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空灵冰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太叔京纵然在天绝山中四处戏耍,终归没有出去过,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就像听见水滴落地在深谷中回响一样。
她声音平静,也听不出什么起伏喜怒,冷冷道:“阿德,这小子担心你贪酒误事,伤身败性。才将这些酒奉给老身,不该么?”
回头看去,一位穿着湖绿色裙裳的银发女子正站在他和太叔德之间,银发女子玉面含霜,一手叉腰提着半满的酒坛,而另一只手只用三根指头那么一捏竟然就把太叔德已经挥出的重拳死死扣住。
她突然拦在面前,太叔德脸色唰一下变得惊白,急要抽手,但已经被她扣住手腕脉门,就是想收也收不回来,情急之下连喊三声晚辈不敢。
那银发女子显然游刃有余,昂首提坛饮了一口酒,只见她转面看来凛凛如神,容貌无瑕似玉而不可方物,湖绿色裙裳也遮不住他肌肤如雪,明眸里清光一敛,淡淡道:“小子,现在倒是不呱噪了?”
“啊??”这女子出现的突然,太叔京一时不知该怎么应答。再看刚刚还如狼似虎挡我者死的老爹现在比小猫还要乖巧,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且不论,爹虽然脑瓜不太好使基本喝傻了,好歹锻打兵刃也几十年了,不敢说是什么力大无穷,臂力也非同小可,这银发姐姐手臂纤细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竟能几根指头就拦了下来,在太叔京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他心下暗忖:“谷中不会有外人,而且真是什么外人,酒鬼爹不会这样大惊失色诚惶诚恐,而是更加疯魔才对。”
念头一转,她莫非是太奶奶!?
银发女子看太叔京那迷茫的眼神逐渐稳定,似乎是已经猜到了,点头道:“嗯?老身还在想你小子若是从此吓成了傻子倒也不错。”
原本,以太叔京的性格是肯定要反呛几句才能舒服,但此时见到太奶奶返老还童,现实和印象的巨大反差,哪还说得出什么话来。
圜穹(太奶奶)又道:“许久没有开戒,小娃娃乖巧,好么端端的送了些酒来孝敬老身,姑且算是功过相抵,否则偷亲爹的东西,还不该打么?”就是酒实在太次,实在没什么喝头。
说着把扣住太叔德的手松了,就近寻了个平摊舒适的草地懒懒地躺倒。
“晚辈实在不知这酒是孝敬您老人家。”太叔德跪下叩拜,战战兢兢道:“否则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造次。”
一旁的太叔京看酒鬼爹毕恭毕敬,不由心里鄙视了一下。什么不知道?明明是知道才疯了似的追到这里来,那如狼似虎比野兽还凶狠的神情便是吃了豹子胆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见到老爹对银发女子恭敬的态度,太叔京心理上逐渐接受了眼前这大美人真是太奶奶本尊的事实,他奇怪的是为什么太叔德好像对老太婆返老还童这事儿没什么反应,而只是一如既往地敬畏有加。
躺着的圜穹慵懒的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小子虽然有些阴险狡猾偷鸡摸狗,毕竟是独子。
再者酒是乱性之物本不该狂饮,要有分寸。”
“啧啧啧……”太叔京咋舌摇头。
这厚脸皮怕是祖传,您老人家自己都在猛灌,可太有说服力了。
本来是因为出不去山才把酒都交给太奶奶保管,可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这随时要上天的太奶奶居然还能返老还童!
“晚辈知错!”太叔德又是一叩,见长辈并无怪罪之意方才起身,又道:“京儿,爹下手有些重,但你也有错在先,这次就算爹的不是,咱爷俩下不为例。”
“是~孩儿错了。”太叔京还了个礼:“还望爹爹宽恕。”
这时候也只能顺势就坡下驴,剑湖厅里排位上的祖宗他不怕,可这返老还童的活祖宗还在这卧着,岂敢不父慈子孝?
太叔德点了点头,又对圜穹行礼:“前辈,还要替京儿准备一些事物,容晚辈先行告退。”
圜穹对太叔德本来也没多大兴趣,摆手让他走了。
留下来的太叔京愣了一会儿,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打量,怎样也难以相信‘返老还童’这种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太奶奶?你怎么突然变年轻了?!”
她提酒躺在湖边,银色长发分捎,垂在胸前,饮酒时右额的长刘海垂下,恰好勾勒出精致绝美的脸,湖绿长裳衬着修长曼妙的身姿,看着这么个大美人,任谁有会有些心神荡漾。
“喔~?莫非老身一直在你眼中是个百岁老太婆?”有些惊讶,似她自己都没发觉,但很快平复,接着又道:“呵,相由心生~世间万相随心而变,你功力又不深,错看我罢了。倒是阿德那家伙自小愚钝,几十年也不开窍,只知尊我敬我,还不如你小子,知道送些酒来讨乖。”
呵呵,呵呵。
太叔京无奈地似笑非笑:“这怪不得我那酒鬼爹,百岁老太婆要喝酒,别说想不到,就算说出去也是一桩滑稽事。”
因为这事实在太荒诞,人活百年终有一死,哪里听过人活百年再来一次的?
她画眉一皱,训道:“烟山浩海之中,神陆诸国之外,颇有神异,活个百岁返老还童有什么可滑稽的?你小子看着聪慧,到底还是个井底之蛙!”
太叔京原以为她会因‘百岁老太婆’动怒,哪想她反而训斥自己见识浅薄。
圜穹语气中没有嗔怒,却格外冰冷,不同于酒鬼爹,他在太奶奶面前从不敢还嘴。
自己的确是除了这座山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太奶奶这么说也并没有错。
见她没有再继续斥责,又过了一会儿,太叔京转了话头怯怯地问道:“爹要我去「邪罗冢」说是期限到了。还请您老人家给孙儿说说,外面的世道是怎样的?”
圜穹忽然鄙夷地哼了一声道:“外面?外面有什么好说的?尽是些与你这小子一样的阴险狡诈之人。”
她看出太叔京是在转移话题,暗将神识升到半空看向北方神陆交界处,果有异动。
想来确是「邪罗冢」定期将满,阿德本应自己去取剑,怎么倒让这阴险小子去办?
刚把神识收回,太叔京忽然干嚎:“冤枉啊~孙儿明明是尊师长,重道义的不世出大善人啊!”还试图挤出几滴眼泪以示真诚。
“憋回去!太叔族乃铸剑名门,你又哭又笑,羞也不羞?讨打,坐好!”
圜穹看着他长大,再了解不过,这点伎俩在她这根本没用,太叔京见她不吃这套,想起刚才她只用三根手指就制住酒鬼爹,自己怕是连一根指头都抵不上,只能把戏一收乖乖坐好。
圜穹接着道:“方才也说了,你从前见不到我本来面目只因你心焰未明,功力尚浅。况且取剑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必过于担心。”
他说到底正经不过三分钟,听太奶奶这么说更是高兴地跳起来:“就是说我现在比以前要强喽!”
“不错,能勘破事物本相,证明你的修为又进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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