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看向外面。
什么时候……天已经这么黑了?
思晚抓着他的手,仍在不停地颤抖。裴温思以为她在哭,而等她半掀开头上的红盖头,裴温思才发现,她其实在笑。她笑得很开心,她激动到落泪。
“礼成。”小道士说完,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他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裴温思之前看到的细小黑线。黑色的细线越来越大,在他的脖子上弄成一个往外渗血的圈。
然后,他的头掉在了地上。
站在他身边的二公子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瞬间被恐惧吞没,他开始尖叫,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往外跑去。
“鬼、鬼郎君找到这里来了——鬼郎君来了——”
突然,他不动了,也不叫了,就这么倒在了地上,身下淌着血。
除此之外,喜堂里站着的所有人不悲不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惨剧。
裴温思颤抖着,他的手被那指甲鲜红的手抓着,吓得任何声音都发不出。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面前艳丽诡秘的新娘。
新娘的眼睛如墨一般漆黑,她痴迷地盯着裴温思的脸看,既哭又笑,嘴角咧开的弧度狰狞无比:“夫人。”
买卖货物,价高者得。
有人以为胜券在握,只投了一枚铜钱,而有人倾家荡产,耗其所有。
裴温思看着眼前顶着思晚壳子的萝果,终于闭上了眼睛。
整个喜堂,都被黑暗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当思晚再次醒来的时候,梁上的红灯笼已经全部熄灭了。外面的天很亮很亮,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周围,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具尸体。
她一点都不怕,过去瞧了瞧,是赵家的二公子和一个道士。
一个被腰斩,一个被斩首,死相都是极惨。思晚没有管他们,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虽说简陋,却是一套实实在在的红嫁衣。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她摸了摸胸口,心脏在里头扑通扑通直跳。似乎是高兴,如同春雨过后新芽萌发的那种喜悦,可是下一秒却疼得好像要死掉了一般。
对了……她的哥哥呢……
想起裴温思,思晚便突然有了力量。
她恍惚记得,今日她将得偿所愿,嫁给自己的哥哥。
可是哥哥呢?哥哥去哪儿了?
思晚双目空空,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等走到了外面,她才发觉,不是天亮了,是街上挤满了走来走去的人,这些人都穿着红色的衣服,手中提着一顶灯笼。每个人手中的灯都是那么温暖,那么明亮。
思晚忍不住跟着他们走。
她发现,这些人去的好像是同一个目的地。像是同一支队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笑脸都是僵的,脸上青白一片,与身上的红衣一点都不搭。
此处锣鼓喧天,灯火如昼。
“鬼郎君娶妻——闲人退避——”
也许是因为思晚也穿着红色衣服的缘故,她被这群奇怪的人当成了一员。
这些人体温冰冷,思晚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索性就跟着人走。
奇怪……这些人的目的地是……赵府?
思晚走了进去,里面的声音更加嘈杂。她隐隐有一种直觉,里面有她要找的人。
她看见喜堂中央摆着一具双人棺椁,她呆愣愣地看着,一步步走近。
周围那些奇怪的人并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自顾自滑稽怪诞地庆祝着什么。
“恭喜啊,今日大公子娶妻……”
思晚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与周围人言笑晏晏的二公子。
她感到很奇怪,二公子不是死了吗?
就在刚才,她还看见了他的尸体。
她走近喜堂中央的双人棺椁,突然伸手一下子将棺盖退开。
周围的声潮一瞬间全部停止。
映入眼帘的是两具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尸骸。一具年岁久远,已然化成了白骨,另一具穿着新郎官的服饰,面容祥和,若不是没有起伏的胸口,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他被那具白骨紧紧抱住,几乎要碾碎了自己的肋骨。
是裴温思。
周围的人见她呆楞在原地,便不再管她。周围又陷入了嘈杂。
婚礼的喜乐奏响,庆祝新人礼成。
思晚大声尖叫着,凄厉而惨烈。她想起了一切。她的声音被乐器奏响的喜乐盖了过去,没有一人听见她的哀鸣。
双人棺椁之中,白骨覆着血肉,掌心之中有一根由头发缠绕而成的细绳。
盖棺而上,所有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全文完)
完结撒花!
恭喜达成结局【如愿以偿的恶鬼】
不是典型的he,但我写得非常爽
最后,感谢你们来读我故事
以后有缘再会
第十二章 番外(上)观身不净
暮春时节,街上青砖刚落了层薄雨,半夜三更,唯有这条花街依然灯火通明,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不断,连雨丝都沾上了脂粉香。
就在这时,在姑娘们的惊呼声中,花楼里的打手从门内扔出个人来,那人摔在地上疼得狠了,半天起不来身。画着惨白妆容花枝招展的老鸨姗姗来迟,厚厚的粉也遮不住她脸上的狰狞神色:“没钱?没钱你喝什么花酒啊,当我这儿的姑娘好欺负是不是,瞧你那个穷酸样儿!”
被扔出来的人算得上清俊,酒意上头蒙了脑子,踉踉跄跄地要爬起来,半天起不了身,索性就坐在地上叫嚣着:“谁、谁说我没有钱!狗眼看人低,知、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可是宁大老板的儿……”他边说着边往衣服里套,却只掏出个瘪瘪的钱袋。
空空如也的感觉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对了,他忘记了,自己家道中落,那个每次都会在背后为他撑腰的富商老爸都已经死了,家产全没了。
“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没钱的穷酸货,看谁敢收留你!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这地儿的厉害,谁不知道十年前,连那钟鸣鼎食的赵家——”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连忙住了口,眼看差点儿犯了禁忌,瞧着地上那赖钱的宁贡生愈发不顺眼,骂得也越来越脏了。
老鸨刺耳尖锐的叫骂随着凉飕飕的雨丝一并落进宁贡生的耳朵里,但这远不及他心底的凉意。光看他这个名字也能知道全家对他寄予了怎样的期望,可他乡试屡屡不中,家族没落后,他借口读书远走他乡,每次寄钱来他都说是刻苦读书,实际上却是将这些钱财拿去寻花问柳了。
此番回乡,是因着清明将近,他回乡祭祖来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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