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男人弯下身体击球, 光滑的球杆流畅地从他的指间擦过,毫不费劲的一击,白球向前撞到一颗黄球,然后又弹射到另一颗靠近洞袋的紫球上, 两颗球一齐掉入球袋。
美式黑八的比赛规则:击球者需要将自己方的球打进指定球袋中, 如果本轮击球未击入球袋或者打入对方球袋则需要换对方击球, 如果有人在未清场前先将黑八击入则属于输掉这场比赛。
这个男人的运气果真如其他人所说的那样好到不像话, 一轮中一次性击中的两颗球都是他自己的那组球,并且成功滚入了他所指定的球袋中,现下台球桌上他只要再击中自己的两颗球和一颗黑八,就能够赢下这场比赛了。
卡伦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巴, 脸上的神色略显难堪, 额间的汗冒出得更多了, 秃了头的脑门在迷离的灯光下更显光泽。
“天啊, 巴顿又要赢了,这几颗球的位置对他来说太简单, 要我说闭着眼睛都能进。”陶德身旁的男人还在嘀嘀咕咕,手掌挡在嘴巴前对陶德说,“你看老卡伦的表情,他要是带了枪,这会儿就该发飙了。”
神枪手卡伦因为自己的名号不再响亮而黯然失神, 于是成天揣着一把手枪在外闲逛,偶尔拉上几个常常在身边阿谀奉承的马仔, 怀念一下自己曾经的风光, 拿手/枪瞄准街道边的空易拉罐, 可惜年老昏花, 子弹落在空地上, 吓跑一群聚众憋坏的小年轻,还要挨顿骂。几次失手之后,这项表演技能也就被挂不下面子的他束之高阁了。
果不其然,巴顿行云流水般接连击入三颗球,最后的黑八被撞进球袋时,人群出发一阵吸气声,似乎不敢置信他真的赢了老卡伦三把。
卡伦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片刻后他伸手拍了拍巴顿,他说你做得不错,好像在鼓励对方,可是眼神却不这么说,让他看上去极为勉强,像个情绪错乱的小丑玩具。
巴顿倒是高兴,他脸上的表情倨傲,普通斗胜的狮子,环视周围,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好像他一点都不在乎老卡伦的难堪。
“他最近怎么了,”陶德问身旁的男人,“就不怕得罪人吗?”
男人另一边的人伸过头来,神秘兮兮地对他们说道:“你没听说吗,他就快要飞黄腾达了,才不在乎这点有的没的。”
“什么?”陶德奇怪地问。
这人抽了口烟后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近听,咧开笑的嘴巴里牙齿都是焦黄色的。
“他接下了‘那份’送货的活儿,老板看中他呢,过两天就要让他去俱乐部了。”此人呼哧哧笑着,白烟从他的口腔里随着说话的声音一起冒出来,丝丝缕缕地混进浑浊的空气之中。
“那份?!”站在陶德边上的男人惊讶道,脸上即是艳羡又是迟疑,“我可知道前两个做这事的人下场不太好啊。”
“可不是嘛,不过巴顿这种性格,说不定反而更受老板的器重,和那两个白眼狼可不一样。”
藤丸立香听他们的话就像是在打哑谜,在陶德后边悄悄戳了戳他的腰,让他继续问下去。
“只是送几批货,哪有这么玄乎。”陶德很快也注意到了巴顿这个名字,有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巴顿就是那位接替约瑟夫的新送货员。
“布莱恩,你真是老了,”男人乜过来一眼,手中握着台球杆,轻轻地敲着地面,哼笑着说,“老板有多看重那些货,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送货员,谁都不清楚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又要送到什么地方去。上回半夜路过码头的倒霉蛋不慎看到交易现场,当即就被处理干净了。更不要说封口费了,老板起码要给这个数呢。”
男人比划了一个数字,陶德适时也表现出一副见了世面的震惊表情,“难怪他都不把老卡伦看在眼里。不过他不担心吗,之前那两个人……”
套话的最好方式,第一,浅显地暴露出你的无知,这些人最乐意成为说教的那一方;第二,说话说一半,前因后果都由他们自己猜,他们自己回答;第三,否认并质疑一切,反驳的措辞总是充满了真相。
“谁让他们嘴上不牢靠,我听说佩里,啊就是巴顿之前的那个室友,那个小白脸,他之前靠做这个活已经攒下一笔钱了,还等着和自己的小女朋友双宿双飞,这不就让老板给处理了吗?巴顿的脑袋里塞满了肌肉,就这个臭脾气没人受的了他,比起佩里,肯定能做得长久。”
另一人的笑声下流,“我听红灯区的妞说过他,那儿没人喜欢接待他,说他讲话刻薄要求还多,又不给小费,掉进钱眼的人就别想着泡妞了。”
男人们的话题急转直下,下得有点太过了,直冲下半身去,藤丸立香听得直在心底翻白眼,于是封闭双耳,将这些没营养的话当作耳旁风,开始认真分析他们刚刚所说那些话里包含的信息。
约瑟夫·R·佩里之前深得企鹅人的信任,所以企鹅人会把货品运输的活都会交给他去做,不过约瑟夫后来似乎向其他人透露出了这项工作的一些信息,以至于企鹅人不能再容忍他,于是把他处理掉了——什么是处理,杀了?尸体呢?谁处理的?这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这些问题她还统统找不到答案。
就在这几人聊天的当口,卡伦把球杆往台球架里一丢,迈着实心的步子走出了酒吧,走得气势汹汹,明显能够看出来不是很高兴。
巴顿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拿起了三张皱皱巴巴的5美元在手上晃了晃,脸上满是得意,“还有人要来吗?”
“得了吧,巴顿,你这两天手气都这么旺,谁敢和你比啊。”有人笑道。
巴顿哼了哼,甩甩纸币,“那就明天继续。”
他说完,在围观的人群里随机找了个人,把球杆抛给他,“别辜负了我的连胜。”
拿到球杆的人脸上涨红,显然很激动。
看到巴顿往外走去,藤丸立香有点想要跟上,但是陶德将她拦了回来,手臂在她的肩头轻轻握了一下,“有人跟着他,先别轻举妄动。”
她扭头的动作一顿,余光瞥见人群攒动之中,除了巴顿之外,还有两个穿了一身黑的男人掐灭了烟,跟在巴顿后面走了出去。
即像是在监视,又像是在保护……难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人在调查巴顿?
“不用心急,他那副自得意满的样子,很容易能被套出话来。”陶德偏过头在立香的耳边轻声道,“我们得再等等。”
刚刚站在他边上的男人走到了另一张台球桌,向他招手,“布莱恩,今晚来一局不?”
陶德微笑点头,同时问藤丸立香:“你会打台球吗?”
“……我看过比赛,但没试过。”藤丸立香回答他,日本高中生的休假一般是KTV或者逛商场,更别说去了迦勒底之后她要忙的事情变得更多,台球对她来说只是在电视转播的体育赛事里瞥见过几眼的运动。
“今天我来教你,明天你和巴顿打一场。”陶德说。
“什么?”藤丸立香惊讶地侧头看他,陶德却轻轻推着她的后背,把她带到了球桌边。
“这是卡洛特,我的儿子。”陶德向男人介绍她,“菲比,我的老朋友。”
“哦,你真的收养了个小孩。”菲比笑起来,黄白的脸上褶皱堆起,笑得眯起来的浑浊眼睛不露痕迹地打量着藤丸立香。
“他从布雷顿角岛过来,得了流感,我让他出来走走。”
“布雷顿角?那个破海岛?”菲比夸张地笑,“加拿大佬,你们也下矿吗?”
藤丸立香粗声粗气地说:“矿场早就被挖空了。”
“他也打吗?”菲比看看陶德。
“小孩没打过,我带他练练手。帮个忙?”陶德拍拍藤丸立香的肩膀,从球杆架里抽出了一根杆子丢到她怀里。
“闲着也是闲着。”菲比点点头没有拒绝。
“开个球。”陶德把巧粉递给她,让她在球杆头擦一擦。
藤丸立香拿着球杆上前,依样画葫芦地伏下身体,将球杆架在手指间,瞄准白球。
她的姿势并不准确,看着有些别扭,陶德原先站在几步之外慢吞吞地指点她,刚打算走上前帮她摆一摆姿势,藤丸立香立刻便觉得有股轻柔的力量托上她的手臂,一只手轻轻地将她的腰压下去。
这个位置过于亲密,通常不怎么会被人碰到,她以为是陶德,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想要扭头对他说话,随即一个声音却擦着她的耳畔而过,杰森放低了声音,嗓音轻缓地,仿佛是这片朦胧烟气之中闪现的一个幻影:“把重心放低点,偏头,瞄准白球,就像开枪一样。”
陶德向这边走来的脚步止住了,因为他发现藤丸立香击球的姿势忽然变得极为标准,仿佛有什么一寸寸地将她的身体重新摆弄放好。乍一看上去姿势流畅,充满了赏心悦目的力量感。
他挑了一下眉,“还不错,开球吧。”
球杆向前推出,击中了白球,接着又撞击到三角形的目标球,清脆的一片撞击声中,彩球在球桌上四散开。
“开得好,”陶德还挺惊讶,“你对这个还挺上手嘛。”
藤丸立香浑身不自在,觉得杰森的声音还在自己的耳边回荡,和陶德的一起重叠,变成了二重声。
她扯了扯衣服的领子,隐藏在黑色头发下的耳朵隐隐发红。
他们在酒吧里待到十点,鸡零狗碎的消息听了一耳朵,有说哪里更赚钱的,有说谁的妞更带劲的,有说谁死了谁被打伤的。藤丸立香有心想找人问问更多属于巴顿的事情——他就是约瑟夫的室友,之后得想办法从他那儿拿到消息。可是到了后半场,这里的一群人都喝酒喝得醉醺醺,满嘴的胡话和意义不明的呓语,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
藤丸立香走出酒吧大门时深深地吸气,觉得自己总算重获新生,酒吧里浑浊的空气一直挤压着她的肺部,这会儿终于能够得见天日。
陶德和她并肩走进了一条没人的小巷才问她,“你是回去还是去安全屋?”
藤丸立香张了张嘴,未等她说话,杰森的声音便毫不客气地插进来,“我们回去。”
黑发的男人自屋檐的阴影下缓缓走出来。
陶德看看他,眼角的肌肉轻微抽动了一下,“你刚刚也在里面?”
杰森点头,毫无缘由地伸手把自己御主给拉到了身旁。
陶德哼了声,若有所思。
藤丸立香却觉得杰森有些怪怪的,莫名的情绪在她胸口炸开,她一下拍掉了杰森的手,“我又不是在上幼儿园。”怎么还有接送人的。
“啊-哦。”
陶德眼看情况不对,决定转身开溜,“那么明天见,小朋友,保育员哥哥就先回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忘记中式黑八和美式黑八的区别了,可能有bug
第92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藤丸立香转向杰森:“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杰森语气平静, “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你看起来很奇怪——哎!”未等藤丸立香把话说完,杰森直接一只手勾着她,把人抓上了屋顶。
夜风飕飕地从她的眼前卷过, 她只得用手捂着自己的头发, 防止假发被风卷走。
起码这次不是扛着的了。藤丸立香在心里安慰自己。
“喂。我们之前在外面通宵一个晚上你都不说什么的。”她对杰森说。
杰森回以沉默。
身影很快避开了这条街道, 今夜沾染上的烟酒的气味很快就随着冷风吹拂过身体而消散, 藤丸立香的脸被吹得生冷,被从窗户塞进43号后,她站在客厅里懵懵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你还没说呢, 到底是怎么了?杰森, 是有什么不对吗?”
作为御主, 关心自家英灵的心理问题也是一门学问, 藤丸立香这么几年来应付过了那么多位英灵,此次都能‘化险为夷’, 无他,唯手熟尔。
她放软了声音,心平气和地对杰森打着商量:“是见到这个宇宙的自己让你感到不自在了吗?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一起解决,我能……”
“我不知道。”杰森说,他站在那儿, 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接着侧过头注视藤丸立香的双眼, 语气罕见地茫然而困惑, 他重复道:“我不知道。”
房间没有开灯, 仅有月色透过窗户投射进来, 像是一片粘稠的冷意, 在杰森的背影上镀了一层银辉。
藤丸立香一时语塞,她那条善于争辩的舌头在这个场景下忽然卡住了。对方绿色双眼中的专注让她不合时宜地耳朵发烫,某种隐隐约约的猜想就差临门一脚,随即便飞快地从她的脑中溜过,像是有头迷路的小鹿直接跑进了她的胸口。
房间的灯在一秒之后猛地亮起,43号热情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上冒出来,问道:『我错过什么了吗?』
藤丸立香怔怔地和杰森错开了视线,后怕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摇摇头:“不、呃……我先去休息了。”
她觉得自己离开客厅的方式很像是在逃难。
杰森看着她跑上楼梯的背影,直到那门合上才挪开目光。悬在身边的手握紧,好像想要抓住什么,片刻后又松开了。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道:“43号,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房子有问必答,像所有的好事之徒:『什么事?无论什么事情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本房子乐善好施,古道热肠,只要不违法乱纪,我什么都能帮你——就算是稍微违法乱纪一点,也不是什么问题。我是说,人类的法律目前还追究不到我身上呢。』
藤丸立香在第二天清早出现在了陶德的安全屋门口。来时她已经全副武装,戴上了假发和口罩,和昨天的她别无二致。
“真是见鬼了。”陶德不耐烦地拉开门,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注意,接着将她拽了进去。此人明显还处在睡眠不足被吵醒的烦躁中,语气不快:“警报声响个不停,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过来,我给你录个脸。”
藤丸立香闻言往后瞥了眼,杰森已经看不到身影了。
陶德双手抱臂,冷冷地笑了下,“哦,明白了,你的监护人把你丢过来的。”
“我们今天要做什么?”藤丸立香决定忽视他冷嘲热讽的‘幼儿园理论’,拿起了手里的早餐袋,“我知道你还没吃早饭。”
虽然是杰森买的,但他应该不介意自己借花献佛一下。
陶德在看到免费的早餐后,表情倒是没有那么臭了,叹了口气,“我们得去打听一些事。昨天帮了你,今天你得帮我。”
“什么?”藤丸立香问,“企鹅人的事?你不是说知道那些东西的人很少吗?”
“那也不代表什么都不能打探出来,小朋友。”陶德笑笑,“这儿的人最在意的两件事,一件叫做‘如何赚大钱’,另一件叫做‘怎样能保命’。他们对于这方面的敏感度可是高得不能再高了。”
藤丸立香也没反对,她知道想要查清楚这次的事件是个漫长的过程,混进黑h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弄明白的。毕竟约瑟夫的事情牵扯到了科波特,而科波特与埃利奥特以及菲尼克斯之间有无法说清的关联,如果一不小心打草惊蛇,菲尼克斯可能会再一次消失不见,那么他们这么久来的努力也就功亏一篑了。
陶德和藤丸立香一起到码头,那儿有一些工人正在卸货,将集装箱从轮船上卸下来,几个人头戴安全帽,一边抽烟一边围着聊天。
昨晚他们在酒吧里见到过的菲比也在其中,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大声笑着,似乎谈论得很愉快。
陶德带着她走上前,菲比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个老眼昏花的男人几乎没什么警惕心,或许布莱恩对他来说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即便换了个人,他也完全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布莱恩!嘿,好兄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边,仓库很空闲?”
“下午开始才会忙起来。”陶德扮作的布莱恩咧开嘴笑,他这两天的化妆技术越来越精进,已经到了一种让藤丸立香吃惊的地步,昨天的布莱恩看起来还有几分返老还童的年轻感,到了今天看上去就真的是个四十岁上下,正在面临中年危机的老男人了。
菲比张开双手在陶德的背上用力拍了拍,然后看到了藤丸立香,又在她的肩膀上也拍了拍,“还是带你儿子认识环境?天啊,这细瘦的小身板,小家伙,风浪再大一点你就要被掀翻了。”
他的工友在身后笑了起来,“布莱恩,要不要让你儿子在这儿做几天工练练肌肉。”
“他现在还水土不服,流感越来越严重了,过段时间我一定把这小子送过来,让他赚点零花钱。”陶德说道,侧过头看看她,口吻调笑似地:“老爹以后可都要靠你了。”
藤丸立香对这角色适应良好,唯一让她觉得浑身别扭的就是陶德现在总是能在口头上占她便宜,她非得在心底默念几遍这是为了能够早点回到迦勒底的角色扮演,才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这群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最近天气好,我带他过来晒晒太阳。”陶德说道,“这边的海最近不是很有人气?说不定我们运气好,也能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是说那头海怪?得了吧,”有人说,“我们在这儿做了十多年的工,谁也没看见过这个玩意儿。”
“说不定是政府吸引游客的政策,这破地方已经连续二十年当选‘最不被推荐的旅游地区’第一名。”
“Damn,听起来真可悲。”
陶德和菲比勾肩搭背:“可不是吗,我最近碰见陌生人的频率越来越高,这儿到处都是拿着相机带着渔夫帽的外地人。昨天仓库核对还发现丢了不少东西,我都怀疑是他们偷偷拿的。”
“天杀的外乡人,”有人啐一口,“什么素质!要是丢了重要物品,老板会把我们沉进哥谭湾的。”
藤丸立香在后面表情怪异地扫过说话人的表情,在地上他吐出的那口痰上停留一下,心想你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的,一边把视线放到远方灰蓝色的海岸线上,告诉自己要忍住别笑。
“可不是,我还想你们帮我注意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陌生人总在这边上徘徊。”陶德说道,“这附近的摄像头坏了一段时间,还没人修呢。”
藤丸立香一顿,忽然回想起来,仓库附近的摄像头好像是她上回跟踪陶德,还顺走一辆面包车的时候,用Gandr搞坏的。
工人们义愤填膺——虽然很大可能是担心科波特发怒后会连坐他们——纷纷表示绝对会帮着抓到偷东西的嫌疑人。
陶德和他们又扯了些有的没的,直到中午才带着藤丸立香离开。
“我听你的口吻,你在调查的不只是企鹅人吧?”藤丸立香问他。
陶德应了声,“我查到有个家伙可能也在这儿,我觉得他很和很多人都有联系,所以得找到他。冰山俱乐部什么人都在查,科波特不可能把他放在那儿,所以只可能是在这儿,毕竟这片区域鱼龙混杂,人口流动性那么大,一个陌生面孔并不起眼。”
藤丸立香想了想:“你是说小丑?”自从小丑挟持了全哥谭的信号播出了那段视频,吸引蝙蝠侠他们到阿卡姆疯人院找到那张照片后,他就消失不见,再也没有踪迹了。
陶德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不是……虽然确实和他有关。”
“你在调查小丑的踪迹?”藤丸立香推测道:“所以从他留下的那张照片里的人下手?里面有谁是在这儿打工的……唔,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陶德有点惊讶,“你记性还挺好,那么些人你都能记住?”
“短期内可以,”藤丸立香说道,“不过时间久了也容易忘记。哦,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那位杰瑞麦·阿卡姆……他也出现在照片里,况且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踪成谜。你在调查的人是他?”
“他的身份特殊,”陶德说道,“疯人院的权限除了院长夏普之外,只有他是最高的了,现在他还和埃利奥特搭上了关系,蝙蝠侠的信息库里有调查到他曾和企鹅人见过面,我猜他如今可能在某一方的管控下。”
藤丸立香回忆了一会儿:“我记得杰瑞麦住在郊区的一栋老别墅里?”
自从他从阿卡姆疯人院出院后,就一直住在他们家的老宅子里。
“我去过那儿,”陶德不吝于分享这些情报,只是说道这个情况时,眉心微微蹙起,“但那栋房子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他这几个月都没待在自己家。”
“我们昨天才查过他……”藤丸立香说着,语气微微一顿,有些吃惊,“你在昨天晚上去的?”
难怪陶德早上困得要命。
陶德点头承认,“所以要么是科波特,要么就是埃利奥特。他们都有理由留下杰瑞麦。既然我都在这儿,就顺便查查看能不能打听到有关他的行踪。这里这么多人,保不齐会有人见过他。”
第93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Cocopops-Ivoris
藤丸立香跟陶德在回安全屋的路上还特地绕了远路, 去集市买了点海鲜和水果,某人看上去似乎想要下厨大显身手一番。
他们提着袋子慢悠悠地走着,杰森说:“今天晚上我们还得去酒吧,但你必须要赢巴顿一把。”
她眨眨眼, “赢一把?台球?但我就打过一次, 还是在昨天。”
陶德的语气笃定, 气定神闲地说:“我信你能赢, 昨天晚上你打得很好。”
藤丸立香:“……你在说什么鬼话,我自己都不信。”
陶德将手臂搁在她的肩膀上,“你要相信你自己。就算今天赢不了,我们也可以等到明天, 明天赢不了就后天。”
“非得赢?”她的眉毛拧成一团, 问:“为什么?”就她昨晚对巴顿的印象来看, 赢了巴顿说不定还会让对方记仇。
“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陶德笑了笑, 没有继续回答。
他们的午餐是西班牙海鲜饭,陶德的那间安全屋不大, 但里面却什么都有,出人意料地装修得十分温馨——现代式的舒适感,比起43号矫揉造作的复古感要好上不知道几倍(别告诉43号)——不过藤丸立香发誓自己在没有完全关上的那扇房门后看到了至少摆满一整面墙的武器。
陶德处理食材时看上去还有模有样的,只是她在沙发上坐不住,没过一会儿便溜溜达达到厨房附近, 提出要帮他的忙,话音才落下, 对方的视线立刻如雷达一样扫过来, 评估打量那样, 生怕她小小的身体里有能把这间小厨房炸掉的潜力, 最后还是回绝了, 毫不客气地叫她在客厅里好好待着。
杰森做饭其实不算好吃——以藤丸立香那条已经被迦勒底的食堂养刁了的舌头来说,充其量就是普通水准——能让人下咽,而且水平波动较大,拿手菜和一般菜就像是两个人做出来的。正是如此,后来他们俩都默契地决定不自己动手,时常去隔壁的唐人街里打包三餐。所以她对陶德的手艺也没报什么希望,只要别下毒就好。
其实就算他真的在里面下毒了,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藤丸立香的身体抗毒性非常惊人,连达·芬奇都对此感到惊奇。
“你为什么看上去坐立不安的。”杰森的声音忽然出现。
那声音从她的耳畔一路钻进去,让藤丸立香身体一个激灵。
杰森太久没说话,她差点忘记自己的英灵还待在边上了。
藤丸立香不太想因为自言自语而被陶德怀疑,于是拿出手机打字,输入了几个单词很快又删掉。
杰森没出声,安静地等着她。
藤丸立香打:【我在想晚上的事情,要赢过巴顿是不是太突然了。】
杰森似乎并不在意:“我能帮你。”
这样一说,藤丸立香立刻想起了他们昨晚忽然避而不提的话题,顿觉自己的后腰上有隐隐发烫的迹象。
【不!不用了!】
她在手机上敲下字,随即又意识到这拒绝的话语被她使用得太过绝对了,于是接着在后面找补道:【我觉得昨天试球时手感不赖……说不定今天晚上真的能赢。】
【我运气总是还行。】
陶德在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将两碗红艳的海鲜饭放在桌子上,瞥了眼正和手机屏幕激烈搏斗的藤丸立香:“你在看什么,怎么脸这么红?而且……为什么看上去坐立不安的。”
相同的声音和相似的问句让藤丸立香‘嗖’地收起手机,“啊、你说什么……”
她磕磕巴巴地站起身,把手机放回到自己衣服的口袋里,“只是看看新闻,我脸红吗……可能是没开窗,有点热。”
陶德往外看了眼,哥谭海湾周围的风浪总是很大,从太平洋海面而来,这会儿窗外正刮着风,将玻璃窗吹得微颤:“现在这个天气,你很热吗?”
“我要饿死了,天啊,你做的这个看起来很美味!”藤丸立香生硬地转移话题,飞快地在餐桌前坐下,“感谢你的午餐。”
陶德说:“不客气,你是我‘儿子’嘛。”
她舀了一口饭就塞进嘴里,刚触及到嘴巴的时候她福至心灵,预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但是下一秒,饭粒和剥好的虾仁已经停留在她的舌头上了。
味蕾沉默了。
藤丸立香:“……”
味道不出所料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顶多到能够到下咽的及格水准。就是这些茄汁似乎有点太酸了,平等地给予她的舌尖激烈的感受。
她咕咚咽下了这口饭,眉梢还是忍不住挑了一下。
看来杰森们在厨艺上确实没什么天赋。
藤丸立香在心底备注。
“这饭不合你的胃口?”陶德看着她。
藤丸立香说不出违心的夸奖,只能尴尬地笑一笑:“……能吃。”
“不喜欢也得吃完,”陶德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不过酷哥完全不在乎,语气冷淡,非常之独裁,像个熬了毒药给人灌下去的巫婆:“我做了一整锅,要是放到明天就会坏掉,所以今天之内我们要把它都解决。”
知道不好吃你还做这么多!
藤丸立香看着陶德面色如常地吃掉海鲜饭,心中一片震惊,有些疑心陶德的味蕾是不是坏了。
到了下午,他们还去了趟布莱恩之前工作的物流仓库。陶德手里有布莱恩的所有证件,不过好在这片老旧区域的管控算不上非常严苛,毕竟企鹅人也没打算搞什么高科技研究院,仓库门口的守门人甚至都不需要核对证件,看到陶德身上的那件工作服和工牌就放他进去了。
他们花费了半条烟和一罐啤酒的代价让守门人对藤丸立香的出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位瞎了一只眼的胖男人,穿着一身紧巴巴的格子衬衫和长裤,几乎将他身上赘肉的外形全部勾勒了出来。
物流仓库的工作简单繁琐,只需要将一些纸箱搬运到某一指定区域,或者核对纸箱的数目是否准确,然后就等着运货员们过来取。完全不需要动脑子。
藤丸立香在这座宽阔的仓库里绕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这儿白天的人比较少,入口处的守门人坐在办公桌后看《浴血黑h帮》,一只手撑在脸颊上眼睛眯起,看着就像要睡着,那罐贿赂给他的啤酒已经被喝完了,整个空间都显出一阵令人昏沉沉的枯燥。
他们倒是想看看那批特殊的货物在这儿是否也有留下过什么痕迹,可惜一个下午的忙活似乎是徒劳无功,太过重要的东西可能只有科波特本人才知道运输路线,仓库里摆放的货品都是些外包物流公司的网购商品,包括衣服、鞋子、美妆用品、儿童玩具,等等。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守门人便已经早早就地收工下班,完全不在乎傍晚的时间没人看守。
藤丸立香帮忙搬了半天的箱子,满脑子都是货仓的数字代码,被陶德领回安全屋,发现晚饭还是吃中午剩下的海鲜饭。
她脑袋一阵发晕。
藤丸立香在餐桌前如临大敌,吃完饭后连续灌了三杯凉水,才感觉食道里的番茄汁酸味减轻了不少。
或许是一个下午的忙活没有什么成效,让藤丸立香或多或少感到了沮丧,以至于到了晚上她就变得心直口快了起来,诚恳地对陶德说:“做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气得陶德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冷哼一声:“爱吃不吃,不然你做?”
藤丸立香很不满他的轻视,反驳道:“我厨艺很好的。”
“好,那明天厨房就归你了。”陶德冷飕飕地说道,“别把它炸了。”
藤丸立香依旧觉得这是一种轻视:“什么人做饭能把厨房炸了。”
陶德回头看了看她,仿佛饱经风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虽然评价了一番对方的厨艺,但毕竟吃了别人做的饭,藤丸立香自觉帮陶德去洗碗。陶德则绕到后面的房间里,似乎是在检查武器。
杰森又一次悄悄地在藤丸立香耳边搭话,颇有几分没话找话的意味:“其实还是我的厨艺好吧。”
你们怎么还比上了,这不是半斤八两。
而且你就想说这个?藤丸立香的心中生出一阵说不清楚的失落。
她叹了口气,说:“都没有我好。”
“你平时也不下厨。”杰森说,“机会屈指可数,里面有半数还是在解冻速食食品。”
“那是因为要赶时间。”
藤丸立香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是因为那锅海鲜饭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变得更加酸了,还是因为她胸口骤然生出的那阵烦躁在这会儿蠢蠢欲动着,她说话的口吻添上了几分强硬:“而且你挺喜欢吃的。你还去唐人街入口的那家餐厅问他们老板买的是哪个牌子的速冻饺子。”
“所以你觉得我做的不好吃?”杰森又问。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藤丸立香扭开水龙头,把瓷碗上的泡沫水洗干净,一边解释:“没有觉得不好吃,我很感谢你平时照顾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
陶德走出了房间,似乎听见她在水池边上的低语,疑惑地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在安全屋里陶德不会改变自己说话的语气和音调,这让藤丸立香觉得自己好像在和同一个人滔滔不绝地高强度聊天。
她崩溃了。
“电子宠物。”藤丸立香说,用一种肯定的声音回答陶德,“我的电子宠物快寂寞死了,我得和他说说话。”
“Ok,”陶德有些意外于她忽然升高的语气,“你指Chat GPT那种?我能理解,不过……你最好不要把我的碗摔坏,我很喜欢上面的图案。”
“我才不会。”藤丸立香一字一顿地回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水槽里,白瓷饭碗被她擦得锃光发亮,上面隐隐约约映出她被弧度扭曲了的脸。然后她又注意到杰森不再说话了。
“Wow,天啊,谁惹你了。”
陶德从后面看藤丸立香,觉得她好像忽然吃了炸药一样,整个人都怒气冲冲的,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做饭真的有难吃到这种程度吗?
就算是这样他都能在韦恩家排到前两名了……藤丸立香要是吃过布鲁斯和迪克做的饭,岂不是会想掐死他们?
【作者有话说】
两个都在闹别扭的人,和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的无辜杰陶(也不完全是无辜)
第94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HappyNow?-FINNEAS
到了夜里, 哥谭的霓虹灯一点点亮起,建筑尖耸的顶部隐没在淡淡的薄雾之中,整座城市仿佛充满了诡谲的色彩。
他们沿着街道走进麦克劳德的时候,台球比赛已经开始很久了, 烟雾缭绕的酒吧里男人们低声窃语, 伴随着台球的碰撞声响。
巴顿今晚已经赢了两场, 人们的夸耀声不绝耳, 这让他的虚荣心非常满足。他脱掉了外套,身上的白色背心贴在肌肉鼓起的肌肤上,一些黄色的汗渍仿佛沾染上烟酒的气息。
酒吧的角落里站着昨晚藤丸立香看到过的老卡伦,他今天似乎没有什么兴致和人打一局, 虚白发胖的脸像一个面团, 灯光若有似无的照应到他, 显出那张脸上深沉的略显锐利的神情, 让他看上去像是位心思深沉的暗杀者。
陶德和藤丸立香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找到了个空位, 继续看巴顿的这把比赛。
巴顿这场的对手是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整个人如一条海鱼一样,是细瘦的一条,两颊向内凹进去,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
或许是巴顿的气势太盛, 又或者此人的胆子确实很小,以至于他的心态不稳定, 到了最后几球的时候用了太大的力气, 白球直接被他击出了球桌。巴顿接上他继续打, 利落地将自己的那几颗球打进了球洞之中。
围观的人鼓掌欢呼, 奉承的意味颇重, 这是巴顿今晚的第三次大胜。
“如有神助啊,老弟,你最近势头真猛!”巴顿身边的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巴顿不怎么笑,表情看上去总是冷酷且倨傲的,只有赢了球后眉梢才会稍微扬起,看起来多了几分自得。他身体往后撤了撤,似乎是不喜欢有人触碰他,语气平平的,听不出好坏,理所当然道:“我知道。”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的人讪讪后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又没人了?”巴顿慢条斯理地在球杆顶部擦着巧粉,嗤笑着说,“老天,酒精迟早把你们的小脑泡坏。”
他把球杆丢到了别人的怀里,然后抓起了台球桌上的几张‘挑战费’便打算离开。
藤丸立香看看陶德,陶德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于是她穿过人群走向了巴顿。人们好像惊讶她的胆子大,声音在空气中停滞了几秒,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币,放在巴顿前面地桌面上,“我想来试试。”
巴顿打算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低下头打量藤丸立香,视线轻飘飘的从她身上划过,这小家伙的身高才到自己的胸口,巴顿用一只手就能把她提溜起来,“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才来这没几天。”藤丸立香的声音被挡在口罩后,显得闷闷的,缺失了几分活力。
“他叫卡洛特,”人群里有人大声说,藤丸立香听出这个说话的人正是菲比,“是布莱恩养的‘小儿子’。”
他的话音才落下,人群里骤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他们似乎真的觉得这句话蕴含着什么更深的内涵,能把他们所有人都逗笑。
“布莱恩,那个老滑头……”巴顿从鼻腔里喷出了一口气,对这个名字表现出了毫不掩饰的不屑。他伸手向旁边一张五指,刚才接到他球杆的人又将那支杆子递回到了他的手中,“好啊,那就试试。不过你确定要这幅样子?”
“我得了流感。”藤丸立香低声说着,把口罩又往上提了一些。
巴顿耸了耸肩膀,“随你。”
等到藤丸立香也挑好一根球杆之后,巴顿拿了两颗主球,把其中一颗丢给了藤丸立香,“那就来吧,看球权。”
开球权一般由双方在开球线后同时分别将两颗主球向底边打击,碰底边弹回后静止,球离顶边最近的那方获得开球权。
藤丸立香手中的那支球杆的手感并不算好,毕竟这老旧的酒吧看样子也不会做多少保养。而巴顿这支球杆大概是花过大价钱的,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上面的油层特别明亮。
她绕到球桌前,将主球放置在开球线的后方,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有点紧张。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打台球。
藤丸立香抬起眼,看到了陶德装扮后的身影,在他的后面,那些人头攒动的阴影之后,她似乎也看到了杰森沉默注视过来的视线,但是一个晃眼,等到藤丸立香准备再找的时候,对方的身影又消失不见了,像个错觉。
她知道自己还在为晚饭时的事情生气,只是这股不快莫名其妙,又没有缘由也没有踪迹,只是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通常不是容易发脾气的那种类型,情绪稳定应该是属于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救世主’的标配,可这就是不打招呼地冒出来了,并且堂而皇之地盘踞在她的胸口中。
说不定是这么久都无法联系上迦勒底终于让她感觉到了焦虑,或者……杰森表现出来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无法把控所有事件的恐惧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不断膨胀,直到冲破她的情绪阈值。
“准备好了吗?”巴顿在一旁问。
藤丸立香点头,握紧球杆低下身体。
两颗主球同时向底边飞去。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接着球体在绿色绒面的球桌上缓缓停止,巴顿感到意外地挑眉,“你先。”
有人帮忙摆球位,藤丸立香支着球杆站在边上,眼前却出现了一行字。
【恭喜你解锁‘妙手’技能】
在藤丸立香视野的左下角,属于她个人的角色卡里又加上了一条【妙手:35】
【身旁的壮汉心高气傲,你想从他身上打听出消息就得和他搭上关系,是输给他让他心情愉快,还是赢了他叫他视你如仇敌?】
【妙手35d100=1】
【大成功】
【你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操控这场比赛,桌球之神正在你的身上降临,这或许能够帮到你,又或许会害了你,结局一片迷雾,似乎无人能够猜到】
“开球吧,”巴顿在一旁催促,因为藤丸立香从刚刚开始就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也不动,“小子,你别是吓呆了。难道你以前没怎么打过?”
旁边有人插嘴,充满了调笑的意味:“我昨天才见过他,他说他是第一次打呢哈哈哈!”
巴顿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眼,接着表情松懈了一些,整个人好像放松了下来,“新手可是有保护期的,说不准你今天手感会很不错。”
藤丸立香回过神,没有搭话,提着球杆靠近球桌,白球被她随便放了个位置。
“果然是新手。”有人在人群后窃窃私语。
藤丸立香两耳不闻,一种无法形容的状态缠绕在她的周身,仿佛一个无人入侵的结界,将她恰如其分地包裹其中。她伏下身体,球杆架在她的手指间,只是轻松地向前推出,白球便精准地碰上其中的一颗,推进了球洞里。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一杆控两球……
整场比赛藤丸立香一点错都没有犯,直接一杆清台,将属于她的球全部都打进了洞袋之中。
巴顿看她打球的第五分钟,脸上的表情便没有那么好看了,等到藤丸立香最后打进黑八之前,他的额头上似乎冒了汗,清台完成的时候,他更是面如锅底。
有人不敢置信,“老天,这小子居然打出一杆清台了……新手保护期是这样的?我以前怎么没体验过呢。”
“这把球开得也不怎么样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以前比过赛?”巴顿问她。
藤丸立香摇了摇头,非常诚实,“今天是我第二次打台球,可能运气好吧。”
人群里一阵此起彼伏的骂声。
巴顿的两眼发红,眼白上都是红血丝,看着好像是被她这话气到了,胸口起伏不定,停顿了一秒后,他把纸币往藤丸立香面前一拍,“我们再来比一场。”
这里的规矩就是谁赢谁当擂主,等着别人来打擂,之前一段时间都是巴顿连胜,没想到今天晚上居然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菜鸟打断了,还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
巴顿身边的人小声地说,“奥德,你不是说今晚有工作,老大那边……”
巴顿的表情瞬间凝固住,接着仿佛是理智重归大脑,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抓着皱巴巴的纸币往后退了步,“明天……明天我们再比一场,怎么样?”
“呃——好啊。”
藤丸立香越过他的肩膀,匆匆往人群中瞅了眼,但一时间没看到陶德的身影在哪里,连之前靠在角落的老卡伦也不见了踪迹,她只得点点头,没有拒绝。
巴顿抓起先前被他丢在另一张书桌上的外套,在手里抓成一团,很是烦躁地推开人群大步走出去。
他的身影离开酒吧,藤丸立香却很快被人潮淹没,满身烟酒气的老男人靠过来,七嘴八舌地在她的耳边发问。
“你刚刚是怎么打的?”
“进黄球的那一步隔山打牛可真酷!”
“你以前真没打过台球?你该去当选手,布莱恩可不能带你赚大钱……”
“我认识个经纪人,要不要我们留个电话?下次我带你去看看……”
“下一场我和你打,我猜你就是狗屎运——”
藤丸立香连连摆手,艰难地从人群里挤出去,边大声喊道:“我有流感,很严重的,小心传染!”
她冲出酒吧,远离了二手烟污染源,在道路边扯下口罩深呼吸了几口气,一个不慎又吸进了一股大/麻的腻味,呛得她有点反胃,马上又把口罩给重新戴上了。
巴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这条街道上。
“杰——”她习惯性地想要叫出这个名字,很快又噤了声。
陶德就站在酒吧边的巷道口。
“你怎么出来了?”藤丸立香问他。
“目标对象走了,我就也跟出来了。”陶德说。
“你看到巴顿往哪儿去了?”藤丸立香走过去。
陶德侧倚着墙壁,低头抓了一下脸,“啊?他也走了?我没注意。”
“……”藤丸立香困惑了,“那你盯着谁看呢?”
“卡伦啊,”陶德坦然地说,前后看了看这附近还有没有别人在,又放低了声音小声说,“他看巴顿不顺眼,打着主意想让他滚蛋,我猜他应该也在背地里狠狠地盯着巴顿,准备让巴顿栽个大跟头。”
“所以让我赢巴顿是因为……你准备和卡伦套关系?”
陶德打了个响指,“Bingo!不过你今天一杆清台也太离谱了点,巴顿会气炸的。”
“不是你叫我赢球的。”这比赛的赌资只有5美元,藤丸立香不信巴顿会小心眼成那样:“只是一场比赛,不至于吧……”
“他收集威望的道路被你一举摧毁了,他不气得给你来一枪,已经是摄像头普及率增高的结果了。”陶德笑了声,“一杆清台,天,不愧是我,把你教得真好。”
“……”藤丸立香:“你上午还说让我相信自己呢。”
你根本就没教什么,那是杰森教的——
她在心底反驳了一下。
第95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巴顿的行踪不定, 他身边的人似乎也并没有很清楚。每到晚上,巴顿便会到麦克劳德打几台比赛,赢球仿佛是他给自己找到的一种生活乐趣,用来舒缓他阴晴不定的心情, 凭借着周围人的吹捧而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过他偶尔会因为要替科波特干活而提前离场。
科波特对这项工作的保密程度之高, 让巴顿很注意去干活前自己是否避人耳目了, 所以只要一离开麦克劳德,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这片区域。
藤丸立香有想过让杰森去跟着,但是最近不知怎么的,杰森时常不露面, 灵体化总是一整天, 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 有时候藤丸立香甚至怀疑杰森都没有待在她的身边。
给御主节省魔力是好事, 但是杰森一句话都不多说,似乎打定主意要和藤丸立香演默剧。
哪有英灵在通过用接吻来补充魔力的不久后就这样和御主冷战啊!
她是什么很让人讨厌的角色吗?
藤丸立香的怒气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是杰森什么都不说,连带着让她的逆反心理也冒出来了,本来还打算和杰森坐下来好好说明白,这会因为心情烦躁,什么也不想说了, 不然倒显得她在期待着什么似的。
于是就这样,虽然他们依旧井然有序地像以往那样待在43号里, 但是两人既不交谈, 也没有眼神重叠, 像是只有一座房子在那唱独角戏(43号郁闷了几天)。
试图挽救这两人情感的43号只能见缝插针地对藤丸立香说点安慰话, 可是他总支支吾吾的, 有时话说了一半就住嘴,一个劲儿地懊恼叹气,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直到今早藤丸立香出门前,43号又一次叫住了她,说道:『你最近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不要太担心,立香,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藤丸立香知道自己情绪不对,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他什么,只能点点头。
这两天总和藤丸立香待在一块的陶德没多久也注意到了她心情不正常的低落,觉着她跟在自己的边上就像是有一座沉默的火山跟着移动,其中酝酿着一股即将喷发的怒火。
其实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毕竟藤丸立香的那位‘监护人’有好几天没出现了。
“你想要谈谈吗?”陶德坐到了她的边上。
今晚又是一场黑八比赛,巴顿第五次输给了藤丸立香,气得要摔杆子,陶德像之前那样见好就收,维持着布莱恩小胆谄媚的形象,只赢一把,就拉着藤丸立香离开麦克劳德,让巴顿的烦躁无处发泄。
藤丸立香今天没提出要回43号,而是一反常态地跟陶德回到了安全屋。
这间独居公寓以往没有女孩留宿过,陶德在回去的路上还费神想了一会儿安全屋里的另一床被子被他放在了哪个柜子。
但等到陶德把自己的脸洗干净走回到客厅的时候,藤丸立香也还和刚进屋子一样,坐在他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发呆,摘下黑色假发后橙色的头发散下来,不是很柔顺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松鼠。
陶德瞅着她的背影,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形容词:为情所困。
不过他知道自己如果说出口,藤丸立香肯定会否认——她已经反复强调了几遍自己和对方没有在交往——但……别开玩笑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俩之间有点什么,那位‘监护人’的占有欲强烈到都快能威胁其他人的生存空间了!
听见陶德说话的声音,藤丸立香的眼睛慢吞吞地转动了一下,仿佛是刚回过神来,“什么?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她似乎感到了疲倦,轻轻闭了一下眼,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心底某个曾经被堵住的地方如今破了一道口子,一些负面情绪被从中释放出来,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藤丸立香最近时常会觉得肩膀越来越沉,逃避的想法只是从脑中一闪而逝,她却能将其牢牢地抓住,然后在心底小声地怂恿她。
这不对劲。藤丸立香想到,这非常不对劲。
虽然她在哥谭待了这么几个月,确实经历过不少烦心事和命悬一线的状况,但她以前也总是与危险为伍,就算是在面对魔神柱的时候,要与盖提亚对战的时候,不得不成为泛人类史全体人类的敌人时,她都不曾因怯懦而退缩过。
为什么只是遇到这种情况,她反而还畏缩了起来?
她是受到什么影响了?43号这两天犹犹豫豫的到底想要和她说什么?杰森的古怪行踪会和她的情绪变化有关系吗?
藤丸立香的思绪在脑中盘旋,缠绕成了乱糟糟的一团,把她搞得胸口发闷。
她苦思无果,站起身,对陶德说:“已经很晚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再坐会儿吧,”陶德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杯热牛奶,“你看上去状态很差,放你一个人走说不定会在半路被流浪汉打劫。”
“……只是最近没睡好。”热牛奶在她的手心里散发着熨帖的暖意。很奇怪,这就像是一把门钥匙,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从泥潭之中拽了出来,天旋地转般,她终于有了自己待在一个安全之处的真实感。
“看出来了。”陶德笑了声,语气里少了点讽刺的尖锐,听上去就和平时的杰森一样,“你不想和我谈,是因为我和你那位‘监护人’长得很像吗?”
藤丸立香闻言愣了一下,扭过头看向陶德,几乎能够重叠的脸重新烙在她的视网膜里,那些在她的身体内盘结起来的烦嚣窃语在这瞬间被摧枯拉朽般化解了。
“说真的,他叫什么?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我不想总是这样称呼他,感觉要比很多个双引号。”
藤丸立香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正不自觉地用力握紧玻璃杯,指节发白,好似在为什么而紧张着,她后知后觉地放松肩背,两肩微微沉下,像是忽然之间松懈下了许多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捧起热牛奶抿了一口。
她不知道杰森还有没有在自己的身边,因为今天一整天他们都还没有说过一个字。
“Archer,我最开始是这样叫他的,”藤丸立香说,“后来他告诉我他叫‘杰森’。如果你觉得这样很怪异,你就用第一个称呼吧。”
“所以他确实是我的克隆体?”陶德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藤丸立香摇摇头,“不是,他就是杰森,杰森·陶德。”
“哈,”陶德发出一声嗤笑,“那我是什么?”
“你也是杰森。”藤丸立香看着他,温声回答,“你们真的很像。”
她将牛奶拿起来,这让她想起了几个电影之夜和一些转瞬的记忆碎片,不知为何,她的嘴角稍微向上翘起了些:“他也会给我热牛奶,像哄小孩一样。”
好吧。陶德搞不懂藤丸立香的逻辑,不过今天和她坐下来聊天,他也没打算彻底搞明白对方的身份,尽管他隐约已经有了点猜测。
“所以你们吵架了?”陶德问道。
“是冷战。”藤丸立香指正,随即又问:“很明显吗?”
陶德翻了个白眼,“你就差写在脸上了。而且你们要是没吵架,那位杰森早该跳出来把你领回家了。”
“我要是彻夜不归,我的房子才会是更伤心的那个。”藤丸立香说。
陶德哼了下,“你们因为什么冷战?说说看,既然你觉得我们很像,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参考参考。”
“……这不好吧?”好像在外面找代餐,会不会被天打雷劈?
“有什么不好,”陶德回答得理所应当道:“你不是和他说不出口吗?我这是在给你一个练习的机会。”
“……”藤丸立香犹豫了一会儿,说不出缘由,她心中的某一部分居然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她做贼似地打量周围,觉得杰森好像就在她边上,一言不发地听着她说话。
“我……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藤丸立香深吸气,然后开口,但是想要说的话一旦打开了一个口子就很难再停下来,藤丸立香絮絮叨叨半天,才猛然惊觉自己居然憋了这么多话想要抱怨:“他总是把别人看作小孩,好像他自己能够摆平所有事情一样,以前看着懒懒散散的却还要找着机会和我呛声,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以为自己是个劳模,能三头六臂分身不累,我们明明是搭档啊,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外。”
陶德听得连连点头,似乎她的这些抱怨都不算是什么事,反而是在肯定他自己的某些优良品格一样,最后居然有些赞同,反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藤丸立香:“……”算了,还是走人吧。
这家伙和那家伙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啊!
陶德看她表情的变化,哈哈大笑起来,等到笑够了才一把拽住准备走人的藤丸立香,把人重新按回沙发上:“你不就是不能把关心他的真相说给他本人听吗?”
“我是在生气。”藤丸立香反驳了一句。
“好吧,你在生气,”陶德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但你要知道,有些人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不是因为不信任别人,而是想保护别人。”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所以你承认他是我的克隆体了吗?”
“不、你继续说。”
“成长环境、人生经历和接受的教育都会塑造一个人的认知观,”陶德耸耸肩,“有的人就是这样,别扭较真,难以敞开内心。你见过刺猬吗?那种小小的生物,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会蜷曲成一个球状,将头和四肢包裹起来,利用身上的棘刺作为防御机制。”
陶德将手伸到藤丸立香的面前,做了个握拳的手势,“而你是在哥谭,哥谭有太多这样的人了,一切真情流露的瞬间都会叫他们像刺猬一样把自己武装起来,因为袒露内心曾让他们受到过伤害,所以平等地将一切非理性的情绪都视为软肋。”
“他不告诉你可能只是因为他担心你也会苦恼不安。”陶德难得心平气和地和人坐下来谈论某一件事,这在他从拉撒路泉水醒来之后还是头一遭,更别说他的这些话比起出谋划策,反而更像是他在对自己的内心作出剖析。
藤丸立香茫然而柔软的眼神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会儿的他也是这样看待布鲁斯的。
死而复生之前,成为罗宾的那段日子,他总是满心愤怒,在恼火搭档的不信任,为他人的隐瞒而怨气满腹。但是现在他其实能够理解很多了,在他周游世界学习技艺的那段时间里,陶德忽然明白苦痛被压在心低的艰难,尽管复仇之火在身躯里灼灼燃烧,但其实他更担心布鲁斯在他死后是不是会难过,就像布鲁斯无法面对自己父母的死亡。
又有一位亲人在他的眼前失去生命,他会怎么样?
“但他应该告诉我的……”藤丸立香说,“心里要是总藏着这么多想法,岂不是会爆炸?”
陶德怔了怔,随即一笑,“爆炸,哈哈,也许你说得没错。所以你该和他说清楚。”
陶德对藤丸立香说道:“让他坦白,然后你们一起解决这些事情。就像安抚一只刺猬。”
藤丸立香把空的玻璃杯放回到桌面上,接着站起身,“谢谢,我想我该回去了。”
陶德说:“我送你回去吧,还是说你现在要给他打个电话?”
“哦,他没手机,不过不用劳烦了。”藤丸立香说着转回身,注视着陶德,“但明天我们还得去酒吧吗?我已经和巴顿打了五天的比赛了,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该得肺癌了。”
那间小酒吧里全是二手烟废气,她进去一趟就觉得自己丢了半条命。
陶德说:“哦,差点忘了和你说这事,卡伦昨天就来找过我了,所以明天你不用再和巴顿打球——顺带一提,你每次和他打都能一杆清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点太吓人了,你以前真的没打过桌球?”
藤丸立香耸耸肩,“唯手熟尔。”
“……好吧,总之,明天晚上是我们行动的时候,”陶德对藤丸立香道,“卡伦告诉我说巴顿在明天就有科波特的工作,他打算让卡伦丢掉这份活儿,所以摸清楚了他的路线,准备埋伏他,然后把那批货藏起来,这样科波特就会大发雷霆。”
“还算恶毒,”藤丸立香疑惑地问:“他怎么想到要和你合作的?”
“卡伦讨厌巴顿,巴顿的性格也不讨人喜欢,锋芒太露在这种地方总是不好的。卡伦看我们天天赢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巴顿会对我们下手,所以提前和我们结盟。”
“嗯,不过还有一件事。”藤丸立香停了下来,翻出手机看了眼。
昨天她在人群后偷偷拍了一张巴顿的照片发给还在医院待着的维克托——他们在酒吧的时候交换过联系方式,只要不打电话,维克托应该不会疑惑藤丸立香为什么从一个男孩变成了女孩——询问这个人是不是他之前看到过的柏莎的那位‘男朋友’。
时隔一天维克托居然回了消息,说这个人确实是他之前看到过的那人。
于是藤丸立香又把照片发给柏莎看,果不其然,柏莎见过这个人,但是只有一面,而且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在约瑟夫失去了消息之后,巴顿曾去过她的店里。这人长相凶恶,刚到发廊的时候凶神恶煞,像是个亡命之徒,一开始柏莎还以为他是来抢劫的,于是和他争论了几句,但很快巴顿就掏出了一把枪对准她。柏莎回忆自己当时没出事的原因可能是巴顿发现了桌面上放着柏莎从医院拿来的怀孕报告。
“他很奇怪,发现我怀孕了之后就放下枪,反而开始问东问西,”藤丸立香和柏莎通话时对方说道,“问了我孩子的父亲什么的,我怕他开枪,就都告诉他了,之后他威胁了我两句,让我别报警,把他来过的事情说出去,就拿走了那份怀孕报告单,他还说他下次会再来的……让我准备好钱。”
“我觉得巴顿手上应该有一些属于约瑟夫东西,”藤丸立香说,“如果约瑟夫泄露了什么消息,那么企鹅人就得让他消失,而一切与约瑟夫有关的人都可能会遭到毒手,这件事情只能由约瑟夫的接班人巴顿去做,但是在这个城里,约瑟夫唯一的关系人就是女朋友柏莎,因此巴顿找上了柏莎准备灭口。不过他在发现柏莎怀孕之后就改变了主意,没有杀她,而是……”
藤丸立香说道这儿顿了顿,有些疑惑地想把思路捋下去,却一时间想不到巴顿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他准备敲诈一笔,”陶德接上,“之前有人提过,这俩人是室友,约瑟夫有东西海留在房间里,他大可以拿那些能够代表此人身份的东西敲诈那位孕妇,狠狠的赚个外快。”
“所以……我觉得我们该去他住的地方看看。”藤丸立香赞同地点头。
“嗯——”陶德敲了敲手指,“我没跟踪过他呢,这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
陶德随即拿出了一部老式的翻盖机——这是布莱恩的——他打开手机,一边敲字一边对藤丸立香说道:“不过好在我们的‘线人’应该会知道。卡伦视他为眼中钉这么久,肯定连下毒的办法都考虑过。”
“你居然还和他加上联系方式了。”藤丸立香说。
“布莱恩的升迁之路可是要看这些家伙啊,”陶德晃晃手机,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一份新发过来的短信,他点开一看,满意地笑了笑,“怎么着,你是准备现在就出发一探究竟,还是先回去和那位杰森谈谈心,解决一下情绪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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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藤丸立香一把将门拉开, 毫不意外地看到杰森正站在陶德安全屋的外边,带着帽子低着头,很不惹人注目的样子。
认出了是他,藤丸立香刚提起的心马上放下。
陶德也从客厅望见了对方的身影, 耸耸肩膀, “看来你是打算要选择后者了。”
“我觉得……”藤丸立香回头想要解释, 却看见陶德抬起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我把地址发给你了, 明天我让卡伦找点事叫走巴顿,白天我们也能去。”陶德说完,飞快地掀起眼皮掠了他们两人一眼:“快点解决吧,我可受不了总有人在我边上撅着一张嘴。”
……哪有这么夸张。藤丸立香心想。
她转回身, 杰森安静地站在门外, 微微低下头看过来,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陶德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给自己找了顶黑色的鸭舌帽,还戴着口罩, 挡住了他的脸,身上穿着低调的暗色外套,让他很容易就能够与那些走在街道上的混混们称兄道弟。
藤丸立香抬起头看着他,视线直直地对上杰森幽绿色的双眸,那里面映着她的脸, 映着哥谭昏暗的夜晚,似乎藏满了许多情绪, 将这个人复杂地分割开来。
“你都——”藤丸立香开口问, 但下一秒杰森已经将鸭舌帽扣了下来, 帽檐挡住了她的视线, 打断了近乎直白的注视。藤丸立香抬手调整位置, 继续说自己没讲完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杰森点了点头。
藤丸立香又问:“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
杰森再度点头。
陶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客厅里略带恼火地传出来,他说:“不要在我家门口谈情说爱!”
藤丸立香:“……”
杰森抬手关上了门。
索性这条街道和密斯卡塔尼克街都靠近港口,就算他们俩人拖着步子走走停停,赶回去也花不了二十分钟。
这会的时间将近凌晨,春季夜晚的风裹着冰凉的海水潮气从藤丸立香的身边吹拂过去,这让她觉得自己从酒吧里沾惹来的一身烟酒气确实不再那么明显。
只是杰森虽然终于愿意解除灵体化走在藤丸立香的边上,但他们回去的路程中有百分之七十的时间依旧是沉默。
藤丸立香低下头,看见他们两人的影子随着街灯的照射而倒映在地面上,这么一看,杰森的体型比她要大上好几圈,藤丸立香见过他胳膊上的肌肉,是自己在训练室里再练上两年都难以企及的。
“我不想和你吵架。”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发廊附近的十字路口时,藤丸立香忽然开口说。
杰森像是为此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似的,回答她,“我也不喜欢吵架。”
藤丸立香数着地面上的花纹,试图从颜色相同的石砖上踩过去,不知为何,摇摇晃晃的心口放下了一些:“抱歉,我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总是心不在焉的,或许我有些忽视你了。”
“不。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杰森好像笑了一下,“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你是御主,你有理由要求我为你做任何事。”
听到杰森这样说,藤丸立香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手背上被挡住的令咒痕迹在这一刻用力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似乎正灼灼地要烧起来。
她通常只把令咒作为魔力结晶,因为被召唤出来的英灵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无法违抗御主使用令咒下达的命令,而她并不愿意这么做。
“那你现在觉得能够对我坦白了吗?”藤丸立香问道。
“你最近睡得不好,”杰森开口,“43号告诉我说,你睡觉梦魇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他连这都知道?”藤丸立香的脸色顿时有些怪异。
“他让你把他当作智能手表,毕竟他总是无所事事,只能在你睡着的时候帮忙测测心率。”杰森回答她,“他说你的心律很健康。”
“……好,然后呢?”把房东看做是个智能手表还是让藤丸立香感到微妙,但……那就是栋房子,她要是无法接受,就只能搬出去住了。
“我有些担心你,所以43号就把我送进了你的梦里。”
“送进……梦里?”藤丸立香不解,不过她最近确实睡得不好,不如说,自从她开始待在哥谭,这种精神上的不适就一直若有似无地伴随着她,随着停留在这儿的时间越长,影响也就变得越来越大。
“我看到了许多属于你的故事。”
就和藤丸立香看到了杰森的过去一样,她知道杰森说的是什么,顿时愣了一下。
“你当时说要送给我的。”杰森说道。
“啊——那是……”藤丸立香只要一想起自己那会儿磕磕绊绊的模样,就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开口问:“亲眼看到了,会不会有些失望?那一路上都很仓促和慌乱。”
“不、那很有趣。”杰森摇摇头,不疾不徐地评价道:“很伟大,很壮阔。”
他停顿住了,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唇角向上扬了些,看着藤丸立香:“我很高兴成为你故事里的一部分。”
藤丸立香张了张嘴,在某一瞬间却仿佛是失语了,在那阵注视中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心中暗自庆幸夜色正浓,脸上的臊红不易被人察觉:“所、所以他把你送进我的梦里,只是为了让你看看我在做些什么梦?我最近确实做了些噩梦……但我记不太清了。”
杰森用手指挠了挠脸侧,似乎同样对此感到尴尬,“我想我还是帮了点小忙的,只有一些——43号说我能给……让你的噩梦变少点。”
藤丸立香闻言挑了一下眉,有些意外:“你不是Archer吗,居然还有这种能力。难道你身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梦魇血统?”
杰森又摇摇头,“可能是43号也想帮你。我还在努力。”
“你就是因为这些事瞒着我?”藤丸立香问,依旧留有一些怀疑。
杰森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在藤丸立香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压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藤丸立香一直仰着脖子,后颈发酸,她揉了揉,撇开视线继续往43号的方向走过去,脸上露出一个笑,这是最近几天她第一次在杰森面前流露出这样轻松的姿态,“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又不会生气。”
杰森的视线停留在她按着后颈的手上,右手背上有令咒,但是装扮为‘卡洛特·斯皮尔’的藤丸立香必须要将令咒遮挡住,防止自己的身份泄露,所以她套着从陶德那儿顺来的黑色半截手套,帽子遮挡的脑后露出几撮乱糟糟的橙发和一小截后颈的肌肤,一种年轻的活力感好像被重新注回了她的身体里。杰森轻轻地嗯了一声,跟在藤丸立香的身后,一起走进了43号的大门。
屋子自然而然地打开大厅的灯光,说话时语气扬起,显得心情很不错,『立香,你比出门前看上去要好多啦!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藤丸立香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换上鞋往冰箱的位置走过去,表情舒缓,和前几天的闷闷不乐大相径庭,“明天说不定就能发现约瑟夫的下落……”
『哦!好消息嘛,胜利近在眼前!』
杰森想起那天夜里43号和自己的对话。
声音是压低的,仿佛担心会惊扰到某人,平日里总显得不大正经的语气在只有杰森的时候倒生出了几分沉稳。
『你觉得她的情绪有问题?你还挺敏锐的。虽然以前她也总是做噩梦,但的确没有最近要频繁。』
“是不是因为那个祭坛?仪式,或者那只怪鸟的缘故。”
『肯定会有影响……哎,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也是没办法,这个宇宙可是会被那些东西毁灭的!』43号嘀嘀咕咕,提起这些事就好像打开了他某个神经质的开关,开始啰啰嗦嗦地抱怨:『我知道这位名叫‘藤丸立香’的救世主身上确实有些神秘的东西存在,但是……奇怪、嗯……我没想到会出现在一个人类的……』
“是什么?”杰森没那么闲,听一栋房子胡言乱语,于是直接打断他问。
『……那是‘我’能够看到的结果,但不是‘你们’可以看到的。』
43号神神叨叨,断了电似地忽然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又对杰森说,『你应该能猜到为什么我可以够跨越宇宙把立香找过来吧?她和那些异星神之间有一点难以分割的联系,或许是因为她曾经的经历,或许是因为她太过被眷顾……这通常都不是什么好征兆。』
杰森轻轻地叹气,“寻常人遇见那种东西一两次就该疯掉了。”
但藤丸立香没有。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类——杰森和她一起待了这么久,不至于看不出来——但总能有逢凶化吉的好运和天眷的勇气。
『你知道,救世主这个名号所带来的从来都不仅是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它伴随着危险和紧迫,不可避免地给他们带去些常人无法承受的压力,这种压力迫使他们完成‘救世’的旅途。因此,在藤丸立香身体里应该会有一个专门‘处理’这些情绪的地方,只是它现在好像有些……失控了。』
“如果她回到自己的宇宙,能不能阻止这种失控?”杰森问。
『或许可以,毕竟她之前也安安稳稳的。』43号迟疑地说。
杰森:“你的那些委托还剩几个,就不能一次性给完吗?”
『委托都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43号不满地反驳他,『我也不想拖太久。我可不想被别的宇宙的什么神明找上门讨债……不过我想我或许有个暂时拖延这个的办法。』
“说。”
『说之前我必须要先警告你,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你都不能向立香透露!』
“为什么?”
『因为那不应该是被立香观测到的东西,一旦藤丸立香赋予了它存在的意义,它就会真的与立香融为一体,到那个时候就不是‘能不能够被阻止’的问题了,而是‘将会发生什么灾难’的问题。那很危险,无论是对于立香还是对于你,或者这些宇宙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杰森消化了一会儿43号所说的,依旧是一知半解的样子,不过43号很快就继续宣布:『我会把你送进立香的梦里,在那里你应该会遇到一些东西,总之不会什么太美妙——你见到了就会知道的,把那些消灭掉就好了。』
“就这样?”
43号肯定道:『就这样。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立香的废弃孔(含一点胡编乱造,www.youxs.org,所以本文不会涉及)
第97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BloodMoney-VancouverSleepClinic
第二天, 藤丸立香和陶德来到约定的地点碰头,那儿距离巴顿住所的位置不远,拐过一个路口就能看到。
巴顿这会被卡伦以约钓鱼的名义叫了出去,一群人现在正在码头边垂钓。
科波特给他住的地方是栋独立的公寓楼, 有着俗不可耐的灰墙红顶, 楼层并不算高, 窗口却很多, 密密麻麻的像是无数睁开的眼睛,硬是把只能安排四层的房子给压缩成了六层,乍一看充满了资本社会的压榨。
自从法尔科内离开哥谭之后,科波特就接替了前者的位置成为了哥谭里世界的老大, 这个罪恶之都中多的是走投无路的人, 选择投奔企鹅人也不啻为最坏的选择。
巴顿就是这样的人, 沾染在墙壁上毫不起眼的一点污泥, 无数个悄默无声的哥谭黑影之一。巴顿六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再各自组建家庭,他一个人在旧街区里长大, 住过孤儿院也待过少管所,曾经是GCPD监管所的常客,在犯下一起大额的抢劫案之后,他坐了四年的牢,直到去年才被放出来, 口袋空空又无一技之长傍身的青年人只能找到科波特家族来谋求一份工作。
哥谭是港口城市,运输业在这的占比不小, 码头的工人总是如浪潮般去了又来, 周而复始, 科波特从来都不缺人, 但也不会拒绝毛遂自荐的‘仰慕者’, 比起让双面人、黑面具这些家伙壮大势力,他还是宁愿多劳费点心神,成为一棵供养这些小蝼蚁的大树。
这住所简陋老旧,并没什么管理员,来来往往的都是劳工或者黑h社会,抽着烟忙着做自己的事情,还有几个躺在角落的阴影里似乎半死不活的。藤丸立香和陶德掩人耳目,确认周围没有监控设备后便偷偷地溜进了公寓里。
探查对于杰森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大问题,毕竟英灵能够无视物质世界的构成,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对于陶德来说也不算麻烦事。
陶德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几根细细铁丝线,铁丝在他的手指间下压弯折几下,就顺利地插进了锁口。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拧的,不过十秒钟,那门便乖乖地打开了。
藤丸立香和陶德默契地看看两侧连廊周围有没有其他人,随即就悄悄地闪身进了房间里。
“这间房里的东西都被整理干净了,不过没有丢掉……你看这箱子上沾了这么厚的灰尘,巴顿应该已经有很久没注意过这些东西了。”
藤丸立香环视客厅,这是个狭窄的屋子,一共有几扇门几个房间,站在客厅中看简直一览无余。房间能够住两到三个人,不过只有一间卧室正在使用,另外一间曾经住过人,现在都被收拾干净了,床铺衣柜只剩个空荡的木架子,墙角边上倒是堆着几个大纸箱,里面放着的好像是私人用品。
“都是些衣服,”陶德随手翻了几下,“哎,这是不是你拿来的那张照片上的T恤?”
藤丸立香凑过去认真地打量,分辨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就是这件。”
这件衣服和当时柏莎拿给她看的约瑟夫在照片上所穿的是同一件。
“还有别的什么吗?这些东西不太能确认这个人的身份。”藤丸立香皱了一下眉,“巴顿难道指望着用这些东西去敲诈柏莎一笔?”
不太可能,巴顿虽然看着不聪明,脑子里塞满了肌肉,但也不至于会犯蠢到这种地步。
“我再翻翻。”陶德并不在意,耸耸肩膀后就投身于繁忙的生活杂物清理之中。
藤丸立香错开身,四下走了一圈,发现这房子里确实只留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原先的另一个人所有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可能打算在某天一起丢掉或者卖到二手市场里。
这几天她在酒吧打台球,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杂谈,断断续续地拼凑出几个版本不一的传言。
有的人说约瑟夫私底下偷偷跟黑面具合作,出卖了企鹅人,被企鹅人知道后尸体沉入哥谭湾码头,以警告所有意图背叛者。
还有人说巴顿嫉妒约瑟夫,所以偷偷使绊子,导致约瑟夫帮企鹅人办事的时候出了问题,最后丢了这个活儿,好让自己能够顶上。
按理来说,要是巴顿不知道约瑟夫出了事,那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忽然把自己室友的东西都整理好。所以巴顿对于约瑟夫出了什么事情肯定有所了解,要么他真的参与了其中,要么他在企鹅人那儿了解到了什么……
藤丸立香沿着这间客厅顺时针绕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巴顿的卧室门口。那屋子很简陋,也没有什么装饰的物件,冷冰冰的好像便捷旅店,看不出有人长期居住的痕迹。
巴顿的书架都是空的,桌面上放着好几瓶酒和几个空的易拉罐,还有些零散的扑克牌。
藤丸立香把注意力放在这间卧室中唯一堆积着东西的角落——一小摞租来的碟片和几本有关于台球的技巧教学书,她蹲下随意翻了翻,忽然手指一顿,疑惑地侧过脑袋,从堆起的碟片与墙壁的角落里扯出了一包用塑料密封袋装着的物件。
这是一张干净的碟片,碟片的盘面上是空白的,没有写明任何标题文字,所以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样塞在里面。夹在碟片后面的还有一个白色的崭新信封,这信封是完全没有被使用过的,角落贴着一张邮票,但因为没有寄出去过,当然也没有邮局的戳印。
看起来像是曾经有什么人想把这碟片给寄出去?
“我找到了本笔记,”陶德从约瑟夫的房间里出来,走到藤丸立香的身边:“那堆杂物里还有张相片,我看了,相框里的女人就是你的那位朋友,我们没找错地方,约瑟夫以前确实住在这。”
“笔记本?”藤丸立香起身,凑近看陶德手里的东西。
“被压在杂物箱的最底下,那墙角边还放着几瓶酒精呢,看起来不像打扫用的,我猜巴顿原本打算把这些东西都烧了,不过他可能在其中发现了什么,到现在也还没动手。你手里拿着什么……?”
“哦,我找到了一张碟片,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碟片被包起来塞在角落里,简直就像是特意把它藏起来的。”藤丸立香说道。
陶德接过藤丸立香手里的东西,正反翻看了一番,对她说:“是新的,可能有人在这碟片里刻录了什么内容。”
“嗯……这笔记本有什么奇怪的,里面写了东西?”
陶德闻言,便翻开了那本黑色牛皮的笔记本扉页,露出了上面用钢笔写下的名字,他说,“这不是约瑟夫的,也不是巴顿的,所以我才奇怪这本笔记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房中。”
那扉页上的名字用深蓝色的钢笔墨水写下,是一连串的流畅花体字:马里科·拉曼。
这居然是拉曼侦探的……藤丸立香怔了一下,从陶德的手中抽出了这本笔记本,不敢置信道:“怎么会?”
拉曼侦探的遗物是她从警局那里领回来的 ,不可能还会有什么遗漏,43号里更不至于丢东西,所以这东西要么是拉曼侦探给约瑟夫的,要么就是约瑟夫从拉曼身上找到的。
“你叔叔和他以前也认识?”陶德随意问道。
藤丸立香翻了几页笔记本,一边回道:“我不知道,拉、马里科叔叔的事情我所知甚少,我到哥谭才几个月。”
笔记本里记录的东西和43号中拉曼侦探留下的笔迹是相同的,毫无疑问这确实就是马里科·拉曼的记事本。
陶德的视线落在藤丸立香的身上,停顿了几秒钟,他才靠近了一步,看纸面上的痕迹,“上面都写了什么?”
“一些委托的要点……委托人的嘱咐,什么的。”藤丸立香向后翻看,这本笔记本上一开始只是点零碎的记录,大多是拉曼侦探接下来的委托,和从前柏莎和藤丸立香私下闲聊的时候说的差不多,都是鸡零狗碎的小事情,谁家丢了小动物,谁家的下水道坏了……更像是他自己的备忘录。
其中偶尔有几页是写拉曼侦探通过委托和打零工赚到的收入,以及买菜买生活用品花去的钱,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深奥的异族文字,藤丸立香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意思,只能暂时略过。
再往后翻,字迹慢慢变得多了起来,一些委托的任务记录里伴随着拉曼侦探的猜测和推论,他写下大概的事件,再把线索用线连上,像是刑侦电视剧中的思路图,一点点找到其中值得令人注意的重点。
在翻看的途中,藤丸立香忽然注意到一个名字——贾尔斯·维克。
她很眼熟这个名字,因为这是奥布里的爸爸,那位在夜晚消失于码头,又被做成了还魂尸的男人。
那么从这一页开始记录的就是今年的一月份,奥布里找到拉曼侦探,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找到父亲的时候。
藤丸立香停下了翻页的手,开始仔细阅读拉曼侦探所写的文字。
陶德也低头站在她的边上,这本笔记本虽然厚,但并不算大,能够放进大衣口袋便携,因而页面也就只有成年男性的手掌大小,陶德得凑近了才能看清楚上面纷乱的字母。
“他也调查过科波特,”陶德扫视着上面的记录,零碎文字写着的是地址,他指着其中一条说道,“这是科波特的另一家店面的地址、这是他的仓库、他在码头的运货轮号……不得不说,你叔叔调查的可真清楚。”
“或许就是太清楚了……”
藤丸立香低语,想起自己在43号里看过几次的资料单,属于企鹅人的那一部分也被拉曼侦探做了不少笔记。
她又往后翻了一页,上面居然是几行字,像是一段简陋的日记。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个孩子吐露出事实。他死了,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酷。」
「如果我们能让一切都真相大白……」
“我们?”陶德奇怪地念出这个词,“他和谁在合作?”
藤丸立香不记得43号提过马里科有个侦探助手这样的话。她继续往下看,写在后面一页上的则是个日期:2月11日,晚上八点,冰山俱乐部。
这行日期被笔墨圈起来加重了,大概是个重要的日子。
藤丸立香的手指在此刻不知为何开始颤抖,纸页被她用力地抓紧,直到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她才猝然松开,往边上撤了一步,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陶德从笔记本的内容里回神,被她吓了一下,眉心微微皱起,“怎么了,哎、你脸好白,我记得你出来前没化妆啊?”
藤丸立香才意识到刚刚拍她肩膀的人应该是杰森。
她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什么,只是这个日期……”
她记得这一天,这是哥谭二月份暴雪降临的前一天,也是拉曼侦探死去的那天。
“这个日期很重要。”藤丸立香说完,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一副挂在墙壁上的画,是他们去梅根的家时,在蒂莉娅卧室墙壁上看到过的那幅——现在应该已经被布鲁斯收起来调查了——他们当时问梅根这是什么时候拿回家的,梅根说,这是暴雪来的前一天晚上,她父亲在冰山俱乐部里赢回来的。
所以就是在那个晚上,拉曼侦探和他的神秘伙伴一起到了冰山俱乐部调查,与此同时,冰山俱乐部内部,菲尼克斯的怪异艺术品正在进行某种交易?他们目睹了某些事情,以至于拉曼侦探被灭口,他的伙伴很有可能带着这本记事本逃走了……是约瑟夫?
第98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继续翻看笔记本的后半部分, 似乎渐渐地开始揭露这些事情发生的原因。
马里科的笔迹从这页之后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并不好辨认的字迹,有时用墨迹断断续续的圆珠笔写,有时则是铅笔, 铅粉沾了水, 只要一抹就容易糊掉, 这些字母有种稍显幼稚的钝圆感。
藤丸立香和陶德挪了个位置, 换到了一个光线充足的地方才开始努力分辨。
英语对于她来说本来就是第二语言,更不用说这些字母大大小小,不太讲究语法细节,藤丸立香总要迟疑片刻才能认出来, 一大半的内容靠陶德翻译, 一小部分靠杰森冷不丁出声纠正, 两个声音在她耳畔响响停停, 好像有个环绕全景音响。
「刚刚梦见了拉曼侦探。梦到一半我就惊醒了,那颗子弹好像打在我的身上一样。我要为他报仇!」
「我没看清开枪的人长什么样, 他站在阴影里,挺高的,但我想不会是科波特自己动的手。」
说的是暴雪的前一天,果然当时这个人就和拉曼侦探待在一起。
笔记隔了几页继续往下写:「我知道当时没有人看到我,科波特真是个疯子, 他们真的敢做这些事!但我会收集到所有证据的!」
「暴雪结束了,下周又是工作。拉曼先生的遗体好像还没被发现, 我得想个办法让警察注意到……」
「现在还不能把录像寄给警方, 里面有科波特的人」
「今天又梦见拉曼侦探了。明明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我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很久。他们是个组织, 但是我没记清拉曼先生当时和我说的是什么, 翻遍了整本笔记本也没印象,大概是该去一趟事务所,■■■说拉曼侦探的侄女接手了事务所,我应该去问问她,或许她会知道什么。」
「有人盯上我了,但我不确定是谁。」
「我就知道他们会推出一个替罪羊,杀害拉曼先生的人分明不是这家伙!」
「致■■■」
被涂黑的位置写着的是个名字,整篇笔记中,似乎只有这个名字被人完整地涂掉了,连带着之后的整页文字都有被划掉的痕迹,好在划得不是很严重,费点时间还是能够看出上面的内容。
「如果你能收到这份笔记,我希望你别紧张,我的字迹你是能认得出来的。联系不上我的原因不多,只要是超过了两个礼拜,那么对我动手的不是科波特就是埃利奥特。
连同笔记一起寄给你光盘里有一段我从行车记录仪拷下来的视频,这是一段在码头上意外录下的凶杀记录,请你务必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交给GCPD的局长詹姆斯·戈登。
我也想过在网路上匿名发给GCPD,但是警局内部有卧底,我担心会有人调查到你的身上,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况且我对于电子设备并不了解。还好巴顿以前总爱把视频刻成碟片,我借口帮他刻新的视频,将这段录像夹在了其中,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被害者的名字叫做贾尔斯·维克,被害时间是在1月14日的凌晨三点二十左右,我当时要帮科波特运货,那时候交货的人还没到,我就打了个盹,结果这个倒霉的家伙路过时正好遇到来交接的人。科波特的这些货在交接时不能有其他人在场,这是规矩,但我之前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情,枪响的时候我才惊醒。我在后续检查时发现行车记录仪里居然留下了这段视频。
按理来说科波特的要求是必须把所有相关的记录都删掉,但我在两天后碰到了一个来码头找父亲的小男孩,我知道他在找的是谁……我觉得这些事情不能就这样沉寂下去。况且科波特的这些货物太过奇怪,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我找到了拉曼侦探,希望他能够帮我。」
「每个月科波特都会在冰山俱乐部里举办一轮拍卖会,只有他的会员客户才有资格参与其中。他让我运送的货物大概和拍卖会的内容有关,我记得这些物件的包装,很像是一些艺术品,可能是画框或者石雕。不过有时候交货人是另一批,他们开着的车子是医疗所的运输车,货品总是小心翼翼地包装起来,我猜科波特可能还在提供一些非法药物。拉曼侦探认出他们属于埃利奥特家族企业,他们之间或许有合作,这是我接下来要调查的重点。」
可能是写完过几天后又有些后悔,于是这长段的文字被铅笔胡乱地划掉,示意作废。
「拉曼侦探说的没错,我不能把■■■牵扯进来,最近不能再联系她了」
「今天的工作安排晚上一点半 www.youxs.org」
笔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之后的小半本笔记本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书写过的痕迹,以这本笔记被巴顿丢在了杂物箱里无人问津的样子看来,巴顿应该没有注意到笔记本里所写的内容,而约瑟夫又消失得十分突然,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这本笔记寄出去。
按照里面描述的这些事情,藤丸立香大概可以拼凑出几个月前事件发生的大致过程。
拉曼侦探为了帮助奥布里调查他父亲的失踪案,于是顺着码头的线索找到了企鹅人,正好约瑟夫由于遇上了老维克的凶杀案件,觉得企鹅人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所以开始搜集证据想要曝光他们,于是找到了拉曼的侦探事务所。
随着他们两人一起调查企鹅人的深入,居然真的让他们发现了企鹅人业务上的某些秘密,所以拉曼侦探才会在暴雪降临的那天出现在冰山俱乐部的后巷。
“那看来就是这张碟片喽?”陶德翻完了全部的内容,很快就想清楚了这些的事情,手中这张纯白的碟片被他抽出来,“正好,他这房间里就能放碟片,时间还早,我们看看?”
藤丸立香没有拒绝,她当然也想确认一下事件的真伪,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碟片很快被推进CD机里,电视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段杂乱的雪花屏,他们等了会儿,雪花屏才变为一段画质不算清晰的录像。
开头是个女人的笑声,夜晚的街灯与房间里的光影从老旧的贴纸墙壁上掠过,手持相机的镜头摇晃着对准了一位穿着吊带裙的女人,她正在抽烟,夜晚昏暗的灯光穿透过朦胧的烟气在她的脸庞上弥散开。她坐在一张小沙发上,注意到了镜头向自己对过来,于是一边笑着一边抬起手挡住了镜头。
“别拍我,奥德……”她笑起来,“你很无聊吗,这里的女人你不是都已经拍了一个遍了?”
镜头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好像有人起身走到了那女性的面前,然后把烟从对方的嘴唇间拿了出来,镜头用上至下拍着她的脸。
女人仰着头对镜头喷出一口烟,“别拍了,不然我可要另外收你肖像费的。”
画面旋转,黑色的夜晚、迷离的台灯、晃动的小窗口、乱糟糟的床铺……伴随着笑骂与惊叫声,藤丸立香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录的是什么东西。
原来约瑟夫说的巴顿喜欢把视频刻成光盘是这种意思,拍的居然是这种视频!
怪不得打台球时那些人总说他有奇怪的嗜好。
陶德只是看了个开头就福至心灵,想直接快进视频,但晃眼间却没找到遥控器的下落,四下翻看了半天,直到掀起枕头才发现遥控器,但这会藤丸立香已经双颊发红,抬起一只手挡着眼睛,从手指缝里偷偷望出去。
陶德心中发笑,马上按下键快进,但又不知道该和藤丸立香说点什么,似乎无论怎么样都是尴尬的,于是干脆就噤了声。
老电视和旧CD机快进的倍数最高是32倍,画面‘喀啦啦’地飞快闪过,变成了黑屏,足足又过了一分钟,才又变成了一段新的视频。
这就是约瑟夫的行车记录仪录下的视频了,画面的时间明显是在夜晚,右下角有时间的显示,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在哥谭湾码头的一个角落里,周围没什么人,这个位置也并不起眼,不太容易被人注意到。
大约在凌晨三点十几分左右,有个男人经过了前方的路口,可能是因为这儿只停着一辆车,还亮着车灯,所以他有些好奇,站在路口那儿驻足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路的另一头开过来一辆大运输车,刺目的车前灯从老维克的身上扫过,让他不得不抬起手挡住脸。这辆大运输车停在了入口处,车子副驾驶的人按下车窗和老维客说了几句话,没过几秒钟就是一声枪响,这是在午夜,又是格外偏僻荒凉的区域,几乎没有其他人发现。
车内的约瑟夫似乎因为这响声而惊醒,“Jesus!什么情况……”
而后那运输车的司机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开过来,在约瑟夫的前方停下,从车里跳下两人,过来敲了敲他的窗户。
这两人很像藤丸立香之前在教堂后院看到的与修女聊过天的那类‘清道夫’。
“喂,你是‘帝企鹅’?”戴着口罩的男人问。
约瑟夫这会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是被枪响惊醒了,没来得及想明白,对方的车子就已经将凶案现场挡了个严严实实,于是他照常工作,应道:“是我。”
“来接货。”男人说完,转身走回到车边,打开运输车的车后箱门。
约瑟夫也下车去,车灯照着他们的身影,将影子投射到运输车巨大的货箱上,藤丸立香这才注意到车体上的那个OGO,这个标志正是埃利奥特的那间医疗机构。
两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从车箱里卸下几十个物流箱,接着让约瑟夫在单子上签好名字,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别担心这里的事,我们会解决。”
约瑟夫困惑于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另一个男人拖着老维克的遗体过来丢上车后箱时,他才刚把货物装回自己的车上,明晃晃的车灯下,他好像在车灯下终于瞥见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整个人都一激灵,磕磕巴巴地问道:“刚、刚刚怎么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处理了一只小虫子。”男人把车后门关上,随意地挥挥手,“正好能派上用场呢。”
这个所谓的“派上用场”,就是在一天之后,老维克的遗体成为了利维还魂尸的实验体之一。
视频到这结束,电视屏幕变成黑色,顿了一段时间后又变成了雪花屏,然后重头开始播放。光影在其中闪动着,鲜活地吞云吐雾,同样的夜晚,有人声色犬马,有人却失去了生命。
第99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Glitter-DaisytheGreat
陶德将光盘从CD机里拿出来, 塞回到了盒子里,薄薄的塑料盒在轻晃下发出一点响声,“这东西我就拿走备份了。”
他的注意力从光盘移到了藤丸立香的脸上,语气罕见地迟疑了起来:“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要不要我们把晚上的活动推迟?”
“不用, 我就是有点意外。”藤丸立香轻轻叹出一口气, 手中的笔记本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逾千斤重, 沉沉地压下去,“晚上的事情按照计划进行就好了。我看卡伦对这事这么上心,要是随便改了时间,他肯定要不满意。”
名叫卡伦的老男人似乎因为巴顿这两个月盖过了他的风头而格外愤恼, 在和他们联系的短信里不止一次地催促过快点搅黄巴顿的现在活, 恨不能叫他立刻身败名裂。
“那你把这本笔记拿回去……”陶德垂下眼睛看她, 视线从藤丸的额头下滑过低垂的眼睫和鼻梁, 再到干燥的嘴唇上,最后是没什么血色的脸颊, 依旧有些忧心:“你没休息好?生理期?还是早上吃坏肚子了?晚上不会一个不留神就昏过去了吧,要是出什么事故,我可不一定能顾得上救你。”
被质疑了专业素质的迦勒底御主撇撇嘴,一把收起笔记本,不满地反驳他:“怎么会, 你才是到了晚上别掉链子。”
“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走, 到了中午这里的人会多, 别让别人看到了。”
他们收好东西, 离开巴顿的房子之前将刚才翻找时挪动过的物件都恢复到原位, 又戴上帽子, 躲避人群的视线按原路返回了。
藤丸立香回到43号时还不算晚,一边吃着早午餐一边研究拉曼侦探的这本笔记,除了一部分零碎的文字记录,剩下的那一部分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字符,像是一些图腾或者某种魔法阵。可惜她和杰森都不精于此道,连蒙带猜也只能一知半解,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和这边的几位魔法侧人员交流一下,视线转到房间的木柜上。
那个圣杯被安静地放置在木柜最上面的一格中,和圣杯融合在一起的石头到底是什么,这里怎么会有圣杯出现——她对这些疑问太过好奇了,但先前提姆提到过的‘扎坦娜’和‘康斯坦丁’至今还没联系上她。
藤丸立香先前也问过43号能不能帮上点忙,但惯常油嘴滑舌的房子遗憾地说自己不过是栋房子,哪里还懂教书育人,要是他真的能知道那么多的秘密,早就被连地皮一块儿被撬走带去研究了。
藤丸立香一向对他说的话保留一部分的怀疑,不过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也清楚43号和人类的相处方式总是很直接,他不想说的事情那就是真的不会帮忙。
笔迹中的文字愈加繁乱,藤丸立香泄了气,趴在桌面上,神色恹恹地提着书页看。杰森帮她倒了杯红茶,看到她乱糟糟的橙色头发在身后披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直不起腰的猫——哦,还是橘猫,吃得很多的那种。
他注视着那些头发,心中有些疑惑地估算,觉得似乎比两个月前的时候要长了不少,至少有两截手指的长度,他有些蠢蠢欲动,想趁着御主没注意乱摸一把,藤丸立香却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杰森才伸了一半的手往后一缩,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藤丸立香狐疑地瞥了两眼他,“你怎么了……”
杰森轻咳一声,反问道:“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天大的屎盆子就这样扣下来,藤丸立香反思了半秒自己到底哪里一惊一乍了,然后心安理得地将无理取闹的这个头衔拨给杰森,才将手机屏幕转给他看,上面显示正有一通电话拨过来,解释道,“是提摩西的电话。”
藤丸立香说着,用不太信任的目光慢吞吞得扫视过他整个人:“……我先接个电话。”
“抱歉,这么久才联系你。”
接通的电话那头,提姆的嗓音温和地响起,“你现在没在忙吧?我听说你和杰森在一起调查科波特。”
“杰、哦,之前碰巧遇到了,”藤丸立香一开始以为提姆指的是英灵杰森,吓了一跳,但马上回过神来,明白他说的是另一位,“等、不对,你这是听谁说的?”
陶德们(同样包括她这边的这位)这会儿提到布鲁斯他们时还总很别扭,一副好似又爱又恨的纠结,自然没打算和蝙蝠侠合作,把一切能互通的情报都当作骇客交锋的战利品,如果不是藤丸立香那天正好和他在同一处碰见了,保不齐他要像只独狼一样行动到一切终结。
“是夜翼,他在夜巡的时候看到你们了,”提姆在电话那头似乎模糊地笑了笑,声音在电波中显得若有似无的,“你也知道他上回和杰森打了几次,他知道杰森现在不想见到他,所以就一直没露面。”
感情你们这几个人都在互相监视以示尊重?
陶德偷偷从蝙蝠洞的资料库里翻能用的信息,夜翼则在半夜悄无声息地追踪他们的踪迹。
藤丸立香猜想迪克大概是在酒吧附近看到他们的,“那岂不是说明我的化妆技术很糟糕……我应该没露馅吧?”
“不会,只是他能看出杰森的装扮,他们的手法都很像,以前夜翼还教过他呢。”提姆说道,“差点忘了,我是想和你说有关于菲尼克斯的事情。”
“你查到他的踪迹了?”藤丸立香问道。自从他们从弗彻镇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此人,如果不是之后他们又在哥谭遇到的这些事情总能和所谓的‘繁星之慧’教团扯上关系,她甚至会觉得菲尼克斯其实早就脚底抹油,跑到其他国家去了。
“有线人据称最近看到过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出入阿卡姆疯人院。”
“嗯?怎么会是那儿……?”藤丸立香顿了顿,对这个场所还有些意外,“但是如果在阿卡姆的话,为什么警方没有抓到他?”
“阿卡姆疯人院并不完全由GCPD管理,就像上次阿卡姆出事那样,还有其他人能够直接接管疯人院的监控和设备。”
藤丸立香:“你是说阿卡姆的继承人,杰瑞麦?”
“不能完全确定,但只有他的嫌疑是最大的,疯人院的院长夏普只不过是个挂名的代表人,况且就他那样小的胆子,小丑的事情他是不敢帮的,更不用说菲尼克斯这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提姆那边传来喝咖啡时瓷杯轻碰的响声:“我知道你们在科波特那查到了一些有关于杰瑞麦的事情,能不能……”
“其实——这是陶德调查的主要目的,我就是帮了他几个小忙,如果你想知道更细节的事情,你得去问陶德。”
藤丸立香最近调查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巴顿和约瑟夫之间的事情上,研究企鹅人和杰瑞麦的私下往来她几乎没有参与过,陶德又是那种只要你不问他就不打算说的类型,“不过我能告诉你一些知道的。杰瑞麦现在应该在科波特的身边,陶德说这几个月他都没有回过自己的宅子,个人账户没有动静,要是他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就肯定是有人给他提供了住所——说起来,那天我们调查到一个新的线索,有关于埃利奥特的,也和杰瑞麦有点关系。”
“托马斯·埃利奥特私人的那间医疗研究院?”
“你知道?”藤丸立香吃惊地说,伸手从桌面上拿过来一叠资料,是前不久陶德查到的那些,她为了方便比照就把它们都打印出来了,“那间研究所有几辆运输车,车子都是记在杰瑞麦名下的。”
提姆无声地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藤丸立香所说的:“你还记得我们在艾琳的家中找到的那支注射剂吗?”
藤丸立香:“罗榭·德莱顿留下的……”
“嗯,我在上交给检方前私下调查了注射剂中残留的成分,”或许是提姆总是睡不足的缘故,他说话的语气称得上温柔,但并不会因此而失去力度,轻飘飘的话有时却总会叫藤丸立香毛骨悚然:“其中致幻剂的成分和埃利奥特曾经研究过的一款已经停产的药物极为相似。而且夜翼也说,最近布鲁德海文有种新的精神致幻剂在市面上流通,来源同样是埃利奥特。使用过该致幻剂的人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肌肉亢奋或者精神游离。我前两天收到了BPD那传来的资料,不少人的状态看上去就像我们在弗彻镇里看到过的深潜者那样。”
“这么说起来,我之前在冰山俱乐部还碰到过两个在交易什么的人,夜翼把他们都带走了,应该也和这件事有关吧……”藤丸立香被提姆一提醒,忽然想起了不少之前总被自己忽视的细节,皱着眉细数:“还有教会里那群人搞午夜读书会的时候,杰、咳,那什么,我当时觉得他们喝的红酒里好像被加过什么东西,所以没有喝……”
她靠在椅背上,脸色不好看,视线凝重地望出去,杰森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世事与他无关,倒是在捕捉到某几个音节时偏头往藤丸立香的方向投过来一眼,那眼神中不带着什么浓厚的情感,却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挠过藤丸立香的胸口,让她极为不自在。
藤丸立香转了转椅子,让自己背对客厅,从百叶窗的间隙中向外面的街道上望出去,今天的天气没有前两天那样晴朗了,就快入夏,雨季再过不久就又该连绵起来,“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很在意。”
“什么?”
“有关于小丑的……”藤丸立香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声音压低,她知道就算是这样杰森也完全能够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但她还是聊以慰藉,“他那会儿说阿卡姆在给他们治疗的药里加了‘料’。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觉得小丑其实想要出卖他们?”
“也不是……我总觉得小丑从一开始和他们就不是一伙的。”
藤丸立香的疑惑从那天听到小丑的全城广播之后便积水成渊,再加上后来杰森也提过一两次对这事感到奇怪,藤丸立香在某几个瞬间忽然很想推翻他们对于小丑的那种约定俗成的猜想。
“那天我们赶到阿卡姆,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早有预谋,录像是提前录的,并非当日,整个疯人院都营造出了一种小丑潜逃并杀害了所有职员的景象,但实际上死去的只有我们没来得及赶去救下的斯温森医生。这不像小丑的手笔。”
“B也说过这事,只是我们找不到小丑的踪迹,他从那天之后就人间蒸发了。”提姆无奈地说,“所有的东西都无从查证,那张照片里剩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再要么不见踪迹,我们倒是想从蒂莉娅那入手,但她最近正在使用的治疗药物总让她呆呆的,硬问就更问不出什么了。”
藤丸立香知道大家都在死胡同里撞来撞去,必须要找到一个关键的线索才能一举击散迷雾,叹气道:“晚上我和陶德要去调查科波特和埃利奥特在私下运送的是什么东西,我猜可能会有点收获,到时候和你联系。”
第100章 赫卡忒的路口 www.youxs.org
RoundandRound-HEIZE
伏击对于藤丸立香来说并非难事, 计划是早前就定好的,他们这一周在码头四处闲逛也不完全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而是切实地用双脚丈量了企鹅人的地盘,并把路线全都记在了脑袋里。
习惯使然, 陶德有自己的一套行事规章, 藤丸立香也有在长久的磨炼中而逐渐精进的事前准备习惯。每每抵达一个新的地方, 确认什么位置方便偷袭, 哪个方向适合脱身,用什么办法能够避开耳目,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身体的行动本能。因此一切就这样顺水推舟地进行下去,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巴顿的工作时间在晚上十点, 她和陶德要在晚上八点汇合, 重新确认完计划路线无误之后, 就要去应付卡伦——这个可怜的老男人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感到兴致勃勃, 真觉得自己是颗蒙尘的明珠,只待巴顿完蛋他就能重回往日荣光。虽然藤丸立香至今仍然不能理解他对胜利的评判标准到底是哪方面的……台球比赛吗?
她和笔记本内容的抗争持续到傍晚, 吃了饭,在里面换上作战服后才开始做伪装。她在出发之前检查了自己的假发是否正常,魔术礼装能否正常使用,又在兜里揣上了两块符文石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将卫衣的帽子一翻, 便出门去找陶德了。
杰森跟在她身边,依旧是灵体化的状态, 最近他不常说话, 似乎存在感急速下降, 有时立香会像是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般, 在他张嘴发出什么声音的时候忽然被吓一跳。
虽然那副惴惴不安的傻样子常看常新, 还挺有趣的,但杰森如今确实不能把太多的精力分配到和自己御主的插科打诨上,每天晚上入梦后的‘工作’令他少见地感到疲惫,这还是在他成为了英灵后头一次有这种体验。
杰森几乎将自己整个夜晚的时间都花费在保卫藤丸立香的梦境中。那些梦往往是纷乱而跳跃的,时常上一秒还在这个场景,下一秒又跳去另一个场景,梦幻之中带着惊悚,总有些人在其中反复地闪回,仿佛一个鬼魂留恋人世般回望;有的声音响彻整个天空——或是宇宙,震耳欲聋。
狂大的、炽热的、无穷无尽的。梦如同一个永无止境的圆形旋梯,无论是抬头还是向下看去,都无法看见终点,好像不管是上升还是下降,同样也位于一个圆形之中,循环不止。
藤丸立香不愧其救世主之名,杰森在这些跳跃的梦境中窥见到的属于她冒险的一星半点,就已经足够壮丽,足够浩大,足够惊心动魄,总是让杰森忍不住怀疑自己御主那称不上结实的肩背真的能够支撑起这浩大的命运之轮吗?
与之相对应的,那些出现在藤丸立香梦境之中的‘敌人’也同样棘手。它们会以各种新奇的姿态潜伏其中,蠢蠢欲动着要对杰森造成最为致命的一击,它们有时是人有时又是动物或者植物,黑影、昆虫、从未见过的东西,可怖而叫人惊愕的,五花八门地挑战着杰森的审美底线。他不得不一直绷起自己的神经,以防一个不慎就掉进这些东西的陷阱之中。
43号没有和他说在藤丸立香的梦境中受伤会有什么影响,但光是杰森这些天感受到威胁,便能猜想到这危险程度到底会有多高。
正是因为必须要处理这些家伙,所以杰森最近一直处于急缺魔力的状态,才只好保持灵体化的状态节省魔力。
“你还好吗?”藤丸立香问他。
“怎么了?”杰森回应了一声。
藤丸立香偏了一下头,像是往杰森的位置看了一眼:“你最近都不说话,我总怕你不在。”
“只要你叫我,我就会在。”杰森说。
年轻的御主可疑地沉默几秒,杰森看到她的耳朵唰地变红,正常走路的步伐不知为何忽然加快了。
“晚上会顺利的。”
杰森不紧不慢地跟着,一开始觉得有些好笑,但笑意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从某个角落席卷而来,这份情感出现得过于突兀,仿佛上天给予他的一个转瞬的未来视,带着离别前的隐兆,刹那间又消散无踪了。
藤丸立香眨眨眼,脚步忽然顿住。
她站在两盏路灯中间,一个昏暗的分界线之上,语气迟疑地问道:“你在白天的时候……是不是想要和我说什么?被提摩西的电话打断了,后来我就忘记问你了。”
“不是什么大事。”杰森说,他也跟着停在藤丸立香的身边。
被这样问,他不可遏制地想起午后的藤丸立香像只猫一样趴在桌面上的背影,橙发散落在身上,令她好像一团毛茸茸的温暖又柔软的小动物,让杰森胸膛里那刻死寂已久的心脏忽然费劲地跳动了几下。
想到这,杰森又愣住了。他本想说我已经忘记那会儿想讲的话题了,但藤丸立香转过身,好像能够精准地猜到他在什么位置。
“可是你当时的表情分明就很想——”
灵体化解除,高过藤丸立香一个脑袋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由于距离挨得有些太过近,她的鼻尖险些撞到对方的胸膛上。
藤丸立香站不稳似地微微向后仰,一只手贴上她的后背,适逢其时地一把搂住了她。
“——说点什么……怎、怎么了?”藤丸立香慢吞吞地补充完后半句话,眼睛瞪大了,似乎并不明白杰森忽然这样是要搞哪一出。
“只是想——”想摸摸你的脑袋。这话杰森犹豫一秒,没有选择说出口,反倒是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另一只手隔着卫衣的帽子,在藤丸立香的头上拍了两下,比起提醒,更像是轻缓的抚摸:“想告诉你,要相信我,相信这个世界的我。”
“……哦。”
藤丸立香捂着头后退,耳朵还是红的,不过隐藏在发丝和兜帽底下并不明显,她低下头不敢和杰森对视,嘀嘀咕咕道:“我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呢。”
“虽然有所不同,但那也是我。我又不喜欢和人置气。”杰森对她说,声音飘落在空气中,又一次恢复了灵体化消失在藤丸立香的眼前。
“说什么不喜欢,你不是还天天呛我呢。”藤丸立香反驳道。
杰森笑了笑,没有回答这句话,像是怀着一点恶作剧的意味,提醒她:“你就要迟到了。”
闻言,藤丸立香摸出手机瞥了眼,急匆匆地再度迈步前往陶德的安全屋:“陶德发怒的样子很吓人……老天,这里就没打算搞一个巴士站吗?”
虽然天公不作美,在藤丸立香行路的半途中就忽然开始下雨,但好在她还是赶在他们约定时间的最后关头赶到了。
陶德拉开门,上下打量她几秒,像是一台无情的扫描机器,直到藤丸立香全身‘零件’都在他的眼中通过后,才撤开身体让她进去,同时又往门外的空地看了几眼,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溅起一地水花:“我的克隆人没来?”
“暗中,在暗中。”藤丸立香搬出最常用的借口,她迈进房间,把帽子放下,扶了扶假发确认没有错位,才舒了一口气,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而且他不是你的克隆人,我纠正过很多次了。”
“这么大的雨。”陶德‘嘭’地合上门,双手抱臂看着她,如同毒蛇般毫不留情:“你这么狠心就让他在外面淋雨?”
藤丸立香瞥了眼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笑,“怎么了,这么在意?之前不是还说看到他会很别扭吗?”
陶德从鼻腔里哼出一个不屑的发音,“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什——没有!”藤丸立香呛声,吸进去的那口冷空气仿佛在她的喉咙里产生了一场小型的连环爆炸,她哑口无言了半晌,看到陶德已经回到了大厅的沙发上。
她摸摸鼻尖,慢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咳、所以计划书呢,地形图呢,时间规划呢。”她在陶德面前坐下,竭力想要揭过刚刚的话题,“不是说要复盘一遍,开始吧。”
陶德似乎想要翻个白眼,不过被他忍耐住了,“你怎么连装都不会装?在老蝙蝠面前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吗?”
绿色的眼睛向她投来一个怀疑的视线,“怎么在我这里你都不打算遮掩一二?”
他一只手撑在茶几上,身体微微向前倾,越过桌面往藤丸立香的方向靠近,“为什么,因为我和他长得很像吗?”
藤丸立香在陶德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不知为何自己感到紧张。
她确实会因为外貌相近而在恍惚中分辨不出两人,除开脸上的那道伤疤之外,他们做事的习惯,说话的方式,气口、语调,玩笑和冷嘲热讽都太过相像。
但也有一部分时间,他们截然不同。
杰森好像要更加温和一些,他经历的太多,已经能够习惯收起尖刺的生活。而陶德还年轻,相比较于英灵超脱出世俗计数的年纪,他太过年轻,所以毫不避让,咄咄逼人是常态,说话的语气从来都不客气,好像对待所有人都有股针锋相对的傲气,越是磋磨越是浓厚。
陶德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听不出好坏:“因为我就是他吗?”
藤丸立香眨了一下眼,“是。”
陶德像是感到了无趣,所以重新坐回了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你是那种很容易被男人骗的类型啊。”
藤丸立香:“……”
被一辆献血车骗到了南极的藤丸立香:“我不是,我没有,你这人怎么瞎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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