国内废铁价格都在一千两百元一吨,成品步枪卖二十美元一吨,还要运输过去,这不是得亏的老逼朝天。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家伙一定会赔钱?”
“没错。在武器的出售上,他亏了一大笔钱。但仅仅半年时间,非洲市场上的武器,就从美式、法式、德式武器,几乎全变成了卡拉什尼科步枪,就半年,他卖出了六千万只ak系列武器。”
“他卖的越多,不就亏的越多?”
“道理确实是这样。但他不但没有亏钱,反而赚了很大一笔钱。”
“这怎么可能?”
沈建南乌黑的眸子闪了下,看着康定远和钱坤难以置信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原因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卡拉什尼科性能很耐操,虽然射击精度不如美式步枪,质量上不如德式武器,但它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任何环境都能够发挥它的性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这位朋友以每吨卡拉什尼科送十发子弹的价格,很快就将卡拉什尼科卖到了非洲任何一个角落,就连五岁的孩子,都能够买的起他的卡拉什尼科。”
“但枪是什么?是武器,除了杀人还可以捕猎。但如果,没有了子弹,它甚至还不如一把烧火棍有用。”
“想想看,如果整个非洲都是卡拉什尼科,每天需要多少子弹?”
“......”
“美国有多名军火专家个武器制造公司统计过,现代战争中,平均每一点二万发子弹,才能够杀死一个人。而安哥拉战争,二十年打死了八百万人,一共要消耗多少子弹?”
“就算按照一颗子弹赚一美分,这些子弹能够赚多少钱?”
这不就是垄断么!
钱坤和康定远不由对望了一眼,既有费解,又有一种从尾椎直刺后脑勺的寒意。
垄断这个词他们并不陌生。
早在一百年前,西方资本主义进入华夏,所带来的压迫和剥削一度产生了巨大的破坏性。
集体主义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来阻止垄断带来的资本剥削和压迫。
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垄断一个市场居然还可以这么操作。
用子弹去杀死人,再垄断市场赚取暴利,这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可是,这跟种药材有什么关系?
哗啦啦——
沈建南也不着急再说,拿着茶壶帮两人添了茶水让他们消化下这其中的信息。等到两人消化的差不多了,他才继续说道:“子弹是消耗品,它的价格看似很不起眼,利润也很微薄,但如果垄断,它的利润甚至比卖出无数战机都更加赚钱。”
“为什么会这样?”
“消耗品,必需品。这点,是我那位朋友能够成功的原因。没有了子弹的武器,那就是废铁,那些军阀和部落拿着廉价的武器,只能向他购买子弹。”
康定远和钱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有些明白沈建南这么说和之前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但一时之间又没办法抓到重点。
不是两人不够聪明。
有那么一句话,华夏真正的精英,都是在官场,但本身是两种不同的体系,又有时代的局限性,他们很难像沈建南这种站在棋盘外的挂逼看的那么远而且清楚。
“归根结底,经济是为人服务的,财富是生命创造的。”
“两位觉得,如果垄断了医疗体系,种植药材这条路可还行?”
噗嗤——
钱坤被沈建南的话给呛到了,嘴里的茶水全喷到了桌子上。
九十年代初的华夏医药市场传统中医和西医竞价互相较量压制,各有千秋,还不想后来那样,什么店都会倒闭,但唯独药店越开越多,早就形成了垄断集团。
作为当代人,钱坤根本就不敢去想,有人居然抱着垄断医药体系的想法。
康定远也是深感无语,垄断医疗体系,这不是痴人说梦呢,现代医学代表着先进,传统医学代表着落后,落后的东西注定只能被淘汰。
就像现在市面上卖的最火的脑白金,都是各种高科技化学成分元素,可以直接补充人体需要的物质,谁还去喝那些味道又怪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传统保健品。
用传统医学垄断医药市场,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沈总。这......根本不可能的。传统医学需求量很小经济价值泛泛,实在不具备太大的发展前景。”
“为什么需求量小?”
沈建南的话让康定远和钱坤不由一怔。
落后就要被淘汰,多简单的道理,还用他们说么。
“你们觉得,现代化医学就一定代表先进?”
这不是废话。
不然,为什么传统医学会越来越少。
人家价格便宜,见效快,又同样能治病,不是先进是什么。
沈建南这货眉毛鼻子都是空的,哪里看不出康定远和钱坤心里想什么。
“我举个例子,相比骑马,现代人技术高明还是古代人技术高明?”
“这......”
“再举个例子。在功夫、射箭这些技艺上,现代人水平高深,还是过去的人水平更高?”
“......”
“没错。现代化科技发展进步,很多东西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不代表,所有的东西都一点比过去更加具有优势。”
“华夏几千年医学体系,也不是西方短短数百年就能够超越的。”
“资本决定价格,价格决定需求。”
“你们知道么,在全球大部分国家穷人是没有资格看病的。比如说美国,美国人如果没有保险得了病需要去医院,那就可以等死了。”
“据我了解,只有印度、曰本,穷人得病还有活下去的选择。”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过自己的医疗体系。而其他国家,已经完全被所谓的现代化医疗体系摧毁了。”
“杀死熊猫,那就只能换国宝。”
“当市场上没有了供应,那就是垄断。就像我之前举的例子,我的那位朋友,用廉价消灭了所有的竞争对手,而现在,他垄断了市场上百分之六十的子弹供应。”
“......”
“对了。在非洲,一盒普通的青霉素价格,是十美元。”
“......”
“想想看。如果国内传统医学彻底断了传承,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
“到时候,一盒青霉素卖一百元,得了病,买还是不买?”
“......”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两位。照现在的医疗市场发展下去,最多再有二十年,一次普通的感冒到医院去可能会花掉一个家庭几天的收入。街上,你可以看到饭店倒闭,看到科技产品淘汰,但药店却只会越来越多。”
“......”
这怎么可能?
沈建南的话像是一颗惊雷,轰在了康定远和钱坤心里。他们很不想相信沈建南说的这些话,但有着库里申科卖ak的例子在,本能让他们感觉真的有可能。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下心里的震惊和疑惑,康定远和钱坤对视了一眼,试探道:“沈总的意思是......”
“需求和供应,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关系。所以在经济上来说,从来没有买方市场,也从来没有卖方市场。”
“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就像,目前华夏是全球最大的铁矿石需求国,但价格,却只能有各大矿山说了算。”
“为什么?”
“因为四大矿山垄断了铁矿石,华夏根本就没得选择。”
“当供应方大到需求方没有选择的时候,当市场上只有一个选择,那再贵,也只能接受,而这个前提,就是先消灭掉一切竞争对手。”
“就像我的那位朋友卖ak一样。”
“......”
“我想要在诸葛市投资一所传统医学大学,以此为核心向周边辐射,逐渐将华夏传统医学人才输送到世界各地。”
“......”
“......”
不久,在卢树的送别下,康定远和钱坤两人沉思着走了。
沈建南独自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勾画着心里的那份九鼎传承蓝图。
虽然对于犹太人在资本是的掠夺他心里很是不爽,但他不得不承认,犹太人在资本领域,确实有着很强的运作手段。
仅仅一个洛克菲勒,靠着一个慈善包装出来的教育基金,就将家族化为无形融入到了全世界各行各业,这种手段,确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最厉害的,还是那种利用人的贪婪,将利益化作屠刀,用熊猫自己杀死熊猫的手段。
既是阴谋也是阳谋。
不由自主,沈建南想到了被有些人故意删掉一段而歪曲的那首著名诗句: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解家忧、解民忧、解国忧、士必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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