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打方向盘,将车开到太平路上。
昨晚连夜出警,工作到早上,现在老许坐在车上昏昏欲睡。
将近十点,车开开停停,老许侧脸看了眼江宁,他神态全神贯注,看不出累。
老许打个哈欠,“都十点了,先去吃个早饭再回局里吧。”
江宁不知道听到没,没回话,老许看着他,视线里闪过常华小区的大门。
前边是大市场,车彻底堵死了。
江宁松开方向盘,伸懒腰,“才看的案发现场,你吃得下吗?”
语气里有点调侃的意味,但老许见他神情仍是肃正的,想是思绪还没从昨晚的分尸案脱离出来。
“我当了二十几年警察,什么场面没见过?人还能不吃饭不成。”
“那就吃明哥酸粥?”
那家店离公安局不远,局里的同事都是那儿的常客,老许“嗯”了声,昏沉睡去。
前方车子动了,江宁专心开车,突然低声咂摸一句:“金成小区和常华小区挺近……”
下午两点。
江宁在刑警大队的办公室内,翻看姜馨案的法医鉴定报告,老许在一旁的躺椅上补觉。
内线电话响了,江宁接通。几句挂断,他边收拾资料,边摇醒老许。
老许睁开道眼缝,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小冬那边有消息了,我去一趟。”
刑警大队联合片区民警办案,早上副队带人外出搜查了,小冬也在行列。有消息就表明金成小区杀人分尸案有进展了。
“一起吧。”老许原本迷瞪的脸登时精神起来,起身穿衣。
还是江宁开车,下午路况良好,一直开出市区,老许看这路线熟悉,才想起问:“罗呈呈案抛尸地点的郊区,是不是上次我们处理斗殴纠纷的那片地方?”
江宁点头,“是。”
“还真巧。”老许略惊讶。
郊区的路直而平坦,江宁车速飞快。
沿路成片的甘蔗田,甘蔗细长锋利的叶片唰唰地随风晃摆,老许望着窗外,忽听江宁开口。
“也许不巧呢。”
到达目的地,是一块蔗田。
外围已经拉起警戒线,有些村民在围观,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腐烂的混着农药的味道。
小冬先看到了他们,迎上前大致说了发现尸块的过程:罗呈呈对这片不熟悉,抛尸后由于惊慌也忘了方位,只给出大概位置。原先队里打算掘地,逐步缩小范围,是蔗农打农药时,发现了异常,给刑警队提供了关键性的线索,才这么快找到尸块。
法医也已到场,拎着工具箱从他们身旁跑过去。
小冬说完便忙去了,江宁挑眼看警戒线中心,尸块已经用白布盖上了,白布上面飞着一群苍蝇。
天气炎热加上抛尸有段时间了,尸块呈高度腐烂,臭味泄出地面,不然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法医穿上防护装备,跟副队不知道在讲什么。
两人说话间,副队的眼神对上江宁,他愣了愣后,走过来。
副队先问老许,“还没到换班时间,怎么不多休息会?”
老许也不想来,因为他闻不得这股烂肉味,但是本着私心还是来了。
“马上到我女儿生日,早点结案我好有时间回家陪她。”
副队无奈,“你也是,私人理由就非说不可?”
老许耸耸肩,表示他就这样。
副队没说了,眼睛看向江宁。
金成小区的杀人分尸案,原先是当成失踪案件立案的,辖区民警从五月查到六月,摸排失踪者行踪,皆无所获。最后在其女友口中得知,两人感情中还有个疑似第三者。
在金成小区查到罗呈呈时,她显得很无措,口录漏了马脚。随后辖区派出所报备到刑警队,派了江宁几人去协助调查。
江宁走访小区住户,听到罗呈呈住处楼下,前几日下水道曾堵过,当时维修师傅说可能哪家的厨房垃圾处理器不好,排下来的厨余物质沉积在二楼了。很普遍的一件小事,但江宁注意到了,凌晨到金成小区,在搜过几遍的罗呈呈家里找到搁放角落的破壁机,带回去交给法医,法医从破壁机刀片底下螺旋口检测出人体肉质组织。
队里都知道,江宁对失踪案和分尸案特别上心,有人认为是为了升迁,但副队清楚,他在找什么。
副队朝江宁抬了抬下巴,说:“既然都来了,那就去帮忙吧。”
甘蔗叶耸立而密,底下的土潮湿,踩踏过有松软感,旁边陆续挖掘出腐烂尸块。这副场景,让江宁有些反胃。
臭味是其次,隔着鞋底的触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堆烂肉的手感。
痕检对现场掘土进行勘验,得出结论:掩埋的土质有分层,尸块并非一次处理完全。
挖出的尸块由法医清点,少了手指脚趾和内脏以及一些软组织,其余部位都在这了。受害人肢解的尸体被集中抛弃,与罗呈呈口供相符。
也不难猜测,缺的这些器官组织被罗呈呈用破壁机处理掉了。同时也可推断,处理尸体这一过程,是由罗呈呈独立完成的。
长时间戴着口罩闷,法医走到路边透气。
江宁跟上去,法医听到脚步回头,问:“又怎么?你真是闻着味地来。”
市里大小的案件,两人合作过多次,也都熟稔了,法医多少了解江宁的习惯。
江宁开门见山,“罗呈呈用什么手法肢解尸体?”
这人真是,法医回忆尸块细节,皱着眉清了几声嗓子。
“尸块剩余的肌肉组织,断裂处隐约可见平整,骨头上的结缔组织表现挫烂,像是被什么工具磋磨过,但整体骨骼呈现完整。再结合一个线索,罗呈呈家中并无大面积喷溅血迹,我因此判断,嫌疑人有着算利落的分尸手法。”
“跟姜馨案比呢?”
“肢体处理细节上,手法有几处重叠。”
江宁听着,若有所思。
“江宁,你在怀疑什么?”老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我给罗呈呈做过笔录,她害怕畏缩的样子,并不胆大心细,或许分尸顺利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法医中立地说:“人在面临巨大挑战时,会爆发出超出平常的能量。”
老许说:“这能量……也用错地方了吧,况且这不就是一起简单明了的情杀案吗?”
江宁默不作声,法医看了眼他,“再细节的检验,要回到解剖室才能做,届时报告再交到你们大队。”
说完戴上口罩,重回现场。
现场完成取证后,已经过去三小时。围观村民也散了。
副队点出几人看守现场,其余人归队。
江宁轮夜班,还未到他工作时间,所以副队对他不做安排。并且他自己开车来的,自由行动。
老许则跟江宁的车,他站在路边,等江宁开车掉头。
夏季日长,下午五点多钟,太阳还明晃晃的。
郊区的道路空旷,偶尔才过一辆车,猛然一辆车疾驰而过,老许眯起眼瞧。
好小的车子,还开得飞快。
江宁的车子已经到跟前,老许都要抓到汽车把手了,然后那车猛地左转,呼啸而去。
“诶诶诶!江宁!”老许在后面跳脚,眼望着车屁股扬长不见。
——
西北,西北,西北……
茆七的眼睛盯着前方。
明明也是跟着导航走,开了许久却不见那棵香樟树。
车继续行驶。
车窗密闭,空调调到最冷,茆七的额头手心还是冒汗。她开始密切地注意沿路,会否出现茅草。
甘蔗地,甘蔗地,甘蔗地……
甘蔗叶耸立,风吹晃动;夕阳下沉,远景清晰。
再正常不过的景象。
茆七隐约有些握不稳方向盘了。
时间已经来到六点,天际渐渐泛黑。
茆七心底升起一丝高兴,“西北”或许近了。
然而再开了几公里,天空依旧如此。
郊区就一条道路,行驶时间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不可能存在错路或未到。茆七也清楚记得,那道生锈的铁门,是稍瞬出现的。
唯一的可能是,西北区精神病院现实的入口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会消失?
手心一阵刺痛,茆七握不住方向盘了。她猛踩刹车,解开安全带,跳下车。
也不管车停在路中间。
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甘蔗,微风吹着,空气中有暴晒过后的青草气味。
太正常了,正常到茆七心慌。
手心湿滑,她低头看,伤口又裂开了,鲜血从指尖滴落。
又……
前晚她在梦里,被追赶她的人割了一刀,醒来床单淌了一片血迹;昨晚再次入梦,她站在西北区精神病院的走廊,被追,被抓,被拖行,身下流着蜿蜒的血……
那真的是梦吗?身上的疼痛,莫名出现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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