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

《郢州富水》

63. 混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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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袁纮侧头看郑郁,对他微微摇头,郑郁心下明白,袁纮是让他不要提重审。

便折了中话答道:“昨日推事院中,赵晋和苗安认罪所收贿赂及殿试泄题,可张左相和谢中丞确实称自己被赵、苗污蔑。”

“这种事情,难道他还会承认吗?不过是想诓一下你们博得同情。且这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刘千甫淡定站在一旁,说,“不过袁相公若真认为他二人被污蔑,不如一同下了死狱严加审问。”

袁纮怒目看向刘千甫,冷声道:“真进去还完好出来吗?”

这时的王台鹤又在中和泥,说:“怎么就不能了?袁相疑心他二人被污蔑,那就不如下死狱问问,也好平袁相你的中正之心。”

几人吵的凶狠时,主位的德元帝悠悠开口:“袁卿,时辰不早了,你先退下吧!放任书你记着签了,朕不想见这个再被给事中驳回。”

他不想做为皇帝,贬谪贪吏臣子,难道还需要袁纮教他。

袁纮好,可有时也不好。性子太倔太直,这样的人虽好可有时也会犯着他的怒。

为着大局着想,袁纮知德元帝生了气,便不能再提这件事,以免伤他和德元帝多年的君臣感情,只得收起心中疑虑,以作后谋,“是,陛下。臣告退。”

“上月监察御史奏报岐州去年的税收账上与户部不吻,户部登册是七十万,岐州刺史说是一百二十万,这笔钱三司至今没搞明白,你们就去查吧。”德元帝指着郑郁、林怀治、王台鹤说,“弄清楚后,与仲山商议好决策再呈圣给我。”

德元帝是真觉累了,这自并州雪灾开始到现在,这断断续续的他就没怎么休息过,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干脆把事情全甩给刘千甫处理。

林怀治是他儿子,他最为了解,这下子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郑郁上头有袁纮盯着他也放心。

三人颔首退下,出了延英殿,王台鹤说:“没想到还要查户部,这长安城里到底有多少鱼啊!”

“江河之大,数有万尾。”郑郁看远处升起的晨阳说道。

户部内,户部尚书谢中庵、度支司员外郎李文垚,两人与几位主簿抱来一摞账册,堆在案上。

谢中庵扶着腰,喘着气说:“这是岐州历年的税收账册,这是去年的。去年的税帐收上来本无不妥,只是巡县的监察御史弹劾姚同,这才翻出来。”

王台鹤掩鼻,手扇去账册上感觉并不存在的灰尘,皱眉嫌弃:“你这上面全是灰啊!你们户部没打理吗?”

“哪有灰?”李文垚觉着这王台鹤真矫情。

“去年岐州朝集使可是姚同?”林怀治拿过账册翻起来,开门见山。

看林怀治问,李文垚答道:“不是,姚同说这钱他交上了,但不知为何,这监察御史翻出来时,户部上就不见了。”

李文垚说去年岐州的朝集使是岐州长史,他称自己来长安时所递调税就是七十万。而非监察御史所核查出的一百二十万,他也实在不知这剩下的五十万到底在哪里。

“朝集使来的时候,你们都没查清楚就登了册?”郑郁看德元十八年岐州税钱为一百三十万,而到了今年一下锐减到七十万。

户部这群官员也不疑惑?

“郑御史,这州州之间,年年岁岁都不一样。”谢中庵笼了袖,从容自如说,“天灾不断、蝗灾虫灾、人口流失都会是缘由,就好比你父亲北阳王所在的永州,德元十八年时的税钱是八十三万,可到了德元十九年就只有六十一万。更莫说德元六年,永州税钱是一百三十二万。这相差的钱数,自然冯长史也同我们说了,作为户部官员我们也得想着这一切可能,所以对着这个,只要不甚太大,我们也就信了。”

听着这番说辞,王台鹤嗤鼻:“拿这些说事,无非是想脱干净罢了。我只问这笔钱经了哪些人手?”

谢中庵回道:“朝集使入京经手人可太多,得问岐州长史了,不过他已经回去了。”

“这是你签的?”郑郁从户部文书签引上找出一个名,上写正是谢中庵。

谢中庵伸头看了笔迹,点头:“是我签的,郑御史。这些账册都在这里了,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我们户部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王台鹤看这些账册就眼前冒花,郑郁看着谢中庵的名,笑道:“谢尚书放心,我等会查探清楚的。”

谢中庵巴不得早点离开,揖礼说:“那成王殿下,你们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传唤我们就是。”

李文垚也点头,随后两人退下。

“这笔钱到底进长安没有?”王台鹤随手拿了一本账册乱翻着。

“应该进了。”林怀治说,“只是不知落在哪里。”

王台鹤叹道:“这岐州长史还不在京,去哪里找这五十万。”

页册翻阅时,郑郁瞧见谢中庵签下了这笔岐州来的钱,而所签数额正是七十万,皱眉道:“这笔钱一定是在户部不见的。”

王台鹤手撑着下颌,问道:“为何?”

“姚同不会撒谎,去年交上来的调税确实是一百二十万,可是在入京后,户部所签的确情文书里就只有七十万。”郑郁看着页册上写的时日,德元十九年十一月五日,说,“朝集使十月廿五日抵京,十一月朔日由户部引见面圣,这期间过了这么久,难免不会保证出什么意外。”

王台鹤也不是不知晓姚同和袁纮的关系,堆笑道:“你如何保证姚同不会撒谎,若非这次监察御史查出,你猜这笔钱他会不会昧下?”

“你的意思要押姚同和岐州长史入京?”郑郁反问。

押了这两人入京,重刑屈打之下岐州长史难免不会受他人意攀咬袁纮,他必须得把事情定在户部。以免这两人重刑牢狱。

两人气势瞬间紧张起来,王台鹤哂笑:“不然呢?这笔钱是出在岐州地界上,不押他二人入京,如何查得清楚?”

“虽是出在岐州,可内里确是在户部,进京之后才不知去向。”郑郁据理力争。

林怀治打破两人的僵持局面,肃声道:“查户部官员不是小事,且这岐州刺史和长史我想刘相已经出了缉拿文书,擒拿二人入京了。”

“岐州距长安不过七八日便到。”王台鹤收了笑,说,“这半月里砚卿你还不快些。”

他知郑郁如此做就是为了袁纮,可惜一人之力何以撼动权贵。

话语点醒郑郁,他察觉自己方才有些失态,礼貌淡笑道:“我为圣上办事,自然尽心尽力。”

春风带起杨柳拂过江水,带起圈圈涟漪。杏园园内杏花已于春夜中绽放,灿若云霞。

而杏园一名唤鱼跃龙门的酒肆二楼雅间内,严子善坐在榻上看着一楼厅内弹奏箜篌的歌姬。

手上剥着葡萄,他不喜吃皮,于是将剥好的葡萄,放入面前食案上的五彩鸳鸯琉璃碗中冰着。

旁边的袁亭宜和刘从祁则从碗里拿着吃。

“你俩别吃了行吗?”严子善对两人怒吼。

他一直看歌姬奏曲,没空去看碗里的葡萄,等回神发现,剥了一盏茶时分的葡萄,碗里只剩两个了!

“就是!九安,你别吃了!”袁亭宜看严子善发现,立马呵斥起别人。虽然吃的最多是他。

刘从祁把咬了一半的葡萄放回碗里,袁亭宜怒道:“你有病啊!你吃得只剩一半干嘛还放进去,全是你的口水,你指望谁吃啊!”

刘从祁撇嘴不以为然,拿走碗里最后两个咽下肚。

“你俩都有病,吃吃吃吃,砚卿一会儿来吃什么?”严子善简直想捶这两人,拿过一串新的开始剥,说,“你跟他说了没?现下早出宫了,皇城到杏园,爬也爬到了。”

袁亭宜抢过碗里新剥好的葡萄塞嘴里,“我说啦,这人过来总得需要时间吧!你急什么呀。”

“袁三公子,我和九安可是换值出来陪宴的,否则哪能凑到大家都在的日子。”严子善不满。

随后贱兮兮地撞袁亭宜一下,斜笑道:“你上次还带砚卿去红香榭了?”

袁亭宜咦了声,说:“这都去年的事,你这儿没跟上?”

这几月严子善当值查事忙的很,袁亭宜又闭门不出,他俩确实许久没见过,所以袁亭宜才说他没跟上这长安亲仁坊第一要闻。

严子善刚想开口,袁亭宜就想起什么,猛地掐住严子善脖子晃悠,怒道:“我这才想起,上次你说帮我寄信,结果你往信里塞了什么寄给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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