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暑热未消,摘采过的茶树只剩老叶粗枝,一垅一垅青翠碧绿,又有藤蔓缠绕,牵牛花的小嗽叭慢慢合上,有金银花开得鲜嫩妩媚,香气袭人。戴着帷帽的叶云曦顺手摘了许多花枝编成花环拿着,放到鼻底轻暖,想起母亲与她采花煮茶,父亲品茗谈笑,不禁泪流满面。
李骏背着竹篓跟着,默默地采花枝,捡蝉脱。
叶云曦寻到一处溪流,摘了帷帽和,蹲下用帕子沾水洗脸,洗净泪痕,用凉水敷一敷哭红的双眼,尽量收起柔弱与无措。
李骏看见两只蝴蝶飞来绕着月白素衣的女娘飞舞,少年如墨的眸眼亮了起来,朗声说:“师姐,无论你打算去哪里,准备做什么,我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云曦脚步一顿,仰望西边的云彩,说道:“好,你去豫章城中威远镖局当要学徒,苦练搏杀技艺。日后陪我刀口舔血,重振门庭,可好?”
“好,我即日便去。”李骏大声答:“往日里偷奸耍滑,我想起来就后悔。此番我定勤学苦练,护着你周全,给师父师叔师兄们报仇雪恨。”
叶云曦拍拍他的肩膀道:“老管家会亲自送你去学艺的,待中秋后我便去这豫章城,徐徐图之。”
李骏重重点头,道:“嗯,师姐英明。”他眼中的女子只长自己半岁,从前不食人间烟火,不困于人世愁苦,此番日渐清瘦,却沉稳镇定。
叶云曦抬眸,笑道:“阿骏,十月里你十五岁生辰,我们在豫章城中为你庆生,可好?”
“好!甚好!”
李骏“嘿嘿”笑着扶额笑得腼腆,明明比师姐高出半个头,却服贴得如孩童。她们踏着月影星辉回了山庄。
芸香阁里却没有灯光,树影昏暗,几只萤火虫飞舞在,寂静无声。叶曦推门入主屋,月光将身影投射入内室,影只形单,好不凄凉。
厢房中林嬷嬷和小菇、枇杷与小丫头秋霜说说笑笑,似乎往日血腥经毫对她们没有了影响。
“少主、少主,回来了吗?”
叶云曦侧卧床榻上,听见外面枇杷的声音弱弱的传来,她没有应答。
枇杷便自顾自地说,”莫不是与李师兄炼丹去了…”
“小曦经历此剧变,难免消沉些。”林嬷嬷说,“我作为长辈自然要替她多照应着,都累了一天啦,都歇着去吧。”
听到屋外轻言低笑的声音,叶云曦的眼泪夺眶而出。这林嬷嬷从前本是她母亲的婢女,寻了空子怀了父亲的孩子,惹得父母生了嫌隙。后来她在谷中做小伏低……现在恐怕是有了别的盘算?
夜里烦热,叶云曦手里盘着沉香珠串,心凉如冰,又隐隐不安,伸手摸床榻里间的暗阁。那里空空,地契和银票不翼而飞!叶云曦惊得吸一口凉气,马上坐起来,将闺房重新检查一遍。梳妆台上明面的东西一样不少,但是箱笼衣柜皆有翻动的痕迹……
家贼难防!叶云曦咬牙切齿的忍住,可得好好清理一下。
两日后,清晨叶云曦领着林嬷嬷母女送李骏出门,将一袋银两和避瘟香珠送与他,反复叮嘱。
李骏走下石阶后又转身说:“师姐,且宽心,待我学成后任你差遣,护你周全。”
少年眉眼俊朗,言语掷地有声。
叶云曦浅笑道:“好,我们都等着阿骏的好消息。”
晨曦微亮,天边泛着鱼肚白,微风吹动她的面纱迎风飘,她整个人都渡一层微光,美得无人能及。
而此时哑叔与小七正在暗地查抄山庄,在林嬷嬷的厢房中搜寻,果然床下有新土,挖出来一只木匣,里面尽是叶云曦丢失之物。
又过半月吴氏产下一子,母子平安,婴儿的哭声响亮,冲淡了逃离望仙谷的恐慌。
每日辰时叶云曦与小七去演武场练功。那里有半亩药田,种植着杜仲和金盏菊,另一头立着箭靶,是极好练习轻功与箭术的场所。
“咻咻…”利箭射出,稳狠准,她再飞身而起,足尖踏过杜仲枝顶,轻盈似燕雀,行尺至箭靶前。五座箭靶排列着,十只箭皆中红心两寸,小七拍手叫好。叶云曦教他射箭,十三岁的少年硬是拉开了三尺铁弓,“咻咻…”箭不虚发。
侍奉在一旁的女奴月明躬身过来,双手举着托盘,温水、面巾整齐摆放着。
叶云曦扫一眼,这女奴比刚来时壮实些,低头垂眸,恭顺得很,不妨调到芸香阁来。
药庐有正房三间厢房各两间,一些老物件十年不曾更换。哑叔带着李骏、小七住在这,又重新打摄新理过正房里家具物什整洁有序,仿佛岁月静好。小七跟在叶神医身边年五年,辨识药物、伺候丹炉首屈一指。
哑叔守着药庐大门,不准人打扰。在小七协助下,叶云曦炼好了杏白、朱红、焦黄三种药丸数十颗。
夜幕下庄院静静的,只在二门上挂了一盏灯笼,光影昏黄。枇杷提灯笼,两人踱步回芸香阁。
石桌上一盏油灯引得无数飞虫,艾香袅袅升起。不远处小茹倚在林榻上纳凉,林嬷嬷一边给她打扇驱蚊,一边温声细语闲话家常。秋霜执团扇打流萤,也很欢快。
“咳咳.…”枇杷轻咳两声。
林嬷嬷起身笑脸迎上来道:”小曦回来了,这几天忙着照顾吴娘子,没顾得上你,是嬷嬷不好,瞧着,今日你好像又瘦了呀?”
小茹坐起来,叫一声“师姐”
叶云曦笑着应声:“嬷嬷辛苦了,平日里多亏有你照应着。今日我在药庐炼制几味补气益寿的丹药,打算送进城里铺子售卖,也好赚些小钱。现在就先给嬷嬤尝一尝。”
言罢,她递上小白瓷瓶。
林嬷嬷揭开盖子,四丸杏白丹药丸,药香四溢,她能嗅出多种名贵药材,脸上笑得欣慰,说道““哎呀,老奴可有福了,谢谢小曦啦。”言罢,便伸手指捏一丸。
小丫头秋霜忙递过温水,顺从得很。
小菇从竹榻上跳下来,先捏一丸,放入口中如吃糖丸般,“嗯……微苦…回甘…清甜。阿娘,好吃!”
林嬷嬷也咂巴嘴,道:“真好吃!多谢啦!”
枇杷与秋霜也各吃了一丸。
这一夜月半隐,星辉明亮,庄子里的许多人睡得沉沉的。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穿过窗纱时,许多人听着清脆的鸟鸣,仿佛这是新的一天。
***
八月初豫章城南的春和茶楼开了张,近百盆菊金、盆景和假山石造成翠山图景,摆设于一楼正厅中,茶桌散放厅中,品茶吟诗吃茶果子,仿佛置身山林花海中。二楼设有雅间,内饰华丽又不失雅致。茶楼后连着院子,有半亩花圃一座木亭,又有房舍七八间,十分清净。
茶楼旁边是一家药行,面阔三间,桌明几净,柜台里面各种常见药材一一陈列。伙计皆是杏林山庄来的药农子弟,干净利落;掌柜是高薪聘来的老先生,十分懂行,也给小七引导一二。这两处铺子前面门脸相隔开,而其后院则有一道暗门相通。
叶云曦料想定是出了叛徒,仙谷的奇门遁甲才被攻破。她有豫章城的户籍,隐匿时又
买了两家铺子,且伺机而动。
李骏到威远镖局两月余,白皙的少年脱变成挺拔的武师,原来山中射猎的竹弓换成了百步穿极的铁弓,他偶尔偷偷回药行,总会带来几样奇巧的小玩意。
九月末的一个午后,叶云曦在内院小憩。隔壁的小七从前门急匆匆来请,说郡守的公子要砸招牌。叶云曦着浅青长裙白纱蒙面,与枇杷和小七由内院暗门入,再转到前厅。
八九个家丁凶狠狠的在危胁老掌柜,“把你家最好的药都拿出来,若是误了我们公子的伤,将你们全部拿下,关大狱。”
一个着宝蓝色锦衣的公子,身体肥胖,十分嚣张跋扈,已经把一个伙伴踩在脚下。一张交椅上抬着一个着银灰锦袍的晕乎乎的公子,左右的两个随从焦急万分。
“住手,快放开他。”叶云曦厉声高喊。
老掌柜连忙过来,说:“东家,这可如何是好?”
蓝衣公子十分不屑,说:“东家?一个女娃是什么东家?快闪开些,把这些药柜都砸开。”
“且慢,我们是正经生意,看方抓药,童叟无欺。这位公子需要什么药材,请报出名来。若小店有,定当拿出来,绝不藏私。”叶云曦朗声道,身形挺拔毫无惧色。
老掌柜擦一把汗,说:“曹公子,息怒,息怒。请上坐,看茶。”
这位曹公子却结巴了“这…那个什么…包治百病的金创药,对!金创药!包治百病……”
这大概是郡守家的草包!
她福身行礼,说:“金创药只能治刀伤,不能包治百病。请问病患在哪里?民女能否看一眼?”
“你?你看一眼?”曹草包圆脸小眼,上下打量叶云曦一番,说:“好吧!看你能有什么本事?”
他们的家丁随从脸上各种挤眼弄眼,退开一丈。
在老掌柜的疑惑中,叶云曦指挥伙计们收拾木榻,将晕乎乎的公子放平,用藤编屏风隔开。
此人面色沉沉,唇色苍白,看起来却有三分熟悉。叶云曦镇定下来,给他把脉;再拔开他的衣领,九根银针在胸口扎下去。曹草包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
半柱香后,软榻上的人幽幽转醒,剑眉星目有了神采。叶云曦收针时,就感受到了他灼灼目光。
“表哥,你醒啦!真好!真的太好啦!”曹草包高兴得拍手,大叫。
叶云曦再次诊脉后,松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木桌旁坐下,准备写方子。枇杷惊吓过度,缩在柜台后,月明则麻利从柜上取来文房用具,开始研墨。
“表哥,银针扎得疼不疼?这位小娘子有几分本事!”曹草包比划了一个拔衣领好动作,一脸坏笑。
银灰锦袍的公子不理会他,理好衣袍,转出屏风,对刚刚停笔的叶曦拱手行礼,说:“裴某,多谢姑娘搭救。”
叶云曦起身还礼,郑定自如的说:“公子,不必多礼。应是偶感风寒引发旧疾,故尔昏沉。此药方先吃三日,待风寒全愈,再诊疗肺疾沉疴。好生将养,勿食生冷。”
曹草包踱步过来,看到两人这般礼数周全,来了兴致。趁人之不察,他上前一把扯下叶云曦的面纱,叫嚷:“让二爷看看,是个怎样的绝色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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