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怕是她还无比敬爱自己母亲的时候,就有个小贼在她订好的婚书上用鲜血画出了鬼脸……
安娜贝尔便不能再无视母亲的这些安排,她那时就模模糊糊感觉到,被那家伙强行拽出了某只柜子……
如果顺应安排,嫁给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是在【婚姻】上输掉了与宿敌的战争。
假使未来布朗宁领着他温柔可人又美好的妻子来挑衅,看到自己家中什么丈夫出轨玩女人的鸡毛蒜皮——本小姐岂不是彻彻底底的没面子?
哦,大小姐自认未来的丈夫绝对会出轨玩女人,因为她没工夫经营什么爱情婚姻,大概率会和父亲一样整天在外奔波、精进魔法——如果这样她未来的丈夫还没有出轨变心,大小姐会错觉活在什么儿童乌托邦的。
安娜贝尔已经提前理解对方劈出的数条腿了,还提前做好了宽容平和的心理准备,只要不触犯她作为家主的利益,他想劈多少条腿就劈多少条腿。
……原本她这么觉得。
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她那时也不知道自己会交往一个男朋友,男朋友还不是人(。)
按照(昨天仔仔细细查证过的)书上的记载,精灵这个忠贞的种族出轨劈腿的可能性近似于零,所以宽容平和的心理准备可以抛开了,未来应该是你死我活——要么她被气死,要么他被打死(。)
但也不能排除那零点零点零点一的可能性,毕竟男朋友是除了外貌描述以外和教科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奇葩精灵,按照自己小本本里记录的那份范围恐怖的女性名单,交往之前他就能勾搭那么多小姐姐,交往之后说不定能勾搭到几何倍的数量。
……结果,还是你死我活。
放眼这样的未来,大小姐的神色更冷,演戏时也带上了百分之二百的杀气:“我不需要学习您的经验,母亲,男人永远不值得退让与讨好。他们就该是躺在我鞋跟下的玩意儿。”
↑前天被抓着脚腕左捏右揉、想扑过去打死他又遭到“我心口疼”的瞎逼逼、最终除了用力瞪大眼睛试图瞪死对方以外无计可施的蜜糖宝宝
海伦娜不知道这些锋利的措辞都带着怎样辛酸的背景,她已经被今天的安娜贝尔激怒到了临界点,此时怒极反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粗鲁。就算是‘宠物’,也要好好疼爱。”
主母用教训的口吻说,“你还有许多需要学习,安娜贝尔,也许交流赛的好成绩冲昏了你愚钝的脑子,让你不太清醒。与异性玩闹时,也总不能一味摆出冷酷的态度,这只会让对方心底生厌。”
安娜贝尔心里一跳。
要来了。
母亲就要说出——
“好比前段时间,我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小男生。那可真是个无比漂亮的宠物,如果不是知道他本源是贫民窟摸爬滚打的虫子,我还以为,是从哪座森林里走出来的王子殿下呢。”
——呼。
看来,母亲也不知道布朗宁身份的秘密。
“您说笑了。”继承人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是些给点金币就听话的东西,和高雅的绅士们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要教导你的重点了,安娜贝尔。”海伦娜柔和地说,“那个小男生有些愚笨,应下我的要求后又拖延着不肯实现,最终,直接办砸了差事——可是,你看,我也没有对他发怒,或者做出任何过分的事——这就是我的温柔,安娜贝尔。”
“没有自知之明的宠物冒犯了我,我却只给了一次不痛不痒的敲打。”
事实上,如果不是被削减势力幽禁在这里,洛莉·布朗宁早就被海伦娜的手下卸掉手脚丢进妓院,再安排一辆马车碾死。
“遗憾的是,我想,他不得不给自己的妹妹买一把轮椅了。”
——这次,轮到黑色手套猛地抓住椅子把手。
染血的盆、染血的布、轻薄的抵不上女人一半的体重、那把手工赶制的轮椅、长到没过脚背的裙摆。
这些画面一帧帧在安娜贝尔脑中链接成线。
【是谁伤害了你?】
她用力咬住舌尖,咽下差一点就冒出来的颤音。
答案……的一部分,就在她面前,对吧。
是母亲。
那后来几个试图枪杀你的人是谁派来的?是父亲吗?或者是母亲派去的第二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那个白痴、白痴、白痴——今晚就和他联络,今晚就和他分手——我受够了,这种会伤害他的关系要怎么——
混账!
混账!
我为什么动手这么慢?
我为什么处理这么温吞?
如果赶在那天之前削去母亲的所有势力,他是不是就不会——不会——
“夫人。”
就在安娜贝尔快要克制不住颤抖、被看出端倪时,主母卧室的门被扣了扣。
海伦娜隐秘地勾了勾嘴角:她听出那是自己侍女的声音。
前日摆弄好的红酒,终于有了——
“您前日所要求的侍酒师上门了。”
安娜贝尔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她皱皱眉,就要直接开口阻挠。
“这是我与母亲的……”
“让他进来吧,安娜贝尔。”海伦娜作势扶了扶额头,“好久没见莱尔了,我可真想念他,他总是那么体贴……长期呆在这里,我的身体似乎也有了点问题……时间正好,不如让他也给你倒杯酒,我们大可以继续谈谈。”
啧。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
如果堵在这不让一个小小的侍酒师上门,会暴露自己这方在急迫地索求信息。
安娜贝尔没忘记,她今天的模板是“挑衅”。
“进来。”
“是、是……夫人,啊,您好!还有小姐也在这吗?”
推门进来的男人脸色苍白,眼下发青,脚步轻忽,身体有种不易察觉的浮肿。
他胖胖的脖子塞在燕尾服紧紧的枪驳头里,小小的右眼睛被单片眼镜撑大成一种金鱼眼的丑态,另外一边则是一条小小的缝,安娜贝尔每一次看都会被迷之恶心。
但也多亏了莱尔·德这副分外悲惨的样貌,作为常年服侍母亲、见证她玩乐的服务人员,他并未成为那些“宠物”们的其中之一。
能在母亲喜欢的会所里混到如今这套燕尾服白手套的架势,靠的是他识时务的天分,恰当好处的聪明。
当然,总能为母亲选中正正好好搭配她心情的葡萄酒,表演一番“贴心温柔”,也是原因之一。
安娜贝尔不喜欢他,但犯不着冲一个打工仔生气,她连正眼都不想投过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位外表丑陋、举止谄媚的莱尔·德,是海伦娜为数不多的心腹——他是个丑男人,在那家会所的一切都必须依托于海伦娜,所以能忍住这位女主人阴晴不定的性格、残忍毒辣的折磨……甚至,还帮着处理过无数次“垃圾”,自愿龟缩在原位做一个不起眼的仆人。
斯威特们向来不在意小人物。
“过来,莱尔。”
海伦娜亲热地说,冲他伸出侧脸,示意一个脸颊吻。
可今天的莱尔看上去比平日体虚多了,他掏出燕尾服手巾袋里的小帕子,揩了揩额头的汗。
这个丑男人浮肿的身体看上去要从这套燕尾服里爆开了。
他一进来就站在了墙角,语焉不详地说:“今天天气太热了,真抱歉,夫人……”
海伦娜也的确瞥见了他汗津津的嘴唇与脸颊。
她眼底划过一丝嫌恶,但很快就满意起对方优秀的自知之明来。
死肥猪。
“好吧,看来我们只能在这个距离说说话了。莱尔,这是我的女儿安娜贝尔,你见过的。”
莱尔张了张嘴,神情惶恐,刚要说什么就被猛地打断——
“母亲。”继承人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冷淡的侧脸,“我看不出您让我和一个宠物搭话的必要。继续聊聊吧。”
莱尔急忙局促地低下头。
“……这倒是。”海伦娜笑容更甚,“莱尔,你就站在那儿吧,我让仆人把侍酒的工具推过来。记得给这位小姐满一杯葡萄酒。”
“好、好的,夫人!”
莫名其妙。
安娜贝尔直觉不想让旁人掺和进这场谈话,黑手套包裹的手指又敲了敲扶手:“母亲,我不喜欢让陌生人碰我的杯子,那样很脏。”
她讽刺道:“摆着这么一个玩意儿放在您的卧室里,也会给环境造成影响的,母亲,我想他还是侍酒完毕就离开比较好。”
海伦娜并没有反驳。
“当然,当然,我不会让外人干扰我们亲密的小谈话。既然这样……”
莱尔收到了夫人的暗示,立刻说:“还请小姐一起,赏脸喝杯酒吧。”
安娜贝尔瞥了一眼这家伙满头大汗的可怜样,不知怎的,有点烦躁地移开。
“行。随便。”
一杯葡萄酒罢了,她从来不为难仆人。
海伦娜的白手套缓缓合十:“那么,安娜贝尔,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您那只小宠物,母亲。”继承人说,“我可不相信您会这么温柔,还是他对您做了什么?”
“你想错了,安娜贝尔,温柔是……”
“母亲,您真心软。”
年轻小姐的话好像是含着毒的冰刺,衬得被咄咄逼人的她逼迫的夫人可怜极了:“男人都是些玩物,区别不过是漂亮与丑陋罢了。漂亮的东西的确可以得到一些程度的宠爱,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东西’。”
“不听话的,您大可以直接丢弃,不是吗?”
——哇。这话可真有意思。
莱尔低头站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
他眼角的余光,则默默爬向了那双从未见过的黑手套。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解释一下上一章部分小天使的问题“为什么不能直接坦诚”
本章可以看到,在确认“海伦娜让洛森重伤坐轮椅”的第一时间,安娜贝尔的第一反应是“彻底分手”,她这也绝不是说着玩玩的。
就和她之前非要说成“宿敌”才敢真正和洛森经营情侣关系一样,大小姐习惯了去保护他人,而当她被洛森拽出去体会“爱情”时,她既慌张又担忧,任何一个小契机都可能让蠢宝宝缩回被窝,回到她的舒适区,挡在他面前承担一切——而洛森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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