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箱呼呼的拉着,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周围的温度也变的逐渐暖和起来。
工匠们点燃了线香用以计时。
趁着这个空当,朱由校带人做出了钻刀的模具。
等两柱香燃尽后,徐光启才让人重新将炉罩吊起。
轰!
一条火龙随着炉罩腾空而起,刹那间又缩回炉中。
透过火焰,坩锅中的锰土和铁水皆已熔化成了红彤彤的汁水。
工匠们上前,用炒钢法对这些汁水进行最后的处理,以便将铁水中的含炭量调整到合适的比例。
这一步,没有具体的数据支撑,只能凭借工匠们精湛的经验来衡量。
直到完成这些后,朱由校才命令道。
“浇铸!”
“是!”
炒钢的匠人退下,另外四名工匠上前,用大号的铁钳夹起坩锅,合力将之从炉中取出,倒入钻刀模具中。
“啪!”
因为准备不充分,第一个模具在汁水刚倒进去后不久,便突然裂开。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都接连宣告失败。
不过没关系,朱由校准备的模具足有二十多个!
当连续裂了十三个模具后。
或许是液体合金的温度下降了些许,又或是第十四个模具的壳子更厚一些,总之,这个泥模扛住了内部的高温,并没有崩裂的迹象。
工匠们继续向剩下的泥模中浇铸,而朱由校和徐光启,则是把目光停在了这第十四个泥模上。
从裸露在外面的多余部分能够清晰的看到,液体合金的颜色在快速的变化着,从红色,到灰色,再到黑色。
或许是感觉差不多了,徐光启连同模具带里面的胚子一起丢进了提前准备好的菜籽油中。
油淬相比水淬,更加温和,应力更小,给器胚带来的变形和开裂风险更小。
随着噗的一声,木桶里的菜籽油腾起一片浓烟,随后就开始翻腾起来。
泥模无法承受这急速的变温,直接裂成一堆碎片,沉到木桶底部。
徐光启拿着钳子,在木桶里面一通摸索,将定了形的钻刀胚子给捞了出来。
眼前的钻刀胚子乌黑中泛着蓝光,上面还有疙疙瘩瘩的多余部分。
随手敲了两下,发出叮叮的脆响。
“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徐光启若有思索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让人送来了一块铁锭,拿着钻刀胚子在上面用力的划了一道。
“吱啦......”
刺耳的摩擦声过后,那铁锭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朱由校凑到近前看了一眼,心中顿时就兴奋起来。
刀具!
虽然还不太合格,但完全可以用数量来弥补!
哪怕钻一根枪管,换上十根钻刀都行!
原本打算今天试制炮弹的计划,立刻就被他改成了制造机床!
最原始的机床!
工作台,用上好的硬木临时拼凑。
一个固定钻刀的夹具,一个固定工件的夹具,外加一套传动机构,就这么简单!
让人送来纸笔,他现场做图,交给工匠们去做。
新的尺子虽然只能精确到毫米,但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也足够应付了。
徐光启站在朱由校旁边,看他用铅笔在纸上画出一个个线条,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这些东西,皇帝是从哪里学来的?
还有那些字母符号........
朱由校偶尔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便笑着说道:“徐师傅对这些符号应该不陌生吧?”
可徐光启却摇头否认道:“臣倒是见过,只是不知陛下将它们如此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他说着,伸手指向了cm和mm这两个符号。
朱由校一愣:“怎么可能,您不是翻译了几何原本来着?”
“翻译?”
这次却是换成徐光启愣住了。
“几何原本是臣对先人着作的归纳总结,何来翻译一说?”
“当啷.....”
朱由校也不画了,把铅笔随手丢在桌上,在这个问题面前,机床可以先等一等!
“徐师傅,你可别跟朕开玩笑!”
“那几何原本,不是你和利玛窦一起,翻译出来的?”
“怎么可能!明明是利玛窦向臣请教后,他自己翻译的!说是想带回国去,教授他们的国人!”
“你的意思是.....几何原本里的内容,其实是咱们老祖宗的精华,你只是归纳总结?”
“对啊!”
徐光启理所应当的点头肯定道,但下一刻他就瞪大了双眼。
“陛下,您该不会以为,几何原本是臣从外邦典籍里翻译得来的吧?”
朱由校:..........
这踏马不是朕认为,是后世人都这么认为!
见他默认,徐光启急了,在文人的清誉面前,他直接抛掉了君臣之别,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了朱由校对面,并抢过纸笔,一边说,一边解释起来。
“陛下您看,点、线、面、体,这些可是在汉书中都有记载的!”
“还有商周定律、和陈子测日法,这在《周髀算经》中都早有记载。”
“三国时期刘徽前辈对《九章算术》的注本中,也清楚的记录了割圆术,这才有了后来祖冲之前辈的祖率!”
“商周定律,也就是勾三、股四、弦五,这是周公时代就有的定律!”
“............”
他一桩桩,一件件的解释着几何原本里的内容,朱由校越听,眼睛便瞪的越大!
朕操!
朕了个大操!
真相,原来是这样的吗?
欧州的那些所谓的数学公理公式,竟是从华夏剽窃过去的?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按照常理,外邦的东西到了华夏,总要先改一个华夏名字的,最直白的方法,便是音译!
可几何原本这四个字,无论是和英语里的geometry,还是拉丁文里的geometria都无法从音译上对应!
这不符合国人的习惯!
还有一点,徐光启的几何原本中写的很清楚,几何原本者,度数之宗,其意思是说,几何是研究一切数与量的基础,是整个数学学科的根本。
可西方的几何学,却显然比几何原本要狭隘了许多!
越琢磨,朱由校便感觉越是那么回事儿,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砰!”
他拍案而起,转头看向魏忠贤。
“告诉田尔耕,给朕捉拿所有在京洋教士!”
“敢放走一个,朕要他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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