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阙宫外常有过客,不为拜访,只为偶尔张望几眼能够沾沾宫堂中神光而已。世间传闻,皇朝更迭百余年,无一任皇帝敢叨扰神阙宫中仙人。世人道是宫殿乃神仙所造,里头居住皆乃神使。自建立至今,能入内参拜者不过尔尔,其中讲究的便是一个缘字。
江湖中人有些新生牛犊惯爱硬闯,最后还不是被阻在门外一步之遥。尔后那些个人归家不过十余天,皆暴毙而亡。自此,无人敢亵渎神阙宫中神灵与神使。
神阙宫邪乎至此,里头掌执者却乐的逍遥自在。神彦金玉加身,一头银发,说是老叟其实却胜似少年。最惊艳人的,是他额间的一抹银钿。
他来回踱步,打了好几个哈欠,终于等到一个小厮战栗着进门。
小厮迈着碎步走上前,虚抹了把汗,说道:“神官大人,您交托的事儿咱小小的红娘阁委实是做不到啊!要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他越说越激动,眼珠都要瞪出来。“您说这哪有人家男子肯……肯入赘神府啊。”
神彦眉头一紧,掀袍坐下:“神府怎么了?难不成委屈他们了?”
小厮扑通一声,软在地上:“这也不是……”他心中暗骂,你也不看看是入赘哪,给这尊金黄的雕塑做夫君,亏得你们想的出来。
谁人愿意受这委屈,呸,难为我们这些下人,早知不接这祸事。小厮又抬眸瞥了眼身后的偌大神像。
他又不禁迷了眼。
神像外裹了一层黄金,面容精致,一身落地长衫,这雕塑竟建的栩栩如生。若真有活人生得如此模样,提亲的人怕是得从京官排到天边。可那终究是个死物件。
他又慌张收回目光。
神彦见小厮畏缩模样,只摇头说句“算了”便罢了。他看着那人跌跌撞撞的模样,无奈扶额。这已经是第三家所谓“万世缘分皆可连”的红娘所了,结果如出一辙。
神彦屏退旁人,对着空无一人的神殿问:“卿卿,要不然算了?”
“再试试,天象说这几日,我能得个姻缘。”少女的声音像是自远方传来,回响在空荡的宫殿。
“你那罗盘确定准吗?上次不还说我有血光之灾,我这不还活着吗。”
“肯定准的!”她干咳几声。“你那个说不定那个时候就应验了呢……”
神彦无语:“少咒我。”
“你现在在哪?”
“封城,这儿人可真多。不说了,别人可要注意我了。”她压低声音。
“那里人多,注意安全,出事我可救不了你。”
“知道了,唠叨鬼。”
片刻,声音沉落,只剩神彦一人的身影接着窗口洒进的光晕。他又长叹一声,挥袖将供台上的最后一支火烛给熄灭了。
“这个怎么卖?”
人声嘈杂中,少女的询问声并不明显,何况她戴着斗笠,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商贩见她的穿着华贵,谈吐不凡,便伸出一个拳头,道:“一口价,三十两。”
闻卿听到价格,又举起手中的胭脂盒来回看过,喃喃:“这年头,一个胭脂盒都这么贵了?”
她掀起纱,笑脸盈盈看向商贩道:“三十两太贵了,一两,怎么样?”
商贩一时恼怒,却在眼神对碰后,脑中空空。然后,他毫无知觉地答应了眼前的女子,任她拿走了胭脂盒。
待人走远,商贩猛地惊醒,挠挠头也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闻卿继续沿着京官外道走,这些官道横平竖直,一些老旧的店家百余年前的仍旧存在,也有些曾兴盛一时的。比如说她面前这家果脯店子,原先是一处风月所。她还曾在里头结识了几个朋友,如今怕是老友成了土堆,黄土都找不到是哪一坯了。
“真是世事易变啊。”她将胭脂盒抛起又稳稳当当接住。身旁偶有些外邦人赶着骆驼,进一些物什来卖。
尔后,她听见急促的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她的听力较常人灵敏,故而那声音十分清晰的传进耳朵。那人瘸了个腿,可能身上还带伤。她猜测着看向一处巷子,那里只摆了几只筐子。
闻卿最爱多管闲事。她向两侧张望,然后直直朝里走去。还没走至巷口,肩上却落了个力道,叫她挣脱不得。
“姑娘,前面危险。”
男子的声音低沉压抑,像是好心,却不免让人后背发凉。
闻卿不满,转身拉开距离:“公子逾矩了。前方没危险,小女子还不乐意去呢。”
“在下只是好心提醒,确实心急了。”他歉笑罢,点头致意便离开了。
只为提醒一句?真是个怪人。
闻卿这么想,回味才醒觉男子眉目迷人,尤其那一双眼,真乃绝色。一身云蓝锦缎,银链束腰,挂了一副玉牌。她直勾勾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身材高挑,倒是个练家子。
不错不错。
她拿出袖中罗盘,平摆在手中。罗盘呈锈黄色,有些凹痕,上头的纹路许是年深日久也淡了很多。此时,罗盘中的指针摇晃不定,像是出了差错。
闻卿眼前一亮,看来命定之人近在咫尺了。须臾,罗盘指针定下,指向巷子深处。她又将罗盘朝男人离开的方向挪了些,但所指之处再没有变了。
于是不做迟疑,她大步朝里走去。
白天巷子中并不暗,只是狭窄,让人不好挪步。大概走了十几步,才豁然开朗,看来是走到另一出口了。而这条街比方才要窄,人也要少。那人果然是骗子,闻卿如此想。然后她依着罗盘,左走走,右逛逛。最终,落脚到一群乞丐的破碗前。
那些流浪汗看了面前这锦衣小姐,叫喊声顿起,纷纷叩首。闻卿对着身前的活物一个个比对,罗盘皆没有反应。
“难道不在这里……”
自我怀疑后,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走向那个角落旁正在摆摊的商贩前,有形形色色的笼子,里头关着各色动物。
“姑娘,可要看看?”商贩问道。“这个叫饕餮,这个呢是弱鱼……”然后她看见商贩指着一只纯白小兔唤“猛禽”。
闻卿只道无趣。
“喂,我要的人呢,还没到吗?”
身旁传来骄纵的声音,闻卿扭头见来人束着发髻,年纪稍大。像是富贵人家的管事,此刻她正叉着腰,好不耐烦。
“侯府要的人已经到咯。”商家急忙从身后退出半个人大小的笼子,外边虚掩着一层麻布。
人?闻卿思绪一转,莫非就是他!
妇人微微偏头,身后又窜来好几个下人,将笼子抬起,放上了一辆木车。
闻卿见木车轱辘开走,她凑近给了老板一两碎银问:“方才那是谁家的?那人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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