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秦彦从爆竹声中醒来。

他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燃放的爆竹，不禁陷入恍惚。

这是他近五年来，第一次睡觉惊醒。

距离上一次，他记不得过去多久了。

但他记得第一次。

三岁那年。

他从夜梦中惊醒。

但那不是爆竹声，而是炮弹的爆炸声。

弥漫着的硝烟里，他的哭声撕心裂肺。

耳边是有妈妈的轻声细语和安慰。

那时的害怕，秦彦记不得了。

但他却记得妈妈怀中的温暖。

他记一辈子！

后来，他经常听到爆炸声。

每一次他都很惶恐。

但也是慢慢习惯了。

后来就是那种习惯的夜晚，又是一声声爆炸，但比以往的都要响彻！

然后就是天昏地暗。

再然后他从此失去了父母。

经过半年的痛彻心扉，他也依旧无法免疫爆炸声。

但他选择了接受。

接受硝烟！

接受死亡！

接受毁灭！

五年前，他隐退至江都，与苏梦妍成婚。

江都作为省会，城区不给燃放烟花爆竹。

所以这五年来，他再也没有听过耳边的爆竹声。

时隔五年。

在这特殊年份，他被爆竹声惊醒，经过一段时间的恍惚，他的思绪和情感也被带到年幼时的光阴。

别人总说，秦彦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父母被炸死后得到的。

给了他契机。

让他成为阎帝。

其实不然。

对秦彦而言。

那五六岁前，是他的前半生。

他最根本的人格、性格，都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

如果没有那时父母教导，他早被洪流与现实扼杀！

所以哪怕他成为阎帝，成为无上的帝王！

在他灵魂最深处，依旧是那个五岁孩童！

他的名字，只叫秦彦。

因为这是他父母起的。

秦彦离开古色生香的房间。

当跨出门的那一刻，耳边都是烟花爆竹声，远处还有敲锣打鼓。

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人们的嬉闹。

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和火药味。

怎么说呢。

没有特别的欢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一时的欢喜，秦彦并不需要。

但就在某一瞬间，心里很空。

那种情绪连他都觉得很奇怪。

不过仔细想来，突然觉得一切还是蛮有意义的。

只是情绪卡在喉咙里。

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只在热闹和喜庆的宣泄中，慢慢的化为三两微风，于尘埃、烟火成为了微笑。

新年，是亿万龙国人共同的节日。

每个地方庆祝方式、习俗都不同。

肖家曾都是北方人。

北方很大，有些习惯也不同。

他们家是在除夕夜凌晨五点，也就是破晓前夕燃放爆竹。

至于有什么寓意，秦彦问了肖家的一些老人。

他们也都说不上来。

反正是以前传下来的。

其实，究其什么寓意，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不管是放鞭炮、放烟花、包饺子、包馄饨、烧纸钱等等，都是人们对于告别过去，庆祝即将到来新年之际，而用的一种方式。

秦彦也知道问了没什么意义。

但在阖家团圆的这个日子里，他就是想问，就是想聊。

平日很无聊的事和话题，在这一天都会变得非常有趣。

吃完早上的饺子和汤圆，秦彦带着果果在贴春联和福字。

同时，还回了趟颐合路。

在颐合路家里贴上春联。

在果果的提议下，秦彦又带果果去了以前的‘家’。

豪华的别墅，显得很清冷。

秦彦带果果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贴上春联和福字。

果果想跟妈妈打视频。

和妈妈分享喜悦。

但是苏梦妍没有接。

秦彦就告诉果果，妈妈在忙。

等晚一点忙完了，妈妈就会回电话。

果果听到妈妈忙，就不没有去打扰。

她让秦彦拍了很多视频和照片发给了妈妈。

吃完了午饭，秦彦就带着果果、肖老、肖米粒等人上街玩。

许多务工游子们回到家乡过年。

江都这座省城空了不少。

但还是很有趣味的。

有些路经常走过，有些风景经常看过。

但在这一天，却有着不一样的人或事。

发生不一样的故事。

距离肖家不远有个集市。

集市上什么都卖。

一些稀奇古怪的。

或一些老一辈传下来的窗花、木头玩具等等。

逛了一大圈，果果收获满满。

回到肖家时，已经下午四五点了。

天色渐渐昏暗。

果果跟肖家小辈们去了厨房，跟着大人学包饺子，炸年糕。

秦彦也加入了行列中。

其实，除夕并不是春节。

但除夕是最热闹的时候。

或许，在离幸福最近的时刻，才是最幸福的。

正如现在的果果，无比期盼黄昏后的年夜饭。

因为年夜饭后妈妈就不忙了，果果就可以打视频聊天，放烟花给妈妈看，跟妈妈说着今天所见到的，所经历的不同有趣的事情。

六点左右，天色彻底黑了。

年夜饭不算多奢华。

但很有家常味道。

灯笼下的光景，令人沉浸欢庆。

远处偶尔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

吃饭的时候，秦彦收到很多条祝福短信。

曹中清、安琪、王廷恩等等。

甚至无际生等人也发来短信。

包括杜宪升，司徒汉，钟少虎，甚至连苏香也发来了消息。

还有，宋若秋的。

她的祝福没有特别的。

只是最稀疏平常，也是最触动人心的话，平安喜乐。

有意思的是他们的祝福，都是以短信行事。

不是省事，更不是群发。

他们在想啊，秦彦未必有时间接他们的电话。

他们也知道，今晚要给秦彦发消息的人太多，他们不能去打扰，也不能去占用对秦彦来说无比宝贵的时间。

“大叔。”

宁艾是唯一打电话的！

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一个电话张口道：“新年好！祝你龙年大吉！心想事成！”

秦彦听了很感动：“你也算是难得正经一次，你打来这个电话我很高兴，也祝你龙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电话里传来宁艾跟别人撒娇的声音：“妈妈，我已经给这家伙打电话了！你答应我的，要给红包！”

秦彦：“……”

“大叔，你还有点用的。”宁艾达成目的，咯咯笑道：“给你打个电话，我就赚了1000大红包！”

“见面分我一半。”秦彦板着脸不爽道。

“哈哈哈，你是不是心里不高兴？心里不爽？我就知道你会不爽，但你不爽，我就爽啦！”

隔着手机，似乎都能看到宁艾得意的笑脸。

“我谢谢啊！”

秦彦气笑了。

能除夕夜特意来气他的，估计全世界也只有这丫头做得出来！

“那你就太客气了。”

宁艾一板一眼回道。

然后，她先绷不住，噗嗤笑道：“虽然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是有目的性的，但也算是肺腑之言，所以你就收着好了。至少我还能想起跟你说，你就知足吧。”

“那倒是。”秦彦笑了笑：“除夕夜你和刘妈一起过？”

“问这干嘛，每年都是这样过的，今年也没什么特别的。”宁艾道。

秦彦一愣。

宁艾没什么情绪，但秦彦能感受到她习惯的孤独。

“明天一早，我去你家拜年。”

秦彦道。

“哦……明天早上吗？”

宁艾意味深长问：“你确定？我是说，你……你先过了今晚再说吧。”

也不等秦彦回话，她就挂断电话。

秦彦看着手机，无言良久。

这时他胳膊被轻轻拽了拽。

见果果充满期待的小脸蛋，秦彦笑了笑，打给了苏梦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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