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妍妍在车前磕头,嘴里高喊着什么。
俞茵一句都没听清,只看到她惨白的脸和额头上的血瘀。
聂天擎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坐着没动,只侧目看向俞茵,似是在等她拿主意。
隐在暗处的人,没有收到命令,也没有突然冲出来拿人。
半晌,俞茵咽了咽口中干涩,淡淡开口。
“开门。”
香梅当即推门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小心扶她下来。
周雨看着两人走到车前,看了眼后视镜里聂天擎的脸色,也跟着推门下车。
周妍妍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湿红眼里掠过丝惊讶。
她跪在那儿,看贵态逼人的俞茵被香梅扶着一步步走过来,眼里泪意越来越湿。
“...茵茵,茵茵...”
相比之她,俞茵是一脸疏淡冷漠的,好似跪在黄土地上狼狈磕头的女人,只是个陌生人。
周妍妍哽咽起来,颤巍巍扶着膝头站起身,泪如雨下无助地看着俞茵。
“你在青城...,我以为你在潍城,你在青城,又为什么不见我?茵茵,我做错什么,你为什么不见我?”
俞茵眼眶发涩,对她的哭诉不予理会,只轻声问她:
“妍姐姐,你为什么这样做呢?”
周妍妍哭的梨花带雨,怔怔看着她:
“什么?”
不等俞茵说话,她回过神,吸了吸鼻翼,急忙说:
“城宇,城宇他...”
俞茵打断她,“为了叶城宇,你跪在我丈夫的车前,磕头求情?”
周妍妍唇瓣嚅喏,“我是想求情,城宇是我丈夫啊,兵府司抓了他,说他是特务,是细作,他怎么可能是......”
俞茵:“你就准备这样说,来向大帅求情,让他放过叶城宇?没有想说别的话?”
周妍妍含着泪,怔愣喃喃:
“我,茵茵我...”
俞茵桃花眸深黑,似古井无波:
“昨天城里闹成那样,是江三少告诉你,大帅在青城,你就准备每天等在回潍城必经的官道上,准备拦每一辆车吗?”
“你跪在这儿,向大帅求情,打算让他看在你我自幼情分的面子上,带你回潍城见我吗?”
周妍妍眼神闪了闪,紧紧抿住唇,攥着手不说话。
俞茵,“不用那么麻烦,你见到我了,现在要求我帮叶城宇说话,放了他吗?”
她没一句说的平静又冷漠。
周妍妍面上掠过丝仓促的难堪,突然赤红了眼,质问俞茵:
“为什么不?你什么都知道!”
“你什么都明白,你却对我避而不见,你故意冷眼旁观城宇深陷囹圄吗?”
“你为什么不能放了他?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么对他?!这么对我?!”
她怒声质问过几句,攥着手逼近半步,定定盯着俞茵:
“俞茵,你因为你阿爹的死,已经害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为你的报复而无家可归!”
“我们已经离开潍城了,你现在要对我和城宇也赶尽杀绝吗?”
“你太可怕了,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俞茵吗?!”
俞茵面对她歇斯底里地指责,眼睫微湿,心底却又什么悬虚紧绷的东西,突然断开了。
没等她开口,香梅先怒了,她大声斥责周妍妍:
“周小姐你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夫人说话?!她欠你们的吗?你别太过分啊!”
俞茵攥住她手,“香梅。”
香梅咬住唇,愤愤瞪着周妍妍:
“我家老爷出事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视而不见的?!我们小姐在裕京悲痛难捺,受人欺负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又在哪儿?!”
“凭什么指责她!怪我们小姐不帮你,你们谁又帮过她?!谁帮过俞家!”
周妍妍满眼湿红看了眼香梅,又看向俞茵,眼底掠过丝愧意,张嘴想说什么。
俞茵却目色清明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用解释,我没怪你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懂。”
周妍妍半张着嘴,喉间像堵了块坚石,噎的泪如泉涌。
“茵茵,茵茵都怪我,你怨我吧,你别怨城宇,他心里有你,他......”
“别说了。”
俞茵淡淡打断她,“你再多说几句,被我丈夫听到,他死的更快。”
周妍妍一下子噎住。
俞茵垂下眼,视线落在她手上,徐声说道。
“叶城宇告诉我,你跟周伯伯一早就知道商会的人,密谋害死我阿爹,但你们瞒着他,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没能救我阿爹。”
“我不信他的话,我阿爹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松开香梅的手,走向周妍妍:
“他还告诉我,两年前中秋夜,你冒充我,跟他结缘,说他一开始就娶错了人。”
“他告诉我,他已经跟你分开了,他想留在潍城,守护我,照顾我。”
“他这么对你,你还为了他奔走求人,下跪磕头?”
周妍妍眼睫颤抖,神情有一瞬很痛苦。
俞茵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托起周妍妍的手,看着她中指上的掐丝珐琅石榴石戒子,纤长的手捏住戒环,轻轻替她摘下来。
周妍妍一愣,连忙伸手护住。
“你干什么?”
俞茵指节很用力,依然将那枚指戒摘下来,捻在眼前看。
“还给我!”
周妍妍伸手想夺,被周雨眼疾手快一把拦住。
俞茵后退两步,捻着指戒看了许久。
“叶城宇辜负你,他还试图欺骗我,利用接近我,来接近我丈夫。”
她抬眼看向周艳艳,满眼不理解:
“妍姐姐,你明知道他想做什么,连你也想用苦肉计,利用跟我的情分,来接近我丈夫吗?”
“你是为了帮叶城宇,还是为了报复我?”
周妍妍愣愣看着她,哑口无言。
“...茵茵,我...”
俞茵冷声质问她,“你卖惨哭求,是为了救叶城宇出来,还是为了帮他杀死大帅?是为了求我帮你,还是为了让我比你更痛苦?!”
周妍妍唇瓣颤抖,说不出话。
俞茵,“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我对不起你们么?我到底欠你们什么了?”
她说最后一句,尾音已经带了哽咽,眼泪也无法自抑。
“戒指是我送你和叶城宇的成婚礼,这份祝福我收回来,就这样吧。”
俞茵攥紧手,转身头也不回坐上车。
周妍妍惊怔大喊,“茵茵!茵茵——!!”
她想扑到车前,被周雨重重一把推搡在地上。
香梅跟周雨陆续上车,不等周妍妍再扑过来,周雨已经一脚油门儿把车开走。
周妍妍的追在车后的嘶喊声,渐渐被拉远的距离和尘土飞扬掩盖。
俞茵垂目看着掌心指戒,一瞬间心头情绪翻涌,视线是模糊的。
聂天擎见不得她被外人情绪所动,想哭又拼命忍住的样子。
他伸手将俞茵搂进怀里,抚着她脸颊安抚,声线低沉说:
“要实在心里不好受,不如就放他一条生路,倘若下次再......”
“不用。”
俞茵很果断摇头,降下车窗,扬手将指戒丢了出去。
抬手飞快蹭过眼尾湿意,她扭脸看向窗外。
“我也曾真心祝福过他们,上次也心软放过他们一马,既然不领情,那就这样吧。”
聂天擎没再说什么。
香梅红着眼抽噎,扭过脸哭着问:
“小姐,那周小姐...”
俞茵侧颊冷漠,“让她陪叶城宇,一起到地下相守吧,但愿她觉得一切是值得的。”
她不会再心软,无论对任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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