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青云心突突地跳,眼前这个女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处处都透露着“我不是省油灯”的气息,和他记忆中那个沉默畏缩的悲苦女人,简直就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咳咳……好吧。”
付青云咳了一声,无奈摇头,接着转身出门。这里薛明珠赶紧来到绿玉面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面急急问道:“你如何了?有没有伤到哪里?那个混蛋踹在你身上什么地方?快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奶奶,没事儿,奴婢真的没事,爷就踹了两脚,就被您拦住了。倒是樱桃,怎么现在都不说话?别是被吓坏了吧?”
她这一说,薛明珠又忙去看樱桃,就见小姑娘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流了满脸,此时见两人看过来,嘴巴抽搐几下,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还好还好,能哭出来就好。”
绿玉大大松了口气,听见樱桃在那里哭道:“都怪我,是我笨,呜呜呜,害得绿玉姐姐挨打,呜呜呜……”
“不关你的事,那混蛋男人是在我这里吃了瘪,拿你们出气呢,不怕不怕。”
薛明珠将樱桃搂在怀里抚着背,一边道:“别把小脸哭花了,好好儿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美女,成了花脸猫,那就不好看了,别哭哈。”www.xiakexsw.com 侠客小说网
好容易安抚住樱桃,她又拉着绿玉来到里屋,到底摁在榻上掀开衣服查看了一遍,见各处并没有伤痕,又在挨踹的部位按压几下,绿玉也说不是很疼,这才放下心来。
“幸亏如今天气冷,你身上穿得厚。那混蛋又是个书生,力气不算大。”薛明珠松了口气,说完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一口地啜着。
绿玉一边系着衣服走过来,疑惑道:“主子打骂奴才是常有的事,难不成踹两脚就能踹出个好歹?”
“你知道什么啊。”薛明珠摇摇头:“指着肚子道:“咱们这胸腔和肚子里装的是五脏六腑,很脆弱的,尤其对于我们这种骨感美人来说,没有脂肪层保护,一旦被暴力踹打,脏腑很容易破裂出血,到时神仙难救。”
“这么严重?”绿玉也吓了一跳:“奶奶,脏腑奴婢知道,知……房层又是什么?”
“就是肥肉。”薛明珠严肃点头:“所以别掉以轻心,若疼得很,一定要告诉我,趁着这会儿伤势轻,许还有救。”
绿玉一屁股坐在薛明珠对面,脸上现出几丝后怕神情,她愣愣看着对面墙壁,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奶奶这话都是从何处听来的?”
“我爹是镖师嘛,遇到过这种情况,从前教我们武艺时,为了让我们小心,就给我们说过。”
薛明珠眉头都不皱一下,不过看着绿玉表情不对,她不由纳闷道:“怎么了?你这是想起了什么?”
“三年前奴婢进府时,和奴婢一起的,有一个叫燕儿的,也是樱桃芭蕉这个年纪。”
绿玉喃喃说着,却又没了下文,薛明珠疑惑道:“然后呢?”
“然后她死了。”
薛明珠:……
“她不小心撞了春姨娘,春姨娘指甲断了,恨得下死力踹了她几脚,开始还没什么,第二天她就总说肚子疼,半夜的时候人就没了,当时阖府不知原因,只说她是暴毙,草草埋了。今日听奶奶这么说,我才想起,那会儿可不正是夏日,她人又瘦小,春姨娘又是下了死力气,她身旁婆子为了讨好,也跟着踹了几下,合着竟是因为这个死的。“
“断了截指甲就这样打人?真特么是封建社会惯出来的余孽。”
薛明珠恨恨拍桌子:“她也是青楼出来的,从小就没挨过打骂?如果没有你们爷赎她出来,她未必能活到今日,怎么竟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她哪需要有同情心,她只要会说话做事,将太太和爷哄得心花怒放就行了。”绿玉淡淡一笑:“奶奶,你可不要小瞧春姨娘,如今她只是要看清你的路数,还有太太和爷的态度,所以没有发动,一旦发动了,你未必是她对手。”
“她尽管来。”薛明珠冷笑一声,凑近绿玉:“在我们武学里,有一力降十会的说法,你知道什么意思不?”
“不知道。”绿玉摇头:“奴婢从来没听过。”
“就是说一个力气大的人,可以降服十个会武艺的人。”薛明珠见绿玉仍是呆愣表情,便将手臂一挥,豪气道:“换句话说,凭你什么阴谋诡计,我自横扫千军,就完了。”
绿玉这回明白了,也笑起来:“是。奶奶如今的确有这个本事,听爷刚刚的话,今日去王府,您可是找到了一座大靠山。”
“那是,要不然你们爷能恼羞成怒吗?这一下他的如意算盘彻底玩不转了。”
薛明珠得意道,接着手指敲敲桌子:“如何?考虑考虑弃暗投明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绿玉:……
“不过奶奶也不能做的太出格儿,不然奴婢真怕爷和太太还有春姨娘被您惹急了,无可奈何之下,万一横下一条心……”
绿玉到底还是谨慎,生怕薛明珠盲目乐观,却见主子面上吟吟笑意收起,淡淡道:“绿玉,你知道吗?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我不怕再死一回。但是你们爷,你说他怕不怕身败名裂,前途尽毁呢?”
绿玉沉默了,因为答案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又过一会儿,只听有人在院里喊:“绿玉,在不在?出来收一下柴炭,把数目点好,免得说我们贪去了。”
绿玉冲薛明珠一乐:“爷今儿的动作倒快。”
薛明珠一笑,慢慢喝了一口茶,悠悠道:“这才哪到哪儿?等着吧,我为什么还要忍着恶心留在府里一段时间,就为了把这五年他们欠我的,一分一分都讨回来,连本带息,变本加厉。”
绿玉身形一停,回过头诧异看了薛明珠一眼,想了想没说什么,转身出门。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再回来时,脸上就带着兴奋,对薛明珠道:“许是爷亲自和春姨娘说了,今儿送来的柴炭,足有八百斤,就这样,还说先暂时给这么些,等到天冷了不够用再添。如此看来,今年冬天咱们可以不用受冻了。”
薛明珠看她一眼,摇头笑道:“你个见钱眼开的丫头,春姨娘到底给你多少钱,值得你在这里挨饿受冻的苦熬。”
绿玉垂头一笑,没答话,就见薛明珠将茶杯放下,走到门边看着两个婆子正将柴炭往厢房里搬,她忽然道:“你们两个,留一百斤柴炭在门房里,冬天夜长,夜间烧个炭盆,或吃点酒,弄个锅子,也就没那么遭罪了。”
门房就是两个婆子的住所,听见这话,哪有不高兴的?忙过来谢了薛明珠,又听她淡淡说道:剩下的七百斤柴炭,你们卸二百斤在厢房,其余五百斤,送去我娘家。”
“啊?奶奶,这不行……这要是让春姨娘知道……”
“知道就知道,我还怕她不成。”
薛明珠伸个懒腰:当日因为付青云是个秀才,薛家父母嫁女儿,只觉着荣幸,又因为付家那会儿还贫寒,几乎没要什么聘礼,还把薛母陪嫁的唯一一套头面都卖了,凑了付尚算体面的嫁妆,如今渣男家里富得流油,也该回报一些给薛家。
绿玉还有些不安,不过想到这些日子奶奶在府中扬眉吐气,连春姨娘都不敢轻攫其锋,且一步一步走得甚有章法,因此也就放下心来。
“绿玉,给我找一套衣裳。我如今身子大好了,练习武艺都不在话下,也不能总在房里躲清闲,从明日开始,我要去给太太请安。”
“啊?太太早就免了奶奶的晨昏定省。”
绿玉一时没回过意,却见薛明珠冷笑道:“我们是官宦之家,规矩大过天,这晨昏定省,哪是太太说免就能免得?到时人家不说她是体恤儿媳,还以为是我轻狂无礼呢。”
绿玉心想:您这哪里是要去给太太请安,您分明是要去故意气她。毕竟若没有她故意纵容,春姨娘的气焰不可能越来越高涨,最后连借刀杀人的毒计都用出来了。
“虽然地龙已经烧上,太太也不可轻易就脱了大衣裳,秋冬之时最易伤风着凉的。”
白柚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耿氏只穿着对襟褂子坐在榻上,忙赶上前替她将哆罗呢的大氅披在身上,却听耿氏烦躁道:“我这心里堵得慌,穿着这个倒觉身上燥热,过会儿再穿罢。”
白柚一笑:“好,那您捧着这个手炉,快要入冬,这天儿……”
不等说完,忽听外面小丫头高声道:“奶奶过来了。”
“奶奶?”
白柚就是一愣,实在是她对这个词都有些陌生了,因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纳闷道:“这会儿天刚亮,她怎么就过来了?”
“就说我身上不舒服,不见人。”
耿氏咬牙切齿低吼。自从昨天傍晚和儿子一番长谈,意识到自己最讨厌的那个穷酸女人,从此后不但不能凌虐无视,反而还要对她虚情假意,不然儿子的前程就凶多吉少,她就觉着好像吃了苍蝇一般,昨晚上就被膈应的没吃晚饭,好不容易这会儿觉出饿了,谁成想对方竟亲自过来恶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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