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高也并不想反驳什么,数百年的习俗和惯例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他能够接受是因为也学习过一些神陆文化,知道好在哪里,可其他人未必这么认为。
更不必说恩人还在旁边,闹出什么冲突来自己好说,恩人势必也要被围攻,那可就真是害了他了,只能等着百夫长回来。
太叔京没有想到的是燕军的作战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才渐渐有人归队,回来的燕兵个个背满了武器和首级之类的‘战利品’,有人浑身都是伤口,却浑不在意地也跟着回来了。
他看在眼里,心里也很吃惊,那种伤势一般来说根本就不能动弹,甚至直接死了都可能,怎么还能回得来?
伏高先走到前面跟回来的人问了几句,回身做了个手势表示先去看看,太叔京点了点头,继续靠在树上睡觉,营地里其他燕兵包括刚回来的人在内,全部在用敌意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太叔京,一晚上都是这么过来的,伏高守在身边的时候他们敌意还没有这么强烈,等他一走便完全不遮掩了,说白了就是吃人的眼神。
便有人开始问营地里的其他人:“这个南人是奴隶还是什么?”
“嗨,伏高带回来的,说不定是个哑巴,老子盯了他一夜,就没坑过声。”
“哑巴好,现在杀了他都喊不出声,等伏高那家伙回来早就被咱们分干净了。”
树上放哨的那个小哥听了立马拉起弓箭指着说这话的人:“伏高说是恩人,你要分了他也得百夫长下令,在这之前谁想动他先吃我一箭。”
“呸,你夺了南人卑鄙的兵器在树上算什么本事?下来老子一锤打烂你的脑袋!”
那人说着便扔出一个黑锤,树上的燕人小哥正要躲闪,一直靠树睡觉的太叔京忽然随手拿起伏高留下的铁皮盾往上一抛。
“铛!”
那黑锤和盾牌齐齐落下,营地众人一看,这个南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他们原本敌意满满,看见他露了这一手以后反而有了点佩服的味道,那人捡起黑锤,惊奇地看了太叔京一眼便走开了。
此时伏高打听百夫长下落回来,见到地上自己的铁皮盾有些凹陷,还以为是谁按耐不住出手偷袭恩人,随即环顾众人,却发现他们眼里的敌意好像少了许多?
那树上放哨的小哥已经坐回了原位,一脸钦佩地对伏高说道:“你带回来的南人果然是个勇士,刚才那鬼熊部的人朝我扔黑锤,他看都不看把盾牌抛到半空居然挡了下来,厉害得很!”
伏高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悄声道:“恩人,对不住。我之前拍着胸脯说我的兄弟不会对你出手,没想到一走就发生这种事。”
太叔京慵懒地睁开眼睛,看了眼伏高一脸愧疚,摆手道:“啊,他们还真没对我出手,好像他们自己差点打起来,头上那小哥好像替我说话来着,所以我顺手帮了一把。”
伏高奇道:“你能听懂燕语?”
“你们这和山里野兽宣示地盘似的,我可听不懂。”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替你说话?而且夜里你也一声不吭,真不怕我会出卖你?”
太叔京打了个哈欠:“你又没骗我,你的兄弟们和你一样,心里想什么直接就表现出来了,就算听不懂你们说话,也还是明白大概什么意思的。”说着拍了伏高一下,续道:“我很放心。”
伏高笑了笑。
心里想什么就表现出来了说得轻描淡写,没有人会对明摆着的恶意无动于衷,恩人会这么想实在是对自己莫大的信任,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多久,百夫长带着一大群人从外面作战回来了,当先走着一个手持大斧的粗眉大汉,他身后的北燕士兵都不算矮,但他站在人群之中个子还是很高,一眼就看见了太叔京,眼睛一瞪,怒喝道:“谁带回来的南人!”
伏高起身上前解释:“是我带回来的。”
百夫长目光若刀,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那他是你抓的奴隶?怎么不用穿骨锁?”
伏高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大堆,那百夫长则显得极不耐烦,几次三番大声怒骂,伏高却不退让,他又说了好一阵,百夫长重哼一声便不再搭理。
伏高长吁了口气,回到太叔京身旁:“百夫长同意你留下了,你安心待在这里吧,没有人会对你出手。”
太叔京道:“就这么简单?我看那大高个可没这么好说话,你有什么不方便就直说。”
“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担心委屈了恩人,惹你不悦。”
太叔京顿了顿,又道:“你别误会,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要帮我,但我也明白你不过是个普通战士,如果会让你陷入为难,那就不好意思了,何况我本来也打算自己解决。”
“既然恩人这样说,我也不瞒你了。”伏高道:“我们现在正与南越作战,大家的确都不喜欢你,但你仍然是我们的恩人,这一点请不要怀疑。百夫长只是担心你有可能是奸细,因为我们短暂休整之后还要去与越军作战,所以才警戒一些,并没有别的意思。”
太叔京有些哭笑不得,这意思还不严重吗?当成奸细这事儿往大了说要拉去做炮灰,往小了要严密监视,一个不顺就很可能扣个我给越军通风报信的罪名,那分分钟就是杀身之祸。
不过刚刚那事儿也让太叔京看明白了,北燕人都是耿直得很,喜恶都在面上并不难猜,从另一个角度想的话,哪怕他们对自己警惕厌恶到这种程度却还是没有直接出手,至少恩人这个身份在他们部族的份量不用怀疑,只要能摆脱嫌疑和他们真正成为一伙人,北燕人就是最可靠的战友,而且尤其尊敬勇士和有能耐的人。
要是换在平常,帮北燕人做些什么事儿获取好感那都好说,可这里是战场,他们不需要别的什么,只需要战友帮他们杀敌,这的确是最简单也最快洗脱嫌疑的方式。
问题是太叔京并不想参与这场战争,如果有一丝可能都会去试图穿过战区,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越国人,没有故国这个概念,之前一剑斩了数十个越兵也让他心有余悸,要再跟着北燕军上阵还不知道得杀多少越兵。
太叔京还在衡量,正好看见伏高去捡地上那个已经被砸凹的铁皮盾,灵光一闪。
“你们需要铁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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