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三个醉鬼倒成一团,林怀治皱眉扒开郑郁肩上的阿史那莫,拍拍郑郁脸,确定人已经醉死,起身抱起郑郁走出酒肆。
箫宽已驾着马车等在酒肆门口,上车后,林怀治让侍卫送阿史那莫主仆回府。
今夜月色清明,林怀治让箫宽架车时平稳一些,他把人抱在怀中。
郑郁两只手正抱着他的腰,嘴里说着什么,他想附身去听,但怕听到上次在雪地里的那番话,便强忍住好奇,过得一会儿后人安静了。
郑郁头晕的很,像是处在柔软的云上,但又感觉自己在一绿草如盈的草地上。身前出现一个身形不似寻常体量的猞猁,这只猞猁腹部有淡黄色的毛发,眼神柔和,叫声也比踏金鹿好听,身量巨大,比他以往见过的都大。
那只猞猁向他走近,一直用头拱着他,眼神清澈柔和,郑郁明白它要自己陪它玩耍,郑郁一时玩心大起。
把它扑到在草地上,管不得它会不会咬自己,它的毛细腻柔软。郑郁紧紧抱着,脸埋在它肚皮的毛发中,忍不住惊呼安慰,手上动作也不停,摸上摸下。
马车中的林怀治,看着怀里人一直在他胸膛上蹭,手也乱摸,只觉冬日里怎么也这么热,吩咐箫宽快点回去。
驿站内的官员都已休息,箫宽将马车赶到另一个门,这个门进去在转几个角就是林怀治他们的卧房,路上也是王府亲卫,不用担心耳目。
林怀治将人抱回房,放在床上,让齐鸣端来热水,齐鸣看林怀治在房中不走,自己家公子又醉得不成样子。
想让林怀治回去,自己给郑郁收拾就行,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箫宽拉走。
林怀治给郑郁脱去外袍,黑靴,给他盖好被子,拧了帕子给他轻柔地擦着脸。
有淡淡的月色透过床幔照在郑郁脸上,他头晕得不行感觉脑中像是在做梦,可又好像在现世。
微眯着眼,努力感受真实,却发现他躺在床上,床边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用帕子给他细细地擦着手。
他聚睛看去,屋内烛火不亮,那人坐在床边,床幔遮去他的面容。
而他眼前也总是出现乱影,是谁啊?动作好轻,帕子也不冷不热刚刚好,是齐鸣吗?齐鸣有这么细心?难道是仙女?不对,看衣服身量,没见过这么高大的仙女。
头又晕又痛,他没出声感觉自己应是在做梦,他爹说人酒醉后易做梦。
那人给他擦完左手后,又拧了帕子擦右手,眉眼在床幔处露出,郑郁觉得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是谁?对!像林怀治,随后又快速打消这个念头,林怀治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做这些,那是谁?
“你是谁啊?”郑郁实在晕的很,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在思索他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那人答道:“你想是谁我就是。”
声音磁性好听,清冷却温柔缱绻。
郑郁眉头紧皱,用刚刚那双自己看到的眉眼在脑中搜索,忽然嗡的一声,与他记忆里一温和斯文的人对上。
郑郁颤声问:“你......是子若吗?”
他害怕这个梦,在这个人回答之后就醒了,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刚刚要问。但想到自己查到关于林怀清的死,可能是刘千甫所为,心里又有点高兴。
这次终在梦中相见,自己能告诉他,我会为他报仇的。此刻他的脑中响起那句“逝去之人,与卿梦中见。”
郑郁感觉右手上的帕子停顿一下,那人重重呼吸几下,半晌,“嗯。”
郑郁急忙从床上坐起来,想看清林怀清的样子,可屋内烛光十分晦暗,他的头又晕,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从脑中传来,眼前也是重影一片。
“真的吗?我在做梦?”他抓住林怀清手腕,激动道。
但因为醉酒头晕,实在是看不清林怀清长什么样。他想这个梦真好,这次自己能有这么真实的触感,可以在梦中触碰到林怀清。
“是梦还是真实,在你醒后都不重要。”林怀清温柔道。
“对!不重要!最要的是。”郑郁点头,眼神迷离,随后手上用力抓紧林怀清手腕神情十分激动。
继而又低头似是自责,“子若,我找到证据了,是刘千甫!是刘千甫害死的你。赵茂也是他杀的,他可能早就收买了赵茂,让他在你身上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不然你不可能死。”
林怀清抽出手,像以前那样轻拍在郑郁肩上安慰,柔声说道:“刘仲山势大,此事你细细查,不要伤害到自己。我已是故去之人,可你还存活于世,一定要以自身为重。”
郑郁再也绷不住,这些年对好友的思念都决堤在这夜里,心中泛起酸意,眼泪夺眶而出,血液仿佛凝结在这雪夜里,记忆中只剩下林怀清,在古道外送他回家时的样子。
春风曼曼扬起尘路,他那年离开怎会知道与林怀清竟是阴阳相隔。
程行礼说林怀清最后病得只剩皮骨,整个人不复往昔之态。
林怀清是大雍的太子,那么温文儒雅,身姿如仙的一个人最后病逝前,竟如病中枯骨连下床行走都困难万分。
他与林怀清相伴五年,其中情意都是他们在一点一点朝夕相处中建立起来的。
他早年初到东宫,是林怀清耐心教他习文眀理,郑厚礼小时候送他去学堂,他并不喜欢。后面因经常闯祸就被带去军营,十三岁之前他读的书不算多。
林怀清做事颇具君子风度,性格温柔随和,他在潜移默化中,也向往成为像林怀清那样的人。林怀清教他诗书,告诉他人为世,自为一忠字,忠君忠心。
他就像郑郁的兄长一般,在长安这个波谲云诡的朝堂中,教导他、呵护他、关爱他。给予他在离家千里外的地方,另一种来自己水乡温柔的关怀。
想起以前的事他再也忍不住,双手抱住林怀清,趴在他肩上大哭起来。
思念与懊悔在这冬夜里决堤,无尽的愁绪涌出心底淹没着这个人。他没感到林怀清身上好像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郑郁心中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他想和林怀清说话,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想着他将来或许能让害死林怀清的人,得到应有的后果。
“子若,你别担心我。”郑郁带着哭腔说道,眼泪流在林怀清的衣袍上。
“我相信你,若真到万不得已时,九郎要保全自身。”林怀清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
郑郁在林怀清肩上点头,他觉得鼻间充斥的味道很好闻,甚是熟悉,可眼下他实在想不起这是谁。
林怀清安抚片刻后,把他扶躺下盖好被子,说道:“时辰不早了,九郎快些睡吧。”
郑郁一躺下头又开始晕,愈发看不清出床边的人。他不想睡,他很久很久才梦见林怀清一次,且今夜这梦境特别真实,他不想醒。
不想林怀清离开。
突然脑中一处抽痛了一下,让他倒吸一口气。
林怀清担忧道:“可是酒醉头疼?过来我给你按按吧。”说完拍拍自己的腿示意郑郁躺上来。
以前林怀清学过几月医术,德元帝批阅奏章头疼时,林怀清便会给他按摩舒缓。
后来林怀清也喜欢给林怀治按上一通,郑郁有时也会被练手,但几次过后就不敢再让林怀清动手,毕竟可是太子。
郑郁觉得这个梦真好,随即扯着被子,枕在林怀清膝上看着头顶的床幔。
他眼前人影重叠模糊,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林怀清的脸,只能依稀辩出黑夜那明亮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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