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班长就这么草率的定下了，陆羡匀算是被强制当班长，不过他既没摇头，也没点头，那就是默认同意了。至于其他班干职位，尤永富喊话谁有兴趣可毛遂自荐，公平竞争。

接着第二个上去做自我介绍的就是陈意了，意姑娘上去之后也学着陆羡匀的样子，拈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字一看就是练过的，写的跟字帖似的，笔画行云流水。

坐在后排的江舒窈，在陈意上台拈粉笔的那一刻，就察觉出她脸色紧绷，失了先前热情交际时的眉开眼笑，难道是紧张？江舒窈微微蹙了蹙眉头，寻思着依陈意自来熟的性子她是不可能会紧张的。

台上，陈意写完名字后转身面向同学，豪迈地把粉笔往盒子里一扔，拍拍手里的粉笔灰，喊话声嘹亮，对，是用喊的，“我叫陈意，我要当副班长！”

这气势就差举拳头了，副班长职位她是志在必得，“大家最好不要跟我竞争，因为我不好惹！”

陈意在初中的时候也是班长，到了新集体，她早就盘算好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要自荐的，没想到班长职位就这样草率地安排到别人头上去了，还是班主任亲点的，她也不好在竞，计划落空后意姑娘情绪难免有些不满，喊话语气才夹杂着亢奋。

而江舒窈也晓得了她脸色绷起的原因了。

底下有男生钦佩应和道好，激烈的掌声也跟着起哄声涌起，如火如荼的场面中还串出几声口哨。

讲台侧旁的尤永富也高兴啊，笑得合不拢嘴，一上来就解决了两个重点班干部职位，都不带费劲的，从来没有带过这么积极的班级，跟着同学们一起拍手连连道好。

就这样，副班长定了陈意。

自我介绍继续进行中，前排已落座的陈意，还一副怨气难平的样子，竟在底下跟陆羡匀动起了手来，准确来说应该是陈意打了陆羡匀，女生举着拳头，朝男生坚实的胳膊上挥了两拳，动作幅度不大，力气应该也不大。

男生挨了两拳，微微耸肩，用手顺了顺被打过的那边胳膊，偏头动着唇，在跟施暴者说话。

江舒窈将他们的打闹看在眼里，但他们在说什么却听不见，太远了，她甚至还下意识的侧头耳朵朝着那边尝试接收，无奈只接收到台上在做自我介绍同学的声音，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实在是有点搞笑了。

而江舒窈的内心也跟着莫名的浮现一个想法，什么时候考试啊，如果能往前考两排，是不是就能听清他说话了。

江舒窈一手撑着脸，偶尔视线从她这个大组两列同学缝隙中穿过看看前排，又收回看看讲台，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已浑浑噩噩地听了一半同学的自我介绍了，却未记住一个人。

看着黑板上的名字越写越密集了，都是被陆羡匀带的，一个个上台后都拿起粉笔刷刷写上自己的名字，才做自我介绍。

旁边男同桌都快睡着了，抱臂靠在椅背上，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啊点。

接下来上去的这个人是初中跟江舒窈一个班的单丹丹，单丹丹起立的时候，江舒窈也跟着坐直了身子观摩她，她上身穿的是白色校服，下身则是一条失踪牛仔裤，裤边在她行走迈腿时若隐若现，她超过一米七的个子，双腿雪白修长，束在脑后的马尾像钟摆一样，晃啊晃。

有男生瞅着她的腿挪不开眼，女生也有侧着头抬手捂着嘴跟同桌窃窃私语。

“www.youxs.org？”单丹丹在台上写好名字的时候有人小声念。

“是shan，第四声。”单丹丹纠正，回过身，放下指尖的粉笔。单姓比较少见，念错也无妨。

她的自我介绍热度胜过了陈意，自荐要做宣传委员，会画画，NBA，打篮球，她甚至还说了自己会跳钢管舞！

这......钢管舞三字一出口就很‘拉风，’比篮球，NBA还让人热血沸腾，有男生都嗷嗷吹口哨了。

她真的很懂，挑哪些字眼来博取男生的共鸣。宣传委员是最不讨喜的一个班干职位，除了负责一系列宣传任务，画黑板报才是重头戏，也是最难的，基本没人会自荐做这种苦力职。

初中同班过三年，江舒窈跟她虽然不熟，但终究看穿单丹丹只有名字跟会画画这两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初中时单丹丹常挂嘴边的一句吐槽话就是：“真搞不懂，一帮男的围着一个篮球抢来抢去有什么可看的。”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喜欢篮球，会看NBA呢，钢管舞就更不用说了，没想到今天为了博取欢迎跟男生的目光她还真是豁得出去。

下台前，单丹丹似乎还虚心地往后门这边看了一眼江舒窈。

放心，江舒窈对她压根不敢兴趣，也没必要揭穿她说谎的事实。

单丹丹落座后，尤永富说了句：“同学们不要穿奇装异服啊。”他这明显是针对单丹丹的。尤永富管高三的时候倒是没有管这么严，毕竟高三压力大，仪容仪表什么的都管的宽些，但是现在他管高一就不一样了，同学们才刚踏入高中校园，自然在各方面都不能松懈，逮一个说一个。

一个小时下来自我介绍临近尾声，江舒窈看着黑板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字体有大有小，颜色各异。

漫长的等待中，总算轮到江舒窈，其实轮到前面那排的时候她就已经紧张得不行了，却佯做镇定起身缓缓上讲台，也有目光在追随她，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像要看穿她的背脊一样，让她越发的不自在了。

到台前挑粉笔的手都有些抖，选定了一根白色的，跟他用同一个颜色，写名字的位置她在座位上早早就已经看好了，写在他名字的七点钟方向。

拇指与食指拈着的粉笔头敲击着黑板，像心跳，笃笃笃，一下一下，一笔一笔组成她的名字，字体写的很小，她紧张，冒了一手心的冷汗。

窈字的宝盖头都写歪了，慌忙用指腹擦了一下，湿漉漉的，被擦过的地方，那黑板的颜色也深了一度，她耳朵因此更灼热，尴尬，心脏蹦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能感觉到背后有五十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而陆羡匀的目光自然也混在其中。

写完之后江舒窈转身，视线从正前方这一大组同学的头颅顶扫过，直盯班级后墙那块黑板上的一个点看，喃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又小又软：“我叫江舒窈，舒......舒窈纠兮的舒窈......”

班里有人听过这首诗，一个女生说了诗的名字，全班都在看台上的江舒窈，众目睽睽之下她发慌，留意不到是哪个同学说的。

尤永富也不例外，他一个教政治的，居然也能吟出这首诗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啊。”

江舒窈出生的时候脸胖乎得像满月，从医院回来，江美刚落脚，拾荒的傻婆就来家里看她，送来两个鸭蛋，还有一本她捡破烂时拾来的书，书没有封面，是一本诗集。

傻婆捏在手里，把卷起来的边角按平，边角惯性卷起，怎么也按不平整。

傻婆是东街的一个老妇人，年迈无子嗣，独身，常年拾荒，住在深巷一个自搭的小木屋里，她之所以跟江美熟是因为，江美经常会给她一些剩饭吃，有时候会给她一个苹果，梨子，或者几粒葡萄。傻婆傻里傻气的，天天背着个拾荒袋走在路上，自言自语，别人看到她都会绕远道走。

一到下雨的时候她就躲在那个只有床位大的自搭小木屋里，傍晚江舒窈会端着个碗给她送剩饭，撑着她的小花伞，穿着雨鞋，把饭倒在傻婆的吃饭工具铁皮月饼盒里。

如果小江舒窈的雨鞋沾到泥巴，傻婆就会用陶罐蓄来的屋檐水帮她冲洗。

傻婆管襁褓里的江舒窈叫妹妹，说这书送给妹妹，长大了给她念。

两个鸭蛋，一本烂书，算是这个拾荒老人能拿出来最体面的东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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