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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央推开他,挣了挣,她要起来。
季宴亭纵是在同她说笑,其实也不敢真的宽心地留心着她。他觉得她或许气性过了但却还保留着她的心理安全距离,沈仲寅和他通话的内容,她真正的主张还没有同他透露半分,而事实,他自己也还没有过去,要给她的交代,有些他必须要她亲眼去见证,也把他前面的偏差拨正回来。
他面色不显九曲八弯的心思,眼神跟着起身的人。只瞧着夏央朝门口过去,取了衣帽架上她的大衣回头来。
季宴亭当有人翻脸似翻书快,他唇上的口子怕还没结痂,她就来应验他的担心,心里不是火气,是冷,三伏天忽然掉到冰窖里那种矛盾的冷感。
夏央则简单多了,她正要开口呢,慢慢起身的人先闷闷地一声笑出来打断。
季宴亭发问她,“所以刚才是逗我的?歇口气的功夫又是我不该来的说辞?”
夏央端详着他有点草木皆兵的样貌,差点被他搞不会了,“反复横跳的是你,”她把他的大衣扔到他怀里,冷静陈述,“去医院吧,不是不舒服吗,或者你有别的安排。”
季宴亭好像大衣烫手一般,转手把衣服搭到沙发扶手上,心里稍稍的落定,他看到她拿出簇新的拖鞋时,就知道也相信她有不忍心,也有不舍情。
“和你说过的,天冷会有些难受,我一早从G市赶回京市的,受了凉,缓一会儿我热敷一下就行。”他说了不隐瞒,好与不好,“我真走不动了,央央,我也来不及有其它安排,所以今天能收留我吗?”
有的人,步步为营刻在骨头里了。夏央乜他,也故意噎他,“严格说,在京市你也收留过我。”
季宴亭揣摩这句不够直白的话语,垂眸看她,“夏央还是有心的,是不是。”
“季宴亭,你就是得了便宜卖乖。”夏央踢他的拖鞋,“没有心你就不会站在这里,房子我们白纸黑字的合同,是明明白白的银货两讫。”
理性又含蓄的情感表达,才更有说服力更叫人心动。季宴亭受用,在她的城市她的家,她才有的鲜活,他看来这比任何情话动听。
季宴亭歉意且无害的笑容,他松懈下来向嘴硬心软的会炸毛的“猫小姐”讨杯热水,“昨天直接从冷餐会下来,到现在都只有一肚子冷酒和冰美式,胃里也冷冷的。”折腾到现在,罪过相的人一切实话实说,此刻也无关一味示弱的心机。没有什么精致的画皮,他也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饮食男女中的一个。
夏央哑然,看今天表现得很不像平时的人,她默了两秒,“你都不晓得找点热的东西先垫一垫肚皮呀。”
“不敢,我得赶紧来同你赔罪,怕晚一秒我就要变前任了。”季宴亭无辜的口吻,也促狭人。
“神经病,”夏央认真地纠正他也明确自己的观点,“季宴亭,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就没权利剥夺你知情和陈情的权利。”
季宴亭很难不惭愧,他实在不如夏央待他待这份感情的坦然和通透,也心里检讨自己,他终究没有尊重她感情里的知情权。
夏央眼下也没心思get某人的沉默,嘴上还在怪他瞎说八道,却仍自觉响应他的需求要去厨房。可半途她也突然扭头回来,她要他搭把手。事实是上回没看明白怎么开燃气表上的按钮,现在她依然只晓得开关燃气阀。
夏央理直气壮地支使他,你可能要自食其力,那个燃气表的按钮她还是搞不拎清。
老公子听罢回神过来,皱眉扶额,“你这一个人在家过得什么日子。”
走在前面的人很有理,“我不影响的呀,洗漱用水没问题的好伐。”
季宴亭不赞同,要她这回看仔细了,开不开火另说,基本的生活常识必须掌握,都是你这样的燃气公司要头痛了。
“上了年纪的人好啰嗦。”
“嗯,上了年纪的人还得沾人间的烟火,吃正经的饭菜,”季宴亭无所谓的样子,试了一下点火,他抬手看一眼时间问她家里都有些什么,“想想晚上要吃什么,一会儿我做。”
问话的人轻车熟路自己找到了厨房里唯一的雪平锅,先看上水。
夏央不说话盯着他,她要等有人自己发现他话里与话外的盲点——不作兴开火的家里,任何需要二次加工的食材都是格格不入。
季宴亭目光从水上头转移过来,一瞬间火焰隐隐而发的气浪声在无声的距离里被放大,他还在耐心再等她的回答。
“家里只有掼奶油,”夏央终究先绷不住了,她替难得糊涂的人安排,“你喝过水先休息好了,要洗漱热敷也行。晚餐我下去打包几个菜,林阿姨打包那家老字号味道蛮灵的。”
季宴亭现在还记得那杯叫掼奶油的甜品给他的甜腻冲击,这才后知后觉地莞尔,“看来我唐突了,你成天就吃这个?”
夏央不理他,在他又要说教前,去楼上把她的洗漱用品拿到一楼的洗手间,免去腿不适意的人爬楼。
一身疲惫懊糟,季宴亭是真的想冲一冲也过过热水缓一缓,老公子其实最受不了邋遢的人。
等他收拾清爽自己出来,夏央还没有回来。
外头天光已经暗下来,雨停了,但笼着层薄薄雾面的灰调。季宴亭带的是出差G市的行李,没有太合适的衣服,只换了套休闲点的衣裤,在单人沙发上,回复着付北的邮件,一面等这屋子的主人。
他一组财务数据都核对完,思忖着要不要给人去个电话,夏央才裹着件MaxMara深空灰泰迪熊大衣开门。黑色紧腿仔裤下露着一截脚踝,她正低头踢掉脚上的黑色牛津皮鞋,拖鞋也没换,脚上一双黑色船袜直接踩在地上,这么挽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季宴亭丢开笔电,有些吃力地站起来,朝她踱过去。他理解不了这样没有温度概念的做法,摇头叹气,“你拖鞋呢,”待他再推一下眼镜瞧清楚她冷得有些发红的脚踝,禁不住老父亲似得念叨,“不知道什么天呢,不怕冻感冒了。”
被这一身衬得松弛冷感的人觑“老父亲”一眼,“帮帮忙噢,这个大衣要一点点露肤才好看的。”她先去拆手上一个无印良品纸袋。
“先去把拖鞋穿上。”季宴亭催促。
手上动作不停的人拿出一套灰色双面抓绒男款家居服,“晓得啦,拖鞋在衣帽间忘记穿下来了,等下换衣服一起换。这里没暖气的,你套在外面,先将就穿穿好啦。”
季宴亭没想到她这样细的心思,感谢的话还没出口,夏央又从一只屈臣氏logo的塑胶袋里拿出两袋暖宝宝,“我家没有热敷的东西,这个带背胶的你隔着衣服贴,应该和热敷差不多吧,还有这袋,是没有背胶的,你抓在手里暖手或者放在口袋里都行的。”
交代了这些,把东西也交到季宴亭手上,她要去把打包的菜摆出来,怕都要凉掉了。
夏央急吼吼跑到餐桌前忙碌,忽然就被强势地圈进一个怀抱里。
“央央。”
老公子更多的话还没讲呢,夏央拍他的手,“覅搞啦,菜要冷掉了,家里没有微波炉也没有菜锅的。”
季宴亭笑也喟叹,有人接地气起来眼里只有生活经。
晚餐后,季宴亭第一次由主人带着正经参观了这套小跃层的老洋房,也因为主人回这里居住的时间不多,没有多余足够冬天用的床品,第一次得见夏央真正意义的房间。
二层的层高对于季宴亭来说有些压顶,但空间却很齐整,有两个房间一个小厅和一套盥洗间,也有明显夏央风格的暖调果木香。
这幢建筑偏英式都铎风格,夏央的房间有一个漂亮的老虎窗。房间里仍保留着老式海派装修的风格,复古的黑钢窗,墨绿色的丝绒窗帘,实木护墙板,复古雕花床上是一套燕麦底色带暗纹的床品,床头柜上有一本翻扣的书,木质妆台斜对面是一张现在不多见的老虎椅,房间角落的一盏落地灯显然被她改造过,灯罩是一组类似行楷风格的书法作品。
季宴亭好像突然就共鸣了有人对家对城市的执念了。即使重新装修维护过也最大程度保持着原来的样貌,这样的房子,无关市与价,不是现在的硬装软装有意就能复刻出来的。所以只有这里才能装得下她的依恋和归属感。
夏央先打开电热毯,这种好像只在南方的冬天特别需要的物件,季宴亭还稀奇了一下,当即被江南土著看愚蠢土拨鼠的眼神鄙视,“冬天的续命神器,比你的热敷好用。”她让他先自己随意,先睡觉也行,她要洗漱一下。
等一身氤氲香气的人穿着袭白色棉质睡衣出来,有人已经很自觉地换好睡衣靠在她的床上,手里拿的是她放在床头的书,一本讲中国古典色彩的闲书。
季宴亭把书封夹回夏央看到的地方,书随手放回床头柜上。他坐起来,和煦地朝一点踌躇的人伸手,再自然不过的样子,“书很有意思,电热毯也真的比热敷管用。”
夏央不作声,手里拿着管护手霜,趿着拖鞋从另一边坐到床上,和旁边的人隔着一臂的距离,自顾自涂着护手霜。
季宴亭侧过身朝她靠过去,他的头发松软地垂在额前,带着笑意盯了她一阵,摒不住的人才目光落在他脸上,软软的声音没好气问他“组撒”。
“央央,你决定了要回申城?”
夏央有些诧异地愣了愣,“你……”
“沈老昨天给我打电话兴师问罪。他怕是我欺负你,才让你冲动做了什么决定,也想或者我不是那么混蛋,我还能当一回说客。可是央央,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而你的真实想法也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是真的有我的因素影响你的决定,我不想做一个说客,而更想做一个你的拥趸者。”
“季宴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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