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全本免费阅读
一、谢道之
八岁,我初入杏花洲,拜在了谢卉门下,余生注定要做一个傀儡师。这也是谢卉收我的唯一理由。她说,我很适合修习傀儡一道。
她是对的。
在此之前,我只是中陆城外游荡的乞儿,终日与野狗争食,带着我的老乞丐说,我是他在路边里捡来的,无名无姓,什么印信都没有留下。
老乞丐随口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小道”。
都是乞丐,恃强凌弱才是生存之道,小的和老的就理所当然地是乞丐中的最底层。所以,老乞丐的死,我早有预料。
但我没有想过,他会死在仙人的手里。
准确地说,他是被两个打架的仙人波及了,而后死得尸骨无存。
中陆城里有仙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中陆城里就算不是仙人也很安全,不用风餐露宿,这也是城外乞丐们的共识。所以,当那个打赢了的仙人问我想要什么时,我说,我要住在城里。
做乞丐,最要紧的就是会看人脸色,我当时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个不好满足的要求,因为那个仙人的脸色很古怪,茫然又犹豫,几乎就不像是那些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仙人了。
我刚想改口,但她却摇了摇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而后没有嫌弃我身上的脏污,把我浑身的骨头都捏了一遍,最后又递过几根丝线和十来块铁片,让我按照某一个已经搭好的样式组合起来。
很简单。
于是她就带我走了。
几天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不仅是住进了城里,还住进了杏花洲,一个都是仙人的地方。
我也要做仙人了。
“不是仙人,我们只是在修炼,”那个人停了停,看起来有些嘲讽,“世间已经没有仙人了。”
过了这么久,我还是记得她说那句话时的模样,尖锐非常,像是心里一根拔不出来的活刺,时间只会让它愈来愈明显。
三个月后,我识得了一些字,她也终于从满屋子的零件里回神,带我去了一个烟气缭绕的地方,点了一盏灯。
她告诉我,那是我的命灯,另外,我现在叫谢道之了。
也是在那一天,我见到了谢棠。
那约莫是一次族内小比,衣着齐整的少年们以各种方式搬起一块块巨石,脸上的神情是我几乎从未见过的表情——自豪。
但这仍然不能掩饰场景的搞笑——纷飞杏花中,他们几乎像是奋力搬运着一块块巨大馒头屑的蚂蚁。
谢卉视若无睹,只告诉我,谢家锻体之法举世无双,他们是在打熬身体,今后我也要去。
然后就从一堆面目差不多的少年中拉出了一个人,告诉我,以后上半日就跟着她练了,下半日再回绛红小筑帮忙。
这个人可能还是不一样的,起码她看起来很友好,而不是周围那几个人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敌视。
拳头在空中荡出悠悠痕迹,木剑划破虚无的水流,谢家主的女儿,自然是天纵之资,就算是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野孩子也看得出来。
但老乞丐曾经念叨过一句话,人往高处走,所以他怎么都要呆在中陆城附近,起码,这里食物更多,仙缘也更多。
所以,既然住进了这里,我就没打算再走。
我白日里学外功,帮谢卉打磨零件,晚上认字,什么都很慢,自然有的是人来嘲讽我。
谢棠从来不是那些人之一,她会帮我赶走她们,甚至还会暗中把他们坑去关禁闭。
我很感激她,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谢家主的女儿,什么都不缺。谢卉捡来的小孩,一无所有。
命灯点燃的第五年,我做出了第一个傀儡,也终于到了知白境大圆满,那是一个谢家子弟们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的修为。
但傀儡不是。
在此之前,只有谢卉一人能以如此低的修为独立完成一只傀儡的制作。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嗯,除了谢卉和谢棠之外。
送了我一块防身的玉佩,谢卉仍然埋首在零件中,只偶尔差使我去藏书阁借几份玉简,去执事堂挂几块任务牌,又或者带着象征她身份的请柬去春和台带点东西回来。
而那一日的谢棠,格外意气风发,眉梢眼角尽是快意,春风都不及。
她一直走的是体修的路子,是谢家最古老、最传统的一路,现任家主、上任家主、上上任家主,乃至不知道往前数多少都是这一路的。所有人都默认,既然天资纵横,又是家主的子嗣,自然是该修这一道的。
哪怕,其实谢家并无如此家规,哪怕,当时的杏花洲也默认在弟子们修为到达补鉴时,可以改修其他。
我知道我的路就在傀儡上,所以从不在意。但我也知道,谢棠不是。
她请我去喝茶,在缭绕的水汽中,她拿出了一幅画。
虽然不懂画,我还是能感到,这幅画极好,尤其是画卷后的题字,望之令人心神一凛。
看着我诧异的表情,谢棠有些得意地告诉我,她要走了,去风雨山庄。
二、白珧
庄静一入我门下的时候,我还刚刚在长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那是历任风雨山庄庄主要做的第一件事。
而后不久,就是抚舟崖的大战。
我没能救下悬云的弟子,也在之后的事情上完全插不上手。我知道,造化门的覆灭没那么简单,可造化门已经无人了,我不可能为了那些死了的人去和整个三洲作对。
庄内一片太平,我便把许多时间消磨在后山上。静修、下棋,偶尔和几位妖修探讨一下海棠的养护之法,教导庄静一的事情也挪到了后山来做。
她是书商出身,意外得了机缘拜入风雨山庄,我选弟子的时候,她已经在庄内弟子里很有声望了。入门之后,她也不负众望,修炼之道走得顺顺当当,很快就到了观我境。
我对她很满意。只可惜,也正是因为入门太晚,她的修炼已经定了型,《狂客帖》是修不了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和她对弈,和文雅娴静的外表不同,我这位开山弟子棋风诡谲多变,对付起来很是棘手。
杏花洲那只纸鹤落下的时候,我刚刚输了一局。
谢天影托我照顾某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人是她的女儿,不出意外的话是四方明镜的下任执掌者。
我知道,近年来杏花洲有不少弟子都已经不拘泥于体修,修什么道的都有。但谢棠这个身份的,确实古怪。风雨山庄和杏花洲并没有太多交情,我都忘记上一次遇到谢家人是在几时了。
庄静一便立刻派上了用场,庄主大弟子的身份很适宜去教导新入门的小弟子们。
她是个很通人情的,一听就笑了出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隐约觉得自己是太无聊了些。
过了半个月,她又来找我对弈,我又输了。
郁闷之余,她告诉我,那个叫谢棠的小弟子还不错,我应该会喜欢。
我不懂这是个什么意思,本想亲自去看,但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便借着赏秋的名义,开了一次弟子大会。
内容总归是很无聊的比武,当然,在风雨山庄,比武也可以叫做边打架边掉书袋。不过,要是双方同意,来一次不动用一点灵力的比试也不是不行,只是场面难免不那么抓眼了。
风雨山庄初立之时,只有书画两道,后来才逐渐添了弈道,乐道等等,到了如今,庄内诸道驳杂,我修得是书道,祁梦鹤走得是画道,而像草帽散人这种说不清的也有,我怀疑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修的道叫什么。
我对庄内这些弟子并不是很抱期望,气运总有高低,这一代的风雨山庄有些不妙。
事实也差不多如此,看了好几天,本想收个徒弟的祁梦鹤和草帽散人一个人也没看中,就连备选都空空荡荡。
一直到草帽散人看到了谢棠。
据说,这位出身杏花洲的修士当时正在抓耳挠腮地和人对弈,不动用一丝灵力的那种。
两人都是臭棋篓子,不过谢棠赢了,尽管花了点时间,准确地说,是花了三个时辰。
而后,在三个时辰内都安安静静的灵力突然就有了用武之地,谢棠暴起,将她对面的弟子打了一顿。
动作干脆利落,伤势控制得恰到好处,一看就是打架打惯了的。
这些都是我从草帽散人那里听说的,被添油加醋了多少内容我也不知道。
我只看出来,草帽散人对谢棠很满意——她身上的草帽少了一顶。
草帽散人是个很古怪的人,被大长老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岁数了,修道修得虽然晚,但境界涨起来却一点都不慢,百年内就安安稳稳到了观我境,连个坎儿都没有。
只是却像是不愿意见人似的,一有闲工夫,不是在那里编草帽,就是便往川北跑,一趟下来,多余的草帽也就散没了。
这草帽,没修炼过的人很好得,但在庄里,还是第一次出现。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过去了,过不了几天,谢棠就会亲眼见证自己的名字被弟子堂的长老写到草帽散人的名字后面,而我只需要尽力再为祁梦鹤找一个弟子。
但我错了。
第二日,当我还在和草帽散人讨论能不能以草为媒介,既是纸又为墨时,谢棠出现了。
手捧一顶黄色草帽,态度恭敬有加,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很好听。
她说,她是来归还草帽的。天无阴雨,亦无烈阳,她不愿草帽于室内蒙尘。
我听明白了,她不愿意拜入草帽散人门下。
草帽散人立刻变了脸色,在那里假惺惺地威胁起了谢棠,说什么现在就要大雨如注了,而后就是十日高悬,最后还要楼坍屋倾,遍野无生人。
太离谱了,连威胁都不会,我本暗自嘲讽起来,但转瞬间就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应该是笑了一声。
好在,谢棠也没憋住,笑得还比我大声。
草帽散人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顿时变得很古怪,像是气愤自己被拆了台,又像是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太假,忍不住想笑了,于是,一时之间,她的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瞟了,很有些左右为难的意思,背后那一顶摘不下来的草帽还给她平添了几分荒唐。
谢棠很快解释起来,她觉得草帽散人不是那样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有了目标。
这回,草帽散人似乎铁了心地要做一个恶人,给我递了一个不要插手的眼色,她就板着脸冷冷地问谢棠到底打算修什么,拜谁为师。
谢棠低下了头,看起来终于有些踌躇了。
我盘算着她的回答,多半是祁梦鹤。毕竟朱冠雪衣,模样极佳,很有卖相,当年在清都山化鹤三千的事情到现在还有人在传唱。修士们大多都吃这一挂。要不然也可能是大长老,或者二长老,和弟子接触得多,为人温柔,每次都很受弟子亲睐。
可她说,我想拜您为师。
我被一顶草帽狠狠戳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您”指的是我。
那时的草帽散人表情着实有些精彩,毕竟我已经有一个弟子了,而她自己连一个都没有。
当年,她其实也看上了庄静一。
只是庄静一也选了我。
我有些愧疚,便将情况跟她明说了,又问她为什么。
她递过来一副长卷,很忐忑地说了一箩筐惶恐之言,似乎很怕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和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一眼便看出来,模仿的是我的《春和台帖》,笔法稚嫩,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修为只能说基础还不错。
但气韵生动,就是我要的那种感觉。
而且谢棠可没有修过狂客帖。
所以,我点了点头,说好。
我向来有自知之明,严师从来跟我搭不上边。庄静一是入门的时候已经成年许久了,又是不惹是生非的性格,很好教导,我便也不觉得教导弟子有什么难的。
于是等到谢棠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什么叫头疼。拜师的时候装得乖巧,可听草帽散人的话,我就早该明白她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货色的。
特别是还有一个搅混水的草帽散人,自从两次被截胡,这人没事便来后山兜一圈,什么事也不做,只直愣愣地盯着我瞧,似乎把我当作了一顶早已完工但突然变了模样的草帽。
我觉得她和谢棠颇有缘分,便暗地里安排各种巧合,让她一起和谢棠胡作非为。
嗯,准确来说,是整肃门风。
不得不说,那些日子,风雨山庄还挺热闹的,就连向来清寂的后山都不似从前模样。
谢棠在风雨山庄一连呆了好些年,杏花洲那里居然也不急,很少有纸鹤过来。一直到锦城城主换任之时,她才到后山向我辞行。
彼时,她的个头已经比我还高了,狂客帖也已经修得颇有成效,剩下的便只能托给时间和机缘了。
她说,这次离庄她要先回杏花洲,再到锦城,可能要迟一些再回来。
这是当然的,我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风雨山庄,也忘不了杏花洲。我只希望,将来她不会面临二者择其一的处境。
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山径上的背影,我难得有些惆怅——庄静一是对的,我很喜欢这个小弟子。
谢棠回来时,正值山庄的雨季。潮湿水汽中,一只雪青色的飞鸟直扑过来,犹自带着莫名的花香。
她很高兴。
不用我旁敲侧击,她便自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串。
我听出了一个名字,陡然一怔。
飘雪之时,风雨山庄开始招收弟子,我让谢棠跟着祁梦鹤一起去了中陆城。
名义上是招收弟子,实际上是让祁梦鹤前去探一探杏花洲的态度。我当时总有种莫名的不安,便想着将来若是风雨山庄出事,也许可以借一把杏花洲的力。
后来证明,我选了个极糟糕的时机。
傀儡道是小道,但向来拥有以一敌百之力,更何况,谢家那名弟子出事时还扯上了长洲剑仙和远春君,一听就知道是有人在刻意针对杏花洲。
但我从来没想过是造化门的人。
这似乎是一个开始,之后的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本以为祁梦鹤会两手空空地回来,但没想她居然带回了一封谢天影的手书,态度极好,条件极优,开了个好头,结盟一事就这么逐渐成了。
那时,谢棠一副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模样,只是似乎被长洲剑仙刺激了,修炼更加勤奋,几乎到了疯魔的程度,而除了修炼,她就是整日埋首在藏书阁中,看的书驳杂至极,从傀儡道到三洲编年史不一而足。
谢棠修为日益精进,神情愈发紧绷,我难免担忧,便让庄静一闲暇时去劝解几番。
三月初三,照例是风雨山庄的论道之日,我出后山,带着我唯二的两个弟子前往山海间,只一眼,我便看见了庄静一格外沉重的眼神。
论道结束后,我知道了原因——谢棠在问她造化门的事,而同样的事,她也问过祁梦鹤。
庄静一入门早,她和祁梦鹤是风雨山庄里为数不多知道我和悬云交情的人,抚舟崖之后我带回了一柄断剑的事情也没有刻意瞒着她们。
都是心思玲珑之人,当年我去干了什么未必猜不出来。
祁梦鹤暂且不论,但造化门早已成了陈年旧事,而我的大徒儿从来不是个一惊一乍之人,所以能让她露出如此神情的,只有谢棠的态度。
可谢棠怎么会对造化门感兴趣?
她抱出了一大卷玉简,而后告诉我,世间曾有诸多可以做到,甚至是精通于移魂的功法,但那些门派都逐渐覆灭了,最近的一个,是造化门。
彼时,风雪已至,簌簌飘雪从未关严的竹窗里卷进来,我打了个寒颤,竟在恍惚中看到一个早就死了的人。
悬云是个表面上很木讷的人,像是一汪将冻未冻的静湖,似乎波澜不惊,内里早已分明。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谢棠沉下脸的时候,是有几分神似悬云的。
我告诉她,造化门的独有功法,只有内门弟子才能使得,而当年那一战,内门弟子尽数陨落,移魂之术,也许只是个邪魔外道造成的巧合。
她看了我许久,点了点头,神色再度柔软起来,似是信了。
而后,杏花洲的纸鹤开始经常穿行在风雨山庄的竹舍间,十二阁的纸鹤也渐渐多了起来,谢棠整日忙忙碌碌,行色匆匆,连庄静一都偶尔会找不到她人。
我知道,她离开风雨山庄的日子,不远了。
三、谢卉
谢棠离开风雨山庄,常住杏花洲的时候,正是近百年来中陆城最动荡的时候。那时,我唯一的徒儿已经放弃了傀儡道,她在海国和南阳夏家的游历也很难说到底获得了什么。
她仍然不打算回来,只飞鹤传书告诉我,离开南阳之后她打算去一趟南华观,问我有没有办法进姑射山。
我从未去过南华,只是觉得既是道修第一所在,该是个好地方,便给她寄过去了一枚玉简。
那是多年前某个道修送我的,放了多年已经快被我忘了,要不是谢道之提起,恐怕就要这么一直放到我身殒,谢家派人来整理我的遗物了。
我琢磨着再收一个徒儿,但又觉得没有必要——已经错了一回,不能再错了。
谢道之的路,是我逼着她选的,如今境况,也全是我之过。
谢天影送来的那些傀儡很有意思,我立刻看出了其中前景,或者说,大逆不道。
天下四洲,其中修士得其三,绝大部分凡人都在川北一洲,并不是他们全无修炼天分,只是机缘不到。若川北有此傀儡辅助,大概又是一场四洲乱局。
十多年前,烟霞客曾试图干预越过天麓山杨家,干预川北,她死了,川北那个也死了。我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但谢天影却带回了一个小子,一个完全修练不了,身负气运之人。
这样的人,四洲里都找不出几个,看他那一副看什么东西都稀奇,又暗自警惕,还躲躲藏藏的模样,他是哪儿来的都不用猜。
我不知道谢天影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我现在觉得,这都是命。
执棋者也不过是一枚棋子,随用随弃,天道自然有无数种方法摧毁一个人。
谢天影死得突兀,那一堆大大小小的长老都是呆瓜,没一个能打的,似乎真的觉得拿到了四方明境的控制权,自己就能当上家主,守住杏花洲了一般。
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风雨山庄、云栖、十二阁、方圆、闻世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谢棠似乎落到了谁都能踩一脚的地步。
谢天影早就牵好了所有丝线,一根一根安排得明明白白,谢棠就算是一只木偶都能逐渐上手,更何况,谢棠明白得很。
她太知道一个让人信服的上位者该是什么样的了,她也太知道该怎么和她母亲的那些故友打交道了。愤怒、温情、悲伤、利益、承诺、打压……表演得恰到好处,算计得一分不差,明明刚刚开始,却好像已经这么做了多年。
要是我那徒儿能有她三分圆滑,大概也不至于道心被毁到如此境地。
谢棠和我那徒儿不同,她一直都很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而我的蠢徒儿只是想着报答我。
她太笨了。
修道不是这么修的。
我仍然窝在绛红小筑,机括甲片似乎是某种永恒的东西,刻上去的阵法符文能保证它们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不会朽坏,要是不被启用,就算是我死了,它们都不会坏。
这期间,我去远山堂看了一回大戏。
极是好看。
杏花洲当然是没有戏台子的,我很觉得,远山堂的另一个用处,就是戏台子。
这方唱罢那方登场,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个个都急得面红耳赤,似乎真的为天下大义而发愁。
面对着一堆蠢人,我无话可说,只是觉得,谢棠可真是累。
戏看完了之后,她来找我问蒋瑛的事。
我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只能告诉她,当时生魂傀儡的事情,应该是蒋瑛搞的鬼。
她大概也对我不抱什么期望,只是随口一问,点了点头便又匆匆走了。
四洲局势越来越古怪,我看谢棠的模样,是绝对不会放过蒋瑛的。而蒋瑛也绝不是一个温吞软包子,两人都是多长了几副心眼的狠人,斗起来不知道要搅出怎么一个糨糊局面。
不过南华观这种地方,总该是安全的。我很快去信南华,让蠢徒弟好好在南华观呆着,不要出来瞎蹦跶。
谢棠很快又来找我,还带来了一堆玉简。
她说,中陆城既然这次损毁严重,不如重建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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