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悲夕子原没料到这家伙会突然大变,又眼见自己师父生平藏书散落一地,便去收敛起来,不过她说到做到,真没吃那些丹药,所以也只得弯腰俯身一本一本收拾起来。
“这些杂书志怪,师父他老人家原本都是最喜欢的,说这里面都有些世间道理,还有的便是出自修士之手改编讽刺,在世时又不许我去多看,现在可被魔道人撕扯得不成样子了……唉,其实我自己也是命在旦夕,无力保护弟子,才使师门遭此大难,现在来收什么?”
悲夕子想到这些,实不知自己所作所为还有几分意义,但出于对她师傅长青子的恭敬怀念,还是捡了起来,准备放回书架上去,但她又怕太叔京在门口听她没有动静,心里奸计得逞,便顺口说些宁死不屈的话来,哪想那大门竟然砰的一声就被踹开,只见那灰衣少年阴沉着脸,形同煞神一般一脚踏进门里,太叔京刚一进门,便见到她一手持剑,一手把一堆书本揽在胸前,愣愣看了他片刻,而后大叫起来!
“你终于忍不住了是吧,那好,你等着!”
太叔京见她这般认认真真的摸样,披散着头发,却又面无血色,显然是果然不肯吃药,哪想世上竟有这等蠢人,但却也出奇的听话,还真就在门前站着,看她能弄什么玄虚。
却没曾想悲夕子竟然是一板一眼,嘿嘿两声,把书本放回了架子上,一本正经的转过身来,照旧拿剑指着他道:“我被你暗算折辱,是我修行太浅,但也决不肯屈从于你,动手吧!”
太叔京又好气,又好笑,其实他原本眼见几位师兄惨死在玄阳峰上,这般骤变,虽说有玉鼎明心稳定心境,但情感的怨愤仇恨却一点也没比悲夕子少了,之前他念着名义上的师徒名分,心里焦急,生怕她死了,见到她还活着之后虽然被各种当成凶手魔道也没有生气,只是各种忍让,希望能从她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口中得知凶手摸样手段。
她非但不肯配合,竟然连药也不吃,还自以为宁死不屈,这等蠢人是自己的师父,所以太叔京这才按耐不住,一脚踹开殿门,打算进来强行喂药,于是有了眼前这一幕。
他右边眉毛微微跳了几下,跟着便叹息一声,转身也学悲夕子的样子,去见地上的杂乱书册收拾起来,悲夕子还道这厮威逼欺瞒不成,终于被她激怒要下毒手,死到临头反而不怕,没想到太叔京又不杀她,还收拾东西。
悲夕子猜想不出他是什么目的,怔了片刻,又大声道:“你不必演戏了!无论你想得到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趁早杀了我!否则昨夜你的同伙攻山,少时掌门师尊必会联络查探,那时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还没有听见吗?你真想等着那掌门马上就来杀了你?”邪罗的语气很是平淡,但句句深入人心,直如心中发出一般,又道:“现在你杀了她,然后离开太岳,没有人会知道是谁做的。起码不会立刻知道。”
太叔京动作停顿,怪笑摇头,直起腰来看向悲夕子,笑道:“你可知道直到刚才为止,都不停有一个声音在叫我杀了你么?”
悲夕子冷笑反讽道:“你本来就想要杀我,只是留着我的性命还有什么目的而已,但我不肯就范,你的魔心便即恼怒发作,渐渐按耐不住,有什么奇怪?”
“是啊,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叫我杀你,你又不断催促我杀你,那你说,我杀是不杀?”太叔京脸上浮现诡异笑容,且步步逼近,那悲夕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兀自不肯退让,仍旧道是:“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们这些该死的魔道妖人得逞,更不会辱没师门!你……”
她说到一半,还准备了一大堆慷慨赴死之词,准备痛斥他的罪恶行径,不堕正道师门的颜面,结果太叔京忽然意兴索然一般,转过头去,又收拾了起来,悲夕子一愣,顺口便问:“你……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按理来说,我身处嫌疑之地,当以自己性命为先,即便不把你大卸八块也要尽早逃离才是,哪会在这里和你这蠢人废话!”他说话时连看也不看悲夕子一眼,好像在对自己,或是另一个人说话似的:“是啊,老实说,他们铁翼剑派的功法,剑道,都是独树一帜的奇妙之术,可是自我上山以来,屡遭猜疑排挤,动辄称我魔道奸细,潜伏上山,更有那平日里看似大公无私的洞主长老,半途将我抛下千丈高空,想要将我摔死!”
悲夕子的眉眼本来就形如新月一般,弯弯大大的,此时听他自言自语,又眨了几下,一时间就没有听懂,过了一会儿,才猜了个大概,问道:“明恒师叔……他要摔死你?这怎么会……啊!”
她说到这里,才忽然想起太叔京是被明恒子亲自带走去飞瀑迎击魔道妖人的,神色变得很是惊讶,可她脑子并不如何聪慧,只想着难道是明恒子也遭了毒手,眼下太岳已经沦陷,所以这小子才敢在这里慢悠悠的演戏?
太叔京哪里管她如何去想,只冷笑道:“他带我去迎击魔道,我本意是想乘机杀几个魔道的恶人,撇清嫌疑,可在他看来,那是我要去与同伙汇合,所以那明恒子无论如何不肯听我辩解,借着今夜魔道攻山将我摔死,神不知鬼不觉,可惜我随身有宝,他摔不死我!”
悲夕子又道:“你胡说!明恒师叔的道行就算比我师父长青子也只差一线,他要将你抛下摔死,你不可能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回来杀人!”
太叔京又冷笑反问:“那他明恒老贼的道行如此高,若非他自己将我抛下,我焉能有空回玄阳峰暗下毒手?倘若他不是自己将我抛下,而是我自己寻机逃走,又岂能瞒得过他的耳目?是了,一定是我的道行比他还高!我不仅无声无息地将他杀了,然后我还能回到玄阳峰来杀你!”
悲夕子听到这话,暗暗回想来到玄阳峰那魔道的剑术以及手段,如果不是殷婉和韩琴当时抢先发现侯老和平虎被杀,恐怕她连反应的时间都不会有,一样是被一剑毙命。
可即便如此,侯老和平虎也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被人从后刺死,等到悲夕子在大惊之下匆忙与之交手之后,也不过是几个回合之间,便败了下来,她虽当时未死,然而就此一剑,那人的剑气就已经侵入到她的体内,说来古怪,连她这样专修剑气之人也身受重伤,这只能说明对手的剑气比她还要厉害许多,就算是明恒子恐怕也敌不过几十招。
“哼……哪怕你本领再高,也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一样看你不起!”
太叔京拱了拱手,装模作样地笑道:“过奖过奖,我本领如此之高,竟然还要在这里冒着被围攻诛杀的危险来取得你的信任,你道我和你一样蠢笨?”
“你!!你要杀就杀!”
“用你的脑子想想,我如果本领真高到杀你们的洞主都能无声无息,全身而退,我还费心潜伏,在这里跟你啰嗦什么?再者,明恒子如果死了,青霓子,清松子他们此时岂不早就全山封禁通令,怎么还没有动静?”
悲夕子脸上的惊异之色愈发明显,一颗心扑通扑通地,料想莫非铁翼剑派果然全派皆灭,土崩瓦解?
想到这里,她原本一心赴死,不辱师门,现在却以为剑派被灭,不禁眼眶湿润,几欲哭出,但太叔京就在跟前,还是咬牙坚持,又动起了自刎的念头。
邪罗又道:“啊……她心中有了些许绝望,但还不算很大,你现在宽慰几句,教她听话,然后把她擒住,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听你的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省省吧。”太叔京把手中书册放回书架,续道:“你是唯一见过那凶徒的幸存者了,你如果死了,就永远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如果我要杀你,你不会活到现在,如果我丧尽天良,杀了几位师兄,杀了明恒子,我不会回到这里。”
他说话之时,忽然一声金铁嘶鸣之声划破长空,青霓子的声音传遍太岳,宣告众人道:“昨夜魔道不知死活,趁月蚀之际犯我太岳,均被阻在飞瀑之下,不得寸进,又有赖于四位洞主道友,剑灭群妖,如今魔道退去,然此番虽能击退,却也是魔道趁我护山剑阵不稳,才动了攻山之心,有鉴于此,昭天大阵之事不可再行拖延,各洞洞主,以及玄阳峰主在清点弟子人数,确认魔道已经退走之后立刻来主峰,商议大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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