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兵仙

《剑冢兵仙》

第二十九章 北燕天狼·萧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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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燕军和越军再度混战在了一起,这一阵并不比前几阵凶猛,甚至还不如前几阵的越兵善战,但燕军仅仅在这一阵就伤亡了三成兵力,太叔京他们三个千人队加在一起本来有一千七百余人,前几阵下来也不过伤亡百余人,结果这一下子就阵亡六百多,翻了几倍不止。

太叔京心里清楚,如果是神完气足的情况下根本不会伤亡这么大,偏偏戍将不肯发兵救援,使得阵军被迫连续作战,根本是力竭而亡,这一战要再这么打下去,说全军覆没虽然危言耸听,越军乘势夺回鹰扬岭那是必然的事情。

伏高和莫斡都已经是在勉力支撑,千夫长们状态似乎好一些,看起来还没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太叔京没怎么注意几位千夫长,其实要按阵斩来算的话三个千夫长加在一起几乎达到了千人之数,这简直不是人能做到的,要知道太叔京自己连战几个时辰,从上午打到现在太阳逐渐西沉,消耗了十道灼息也不过斩了一百六十余名越兵,心中已有了退意,可不像千夫长们一样还能继续打下去。

而且就算打下去也没有意义,越军一阵接一阵,而己方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早晚有不慎力尽之时,真等到那时再跑,恐怕就跑不了了。

现在就走?

可伏高他们怎么办?

一定会死……

伏高和莫斡两个人并不知道太叔京心里已经在想退路,两人各自喊道:“恩人,你快走吧,别管我们了,弟兄们知道你已经仁至义尽,趁我们还能挡住越军,你快走!”

“啊,我不会喊你什么恩人,原本还想好好监视你一番,现在看来没这个机会了,这场战争和你没什么关系,没必要一起死,这个东西给你,找个机会帮我交给上面。”

说着抛出一包东西来,太叔京略微看了一眼,是之前借给他的地图,里面还卷了一张文书,全是冰原文字,密密麻麻。

“这是什么?”太叔京问道。

“嗖!”莫斡干掉一个越兵,急道:“这是我们百人队自开战以来的全部作战记录还有阵亡名单,你可千万别丢了,谭佐虽然是无能,我们可不能死个不明不白!快走!”

阵亡名单……

太叔京拿着这包东西久久不言,他没想到莫斡除了一直在监视自己以外还留心写了这么多东西,记录着队里每个人的点点滴滴,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军事机密,更是他们每个人都曾经活着并且战至最后的证据,莫斡是等同于把所有人的性命都托付给了自己。

太叔京小心地把东xz到剑匣里,心里头一热,骂道:“走什么走!要走一起走,小爷可不想掺和你们燕人的机密,到时没完没了!”

说完抢上前去,身后紫光一闪,立时斩了几个燕兵。

伏高莫斡相视讶然一笑,也不多话跟在太叔京左右,一个补斧,一个射漏,越兵人数虽多,一时却似阻挡不了这三人冲杀,那紫光长剑尤其怪异,兵刃未及便已寸断,斩到身上,人甲平过,立分两截,谁敢挡其锋芒?

太叔京再也不顾灵剑污秽与否,敌得过就能活下来,那时再言其他,否则今天真要死在这里,还管得了什么灵剑受秽,便在此时,太叔京感到震颤,先是一惊,转念再想越军骑兵早已撤离,便是复来也该是前面杀来,这震感明显来自身后。

被包抄了?

要真被包抄,全军覆没就真不是空话,而是马上就会发生的事情。

身后那无形的压迫感已至近前,但见当先那人身骑白马而至,简洁的短发过耳及肩,隐隐遮住脸庞,戴着一副白狼面具虽然看不到相貌,却平添英武之气。

他白衣白甲,身后负有四根玄铁标枪,身形不壮,甚是挺拔,腰间佩有长刀,手中提着一杆七尺长矛更为抢眼,竟比他身下白马还长出许多,太叔京满含杀意猛然回望,只觉自己放出的杀气撞在那人身上便被一股无形的气场吞得一点不剩!

太叔京从未遇过这种事情,心下大惊,那人似有所感,也看了过来,两人无意间对视了一眼,那人身后还有无数白甲狼骑跟从,霎时从身旁一掠而过,再也不看,直往越军阵中而去。

却听一个清澈响亮之声响彻战场:“吾乃北燕天狼将·萧南雪!冰原男儿们,随吾冲杀,将越军啃得片甲无存!”

这一喊竟直达燕军每个人的心中,原本颓势将败的局势瞬间反转,燕军振奋犹如百兽呼喊,反观越军听到这个声音个个心中莫名胆寒,无不高呼奔逃:“白狼,白狼来了!快逃!”

太叔京虽然不是燕军中人,心中也响起了这无声呐喊,气血一涌,跟着奔了上去,竟不比那些狼骑慢多少。

莫斡和伏高望尘莫及:“他,两条腿,跑得,这么快!?”

萧南雪一骑当先冲入越军阵中,提缰跃马,半空之中七尺长矛如龙摆尾,秋风扫叶一般强行荡开越军防线,一息之间连刺十数下,寒芒之中血光频闪,身后狼骑又至,真如恶狼入羊群一般,不多时血肉横飞,陈尸无数,阵前越军登时溃散,北燕军赶在身后便是矛桶斧劈,中者立毙。

越军先锋主将弈逊正骑在马上观阵,他摸了摸下巴,说道:“北天狼果然来了,幸好本将留了一手。”

便回身对三名先锋道:“现在就是你们出马的时候了,去吧,拿下萧南雪的首级,本将亲自为你们在群山元帅面前请功!”

“谢将军!”三人各持长枪领军拨马出阵。

萧南雪带着燕军正在外面穷追猛赶,一杆长矛眨眼间刺了无数越兵,却见太叔京双足飞奔疾驰在侧,挥剑连斩,虽然在杀敌数上比之不过,而速度上竟然不慢奔马,便是他征战十年也不曾见过这等人,真是奇了。

燕军在萧南雪带领下追击不放,那边越军大阵又开,芒芒一片旌旗上绘着离魂妖木,原来是主力大军到了,萧南雪高声喊道:“敌军主力已至,天狼军,随吾再冲一阵,取下敌将头颅作为我们的战利品!”

太叔京心想,亏你白衣白甲,还以为是个聪明人,反败为胜追亡逐北倒也没什么不好,可明明敌军主力来接应了还要再冲一阵,果然燕人不分上下,自持蛮勇。

他这边方一止步,那边越军阵中三名先锋小将率军策马而出,直取萧南雪。

当先一人唯恐这是哪个不知姓名的蛮子,便喊道:“来将通名!”

萧南雪冷目如刀,并不答话,拍马上前,那三人一怔:“这是狼面将军,错不了,就是他!上!”

两军骑兵主力最先冲在一起,燕军步兵士气大振,终究不如骑兵跑的快,天狼军虽然一时看去孤立无援,面对越军主力其实不分上下,尤其是他们的胯下巨狼极为凶悍。

而那三名先锋齐战萧南雪一人,方交马而过,当先那人被萧南雪一下刺死,挑在长矛上兀自死命挣扎,眼见不活,其余二人见了这般惨状,心中惊骇,大叫两声,回枪又刺,萧南雪一手握着挑着人的长矛不松,另一只手霍然抽出腰间长刀。

那刀初时寒光乍现,而后又隐于无形,太叔京心里一奇,天下还有这等兵刃!

原来那刀的刃身极薄,照在光下含光曲折竟似透明,他二人看不分明,复又刺来,萧南雪提缰躲过一枪,举刀当头砍下,人马皆断,血溅满地,余下那人惊惶叫道:“鬼,鬼!!”

那人抛下手中长枪便纵马往阵中逃去,萧南雪不慌不忙把长刀还鞘,伸手从背上取下一根玄铁标枪,也是骑枪长短,但比起他手中长矛却又短了许多,那人一边逃命一边惊恐回头,只见萧南雪骑马追在身后,手中长矛上挑着一具尸体矛头丝毫不垂,更是骇人!

萧南雪接着左手一抬,玄铁标枪激射飞出,如龙似电一般劲急无比,那人连一声都没喊出来,被玄铁标枪贯心穿过,登时无命。

萧南雪骑马缓走,来到那人尸体前收回标枪,而后矛头一低,太叔京以为他是力尽,哪想是又刺了一下,以单臂之力竟将越军两名先锋尸体都挑在他长矛之上,高举如旗,以神陆语放声高喝:“还有何人要取本将首级!?不怕死的便过来,试看本将这杆长矛还能串起多少越将!”

此言响如山崩,越军闻之大惊,反冲之势戛然而止,竟然不进反退,天狼军看准时机又是一阵冲杀,先将那三名先锋带来的骑兵斩杀干净,再冲越阵。

莫说是越军惊骇,就是他太叔京已经自认为远超凡人,看着此景也是一阵心寒,单杀三将或可做到,但决做不到如此英武骇人,几阵下来本以为已习惯战场残酷,如今看着这个身子不甚壮硕的狼面将军手起刀落,挑尸耀武,仿佛战争的血腥残酷都在他一人身上具体了起来。

越军先锋主将弈逊远远看见三名先锋竟被萧南雪一人刺杀,死状凄惨,脸上闪过喜色,后又沉了下来,旁边的传令官看得胆战心惊,生怕这位将军下一刻要么怒杀自己,要么让自己去战那狼面将军.

正自发抖,却听弈逊手一扬,沉声道:“令官,传令放箭,射死那狼面蛮子!”

他很想亲自去与那萧南雪一战,但作为主将可不能和那些蛮子一样,只图战个痛快,他要考虑全局,如果能把那狼面蛮子射死在这里,不仅北燕少一大将,蛮军势必崩溃,届时取下鹰扬岭便如探囊取物。

“放箭!”

越军本就惊骇不已,又见那狼面将军凶残至斯,用神陆语一声高喝,越军丧胆而燕军振奋,未战先怯,哪个还敢上前送死,听到后面令官传令放箭,都松了一口长气,速速退去,太叔京站在萧南雪附近看着他,又是震撼,又是敬佩,又是好奇,这大概是他这辈子除了太奶奶以外第一个敬服的人,意外的还是个素不相识的北燕天狼将。

直觉告诉太叔京,萧南雪很强大,而且不仅仅是他个人强大,那种战场煞气,那种百战磨砺而出的不掺一丝多余动作直取性命的精准战技,那种立马阵前,震慑千军的豪气,直能使江河断流,空气凝滞,连整个军队都似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一样,那是一种以个人之力无法抗拒的强大,就算自己站在他面前,能过几合?

这么想着,萧南雪举矛挑尸,立马于前,万军在他面前如潮退却,便似残阳如血横贯长天,芒芒间竟只此一人,再无其他。

那如潮而退的越军远看已成一线,越军阵中忽然万箭齐发,地平线上,隐约有无数矢石升起,铺天盖地,目标……竟然只有萧南雪一人!

太叔京暗叫不好,萧南雪剑眉微皱,天狼军群狼哀嚎。

这到底是战场,的确没有必要和你逞匹夫之勇,这番万箭落下,任你盖世无双,天下无敌也是非死不可!

萧南雪长矛一振,劲力所至那两具越将尸体登时成为碎肉,他试以长矛挡下万箭,任何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却一步不退,战场煞气尽聚于身,冷冷注目,等待箭雨落下。

忽有一个气息急速靠近,竟比越军飞箭还快还急,萧南雪蓦然回首,那不是别的,却是之前那个和自己匆匆对视一眼的奇异南人。

当然比箭还快!

太叔京灼息一运十道,劲力敛于体内,身子激射而出,这一着连萧南雪都没有想到,也不是没想到,而是他注意力全在越军飞来的箭雨上,突然看见个满脸丧气的人飞身扑来,便愣了一下,太叔京运了灼息,爆发出的劲力极大,一下子就把那个立马震千军的狼面将军从马上撞了下来,两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急速滚了近十丈之远方才停住。

萧南雪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被太叔京按在身下,面红如血,一惊之下便要抽刀,太叔京见他手伸向腰间,心里也是一惊,那越将被一刀斩杀不过片刻之前的事情,让他抽刀自己还有命在?

急忙将萧南雪两只手抓住,谁知萧南雪惊怒交加,挣扎起来臂力甚大,又不说话,太叔京发现以自己的腕力竟然还压不住他!

再运五道灼息,力透双臂,这才将他勉力制住,身下萧南雪横眉怒目,本来脸已经红得不行,太叔京低头一看,他居然连眼眶都暴起了血丝,但……瞳色是蓝的?这是什么人种!?

太叔京这么一怔,手上劲力稍退,萧南雪微能起身,忽然银牙一开,张嘴便咬在太叔京脖颈喉头,饶是太叔京已炼得铁骨,刀剑难伤,否则定被咬破喉咙,吓得连声大叫:“你这家伙怎么不识好歹,小爷是在救你!都是男人你怕什么,要死我死好了!”

也不知是萧南雪发现自己咬不动,还是把这句话听进了进去,也不挣扎了,太叔京心忧身后箭雨,却没发现身下一双蔚蓝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

这番挣扎在他二人看来虽是漫长,但外界来说不过数息光景,那越军箭雨转眼忽至,瞬间把两人所处之地插了个密密麻麻,芒芒大地上如有千针万刺,却无落脚之地。

这一瞬间对于燕军来说近乎窒息,狼面将军,死了……!?

越军那边,弈逊眺目一看,叫了一声:“好!狼面蛮子已死,命令前军冲锋,趁燕军失魂杀个干净,夺下鹰扬岭为三位先锋报仇!”

阵中越军登时高呼复来,因为最可怕的噩梦已然消散,呐喊声中自然无比振奋喜悦,燕军如临深渊,失魂落魄,痴痴呆望,便在此时,满地箭矢中那两人的身子好像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砰!”太叔京的身子被一脚踢飞,萧南雪长矛柱地,站起来身来,淬了一口,抽出长刀,一刀一矛左右横扫,荡尽四周针刺,踏步上前,越军本欲冲锋,望而止步,萧南雪又一声大喝:“狼祖佑吾!尔等矢石尽放,吾不曾伤得半分!复来!”

远远听见越军传来惊惶呼声,连弈逊这等主将也失声大叫:“这不可能!这蛮子使了什么邪术!”

与此同时燕军个个‘还魂’欢呼,浑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地上万箭全数砍断,一涌来到萧南雪所在之处,看势似要直冲越军大营。

弈逊又惊又怒,连声喝道:“放箭!再放!射死他,一定要射死他!”

他哪知现在越军前线早就吓得魂不附体,那弓弩手连弦都拉不满了,再加上这几轮射了十几万支箭出去,气力具竭,而那狼面将军身中万箭竟然无伤,怕是真有什么狼祖庇佑,根本射他不死啊!

伏高莫斡老远就看见太叔京被一脚踢飞,连忙赶过扶起,萧南雪正欲发令,却听太叔京喊了一声:“喂,我说那什么,天狼大将军,这次已经大胜,越军心胆俱裂,你可真别再冲了。”

“你,竟然还活着?”萧南雪回首看他,因为带着狼面无人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但语气中满是讶然,还有些微颤声。

太叔京觉得这天狼将军这时说话远没有战时英武,转念一想估计是自己听这些燕兵粗声大气习惯了,也不在意,笑道:“是是是,我没被射死,还好……也没被将军大人一脚踢死。”

其实真的差点踢死,那时候箭雨齐来,虽然身后背着剑匣但也挡不住万箭齐发,只能把剩下四道灼息全部用于防御,萧南雪也看见了他身后剑匣,箭落时,有无数金铁之声如雨骤临,其实是太叔家用身子硬挡了不少,萧南雪也没有多想,只道既然自己未死,那这南人定死无疑,所以一脚把‘尸体’踢飞,算不上想杀人,但力道着实不轻,险些把太叔京最后一道灼息给踢灭了。

萧南雪无语凝视半晌,还是问道:“你要本将放弃追击越军?”

太叔京忍痛苦笑,有些中气不足:“不是我要……现在大伙儿都因为你而精神振奋,可力气其实早就用完了,现在再冲到越军阵中非送了性命不可,还有……”

“够了,本将就依你所言。”萧南雪高声喊道:“感谢诸位冰原男儿舍身忘命跟随本将,现下暂且退回鹰扬岭休整,且让南人再多活几天!”

一时间满山尽是群狼呼号,燕军高叫欢呼,太叔京虽然有气无力,心里还是一阵嘟囔:“如果不是我劝,难道你这天狼将还真的想冲过去不成?说得好像迁就我一样,再说了,舍身忘命保护你的可是小爷我啊,怎么就成了感谢迟来的冰原男儿?哎……”

不远处的树梢微微一动,似有什么东西悄然离开,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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