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全本免费阅读
这话说得郑郁有些动情,自道江南,遇见的灾民皆是衣不蔽体,面容饥瘦,刘千甫一句话下令带来的水灾纵然推动了新法的步伐,可也让数百万百姓都落在无边的噩梦中。
“圣上居高位,观天下,自然明白你们的苦楚。”郑郁说,“此次新法便是重丈土地,以百姓为先,以家中男丁与土地为级缴纳赋税,同时减免不必要的赋税。圣上心系天下,还望你等自知。”
使者扑通跪地,一时哽咽:“可郑君,圣意和官意是两种意思,你们有上策,下面的官就会有下策。层层压着的只会是我们平民百姓,真居高位怎会想着百姓。真想着的怕是国库里的钱。”
“那你们是拒不投降了?”郑郁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如此也无可谈,我立即发兵围剿叛贼。”
话音才落郑郁就去抽取纛旗与符节,一下子的转变让使者慌了神,挥手就想冲过来拦住郑郁,却被钱伍阻下,大喊道:“郑君我们降!我们降啊!”
没人愿意当朝廷的叛徒,一时起义只是为了有口饭吃,谁也不愿意成为千古罪人。越了几个州的百姓从睦州过台州一路杀到越州,若不是军士拦着,下一步就要入杭州举大旗,届时新法不推,天下云合响应。
大雍怕就是会乱了。
郑郁扶起他,淡然一笑:“我留任江南,一力推新法而成,必不会让百姓有往昔局面。家家有地,缸缸有粮,是诸相公与圣上都想见到的盛世。世家手中的地我会一一划算,就请您回去告知徐深,降吧。”
使者点头,犹豫道:“徐大哥说,他届时想见你。”
郑郁问:“何事?”
“赵贞国也是世家爬上来的,不是个东西,他手里的田不比世家少,每年贪的钱都快堆满国库。”使者在郑郁耳边小声说道。
郑郁微笑:“好。”
使者与郑郁商议好翌日会晤的地点。
翌日清晨三千军士护送郑郁和张书意过江,在诸暨县令府前,郑郁再次宣读了德元帝所写的圣旨。
随即调令命宋立与赵贞国运粮三千石,以解诸暨诸百姓饥寒。
圣旨随芙蓉花香飘遍了整个江南,新法试行在即,百姓无不仰赖天子,也仰赖来日的兴业局面。
县令府内,紫绯绿袍交错,郑郁与张书意、赵贞国、马远、诸暨县令都坐着。
郑郁兼着淮南节度使的职,坐大正位,两侧下首是赵贞国与马远,诸暨县令与张书意搭着一张案。
几人冷眼瞧着堂下囚衣加身的壮硕男子,男子胡茬留着张公面,肤色黝深,一身健壮肌肉,是实打实从军营里爬出来的人。
“带兵谋反是大逆不道的罪。”张书意说,“我看也不用审了,即可押解回京,让圣上定夺。”
诸暨县令被徐深盯了许久,此刻有人相帮他欢喜的不行,附和道:“张都督说得对,押回京!”
两人话语转的快,可郑郁却道:“徐深,德元十四年入长洲军,一路摸滚至校尉,曾追随何才文,乃是淮南节度使帐下的都虞侯,后官任长洲军营主。前程算是锦绣,为何趁着水患时起义抗朝廷?”
“我们总得吃饭吧?!”徐深动了动手上镣铐,铁链哗哗作响,“赵贞国与何才文贪着军饷,占着田,百姓和军士还活不活了?德元十九年,户部拨钱三十万作军饷,可赵贞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贞国冷声打断:“逆贼!你胡说八道什么?!”
郑郁冷喝:“让他把话说完!”
“郑少卿,此逆贼公然反抗朝廷不说,还意图诬陷我,你为何又要执意保他?!”赵贞国措不及防就给郑郁扣了大帽。
郑郁回道:“我在保他吗?我在保赵大都督你啊,他在诬陷你,我们总得听他把话说完,才好商议决策吧?他说的乃事关军士军饷,稳不住军心,若是再有叛乱,这个罪是算在你头上还是我头上?”
一通言语震耳发聩,若是一地多次有叛乱,德元帝只会怀疑州府衙门的能力,更会怀疑其中是否有人背着他从国库里扣钱。
赵贞国拂袖一哼:“我和马远已上书表明刘相,此人明日就会押解回京。”
“你们这是越权。”郑郁冷冷扫了一眼两人说道。
马远温声道:“郑少卿,此事处在我与赵大都督掌事之期,自然我们比你更明白此逆贼心性,他无法是想借着新官来博几把同情。新任淮南节度使崔山庆已接朝廷文书在路上了,郑少卿,各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朝廷的文书为何我不知道?”郑郁未料及新任淮南节度使会是崔山庆,林怀治与严子善的骑射师傅。
马远答道:“郑少卿忙着越州事,这文书嘛我就接了。我好歹是淮南节度副使,不算越权吧?”
郑郁心知此事在纠缠下去只会适得其反,现今最重要的是徐深说赵贞国贪污的事,于是笑道:“我忙着,自然就有劳马公办事,在此郑某先行谢过了。崔将军乃左骁卫大将军,也是管兵带将的人,他也不想到了江南,还有贪污军饷的人在吧?”于是直接朝徐深说:“继续讲,德元十九年,户部给的三十万军饷去了哪里?”
“赵大都督拿钱,说要替兄弟们管着,可快到德元二十一年了,这笔钱还没发下来。”徐深说,“大都督手里还占着扬州广陵县及升州晋陵县的一万三百亩良田,这些都是从百姓手里强买占去的。”
郑郁道:“我朝律例,外官职田二品是一千二百亩,都督手里的一万三百亩是怎么来的?”
赵贞国凝神丝毫不屑,答道:“家中士绅众多,这些田都是我家父兄世代合理买下来的,郑砚卿是要参我一本吗?”
“那军饷呢?”郑郁又问。
田的事他私下会继续查,真是大贪小贪一大堆。
赵贞国咽了下口水,声音带着颤:“我不过是拿去给捉钱人生钱了,想着兄弟们多发一些。过了重阳我就把军饷发下去。那时马远与我一起,这事他也知道。”
捉钱人,是朝廷一次性拨给地方州县的所需费用,而后让各州县主管钱财的官员去找捉钱人将钱分成几部分借向民间做生意,以钱滚钱,多出来的利息就是各衙门官员的午膳和早膳的饭菜钱开销,又叫“公厨。”
但郑郁没想到赵贞国与马远居然把军饷拿给捉钱人,冷声道:“军饷是拿给捉钱人做生意用的吗?出了什么差池,发不下去钱,你自己就游街示众吧。”
赵贞国讪讪道:“去年江南大水,军士们来自民间。我这个大都督还不是想给底下的兄弟们讨个好。捉钱人说这笔钱快收回来了,马远你说是吧?”
顿时马远大惊,脸色煞白,可他又不敢在此刻堂内表出来,咬牙道:“郑少卿,赵贞国说的是对的,军饷重阳节后就发。”
郑郁看两人打了圈擂台,嘴角压笑:“既如此,那徐深就先缉拿下狱,等崔将军到后,在做定夺。”
“真不先押回京?”张书意问道。
郑郁望了眼徐深:“淮南节度使的任书已下,任何事等崔将军来后由他老人家定夺。”
一句话打回了马远与赵贞国的脸。
随后越州的赈灾粮运到各处,郑郁巡视四方,洛阳府尹迫于刘千甫给的压力把粮借了下来,润州那边则是徐子谅亲自去借。
后又开民仓定好赈贷,江南局面一片大好。
长安城门外,秋意混着阳光洒在六军的铁甲上,旌旗招展,卤簿飘飞,六军肃穆。
德元帝带着林怀湘及与诸位皇子、公主、百官等侯于通化门外。
玄龙滚金袍的德元帝无不透着帝王威严,眼神有着经揽万物的平静。身旁的林怀湘自被德元帝在骊山训斥过后,这些日子安分了不少没在东宫搞七搞八,也让德元帝对他重新燃起希望。
马蹄声带着车轮声从远处袭来,尘烟滚滚,铃声带来塞外的一切。彩舆清雅,却又混着塞外的驼铃。
彩舆上的女子姿容万千,眉如山黛,钗环无中原朴素,妆容淡扫却难掩其华彩美目。
浅青云蝶锦托出女子的愁态,但眉目间露出归家的喜悦,身后是数千前往戎狄的禁军与御史中丞。
宜阳公主由婢女扶下舆车,走到德元帝面前,朝他顿首拜道:“儿臣大请陛下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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