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卫队长还没动作， 忽然卡住的直播弹幕：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会议庭我杀了你（泪流满面）为什么真相大白了还是要牺牲，不要这样啊啊啊】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救命啊我一直以为我的降神视频里be了现实里至少能he的（放声大哭）】
明明情况已经好转了不是吗？明明凌波大大找到细枝末节蛛丝马迹证明了拟态生命实验是违背道德，青璃上将也是为星云被迫被改造的不是吗？
事情都已经在向好发展了， 证明拟态实验的过程和结果后他们就可以通过提案放松对精卫的一部分限制了呜呜呜。
【但就像徐溯教授说的， 他们是不可能接受的（泪流满面）】就算直播开启他们伤心他们震惊， 粉丝里也不乏一部分理智的人，还能忍着伤心分析。
【别说青璃上将的SSS精神力暴动起来多危险了， 就算被作为承接人的是一个普通人， 也不能为星云服务啊（流泪）他们会怀疑，会监管她的一切行为来成全星云网络覆盖下的全民自由， 当精卫有私心，这个意识怎么可能不被抹杀呢】
【是的，哪怕祂原来是人，现在成为了星云网络的核心， 也不能是了】
【这样看徐溯教授的做法居然是最万全的（哭得满地找头）自己代替祂去履行作为精卫的职责，不能恢复成人的精卫却能化成更自由的分程序， 哪怕没有躯体也能自由来回】
【这不就相当于把自己变成了精卫的锁吗QAQ从青璃上将再到徐溯教授，挖出一号精神力核开始轮回就没有尽头了】
【呜呜最难过的是他们还是一对， 让他们在那么久之前亲手动手被迫分离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要再一次动手（啊啊啊啊）我受不了啊啊啊有没有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啊啊啊（大哭）】
【不，你们是不是被会议庭的利益至上主义给洗脑了， 哪怕精卫有自主意识也是有办法的！精卫有私心就限制，祂不能公正就拘禁，再不济徐溯教授作为现成的把柄也能用来控制祂， 哪有什么容不容的下，只要我们有这个勇气， 有什么是不能和我们共存的呢？之前说三等公民会诱发基因病，蔚衡不也还是结婚了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不能改变的事！明明就有余地！】
【是的，哪怕很难还是可以去尝试！现在问题就是徐溯教授等了太多年，他等不了了而且他对我们也没有信心QAQ】
正当误入直播的观众心急如焚，甚至因为科学院已经预备好二度拟态生命实验要哭出来的时候，一条闪着斑斓彩光的弹幕像从天而降一样浮现出来：
【问题是，这个直播是怎么出来的？】
楚昭一边翻着光脑一边打字：【我刚刚去看了，直播的账号是科学院的官方帐号，这个密钥不是谁都有吧？而且科学院官方帐号明明不需要参加比赛，更不在共轨赛道，直播却选择了人流量最大的共轨刷屏投放.】
粉丝吸着鼻子看她的那条弹幕。
【袅袅生烟】：.精卫？
她这一声试探很怪，甚至在就是来观测这个时代的尹琅看来，这一声询问都显得毫无根据而且有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撞运气嫌疑。
但偏偏在楚昭更换了一个称谓后，他们以为的人工智能苏醒并完美应答了。
【袅袅生烟】：青璃？
【精卫】：我在。
和人类第一代语音通讯助手的应答一样，这声充满机械非人感，毫无感情和语调起伏的“我在”，在这个时候响起，竟然有种让人想要泪流满面的错觉。
楚昭自己都惊了一下，但其实她也只是基于磕cp的本能分析，徐溯教授是不可能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直播存在的，而能在这个时候违背那么多关键算法无理由疯狂推送的，也就只有精卫，或者它体内的青璃潜意识了。
但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因为这意味着其他人提出的，精卫存在私心可能从一个非常危险倾向，成为了确凿事实。
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袅袅生烟】：你能阻止这个实验发生吗？
【精卫】：请。
精卫顿了一下，忽然开始不断吐字：【请请请请请】把楚昭吓了一跳。
一直流畅显示的程序也好像忽然在这个时候被病毒攻击了一样。精卫的话语开始变得非常断续。
直播不断出现雪花点，祂还在执着应答。
好像冥冥中祂也知道他是为什么而进行这个实验似的。
【精卫】：请请请您。
【精卫】：请您对，对我。
【精卫】：请您。请您对。请您对我下达。下达命令。错误。请您对我下达命令。精卫无权干涉。错误。精卫。精卫无权干涉。精卫无权干涉二级命令。
卡顿到最后，那些冰冷的蓝色字，竟然化作了十分执着的铁索，牢牢地锚定在破碎的，又断续的，不断飘雪花点的全息屏幕上。
【精卫】：请您对我下达命令。精卫无权干涉二级命令！注意，精卫无权干涉二级命令！唯有强制命令可中断实验！
楚昭睁大了眼睛。敢在全息屏幕彻底暗下去之前疯狂打字：
【袅袅生烟】：精卫我命令你终止二度实验！
“啪”。覆盖在整个星云上的强大中枢网络一瞬暗淡。连玻璃花房的外围屋顶也失去了光泽。但玻璃花房内部仍然是亮着的。
而楚昭焦急地站起身，跑到阳台上推开窗户：整个星云像是睡在宇宙怀抱里无知无觉的孩子。没有通讯。没有武器。手无寸铁。
楚昭脑袋发胀，一瞬间都不知道命令是不是发出成功了，断联是不是因为科学院正在完成二度拟态实验，精卫的挣扎有没有成功。
但就在她使劲摇摇头，按着太阳穴让自己冷静思考有没有其他办法的瞬间，一片寂静的区域里，忽然响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不是精卫惯用的机械音。而是某种楚昭在制作视频时采集了青璃极少的片段与机械音合成的，零的声音类似的，但更真实，更有温度的，人声。
“精卫”：命令。滋滋。命令接收。完成。
紧接着，在应急部队调动应急能源前，整个蛰伏的星云区域轰然大亮！像是精卫的完全形态，可和整个星云比肩的巨大神袛又缓慢浮现出来一样。
一股柔和的精神力先是接入楚昭的脑海，让她意识清明一瞬，紧接着她听到。不。不止是她。除尹琅在外的很多人都听到精卫在说：
【当前应急程序启动。当前应急程序优先级，最高。请问您是否愿意提供您的精神力接驳精卫作为应急疏通接口？】
楚昭没等祂话说完直接在脑海里说了愿意。因此也没留意到身后全息屏亮起来后上面浮现的等级赫然是A+逼近S。
而同一时间收到很多精神力贯注完全苏醒过来的精卫已经：
【精卫第四代，代号零。很荣幸为您服务。】
“很荣幸为您服务。”这句话响起来的时候，徐溯正看着麻醉剂输入自己血管，造成他短暂时间内的意识清醒但身体麻醉无法动弹。
这也是拟态生命实验的必备程序，因为老师分析，备选精神力核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移植时精神力核或精神力核的主人没有保持足够的自主性。导致精神力核融入机械智能后反而失效了。
而他。做了这么久准备，一定不会在中途放弃。他会成为最好最易于使用的第二号核。这样才可能使祂被放弃，不再被永恒束缚。
但冰凉的麻醉液体输入血管，他本能地激灵一下时，感觉到的却不是意识剥离身体，短暂无能为力的空茫。
而是一种熟悉的精神力顺着他的血管，身体脉络一直深入到他脑髓，然后猛地鞭笞他的刺痛。
徐溯喉头一紧，但被麻醉根本无法叫出声来。但那股霸道蛮横的精神力却上下游走，在他被固定住无法动弹时，麻痹他的血管。然后蛇吐着信子缠住他的心脏。
徐溯：“.”他以为这是实验错误。但现在也已经意识到。或许是他的程序出现了什么错误，或许祂已经发觉他的漏洞提前苏醒。
所以，他被阻止了。
青璃。徐溯手指微动，想要拿回密钥让祂重新沉睡。但脑髓再次被精神力贯穿上下地鞭笞一下。
徐溯：“.”
疼痛使他眼睫潮湿。
脑海里却发出一个冰冷的，其他人可能会害怕，但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声音。
祂犹有疑惑，似乎在询问自己信任的研发者。又似乎其实已经是偷吃禁果的夏娃，又像是主宰惩罚的上帝。
不解又严厉。
恼怒又冰冷。
仿佛公正。仿佛冷漠。
但在这个时候和他对话已经是不公正的表现了。
【你很想死吗。】
徐溯灰色的瞳仁颤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他就在高强度麻醉下完全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意识了。他昏迷了。
以至于在院子发现变故，让其他研究员把他放开时，他们发现徐溯教授的浑身血管都在因为麻醉剂过敏而变得鲜红而且凸起。
精卫文质彬彬：【检测到徐教授身体出现异常，将在三分钟后对徐教授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由于徐教授身份保密等级较高，请非医疗人员进行回避。】
徐溯呼吸忽然有异常。但机械手绑着他的手注射麻醉剂，他就再度平静下来。
院长靠近几步，看到蓝色屏幕忽然意识到什么，几秒钟后，他就毫无异常地闭上眼睛，转过身来：“我监管不力，就请卫队长先审讯我们吧。”
会议室被很快清空。
精卫的庞大精神力缓慢往回收，同时还分神处理直播推送等微末事宜，当祂发现直播还在继续并且弹幕异常活跃时，所有人都因为异常闪烁的蓝光停了一瞬。
然后楚昭：
【没事！你继续！】
【精卫】：？
祂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下，毕竟祂的算法里，人类多疑，所以解释自己动机是无数解法里都有必要的步骤之一：
【精卫】：二级命令优先级过高。无法干涉。现已接管星云信息流。东域已接驳。西域已接驳。南北域已部分接驳，争议区域将在一分钟内接管。请您下达对精卫的命令。
楚昭都没反应过来：
【袅袅生烟】：我？
因为他们是在弹幕上对话，所以这段对话甚至没有加密。因为精卫现在没有精力去过滤祂也不太明白他们说的“啊啊啊”有什么含义，所以暂时没有去过滤。
为什么是我？楚昭本来想问这个的。但是现在更重要的好像不是这个。
【袅袅生烟】：咳，虽然现在时机不对但是，那个。束缚带是你绑的吧？
精卫：？精卫不懂但精卫尽职尽责回答：【是的。】就像个真正的有求必应按程序办事的人工智能一样。
但楚昭觉得，太可疑了。
精卫有那么多限制人类的手段有那么多更好的解决方式，而且星云三条定律里还明确规定精卫不能伤害人类。
祂还用机械手绑着他？确定是为了终止实验而不是突然被他气到了咳咳咳。
【袅袅生烟】：懂得都懂，懂得都懂。
其他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懂了我懂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靠怎么回事我靠怎么这样！虽然没懂但是突然感觉心跳加速！】
【QvQbe急转为四爱片（不是）谁能告诉我精卫到底想做什么（尖叫）】
【青璃躺实验台的时候：你来。
徐溯教授躺实验台，青璃：？你来试试（啊啊啊啊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虽然时机不对但我也想说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我怎么在这个时候磕到了啊啊啊啊啊】
【我靠我靠人机也很刺激啊啊啊（激动得土拨鼠四处乱窜）（尖叫着把头埋进土里）】
【我丢我丢我丢】
精卫的学习能力很庞大，往日这么强大的运行内核也足以支撑祂在零点零一秒里学会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并且根据内置屏蔽规则屏蔽。
但今天，祂的程序混乱度有点高。祂需要先清除内部的混乱程序，再来处理优先级别更低的其他任务。所以精卫暂时没有处理，而是在默许他们无限流的讨论后说：
【精卫】：精卫只是采取精卫认为更好的处理方法。精卫不会在命令下达后违背您的命令。
楚昭对此的回答是：
【真的可以吗？真的什么命令都可以吗？】
精卫：.
虽然程序并没有说明精卫可以质疑人类的命令，但现在精卫只想真情实感地打个【？】。
当然了，楚昭知道降神cp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完，也是不可能真的把精卫当做没有生命的程序去看待的，说这个话只是开个玩笑，而且想着：.万一精卫确实受到了某方面的限制，www.youxs.org？
也没人规定不可以对吧。
毕竟会议庭都死了（特指到现在一个屁不放）。反正楚昭发现危机解决了是很宽心了，特地叮嘱了精卫不要无条件执行所有人的命令（理由是危害星云公众安全，这样优先级一下子就提高了）后就感慨几番，然后下线了。
开玩笑，现在还不下线保存素材等着精卫反应过来把素材清空吗？剪刀手本能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楚昭当然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了，都磕糖磕到饱了当然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创作了。
不过在此之前。
楚昭目光移向自己账号里的几位大佬。
她也不是不能帮精卫善后一下？就当为了以后的磕糖做保障了。说干就干！
楚昭立马发私信。
而与此同时以“清理程序”为由被请下线的其他粉丝正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让我们继续看啊啊啊啊啊啊精卫别走啊啊啊啊啊！
徐溯醒来的时候麻醉药效都没有过去。
或许是怕他伤害自己或许是别的什么，徐溯扶住脑袋清醒时，发觉麻醉剂量远超实验所需。而且他的“过敏”症状没有一点消解。
他转过头，只感觉精卫的声音比以前更近，更冰冷：
【ID：袅袅生烟，建议我对您执行强制严厉处罚，以避免胁迫进行危害公众实验情况再次发生。】
徐溯还不够清醒：“.青璃？”
他差点以为实验成功了。他现在已经和她重逢。在庞大的信息流里。但确实是那些零散的差点崩溃的信息流环绕着他，像新的束缚带一般。
他因为麻醉没过，踉跄一下狠狠摔在冰冷实验室地面上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到疼痛，手掌先被蓝色信息流包裹。
他感觉血管又开始膨胀。是精神力渗进去的标志。以前都是他的精神力渗入精卫的程序和精卫交流。
徐溯从来不知道，被精卫反向渗入，掌控是这种感觉。
徐溯：“.青璃？”
他视线模糊了。过长时间的麻醉让他现在都没意识到他还有躯体，还有情绪，不是程序。
而祂依然是。
【我该怎么惩罚您？】因为机械音，这冰冷的问话甚至有种逼问意味。但按照人工智能与人类的主次地位。这句话听上去怎么都像是征求意见。
虽然不太友好。
【您已经触犯星云律法第一条，第三条，第二十条，第一百二十七条及第一百二十八条。罪责量刑可至终身□□。】
在只有军事法庭保有判处死刑权利的情况下，这已经是顶级处罚。徐溯没有办法反应，所以蓝色全息屏给他两个选择时，他几乎没有多少判断能力就本能选择了是。
过去他常常回避这个命令场景。实在不得已时也会选择是。至少，祂不会被拒绝。不是被强硬命令。
精卫：【我将以维护星云安全名义监管您。在我视线范围内，您的一举一动都将被收录进数据库.】
徐溯几乎昏迷。他已经撑不住了。但倒下之前还本能地掌心覆住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院长落下的密钥。
精卫沉默。
信息流无声运转。然后在某一个时刻忽然攀上他的手腕，猛地涌进闯进那个狭窄的密钥留下的后门里，然后又轻柔地退出来。
祂不懂什么是“嫉妒”的情绪。
但至少在这危机祂和精卫完全融为一体后，祂已经能够明白那个密钥是关于“祂”的。
【精卫将在三秒内为您选择就近住所维持您的身体激素水平。请问是否同意。是。否。】
三秒后。
信息流伸出机械手。
【精卫将根据数据库历史数据与计算结果对您进行处罚。】
这不符合精卫往常的处理习惯。
但这也在精卫被星云三定律限制的自由范围内。这个解决办法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不恰当之处。
祂想。祂当然没有不公平。祂最公平。
第八十二章
楚昭其实没有想看精卫和徐溯现在在做什么来着， 可是她发了私信委婉婉转地联系了两位大佬，然后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们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发来了一个外部监管精卫的密钥。
楚昭说需要他们了解一下科学院的情况后。
【1999】：好的。
【1999】：稍等。
楚昭手快发了句：“大佬在干嘛呀是在忙吗”。另一边的消息就进来了。
【魏】：嗯嗯我去康康哦。
过了一会儿，两条消息一前一后弹出来。
【1999】：你好，我是嬴楹。
【魏】：南域司令部。你好。
楚昭：.
【1999】：刚起。方便现在通讯吗？
【魏】：给你添麻烦了， 她不方便接通讯， 我和你联系。
楚昭：啊这。
虽然她有时也觉得自己磕cp直觉怪荒谬的， 但是，这两句对话， 怎么翻怎么看下来， 都是换人了吧，而且是秒速换人。
因为前面怎么看都不是嬴楹元帅和祝衡元帅啊！前面这个“稍等”， 怎么看都像是之前打赏她的裴时蕴元帅说的，“康康”也是蔚期的口头禅吧！
换人换得这么快是住一起了吧！
还“刚起”！啊啊啊！
不对，她cp都结婚了同居怎么了，www.youxs.org！
而且尤其是她剪了好多次嬴裴， 知道嬴楹元帅说刚起，哪怕就是为了扬眉说这一句堵她也不会是撒谎而只会是事实。
蔚衡就更离谱了， 从始至终都共用一个光脑，消息说不定都是祝衡元帅代发的。
这么想， 现在才有点进度的降神竟然是最惨的了。其他cp已经要结婚了，他们还没真正面对面见上。
认出对面是谁后，楚昭在心里尖叫一下， 然后默默地把端正态度，然后手指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两声， 分别给两位发消息：
【袅袅生烟】：.不通讯成吗QAQ
没办法，哪怕在军部威压下她的社恐都不允许她就这样直接拒绝两位军域元帅了， 但是她真的不想舞到蒸煮面前之后还和蒸煮面对面讨论她磕的另一对cp了啊啊啊！
这真的不是社恐不社恐的问题了，这样直接面对她“造谣”的当事人真的不会导致以后她想剪视频都剪不出来吗。
这段时间连几个大佬账号都不敢搭话的楚昭内心默默宽面条泪了。
好在【魏】账号非常好说话，祝衡元帅回了句好的之后账号大概就回到蔚期手里了，她还安慰她：【好好好，没事，他会去联系科学院哒，这边也早就收到消息了应急队速度很快，别怕，精卫是星云的守护神，不会轻易被问责。】
楚昭：呜呜呜呜蔚期真好！
嬴楹手指点在机械镀银桌面上，转头看裴时蕴拿起军装外套，撑着头，打量几眼：“又拿错了？”
裴时蕴一顿。
嬴楹扬眉：“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
裴时蕴没回答，只是走到全息屏幕前，问她：“她怎么说？”
其实全息屏幕掌控权全握在精卫手里，他们有军部独立的通讯系统，却还在用，就已经能说明他们对精卫的态度了。
但嬴楹其实知道东域对她的敬畏程度，觉得还是【1999】本来认证的人去说比较好，旋即就起身：“还是你来说吧。”
但她手腕被裴时蕴握住。
裴时蕴低头看了一会儿，抬头淡淡说：“我觉得，是不是该提醒她祝我们新婚快乐。”
他虽然说着是不是，但语气从容笃定，分明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嬴楹觉得他这一遭有刻意暗示人家剪he的嫌疑，但看他一会儿，还是扬眉，把手抽出来，转转手腕，不太在意的模样：“随你。”
裴时蕴看着她背影：“视频刚出现我就看了。”嬴楹一顿。
裴时蕴：“惩罚新兵也是因为我在他光脑上，看到我们第一个视频。”
嬴楹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很好奇，还有点好笑。
因为他们太久没见了，有时候她觉得，多年间的匆匆数面，其实已经把她对他的印象冲淡了。
他不疯，她其实还想不起来这个人做辅助的时候她佯装受伤，他也能一瞬间反客为主变成主攻手把对面压制得后半段几乎一分没拿到。他从来不是什么温和性格。
他就是习惯示弱取胜的性子。
但裴时蕴站在她面前，身量比那个时候的少年军校生挺拔有力了，他也更像是一军主帅而非指挥时可以冷静配合她的人。
或许前线磨砺了自己，也磨砺了他。
裴时蕴：“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嬴楹眉眼一动。
裴时蕴转开视线：“你不结婚我也不会再和别人搭档。”更何况和其他人结婚。
嬴楹总算弄明白他不正常是因为什么：“你觉得，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我和会议庭说要结婚不是认真的？”
裴时蕴没有接这句话，他之前拿错了外套，现在根本就没有披上，只是走到了全息屏幕前，点击屏幕回复：“我会和她说希望她剪我们结婚的视频。”
哪怕是为了个好寓意。
嬴楹靠在机械镀银墙面上，手抱着臂，低头笑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仍然在笑。
裴时蕴看向她。
嬴楹举起右手，点了点手环里面的芯片，眉梢扬起来，对着光，更显得这个深邃黑暗宇宙里，她的运筹帷幄从容笃定：“裴元帅，不应该是你担心一下吗？芯片可在我手上，视频剪得再逼真美好，也只是视频而已。”
嬴楹靠着墙壁，嗤笑：“现在可是我，威胁你来结。”还由得他质不质疑她吗？.
蔚期：“你看你，上来就说司令部，都吓着人家了。”
祝衡：“指挥部才是中枢直属，司令部并没有处罚和禁言的权限。”言外之意，他已经收敛过了。
蔚期边一只手敲字边伸另一只手揉他耳朵，祝衡一开始还没有反应，后来军舰进入恒星完全转至背面的黑暗里，他低头，顺着她手的方向吻她。
蔚期一顿，祝衡也跟着顿住。然后说：“这样方便精神力流动。”
蔚期气笑了：“你猜我信吗？”
祝衡沉默地握住她的手。等蔚期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因为失重而要睡觉，他才熟练地关闭实体光脑，断开精神力连接器又给她盖上毯子。
他轻轻地抱着她。
平静的。“你说结婚，我都信了。”
蔚期在他怀里动一下。他其实知道她没睡着，也知道她听见了可不想回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的不在意，他反而觉得安心一点。反而觉得，这个梦他还可以无所谓能不能继续，他会不会醒了。
祝衡低头：“我们把婚礼定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好不好。”
蔚期翻个身，终于出声咕哝：“你疯了，那里可是叛变区。”他们怎么会允许一域元帅的婚礼地点定在那个地方。
但祝衡只是接着说：“如果哪天你真的想和我结婚的话。”
蔚期睁开眼。
过了一会儿，她打个哈欠，重新闭上：“哪有人结婚结两次的，我才没那么闲。”
祝衡莞尔。他说：“嗯。可是我很闲。”
很闲很闲。
闲到你的喜欢不管有多少，我都可以陪你结很多很多次。
他非要说这个，蔚期也睡不着了，伸出手指戳他：“诶，如果是你，你会让徐溯完成这个二度拟态实验嘛？”
像是怕他不假思索回答，蔚期抬起头：“完成这个实验就融为一体了哦，他们谁都可以触碰谁也不会被谁分开了。”
但蔚期说完就觉得没必要。因为她知道祝衡会怎么回答。但黑暗里祝衡只是安静了一会儿，就说：“如果真有拟态生命实验，你就用我的手环逃得远远的。”
蔚期呼吸一静。
祝衡说：“没有人会想经历这样的实验。”
他是军人。青璃也是。他们可以想。
但她不可以。
蔚期：“我不是星云公民吗？我也可以为星云和平出一份力啊。”但蔚期也只是这样说，她知道视频里祝衡的想法就是现实祝衡实际的想法，当然明白他的谨慎思虑。
但祝衡说：“蔚期，和我结婚虽然有万般的坏处。但是有一件事，起码是我现在未来都有底气可以承诺你的。”
“如果真有这一天，星云要靠你的精神力核才能维持下去。南域的四十五亿民众，被巡星部队保护过，就会保护你。”
蔚期张张嘴。
他低头看她。
不管我会排在首先牺牲的第几个。有我牺牲。他们就不会牺牲你。这是他唯一可以保证的。
蔚期张张嘴：“.”
她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只是在片刻后说：“我又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人结婚。”
祝衡：“嗯。”
他仍然抱着她：“有这好处，也足够了。”
蔚期有点想打他，好像在他心里她就是什么没心没肝的人一样，但看他一眼，又转开视线：“起码你们还保护军婚吧。”
她振振有词：“反正你要离婚前，我是没有这个权利提离婚的。”这也是军婚一般极为郑重的原因。
但祝衡握住她的手，终于直截了当地说明了一次，虽然语气依然是平缓的：“除非我死。”
否则在你遇到喜欢的或者更喜欢的人之前。
看看我吧。
除非我死。
“否则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祝衡闭眼。违心放手的事。做一次就够了。
楚昭感觉自己的程序都被荼毒了。主要是她打开这个监管程序前，没有想到她会第一眼就被精卫发现。
她也没想到，都过去十二个小时了，徐溯还没醒，而且看样子手被绑得更厉害了。他精神不是很好，脸色都有些苍白。
楚昭：！
精卫，老实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精卫收回机械手，因为还是合成音，听不出来里面有没有心虚的成分，她只能听到祂说：
【他为什么不肯和我说话？】
“.所以你就把他弄晕了？”
精卫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全息屏转动起来很可爱，楚昭还揉了揉眼睛，又好气又好笑。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XD。
【他只有麻醉了才会喊我青璃。】
【我只是计算出了我们的最佳相处方式。】
楚昭：.行吧。但就是吧，你再这样麻醉他，我怀疑他醒来也不会喊你青璃了，而是喊“放开我”。
楚昭看来看去，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吧？”麻醉已经很刑了，你再深入估计就不是因为觉醒自主意识被捕了，而是非法拘、禁。
精卫：【.】
精卫不擅长说谎。所以保持了沉默。
楚昭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今天，她的cp给她的惊喜太多了，她都怀疑是不是她最近拜的赛博寺庙太多了，香火旺过头了所以一切事件都变得怪怪的了：
【你干什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过审的，楚昭干脆换了个问法：【你没违反星云律法吧？】
【精卫】：？徐教授是人类。精卫不会伤害人类。人类拥有最高优先级。
【精卫】：精卫只会教导人类。使人类能更好地从事生产繁衍生活。
楚昭：完了，看到这几个字，她更害怕了。
第八十三章
精卫完全不明白楚昭在担心什么。但是因为楚昭的“建议”， 祂还是停止了麻醉剂注射，并且按照系统程序尽职尽责地把徐溯的身体数据上传了，只是上传到一半。
精卫咔哒一声，卡顿了。
庞大的信息流正勾勒出徐溯完整的身体情况。但精卫觉得， 祂也不一定要把徐溯的数据上传到整个科学院网络中去？
这属于个人隐私。
而且徐溯自己也还没有答应。
程序思考到这里， 精卫坦然地终止了上传并把这些数据打了个包， 贴了个绝密的标签扔进自己的数据库里。想了想，又加上两道密钥。
这样就安全了。
楚昭下线去看共轨频道新发的通告了。精卫在继续接管中断后又复苏的庞大信息网， 中途神经末梢还绕着徐溯躺的营养舱转了几圈。
片刻后， 精卫把他手中的后门密钥加上同样的密钥，但悄悄给徐溯留了个门。
楚昭还在加夜班。严格意义上来说， 现在已经快凌晨了，尹琅应该已经默默地敲门控诉她又熬了一个大夜来着.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科学院直播事故的事让他也忙着吃瓜，所以楚昭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还是没迎来逮捕， 她松了口气。
心里还有点不得劲儿？
不过楚昭摇摇头，把这归结为生物钟调好又乱了就是会心情不好， 又上手继续翻公告。
看得出来会议庭滑跪得非常快，但还是没想过要屈服。因为这次在发来的消息里， 会议庭在进入嘉年华pk里的最后一轮比赛中敲定的关键词居然是“星云”。
大概是想靠着这个词给星云整体拉一波关注度吧？楚昭是这么想的，点进评论区才发现自己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
【抓不到视频把柄所以开始暗示这一切都是为了星云是吧？会议庭你别太low（咬牙）】
【我好想给你一拳（内容已屏蔽）你给我等着！】
【会议庭能不能别这么破防，能不能别这么破防， 一共两轮命题筛选，第一轮强调战友情第二轮强调星云，把你们扯大旗的嘴脸放明面上了， 吃相能不能别这么难看】
【不会以为你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星云吧会议庭？】
【真无私就不要通过精卫的拟态生命实验啊，知道了精卫是人类还假惺惺地利用祂， 现在事情败露了知道藏好马甲了，真当整个星云没人能治住你了是吗（怒）】
【我靠，等一下，祝衡元帅那边巡星部队好像回返一部分围住会议庭了！说是调查会议庭内部任何人都不得干涉！】
【我靠！】
【十三军和西域的部队没动！不对，他们在军域交界那个地方，他们不动其他部队想过也过不了啊，啊这（震惊地左看右看）那会议庭怎么求援？】
【不止，港口也在嬴楹元帅手里吧】
【那会议庭岂不是一点动弹不得（戳戳）】
【（刺激）看出来了，几位元帅都忍他们很久了（捶桌）】
【北域呢北域呢？北域地广人稀距离中央星系也远，但应该也有调部队回来的打算吧，几位元帅和参谋长马上要述职了啊！】
【回来了，www.youxs.org，关系可能真的不大好】
有看过《追光者》那个视频的又想起一直被打败却又使劲想站起来的盛漱参谋长，而很多没看过的视频的只是“啊”一声：
【选左参谋长的时候周参谋长提了反对意见，关系不好也正常吧】
关系不好也正常？楚昭看到这条评论起了兴趣。
但因为漱行就是她随便剪的，所以她也没有花太多精力去搜索求证，而只是摸摸下巴思考接下来漱行这对cp该怎么剪，顺便在剪辑门乱晃的时候思绪偏向了这方面一点——
新主题是“星云”啊。
从描述上来看会议庭似乎很期待作品把星云剪辑成一个互有摩擦但又相互包容的整体的样子。
说是为了促进各域和平共处，其实也有暗戳戳称星云一直都是这样求同存异，卖惨的意思吧。
对于跳梁小丑楚昭一直是坐等打脸的，不过他们非要看“星云”和谐一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着，原本只是来剪辑门里看看素材，现在也变成了坐在凌晨的光晕里速剪。
星云恒星很多。大多都有按照原来蓝星的习惯，把室内光照调整成在蓝星上围绕那颗火红的星球公转一样的，二十四小时制。
这也是楚昭没有时差的原因。但她作息颠倒，怎么看都只有她自己不太听话的因素了，嗯。
客厅里尹琅默默地放下盘子。原本想让玻璃手敲门礼貌提醒一下的，感觉到她都已经醒了而且沉溺剪辑，听都听不进去，张开手。
饭菜被精神力驱动的智能桌面温着。
尹琅思考了一下，端出一杯牛奶：“你去？”
玻璃手纠结地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摊开，最后认命地仰面躺下。
尹琅：“只是告别而已。”
但他看了看室内摸拟的晨曦光晕，片刻后。“还是我去吧。”
把很多人物形象剪辑进一个视频里是比较冒险的想法，楚昭现在在做的就是这件事。
一方面画面容量就那么大，太多人物可能分薄掉画面的重点，和叙事节奏，导致内容杂乱。
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是各个好把握。
尤其是楚昭自己剪辑视频的时候相对于分析回顾，更像是“创作”。这个度就太难了。但她是一个很喜欢挑战的人，脑海里也有很多关于“星云”的点子。
所以就没在意了。
门外尹琅敲了敲门，耐心等会儿没等到。照例在阳台上往外看的时候，悬浮空中的机械房屋在高低不平的地面建筑表面，投出一个浮动的影子。
尹琅本不该去捕捉，可和高清镜头媲美的视力也不是他拿去去做这个的。
但他还是看着那一处影子，发现影子的主人又在因为某个绝妙的镜头而托腮欣赏，腿一晃一晃，笑了笑。
他把牛奶放在加热器上。耐心地等待时钟到八点。那可能是比较适合吃早餐的时间。
楚昭的视频在七点五十完成了，她速度又有所提升，升了个懒腰，立刻自觉心觉醒似的拉开门去洗漱。
走到一半，她折回来。
尹琅：“刚好做好，来吃点？”
半个字不提她半夜两点就开着灯熬夜这种事。
楚昭坐下来和尹琅吃早餐，并且邀请他再把新视频看一遍。尹琅心平气和的。很显然不会因为她把赃物交出来了就忘记她熬夜这件事。
但他都要走了。
只是为了不促成更加糟糕的回忆而已。嗯。不是为了纵容。
绝对不是。
尹琅喝牛奶。
三轮pk赛的赛制其实有些不合理。给的剪辑时间太短而且pk期间发布的新视频权重占比比较高，有些来不及剪的就只能扼腕了。
可是楚昭完全不是这样。她的两个账号一个卡在最后一个点更新也能异军突起，一个就是另一个发视频的时候它完全没动静，也能靠着存货稳居第二名。
这下猜测她们就是一个人的视频更多了。
而袅袅生烟的职业道德显然没有因为她昨天半夜还在解决降神cp的现实问题有下滑。她是很明显的有粮吃就可以狂赶视频，而且可以让她和她的粉丝吃到撑为止。
所以昨天半夜粉丝尖叫。她今天也赶了新视频。不过不是降神个人向。而是大杂糅。
视频开头是星云人类比较不熟悉的爆竹礼炮声。冰冷庄严的机械森林其实不适合这么活泼的庆祝，但当红色纸片落下来时他们还是立刻就能感觉到堪称喜庆温暖的一种气氛。
“年度总结。”有人默念视频画面里掠过的字。原来是一年一度啊，那也合理。
星云有没有把节日进化掉，楚昭并不知道。但她还是很喜欢用传统节日开场，用这种二十一世纪肯定人人都能理解的欢腾热闹把所有角色串一起。
果然，镜头俯冲下去，就掠过几点火红装点的机械大厦。紧接着灯笼对联四处并列。火红纸片似雪。纷纷扬扬。
人们并肩走在街上，汇入千家万户。
此时装点好的机械大厦内，嬴楹元帅解下披风，在几位同样是重要将领，但年纪要大些的参谋长和上将身旁落座。
她右边位置空着，显然是还没到。
但嬴楹元帅已经将手搭在扶手上，侧头和身旁将领说话，很熟稔的模样：“听说闻参谋长打算今年让学生接班？”
星云将领更新换代速度不快，但能者多，老将领们自然也不会霸着位置，只是更习惯用老师培养继承人这样的方式。
闻参谋长就是参与过很多战役的老将领了，也还很精神，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再让嬴元帅在内的其他人看热闹的模样：“算了算了，这兔崽子，还没升参谋就敢往前线跑。我是不敢让她牵累你们。还是我再多训几遍吧。”
列席的将领都在笑，嬴楹元帅摘手套，众人拱卫，是毋庸置疑的核心，她也笑了笑。
“孟乔实力可不弱。”
那个在之前视频里想效仿她不好好训练但被嬴楹元帅抓住还被裴时蕴元帅目睹的军校生。
闻参谋长：“哪能和嬴元帅比。高级将领中，也只有裴元帅可以说能在赢元帅手下过几招吧？”
他提到“裴时蕴”时，还故意征询着看向其他人，很明显这么调侃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嬴楹元帅按下眉心，锋锐眉眼还没收敛笑，有人进来了，和她如出一辙地装扮。
不过他似乎总是喜欢把军装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在她身边入座时，忽略嬴楹元帅的外套，像是在当年联赛的现场上。
坐下后，裴时蕴像是听到他们刚刚在说的话，侧头问她：“我可以什么？”
闻参谋长见怪不怪：“我说时蕴。”
他扬眉：“话是我说的，你怎么着也应该问我吧？你问嬴元帅是什么意思，嫌弃我老耳朵不好吗？”
他都喊时蕴了，裴时蕴稍稍颔首做了个晚辈礼，毕竟闻参谋长的确算是看着他长大。他视线和嬴楹交错一瞬。也对他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裴时蕴：“担心伯父嫌弃我罢了。”
闻参谋长摆手：“是是是，只有嬴元帅不嫌弃你。”
裴时蕴不说话了，低眉敛目整理手套，看上去是被长辈说得在反省的样子。但一只只是倚着靠背懒懒看着的嬴楹忽然手指点点他手背。
本来在看视频的粉丝尖叫。
两个人本来就坐得近。他一转头，连这照片截下来都可以当结婚证件照，虽然之前从来没人这么想过。
裴时蕴：“怎么了？”
嬴楹右手手肘撑在扶手上，点着脑袋，因为腰背有伤所以养成倚靠的习惯，但她现在也的确不像是一个严肃冷厉的军人了。
她自然地融入这个场景里，像是只来看现场表演的观众一样，身边就是她特意邀请而且分享的人：“没叫你看我，是看那。”
她眸光微抬。
做军事指挥的人，洞察力和判断力都同样出色，裴时蕴几乎没用什么时间就和她的视线一起锁定一处。
“孟乔？”
嬴楹扬眉表示认可，然后指尖又点——这回是扶手：“才毕业就有固定搭档了。”
星云对早恋这种事是很敏感的——虽然他们并没有把这称之为早恋，而是视作和不同军域元帅联合一样的，违反星云制度的亲密关系，或者私联。
但即便是这样日夜配合也很难避免其他感情的滋生。而在这其中，嬴裴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裴时蕴：“习惯和对方搭配了，也很正常。”他说这话时看了她一眼：“没必要苛责。”
闻参谋长还是孟乔的老师，可能因为位置比较好，看得也很清楚，还煞有介事地点头：
“啧，是，这小子综合实力才前十吧，和孟乔在试炼赛里联合，可以发挥到第二。前段时间嬴楹元帅不还说她想自己找个搭档吗，还真让她找到了，嚯，实力还不弱，都可以和你们之前——”
他手指转到一半，发现话题中心的两位元帅都是淡淡的，咳了一声，收回话题。
裴时蕴：“禁止固定搭配的时间过长，禁令也太古板，可以酌情修改一下了吧。否则想继续搭配的军校生，不是要重新磨合。”
嬴楹元帅明明也赞同，可就是要懒洋洋笑着唱反调：“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自己想继续做搭档，不是迫于无奈呢？”
她扬眉示意下方：“现在不就分开了？”
裴时蕴看去。两个人影果然击了个掌，然后就各自回去找各自的搭档了。嬴楹元帅喝口水，又笑了一下。
裴时蕴观察一会儿，淡淡得出结论：“他们不太合适。”
嬴楹眉眼微动。就分开一下就不合适了，裴元帅的标准可真严苛。她转头，刚要说是，由此看来搭配得越久也不一定越好。
裴时蕴转过头来对她说：“突击成绩还不如我和嬴元帅当年高。”
嬴楹眉心一跳，他低眸：“没到这个程度，确实谈不上默契。”
嬴楹：“.”
其他将领又在笑了。
和两位元帅不一样，他们很多都身居高位过也退下来过，现在的笑更像是一种面对晚辈和煦慈爱的。
毕竟星云的这一辈领袖不一样。相当年轻。而且，相当沉不住气。
闻参谋长都压根不想管了，有人打趣他抓抓孟乔和搭档的关系，他也摆手拿裴时蕴的话当挡箭牌：
“不是都说了没有默契？什么私联，更是没有的事。”
没有想到其他将领陆续来了，寒暄一阵儿，忽然有人咦：“他们怎么坐一起去了？”
嬴楹看去。
后面将领在说：“哦呦，都把人家位置占了，这个庄仇也是个有脾气的。”
“怎么，这手都牵上了？不是没默契吗？”
“说要换搭档的时候第一军校的老吴和我说和庄仇这小子谈了个条件，这条件不会是这个吧。”
不禁他们谈恋爱啊？
本来应该管的闻参谋长：“啧啧没眼看。”
真是没眼看。
裴时蕴：“.”
嬴楹看他，扬了扬眉。
裴时蕴眼睛往那看了一眼，又收回来，仿佛没什么脾气似的整理了一下扶手上搭着的外套。
要开始时灯光暗下来，嬴楹眼神看他似乎在问他对猜错了有什么想法，裴时蕴声音淡淡：“不讲规矩。”
嬴楹笑：“裴元帅很介意？不如现在派人去讲一下，不许私联的硬性规定？”
裴时蕴看她一眼，确定她是故意捉弄。然后黑暗里的影子才动一下，嬴楹警觉地立刻抬起手，但到底是坐在相熟将领边上，动作太大谁都会察觉，便只能迅速动作又迅速被握住。
嬴楹眉心一跳。
裴时蕴扣住她手指：“老师当年怎么也没问问我愿不愿意讲条件？”.
原来是这种没规矩。
嬴楹气笑了，但脾气又很快没了地同样低声回道：“也许是怕裴元帅同样地不讲规矩吧。”都让他收敛。
裴时蕴握得更紧。
本该是年终汇报，总结的闲散聚会里，高级将领们坐在一片，中心的两位元帅一个人手扣着另一个，还是十指相扣，压在扶手上，因为灯光暗，谁也没看清。
嬴楹之前还想把手抽出来，但裴时蕴面色不变，两只手就一只交握着放在阴影处。
裴时蕴：“也说不定。”
嬴楹：“还这么疯？”惯的。
裴时蕴侧头低声：“除了你，谁知道我这么疯。”
嬴楹抬头打量他。裴时蕴还真是被气到了，她精神力都快和他打起来把他从这里踹下去了，他还扣着不肯松手。
但她其实也气得发笑。
“真想睡机械仓库？”
裴时蕴看她一眼，还是没放手：“他们都牵了。”
凭什么我们不可以牵。
他们作为新任领袖当然是给予了下属和继承者更多的权利。但路是他们走出来的。他想和她光明正大。就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光明正大。
第八十四章
他们早都来了说着话， 但其实嬴楹裴时蕴身边还空了三个位置。
有事迟来的人很快就到了，是北域左右两位参谋长。
北域原来有元帅，只是因为意外被取缔了，现在左右参谋长职权其实等同元帅。但从军域上看， 周行俭和盛漱这两位参谋长的势力范围更容易产生对立， 毕竟分割自一片军域——
哪一方不服， 都会想，这地方本来是属于我们的。
因为这军衔划分， 他们也把北域分成左域和右域来叫。两位参谋长分管的就是左右域。
每年军域内部会议， 谁先入座谁后入座，都是左右党纷争的一个重要话题。但今年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争议——这是几域联合聚会。自然没有什么主次之分。
盛漱也做得也让人挑不出来错处来。
她是晚辈， 又是周行俭的师妹，进门时主动请周行俭先行，自己紧随其后，和周行俭分别在裴时蕴右手和嬴楹左手入座。
有老将领道：“哎呀， 一域的，分什么左右嘛， 坐一起，你看看东西域吵那么厉害， 都是坐一起的。”
他们果然看向嬴裴。
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冷淡礼貌，对他们颔首。
盛漱才明白那句“脱离军事，这更像是聚会”， 正要顿住。周行俭看盛漱一眼，盛漱沉默，到周行俭身边落座。
“这才对嘛。”
闻参谋长之前也在北域， 也算是带过盛漱了：“想和裴元帅讨论讨论战术啊？”
这是主动挑起话题避免他们尴尬了。
光线昏暗，他们看不清座上人的表情， 倒是盛漱看裴时蕴一眼，回答得很平静：“之前前线动兵，裴元帅拿了嬴元帅的北星战役给我作为参考。我正预备当面和嬴元帅和裴元帅表示感谢。”
闻参谋长眉毛动动：“哦。北星。”
都五六年前了吧，还留着？
其他人也都知道这种录像保存下来其实并不容易，都去看裴时蕴，纯粹一群看热闹的长辈。
嬴楹无所谓地转着手上的浅口玻璃杯。
裴时蕴说：“嬴元帅多年不回内线，正好借我回忆回忆。”
盛漱回答完闻参谋长本来在喝水，闻言表情倒也平静，但还是从机器人那里拿了纸，擦杯子外沿撒出来的水。
裴元帅就一直在内线。回忆的是战役还是人不言而喻。
周行俭不爱说话，其他人也知道，这时候却出声：“急什么。”淡淡的。
闻参谋长没那么顾忌，笑骂道：“你这和埋怨我们这些老家伙没让你们俩在一处。”他看一眼老友表情暗示，又咳一声，话拐了个弯：“你们俩部队在一处训练有什么区别？”
“不回内线，那是我们能决定的吗？今年把虫族彻底剿灭了，你们爱干嘛干嘛，我们都不干涉好吧？”
裴时蕴又看嬴楹一眼，收回视线：“我不敢干涉。”
闻参谋长：.你不敢干涉的是我们，还是她？
盛漱把玻璃杯放回机器人的托盘上，和嬴楹隔着位置说了几句话。
然后又是一位分量够重的老将领提起话头，却不是寻常话题：“盛漱婚约该定了吧？”
这句话出来时，画面稳稳的没晃动。但观众忽然很想在这下看看周行俭的表情。
但他入座就在黑暗里，除却刚刚那一声一直没什么动静。
盛漱也没什么异样：“嗯，今年内可能就会定。宗伯父也安心。”
有人诧异：“这么快？”
祝衡今天没来。但他的父亲祝老元帅就坐在第二排，看了盛漱一眼，又说：“哪快了？盛参谋年轻有为，和宗礼上将也算般配，而且上次作战驾驶的机甲，也是他研发的吧？都互相了解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就不能结婚了。”
他像是还要说什么，闻参谋长转头笑骂继续输出：“少说几句吧老古董，祝衡这么几天时间都抽不出来了，你也不关心关心他，还有空管人家的婚约。”
祝遂面皮一绷。他之所以开口就是看不惯祝衡和蔚期的婚事，想借盛漱说说祝衡。
现在星云风气越来越不对了，嬴楹和裴时蕴这两位是实权元帅他管不了，军衔上更低的盛漱和周行俭还不可以吗？不，周行俭背后或许还有周家，盛漱一个孤女.
没有想到回护的不止周参谋长一个，嬴楹放下玻璃杯的时候周行俭恰好淡声开口：
“祝元帅还没向我们报喜。”
他侧眸：“也不知道婚礼定在何时。”
祝遂面色一僵。
这件婚事在会议庭这里算过了明路，他反对没什么用。周行俭这一开口，却又相当于在东域西域没有动静后，又代表右域那股势力，把盛漱和宗礼，祝衡和蔚期的婚事都定了下来。
那他还怎么反对？
祝遂有点烦躁，睨了周行俭一眼。
他不是也喜欢盛漱吗？怎么这个时候出声了？
祝遂不回答，有的是人回答，下一瞬裴时蕴就开口：“听说是下月十六。”
闻参谋长：“还说是军务，我看是悄悄准备婚礼去了吧？”
祝遂重重哼一声。没有他出席。算什么婚礼。但他又捏紧扶手，因为周行俭说：“听说祝元帅和蔚院长打算一切从简，连祝伯父都不必出席，看来我们这些人是不能拜托祝伯父转交礼物了。”
祝遂面皮抽动一下。你看我想转交吗？
嬴楹转头看裴时蕴：“礼物你挑？”
裴时蕴点头：“回去看看。”
这对也不避讳着，就这样过了明路。祝遂失道寡助，脸色难看起来，也不再开口了。
可是下面汇报开始，震耳欲聋声响响起来的时候闻参谋长想去拿水，一抬手碰到机器人上面的玻璃杯，都感觉到了上面的掌纹。
www.youxs.org。周行俭面色漠然。没到汇报一半，他率先起身，没看盛漱：“还有军务，我就先回去了，各位自便。”
闻参谋长和其他人和他打招呼，盛漱回头看了一眼。闻参谋长笑笑，拍拍她座椅扶手：“没事，不用管他。”
盛漱也摇头笑笑。
婚礼消息她几个月前就和他通过气的。他没收到，只能说他从来不把左域的消息放在眼里了。
一片热闹过渡到冷清。身后的科技大厦还在一批批地运载民众上去俯瞰中央星系夜景，周行俭携着一身冷辉回到指挥舰上。
一坐上指挥位置便闭目养神，手指压着眉心，但似乎再压也压不下去。副官问了一句。
周行俭睁开眼睛：“给三月十五做个标记。”
副官依言照办，打开确认两遍才发现：“元帅，标记过了。”三个月前就标记过了。
周行俭没应，看着眼前悬浮街道。
头顶有什么东西绽开，虽然科技进步但庆祝手段现在也没变，然后有彩光闪烁虚拟形象的红纸落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他在这暖光里看到他跟着十八岁的盛漱。她那个时候进入军校晚，十八岁才顺利参加联赛毕业，当天晚上他答应给她庆祝。但精卫却说一般这时都该送礼物。
两个人在指挥舰说了很多记不住的话很久，她也没有挑出来，她那个时候性格也有点冷淡了，像他，然后就说：“我随便看看吧。”
他就看着这两个影子。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底有什么可买的。两个人也没有想着停下来。就这样在这条相似的街道上，他跟着她，一直走下去。
走到了夜色的尽头。
碎纸片又一晃。不是某个深夜。是新年了。
周行俭想说他也该挑个礼物。不过三个月前没挑出来，现在自然也不可能挑出来。
他对副官说：“你代我选一份。”
副官微愣：“什么？”
周行俭却又不说话了。过了很久，他闭上眼睛，指挥舰里有温度调节系统，他也不是在办军务，却还是没有脱掉他身上那件带了沉甸甸勋章的军装外套。好像这样他才可以提醒自己是谁。
他才可以记得。
他应该送一份礼物。而不是做别的什么。
“a-137星系的矿脉。和377，564这两颗星球的能源原石。”周行俭睁开眼睛，呼吸变轻了：“加上这两个吧。”
副官搞了半天才搞明白：“是送到左域的贺礼吗？”如果是给官方的建交礼，的确用得上这么重。但如果是新婚贺礼。
副官有点迟疑。亲右党可能以为这是左域威逼利诱的结果。
周行俭：“你以北域的名义送出去。”启航前他看了眼日历。那个数字被圈起来像靶心一样。但他根本看不清。那些在他眼里都是毫无意义的线条了。
“去掉标记，那天巡查星域。”
“可是.”
“走吧。”
可是那天还在三个月后。元帅什么时候会在这么久之前确定某项行程了？
副官不得其解，但元帅嘱咐，他还是这样做了，还把三个月之前做的标记也给一并清除了。
日历关闭，指挥舰里骤然一片黑暗。
他们看到那隐隐亮起的蓝光里，没有光也没有人，只有两个晃动的人影。
周行俭说：“谁告诉你宗礼手里有你需要的消息？”
她不说话。
他继续问，严厉语气：“盛漱。”
他习惯了用这样的语气：“你知不知道你在——”
“没有人告诉我。”她忽然截断他那句话。
“是我自己想。”
周行俭的身影滞了一下。隐隐的蓝光似乎都有心脏在作为泵送中心，一下一下起伏的，很有规律，但这一刻，它停了一下。
盛漱说：“是我觉得我应该定下了。毕竟我没有家族，如果不背靠左域已有的势力，被拉下去，其他贫寒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将领也会被拉下来。”
她不能退。
周行俭似乎想说话，但周遭黑暗无孔不入，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盛漱：“或许你觉得我变了。”她笑了一下：“但这只是我摸索出来的安全法则而已。”
她和他擦肩而过，周行俭听到声音从他喉咙里溢出来：“我明明说过，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她停住了。
就在那里。她说：“可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了。”
周行俭呼吸变了。他转过身看她。
盛漱笑了下：“师兄，你会和我结婚么？”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她表情也很平静，以至于他有一瞬竟然真的觉得这是个邀请。
她却已经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师兄。”
这两声师兄像封印。
盛漱转过身。她的脸从黑暗里露出来。是他不敢直视的，他看着长大的样子。她那么明亮俏丽，简直是他不敢靠近的样子。
所以他也站在那，背着光听她说：
“我也不会了。”
他们两个都已经做了选择。那就向前走吧。
属于盛漱的人影消失了。
周行俭站在黑暗里，想摆脱这片刻不受控制。
可她和宗礼每一次见面都深深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到了指挥部，副官提醒他，周行俭睁开眼，看见天从微亮变得暗淡，明亮部分在两部分分割线的缝隙之中，被一点点吞噬。
他站起来，下意识扶住头。
有人问：“盛漱不是也是魏峥的学生么？怎么和行俭也这么客气。不喊师兄。”
她看他。
他说：“老师走得早。”
她垂下眼，以为他不把她当他的师妹。
可他只是不想做她的师兄而已。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右参谋长。早已经不可能是她的师兄。
周行俭放下手。走下舰艇。
可惜现在，他也不会再是师兄了。
第八十五章
下舷梯的时候恰巧庆典开始。这铺满穹宇的全息烟花竟然是精卫主导研发的。
科学院里聚在一起过年的科研人员捧着可爱茶杯， 抬头说要把这全息烟花刻录下来，做每年的绝版影像。
蓝色屏上精卫的名字赫然在研发之列。
但蓝色的，如巨鲸一般生活在数据，程序里的影子只是悄然游走。祂时不时溅起一滴水花， 但很快又说服人类那只是祂的一个运行分程序。
真正的本体， 还在工作。
但其实祂在徐溯身边。科学院的成立形式很特殊， 一开始科学院是并不对普通人开放的，尤其是精神力有缺陷的人。可是后来他们发现很多精神力等级不高的研究者更具实验天赋。
而这批人常常是基因优化概念里被抛弃的小孩。
所以过年的科学院没有冷清的实验室。有的只有把实验仪器设备和数据当成家人的除夕奋斗家。也有例外。
徐溯站在科学院特批的独立实验室飘窗前， 低眸看着最古老的履带机器人端着杯热可可， 晃晃悠悠地到他面前。
伸出机械手。热可可洒在机械手上都成了污渍。
不过徐溯明白祂能暂时借这具机械躯体出来，目的也不只是这样装可爱， 假设这杯热可可是真的平衡能力不足洒出来的，祂会很珍惜很仔细地擦去污渍保养这具躯体。
现在祂显然是在故意要“擦手”服务。不过他还是拿起专门给祂准备的布，轻轻盖在伸长的机械手臂上。
履带机器人的方块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布。
【凉。】
祂的计算能力终于让祂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只有徐溯会耐心地给祂一次次擦热可可洒出来的痕迹，不过祂没想过这是因为祂每次“装可爱”， 都只会朝徐溯。
祂把机械手收回，甚至刻意地把热可可平稳地塞进徐溯手里， 这回没洒一点。
【喝。】
单字，可能也是装可爱的一部分。徐溯端起喝了一口。当大部分烟花都结束的时候， 他还是坐在飘窗上，把半个人高的履带机器人抱起来。
然后轻轻地给祂清洁机械部位。
机器人的方块眼从十二个小方块组成的两个长条——分别是两只眼睛——变成眯起来的尖括号。只剩三个了。
祂很惬意。还问他：【这就是触觉吗？】
徐溯耐心地任祂伸出机械手，戳戳实验台， 又戳戳飘窗，最后小心且谨慎地触碰他手腕。在星云三定律里。人类是弱小的物种。
不可以用力。会坏。
等祂收集完周遭全部的消息，他才说：“不是。”那这是什么？祂有疑惑， 但没这么问。时间太短，祂本能复苏不了太多。只觉得， 很舒服。
其他人都在过年。祂的程序可以再独立运行十分钟时间。祂感到很满意。
徐溯：“要不要碰碰我？”
祂一顿。
然后浩瀚磅礴的如海信息流，那头涌动着的巨鲸，轻轻甩尾，全息屏幕里就浮现出一个有实体，又好似没有的巨大神袛。
祂已经尽力缩小躯体，但手指还是有履带机器人那么大。祂也放慢了速度，蓝色的拟态手指落在他面前，像是实验台忽然有了生命。
祂就是这么庞大。这样冰冷。
但信息流没有实体，可以被人类穿过时，徐溯却把掌心覆盖上去。神袛想要用祂对数据的绝对掌控拟态成全息形象，物理意义上的触碰他的时候。
徐溯把自己的数据，私人密钥锁定的全部隐私上传给了精卫。虽然祂可能早也看到过。但好像现在才是触碰。
徐溯感觉信息流洗涤过他的身体：“感觉到了吗？”
神袛平生第一次对自己掌控的数据感到茫然。恰巧最后一批全息烟花绽放完毕，徐溯也就借着那骤然亮起的光说：“虽然全息的很好看。”
祂听到一阵心跳声。虽然玻璃上都没有祂的影子，徐溯现在看起来也好像在自言自语，但祂确实接收到一阵心跳。
对信息追根溯源的本能让祂几乎在那一刻用精神力深入他的骨髓，去探听一个人类真正有的心跳。这心跳，祂也曾经有过。
徐溯任由祂探看，躯体因为被精卫的精神力渗入过多都泛起蓝光了，而他的声音却平静温和：“但我觉得，你可能会更喜欢我的。”
不是全息的。不是数据的。
祂能感觉到的震动产生的心跳声。
庞大神袛缓慢地歪头。祂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这颗温热的心脏，在祂的触碰下没有紧张恐惧地加速跳动呢？数据显示那是人类常有的应激反应。
但它也确实加速跳动了。它一下比一下更有力，一下比一下更急促地，叩着祂虚拟的指尖。祂在一瞬间竟然产生退却的情绪。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珍贵。
徐溯说：“这才是触觉。”
他让祂用同样的方式碰了他的其他器官，然后呼吸变快，体温升高地，在机械手本能蜷屈在他身上的时候说：“你拥有我。”
【我拥有你的身体数据。】
徐溯：“嗯。没错。”他感觉到机械手的冰凉，和没有实体的信息流完全不同的，可以真实感觉到的让血管收缩的冰凉。
但他觉得祂还睡得很安稳，只是刚刚微醒，他没有必要去让祂回忆更多。“但你也同样拥有我。”
这是一个成立的等同关系吗？祂不明白了。但也依然没有求索更多。因为神袛缓慢地低首，庞大的发丝悬浮着在他周围，和巨大的触手一样接近他时，徐溯说：“没有人研究过我。”
祂机械化后，一直在被研究。
发丝缓慢靠近，将他包围。
徐溯说：“现在，你可以研究我了。”
因为我是属于你的。
我完全，属于你。
全息烟花结束得不太圆满。因为据说最后一个落幕电子屏闪了一下，导致这场开场很完美过程也很完美的烟花最后闪了一下。
但这不妨碍民众在机械大厦和悬舱厅看到星云最美的夜景。在最高点，嬴楹和裴时蕴也正站在这里。
这里万家灯火，没有和煦具体的火焰，但每一个亮起的蓝色全息屏都是一盏灯。现在千灯万灯汇聚。一直点向最遥远的边境。
裴时蕴说：“精卫似乎有点不太稳定？”他能感觉到精卫的精神力。从前静谧深邃的海，今天似乎翻滚得有点厉害。
甚至有些沸腾。
嬴楹：“也许也和科学院一样在过年。”人工智能也是有假期的。
两人再度看向很远很远处。嬴楹忽然说：“如果我死了，不要葬在黑塔上，我想葬在那里——”她指着边境某个地方，在那里可以遥远地驻守，回望这里。
裴时蕴：“那我就让他们把我的骨灰带上。”
嬴楹看向他。
裴时蕴：“洒在你身边，继续做你的辅助。”
至于吗？这辈子惦记到下辈子。嬴楹想笑，但风吹起他们两个人的披风，发丝，或许还有肩章和肩章下的金穗。
她忽然又想：“十五年了吧？”联赛上配合作战，好像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裴时蕴和她一样能看见下面和平安宁的烛火。
遍布蔓延开。成为星云地上的星图。宇宙还很深邃安静。但起码他们的宇宙，是牢固安稳的。
风吹散裴时蕴的声音：“嗯。十五年没付，我该多收点利息。”
嬴楹笑：“你就知道是一定是你赢了？”
裴时蕴定定看着她：“是不是，也该有人支付这笔利息。”不管是她欠他，还是他欠她。
嬴楹哑然失笑。但在遍布星云的红色碎纸里。暖洋洋的银色月光下。连光都像表面光滑连贯的丝绸，被轻轻地扯动泛起一点涟漪。
他们在星云的顶端。
嬴楹伸手，支付了那个吻的赌注。过程中她还低头看他，看到裴元帅判断果决洞察敏锐的那双深瞳都被星光照得颤动模糊。
嬴楹呼吸滚烫：“利息，要多少？”
裴时蕴扣住她的手。哑声：“这要看，嬴楹元帅认为自己的胜率是多少。”她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地完成了星云的安稳祥和，就多故作不知，刻意折磨地拖延了他多少个日月。
他不可能不要这利息。
他就是这利息。支付债款。概不退换。
风和月呼啸，掠过科技大厦冰冷的棱角，五光十色的玻璃幕墙，安稳宽敞的悬舱厅，转进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的悬浮走廊里。
掠过一张张模糊的笑脸，被举起的孩子喊着大飞艇大飞艇，研究员脱下白大褂回到家里，机甲修整室维修师和队友吹牛。
掠过叛变区改善许多的环境。掠过炮火肆虐现在一片安静的前线。掠过新年夜驻守但不是为征战而是守护的整齐军阵。
掠过不太稳定的精卫。掠过网一般交织的信息交互。掠过军域一分为四的巨大星云。然后，遁入宇宙的神秘虚空里。
今天不过是普通的一天。
是某颗恒星带着它的活星公转一周的日子。是无数个过去的叠加。但它也是纪念。是幸福。
盛漱最后挑的礼物是一个没什么用甚至还有点旧的桃符。据那卖的人说是古董。以前旧人类喜欢这样度过新年。
盛漱无所谓。现在那个桃符还挂在指挥舰的休息舱里。不过颜色没褪。周行俭找过，没找到一样的。
那确实是古董了。埋葬在过去时光里无可替代的。
但眼前依然是崭新的一天。
虽然现在并不是过年楚昭也并不知道多个星球合并的星云会不会过年，但：
【过年快乐。】
嬴裴和蔚衡都官宣了，降神cp也有了喜人的进展。漱行也依然be。谁看了不说一句cp粉也算是过年了呢？
第八十六章
但楚昭在账号上发了， 粉丝却不买账，下面评论全是：
【过年？什么过年（警觉）】
【哦我知道了（恍然大悟）度过一年是吧，我说这个名词怎么有点耳熟，学古人类史的时候见过！】
【楼上你记错了， www.youxs.org， 我关心的是原来主播真的是那种比较传统的嗯， 偏怀旧类的主播吗？看之前视频也感觉和那些古诗词曲啊风格很像的样子（比划）】
【戳中我了，袅袅真的给我一种很有文化（我在说什么东西）就是很含蓄隽永的那种感觉QAQ什么洞察非凡， 落到细枝末节之类的， 好像以前还是古蓝星时代的时候掌管辞典的老师！】
楚昭：我猜你应该想说古希腊掌管磕cp的神吧？www.youxs.org。但是在楚昭看来，哪怕星云的旧人类和文化历史都已经和蓝星大不相同了， 但是同样的意象是可以传达相似的情绪的。
就好像《后记》里他们能读懂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一样，《新年》其实也能带给他们一些曾经人类如何生活如何相爱的思索。
【过年，这个过好有感觉】
【对啊对啊，而且红色纸片落下来的一瞬间我都愣了一下， 星云这么多年只办嘉年华了，让我差点都忘了原来庆祝礼炮是可以具象化的了==】
【查了一下， 这东西原来是爆竹的碎片啊】
【我觉得让我很有感觉的是外面人流攒动，每个人肩头都落了红纸片那里， 镜头推进会议室，其他将领坐在一起，也不谈论军务就是在那聊天， 好热闹啊，好有一家人的感觉QAQ】
【很多将领终生都为星云服役呀，怎么不算一家人呢】
【闻参谋长， 闻参谋长还打趣嬴楹元帅和裴时蕴元帅呜呜呜呜呜（流泪）如果他还在一定不会阻止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好好劝漱行珍惜当下的（流泪）】
【天哪， 想到之前有人分析嬴裴的对峙平衡说就是因为那一年好多老将领牺牲了局势失衡严重他们才被迫一入伍就卷进这样的权利斗争里的，如果闻参谋长一样的长辈还在势必会不一样吧】
【这个视频好戳我，有一种在外扛着风雨，是星云依靠的两位元帅也终于有长辈照顾，撑腰的感觉（抹眼泪）他还收了孟乔，是啊，如果没有那么多将领牺牲星云现在的发展肯定就更好了，也不会有那么多优秀军校生折戟了】
【而且大家真的不过度依赖精卫。视频里都只有科学院那里出现了一下，如果有人掌舵分担风险，怎么可能有人把重担全都转移到“不可信”的人工智能上呢？会议庭又怎么有机会以这个为理由掌控精卫呢，你说是吧会议庭】
【破防了，不管怎么摩擦争斗一个轮回结束大家还是喜气洋洋互相祝福的感觉，降神最后虽然发糖了但我还是泪奔（泪流满面）】
【书里的写的过年就是为“辞旧迎新”的目的啊，也许假装敌对，还有精卫机械化忘记一切的这些年是很痛苦很折磨，但新的周期到来一切就都过去了，一切隐患解决他们就有更好的未来，连蔚衡婚期都定下了呢嗯，这怎么不算一种“度过”呢？】
【可是是你在我身边我才能不介意这一切发生的度过啊，如果这里面有一对不是好结局，这个视频会是什么样我都不敢想（泪奔）】
【漱行粉默默地看着你】
【啊，啊这，破大防了，话说真的没有人来磕漱行一下吗QAQ虽然大大都否认了可是漱行真的给我一种命中带be的感觉，好虐也好上头啊！】
【不管怎么说这个新年的气氛是真的塑造得挺绝的，没有教学视频里吹锣打鼓也让人感觉所有人都在期待下一个这样的日子了，就连be的漱行都碰面了（沉默）这怎么不算一种展望呢？】
【天杀的袅袅生烟我要杀了你！】
【但我就是感觉如果一切向好发展他们回过头来总结这十年，十五年时就会是这样的。到这时候曾经牺牲的曾经后悔的都会成为席上笑谈开口的一员，都会成为释怀的，而那些过去只是美好的序章罢了（泪流满面）我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什么是过年，如果真让他们理解，这才是过年呀。
【这才是我们的星云，本来的星云（呜呜）】
不过楚昭真就是看几对cp都开粮仓了所以帮他们庆贺一下的样子。
提到视频里的闻参谋长。楚昭沉默了一下。她在剪素材的时候确实没想到这位和嬴裴关系很好的前辈将领已经牺牲了。
是完成视频后精卫才提醒道，在共轨频道中发布限制已经下降很多了，但提到已经牺牲的功勋将领还是要经过审查的。
然后楚昭就在等待审查结果的那几十分钟里想：她为什么一定要在视频里塞那么多意难平呢？
好像是现实生活中的确有太多不如意，但如果看到更不如意的，视频创作里渲染的悲剧沉重，又会觉得现实已经稍微好上一点。
可是，再追求be美学也不能改变她是一个cp粉啊。磕cp的本真含义就是爱投射到相爱的两个人身上，然后他们的快乐就会变成我们的快乐。
他们的真挚坚定好像也会变成我们的。
所以，下一个视频剪杀青梗吧？
楚昭这么划动剪辑素材，没留意到后台有很多询问她新年这个日子到底意味着什么，和她《新年》视频里的对话都意味着什么的，只是仔细地思考自己想剪什么。
夏柳看完《新年》，已经哭成泪人了：“呜呜呜呜呜呜。”
她感觉那些粉丝是说的没错的。在看之前她也以为自己看到一个热闹温暖的场面嬴裴蔚衡降神都终成眷属，漱行虽然有遗憾但也释怀，会感觉到同样温暖的。
但事实却是从徐溯说“你可以研究我了”开始就泣不成声了。她正对着的全息屏幕上写：
【虽然很吃人工智能反过来主宰我但我真的想说这句话就是个纯刀啊（微笑）包括前期那么多人工智能机械冰冷的铺垫，也是为了这一句，他一直知道精卫在被研究吧？一直在被处于被迫敞开核心程序被人类利用被人类怀疑的身不由己的境地，所以摸到祂冰冷的躯体会耐心地擦拭，听祂不懂触觉也会耐心地教祂】
【因为他知道这是祂被研究之后就被“剥夺”了的。他所做的不过是在不能抹去那些记忆把从前青璃还回来的情况下把自己送给青璃，让祂也能研究他，实现他们地位上的真正平等】
【所以他说的不是“你可以研究我“而是精卫“现在我和你一样了”，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们相爱当然是被接受的】
夏柳：“呜呜呜呜呜呜我都说不要看解说了你非要看，这下好了悬着的心终于被刀了。”夏柳号啕大哭，想给不信邪的自己一下。
而同样观影的祝随只是移开视线。视频里父亲会有那种表现，并不奇怪。甚至来说，她都怀疑父亲未来真的会有那样一天。
可是大哥没有出席，是不是真的因为不想见到父亲呢？还是对于三等公民来说，科技大厦仍然是个不能入内的地方，而大哥只是想陪她一天。
视频的爆竹声好像结束了，但噼里啪啦热闹欢庆的景象还在她耳边响着。祝随也能看懂科学院里所有人在窗边看烟花笑着交谈背后的冷清。也能看懂徐溯和精卫说精卫会更喜欢他真实心跳背后的心声。
没错。这确实是快乐。可是快乐信赖和相爱背后，藏了那么多悲伤，那些本来可以不发生的。
不平等。分歧。离别。
都是该在一年末尾一年开头焚尽的东西。
她感觉到了快乐。却也不想再看到一遍那之后只能被冠以过去之名落在身后的悲伤了。
祝随垂眸，点开通讯录，手指比反应更快地拨通通讯，然后就看到一个类似平面投影的通话界面。
那是一个人。蔚期。
她似乎也没想接通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用，本能地转头看了一眼指挥舱然后又转回头：“你好？”
祝随和祝衡长的很像。所以蔚期第一眼其实有些猜到，不过这也不是她和祝随认识的好时候，所以她也只是沉默片刻后就说：“是有什么事吗？”
祝随没有想到会是蔚期接，大脑只是停顿一瞬就找了个好借口：“他们托我问问你们会想要什么礼物。”
说完又沉默。
蔚期笑了一下。
蔚期：“不用了。我感觉他应该会让你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
祝随：“www.youxs.org。”
蔚期弯眸：“他在你面前也装都不装一下？”这个人，在妹妹面前总该有点包袱吧？
祝随：“其实我也不喜欢让他操心。”她说完又顿了顿，看了蔚期一眼：“我父亲。”
“他如果用尼布罗提案或者你在叛变区的好友等威胁你，你就告诉他这样的话东西域大概是更有理由把徐溯在科学院的位置往上提一提了。”
“因为我会立刻引咎辞职。”
夏柳在吸鼻子的时候，祝随这位科学院顾问冷静地调转镜头方向，甚至还淡淡笑了笑：“我的位置他可以不在意，就算给了徐溯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得罪嬴裴两位元帅，又让徐溯高升，使嬴裴能够在这次抓住精卫实验的机会给会议庭甚至他们这些守旧派施压，或许不是他一开始想要做的吧？”
他毕竟是擅长权衡利弊的指挥。不会不知道祝随和祝衡都和他离心的后果。
得到这样的结果，蔚期很明显有些惊诧，但她很快就明白祝随的意思，笑着想他这个妹妹，和他还真是很像。
都是不动声色就能把住敌人命脉。
不过：“虽然我还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不过我想确实是不用你来操心了。你的引咎辞职，或许也可以放在更有分量的博弈上。”
祝随眉头微动。
蔚期没有直说，只是笑眯眯：“毕竟我们已经置身事外过年了呀，也该帮帮其他人一把对吧？”
祝随看看降神cp，心里思忖，然后点点头。
“那你.”
蔚期托着下巴：“我都没有看到婚礼进程，要不要去解决应该是你哥思考的事情吧。”
她摊手，眨眼：“毕竟，虽然他们都说他想结婚是被我威胁，但我也只是真正被胁迫和元帅结婚的普通公民一枚呀。”
祝随笑。
“好。”
她说：“我会努力，让我哥胁迫普通公民和他结婚的这个罪名落空的。”
她也该确实让那些直到现在还不肯相信的人知道。他们结婚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不是胁迫不是利弊。
仅仅只是因为喜欢。
因为他们本该在一起。
第八十七章
共轨频道上《新年》视频的热度还在持续发酵。
原本共轨只是会议庭在各个网推广计划中的环节之一。在精卫监管下衍生出来的各个网站中宇宙网也不算最大的一个。
但是因为嬴裴一出现时几次三番上热搜的热度， 以及后来蔚衡，降神等等系列视频，哪怕举家搬迁到共轨也不低的热度，终于使得大众的印象从嬴裴， 蔚衡， 转移到了“那两个很喜欢剪be的家伙”身上。
不对。现在是一个了。
因为就在《新年》靠着高讨论度强势杀上首页的时候， 气势汹汹的漱行cp粉已经搜出了一箩筐证据：
【剪降神还是喜欢用雪落白头的意象（图片）（图片）（图片）】
【整个嬴裴的时间线从誓约立下到赌注内容再到索取赌注，一气呵成， 但一条线却是在两个账号的视频里完成的， 这不是两个人难道是双胞胎吗我请问？】
【还有凌波也磕嬴裴这个词条QAQ后知后觉，一会儿用凌波剪嬴裴一会儿用袅袅生烟也剪蔚衡和降神， 是以为我不看作者吗（捶桌）】
【对，还有她们两个视频给我那个感觉，真的遮去作者名字一模一样！】
【还有个雷神之锤，凌波出来之前袅袅生烟刚好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停更了， 然后那段时间凌波一直在更蔚衡，袅袅生烟更新嬴裴后， 凌波也停更了（微笑）】
【草（一种植物）】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啊（微笑）你知道这两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哀嚎）我茶饭不思， 一看到袅袅生烟的视频就应激，就想哭，搜到凌波的时候我以为我解放了， 我以为星云的主播终于站起来了有人愿意好好地剪糖了，结果居然还是be爱好者（啊啊啊啊啊）】
【我服了（流泪）人怎么能两次摔进同一个坑，还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知道是两个人之前：呜呜呜袅袅大大， 呜呜呜凌波大大你们谁能甜一点吗孩子真的遭不住了
知道是两个人之后：天杀的袅袅生烟我要杀了你（滴血的刀）】
路人也很崩溃：
【我靠，我这些天苦思冥想把票分开投给了一个人？（裂开）】
【你不是一个人， 看到这个帖子之前我还在为每天投给凌波和袅袅生烟纠结，最后因为袅袅糖是真的甜含泪投给了凌波（捂嘴）】
【？天杀的你为什么要开小号，你也知道一个账号四对cp全是be我们会鲨了你吗？】
【笑掉大牙了家人们，之前袅袅生烟不是还上线说她这么好我们是不会忍心给她发刀片的对么，然后我现在去看她两个账号都已经因为申请人数过多被强制投递刀片了（笑着笑着就哭了）（疯狂呜呜呜）】
【袅袅生烟，这都是你应得的！】
楚昭也在第二天中午看到了账号主页成吨的刀片和她喜提掉马的喜讯，对此楚昭当然是：原谅他们啦。
谁让她当时开马甲确实是有怕被骂的原因在呢咳咳。而且有前世的经验在，她也很清楚be创作者的归宿就是这样的。
打是亲骂是爱，每出现一截刀片就意味着玻璃渣被一部分粉丝尝了一口。嗯。这样算来她们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这怎么不算她应得的呢？
不过看到《新年》下面的高赞帖她还是很有些感慨。
这期主题是《星云》。会议庭应该是打着让频道内其他人往星云和谐美丽，整体融洽来剪。没有想到楚昭拿到这么个命题依然能够脱颖而出。
什么是星云呢？
会议庭心里可能是会议庭统筹，军部征战，而民众对两方都满意的平衡状态。
但也许，星云只是理想中很平常的一天。这一天他们忘记战争带来的悲伤，抹去过往的遗憾，迎接明天的第一缕朝晖.
也许只是他们围坐着说笑的那一幕。
是不用大肆去渲染星云统筹下的民众过得多么多么好，也能从那片刻的安宁静谧里感觉到新年的心满意足，新桃换旧符的期待欢欣。
是你看到和盛漱错过的周行俭走下舷梯那里。悬浮房屋的屋顶仍然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他的军靴落在地面上，有机器人牵着小朋友经过，她歪头笑了一下说，哥，哥哥小心。
雪还是没化。但没有人寄希望于军部和人工智能去扫雪了。他们会互相扶持。
每个人会扫每个人生命里的雪。
直至整个星云的雪都被扫去。直至他们真正迎来新的一年。
对于楚昭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新的体验呢？
前世在原平台剪虐出名的时候，还有很多艺人工作室找她合作，话里话外暗示她剪一个足够美强惨的人设给他们艺人吸粉。
楚昭不是不想剪美满的故事，深刻的爱情。只是当她看到那些她脑海里的美妙故事，是其他人眼里的吸粉工具的时候，她总是会茫然：
剪辑是为了吸粉吗？
或者说，是有了剪辑才有了故事吗？还是说，本来就有这样的故事，有这样的可能，才有了灵感，有了剪辑呢？
有了剪辑，才有了想象。剪辑也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宏观宇宙下的渺小视角，让他们去看看，人会这样活着，人是可以这样活着的。
楚昭自认不是写故事的人。她只想做故事的编织者。想在故事的某一根弦被触动后仍然把握住故事的曲调，不让这故事飞出谱去。
好在她到了这里来之后，感觉这样的剪辑节奏才是对的，灵感才是对的。因为没有什么苦心孤诣营造人设，没有什么为赋新词强说愁.
只有缝隙。
剪辑是现实和理想之间的那道缝隙。现在，她握在手里了。
所以粉丝戳穿她两个马甲根本就是一个人，楚昭倒没有什么心虚或者不开心，她只是在想。
就和喜欢总是从眼睛里跑出来一样啊。一个编织故事的人因为总是喜欢扯某根弦，被听到的观众抓住，扭送到大众面前，其实也很正常吧。
这是她故事的一部分。
【袅袅生烟】：对不起哦（笑眯眯）
【凌波】：这就立正挨打。
她喜欢剪be。但捉迷藏的坏心眼主播被粉丝抓到这个故事，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坏结局啊，顶多是披着两个马甲的主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好结局。
没有想到她在动态里说了这个观点，粉丝：
【（微笑）你还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把你欠的十六个视频给我剪了】
楚昭：？【哪来的十六个视频！你们抢劫呢！】
粉丝立刻开始：
【青天大老爷，她骗了我们两个月，还想把我们的视频更新给吞了，吞了啊（哭天抢地）大老爷，你看看她还是人吗？！】
【虽然你说得很好，但你的粉丝很不高兴，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去把更新补了，不然（滴血的刀）】
【前面忘了，后面忘了，总之十六个已经很少了，一个小时一个，现在加油赶吧】
【你不会以为你都掉马了还能把更新赖掉吧？嗯？凌波更新了就代表袅袅生烟可以休息了吗？你有本事开两个马甲没本事双倍更新吗？（怒）】
【青天大老爷——】
楚昭：“停！”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你们应该不想看到十六个be吧？”
【？她还敢威胁我们，家人们抄家伙——】倒刀片了！
就在楚昭和粉丝聊（对）天（喊）的时候，星网首页上忽然有了新动静。
会议庭截取到了那天晚上精卫和楚昭的对话记录，开始指控精卫是“早有自主意识，蓄谋已久，必须铲除”了。
楚昭和粉丝的高频聊天太考验个人站的算力了，为了方便楚昭就开了个直播，镜头里只能看到楚昭那双打字起来飞快无敌的手。
而弹幕还在刷：
【我靠！会议庭还敢倒打一耙，不要脸！】
【它好意思说精卫有自主意识想谋害人类吗？不就是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瞒着才导致我们现在才知道精卫有自主意识的吗？】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敢不敢开评论我们正面掰头！】
【祸到临头还这么嘴硬，会议庭你是牛的（微笑）】
但这个指控的确是太及时了。原本巡星部队已经以调查拟态生命实验为由困住了会议庭，并在东西域协助下限制了他们的一部分求援渠道。
但现在本来就有之前大规模断联的危机影响下，大部分普通民众还是对精卫持怀疑态度的。
更别提楚昭当时还在弹幕里说：
【科学院的直播账号属官方拥有很高保密等级的密钥，共轨频道也不应该随随便便推送科学院的视频.】而能有这么强算力和这么高权限的，只有精卫。
这是一次板上钉钉的反抗行为。精卫反抗了人类的命令。
外面舆论已经甚嚣尘上。就算大部分的民众里有不小基数都看过降神那个视频也知道精卫当初是为星云牺牲，徐溯也是迫不得已，但危及到自身利益，他们还是心有惴惴。
最重要的是，他们占不到舆论制高点。而最擅长把控舆论的会议庭，显然已经在这方面锻炼得炉火纯青。
普通民众还没抱怨，多个会议庭把控的官方帐号开始轮着番发不同的标题：【人工智能，助人还是害人？】
【论大数据时代下星云三定律的切实可行性】
【当人工智能拥有人性，是幸还是不幸？】
【人工智能，不该被神化也不该被人化的工具】
虽然这些文章可能没有直指降神cp，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人工智能时代诱导或者说人工智能自身进化出感情私心本来就是不允许的。
而这在精卫本身有违规行为的背景下，更像是在威胁，挑衅。
【威胁你*（内容已屏蔽）】
但会议庭现在的确是有理有据，楚昭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到一分钟一万条，一半都是因为辱骂会议庭被暂时封禁的了。因而现在看去，满屏都是屏蔽替换后的“*”号。
楚昭倒没有生气，她当时发那条就是觉得在精卫掌控下，信息想不想暴露不都是精卫说了算嘛，而唯一的另外信息渠道在军部手里。
嬴裴和蔚衡会坐视不理吗？如果用正常逻辑来推算，会议庭能拿到这个消息记录，怎么看都是精卫和军部在联手做局吧.
楚昭视线飘忽。www.youxs.org，她就一个破剪辑的，她能有什么办法？！你们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但是嬴裴就是因为你官宣结婚的啊啊啊】
【蔚衡和降神也是因为你才有和好机会的TvT】
楚昭：不不不，你们在说什么胡话，我顶多是脑子不清醒舞到蒸煮面前被记住了一下，促成几对cp是不是太夸张了，他们能在一起是因为他们命中注定在一起啊！
楚昭正手指飞快打字，和粉丝据理力争呢，忽然她看到首页信息弹一下，手比脑子快地伸手一点，然后看到内容后，脱口而出：“我靠。”
【？】问号刷满了屏幕。
祝随用科学院的账号开直播说当时开直播的不是精卫是她开的了。
科学院的最新直播里，楚昭带着她的超级显眼五光十色弹幕进入时，流程已经到了答记者问，不是，答弹幕问环节。
祝随的身份保密得很成功，不少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军校同学还没毕业就已经成为了科学院的高级顾问。
更不知道她居然是祝衡元帅的妹妹。
但是夏柳知道。
“嗯，是我开启了当时的直播，唤醒了精卫”
“没有原因，只是发现了异常情况想要提醒精卫而已，然后因为传播受阻，只能采取扩散消息源的方式。”
“撒谎？我没有必要撒谎。我既然是科学院的高级顾问，下一步就该是科学院的教授。我们双方是竞争关系，我没有必要替徐教授遮掩。”
“蔚衡什么时候结婚.”祝衡忽然顿住。神色淡漠：“他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怎么知道。”
祝随视线转开：“他们又没有邀请我。”
【？】问这个问题的是夏柳：【我不信！】
祝随语气缓和些：“不用不信。如果不是会议庭的直播，我都不知道他们要结婚。”
【会议庭：？我谢谢你】
【只有我关心为什么弹幕为什么会有人这么问吗，祝顾问看上去也不像是相关人啊，等等，祝（吃瓜吃瓜）】
楚昭的速度无疑比所有人都要快：
【这波会议庭不是要被群嘲死】
【等等，好家伙，原来祝衡元帅有一个从来都没对外公开过的妹妹？十岁之后消息就完全被抹去了，嗯，现在二十二，那不就是和这位祝顾问一个年龄？】
祝随也能看到她的彩光弹幕，目光稍稍一动。
一石激起千层浪：【我靠！所以这是祝衡元帅的妹妹！】
【那岂不是祝家人？】
【不是，我的关心点在于她为什么要站出来咳咳，承认是她开的直播，她和降神关系很好吗（试探）】
【袅袅生烟】：好好好，自爆了，那你解释一下会议庭那么偏僻阴间的直播时间都被你找到了，你还说你没有磕蔚衡！
祝随：.
【我靠，盲袅你发现了华点！】
【破防了，连祝衡元帅妹妹都磕，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磕！】
【果然果然，我漏掉的课程每一次都是袅袅给我补的（嘿嘿）】
【袅袅生烟】：而且你还说他们没有邀请你（沉默）怎么感觉你并不是很反对反而很想去呢？你们祝家已经惨成这样了吗？都悄悄磕了还混不到一个婚礼席位？
【噗】
【哈哈哈哈哈还真是，我哥都没有邀请我我为什么要去（doge）】
【哈哈哈哈哈哈祝顾问被堵得一脸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能在这个时候出来维护降神的能是什么坏人，妹妹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混个婚礼席罢了（鼓掌）】
第八十八章
祝随看到弹幕， 张张嘴，想起楚昭可能分析出更多，就不说了。
但楚昭看着科学院直播这个情况，又仔细琢磨一下， 忽然觉得， 不对啊？
祝随如果一直是科学院的顾问的话， 为什么现在才忽然说要为降神cp辩护呢？还是她也是突然才变成了降神粉，所以才出面了？
在看直播的蔚期：OvO
祝衡在巡星部队前， 舰队方位高， 航向角也小，在指挥舰上更能清楚看见， 鲮次栉比的悬浮机械房屋簇拥中央，象征会议庭的银白色尖塔拔地而起。
那栋会议塔不算是中央星系中的最高建筑，但气势一定是最突出的。
只是再突出，在庄严严整的部队面前， 也显得像是折断的旗杆，空有往日辉煌一身锈迹。
巡星部队中也有刚毕业进入巡星的新兵。他们早就看会议庭不爽了， 楚昭视频进入共轨频道没有被屏蔽的情况下，他们对那段讳莫如深的历史了解得更多， 也更详细。
像一同追cp，咳咳，追视频的粉丝说的那样， 如果会议庭做这一切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多年前星云爆发的内乱。
那内乱根源也应该归结于军部上升制度的不合理，和权柄，掌握在大多自诩基因优秀， 只承认家庭承袭军衔制度的少部分古板将领手中。
但过去数年的驻守和维护已经证明了东西南北四域将领的无私和坚定，而现在会议庭还想用这种方式掌握舆论， 把优势导向他们这边，这合理吗？
更不用说，祝随站出来说精卫并没有违规，违规的是她，主动检举揭发的也是她，也给了很多之前沉默的观众发声的理由。
虽然这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检举揭发也才本来就是一个人该做的啊？在那个时候阻止实验才是正常的吧？
不直播，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徐溯去死吗？
这才是真正违背了星云三定律的反人类主义。
这样一边倒的舆论立刻就把会议庭刚打开的局面给关上了，而且会议庭的各官方帐号还受到了严重的反噬，突出表现在发布了那些言论后，官号下面现在全是：
【没有证据没有理由，开篇一张图，内容全靠编，你自己看看合理吗？】
【太搞笑了，拿一张截图就想打袅袅生烟和观众，袅袅自己都没说过做这些的都是精卫，只是在那个时候尝试呼唤了一下精卫而已，你们倒好，开天眼了啊，什么都不用证明直接就是精卫反叛了（疑惑）你们是人工智能还是精卫是人工智能啊？】
【让我猜猜，之前用“各军域易联合反叛”阻止各位元帅联系的时候用的这个理由是不是也是你们直接瞎掰出来的？一点形势分析不做一点数据理论不给？纯靠说，就把星云给差点带进沟里去了？】
【不是信息茧房我真一点不知道，嬴裴原来关系那么好还能被你们硬推成敌对，祝衡元帅只是想和蔚期在一起也被你们打成居心不良了，下一步是什么，是不是反对你们独/裁的也都是居心不良？】
【真是给你脸了，之前零大佬说的是对的，都是因为各位元帅将领处处忍让，你们才觉得什么都可以做主什么听你们的才是对的，其实你们一点战功也没有一点大局也不考虑，只想着收拢权利，星云落在你们这种人手里才是烂透了】
最后这条弹幕获得上万赞，足以看出被祝随替精卫解释导致的民众情绪反扑有多强烈。会议庭在这攻势下紧急关闭了几个账号的评论区，还是挡不住，急得焦头烂额。
看到不远处巡星部队的舰队上升起军旗，眉心更是一跳。
会议塔内。
“主席，www.youxs.org！”
连精卫也来凑热闹！
左镶现在知道星云为何是铁板一块，东西域和南域为什么把他们当成是随时可以捏死的虫子，根本没把他们每周的最高会议放在眼里了。
www.youxs.org。别慌。他们还有机会。
北域内部是乱的。因为左右参谋长分权，北域左右两域前所未有的乱！而且周行俭还很多年没在参谋长这个位置上动过，嬴楹裴时蕴这些人永远压他一头。
还有盛漱。她晋升时那么多高级将领只有周行俭投了反对票，她不会记恨吗？但想到之前那几个视频，左镶还是拨通了周行俭的通讯。
视频。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十五级账号，和那个后面又出现天天占据共轨首页的凌波账号，左镶牙都要咬碎了。
等待接通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复思考，决心重新夺回权利后要怎么对付楚昭。但指挥室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电子眼却已经连接了直播赛道。
祝随收到消息：“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大家。”这是她和蔚期商量好的。
精卫不必过多理解，就已经做出了最有利自己的选择。收到直播请求时，祂不假思索地就打开了通道并选择全渠道推送。
徐溯已经醒了。
环绕的信息流里，他一直看着循环播放的视频，没有说话。精卫分神去看了一眼。是祂在第一次化为巨大的拟人形态时，转身和人类徐溯对视那一瞬。
庞大的，无机质的冰冷AI。
和渺小的，却拥有无限生命和可能性的研究员人类。
宇宙的浩渺，仿佛都被摒弃在这画面之外。背后成千上万的信息流忽然轻柔地涌动起来，像是海水亲吻海岸。
徐溯：“她怎么知道的。”刚醒，他的声音还还有些哑。
虽然当时机械手看他不吃东西，思考片刻就把他捆在椅子上把营养液灌进去了，但是精卫内置程序弹出祂在伤害人类警告后，祂好像就意识到自己这行为不对。
后来一直没什么动静，顶多像现在这样把他围起来罢了，但是徐溯还是觉得，精卫和以前不一样了。
精卫用庞大算力计算后：【www.youxs.org。】这百分之一点三的失败概率还是在周行俭忽然受到了什么不正常手段的胁迫和他出现意外且不被麾下发现的情况下。
会议庭要人人都悍不畏死才有可能逃出去。
精卫虽然只有数据。但祂能判断出数据的偏向性。徐溯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可是徐溯撑着桌面，看到机械手本能伸出来缠住他腰想让他别摔倒的时候，想的却是，青璃，你这么聪明。
被你掌控的精卫这么精确。为什么你就没有算过，实验中断后，你重获自由的概率会不会是百分之百呢？
多想无益。他闭了闭眼：“把自己藏好吧。”他声音很微弱，但现在除了周遭的精卫，也没有仪器或人能捕捉到他的声音了。
祂已经无师自通，把属于他的数据全都封锁在了自己的核心机密里。就像新年里可以研究徐溯的“精卫”一样。祂也在一寸寸侵吞这些数据。
直到有一天徐溯这个人都会成为一个秘密。
但他好像完全没留意，或者说，他已经不在意了。“我想睡一会儿。”
【精卫可以全程陪伴您。】一顿：【并监控您的睡眠，提供最优质的睡眠服务。】
徐溯牵起唇角，他太累了，麻醉过度，加上拟态生命实验并没有成功，他很需要好好休息然后思考怎么把精卫摘出去，但刚躺进休眠舱里就脑海里一阵刺痛。
精卫不知所措地退出去，然后庞大的全息屏幕熄灭一瞬，又亮起。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抗拒自己的精神力。
徐溯看祂一眼。在祂残缺的数据里，当然是没有出于本能，自动排斥其他精神力这种记录的。祂也不会知道，机械的精神力侵入对于人类来说多么酷烈。
可是。
可是。
她死后那么多年他都在回忆她的精神力。恨不能她死的时候带着共鸣也一起下去。她是不再是青璃了。可他还是爱祂。
精卫围绕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再度试探。这次非常顺畅，祂甚至久违地感觉到被允许自己浏览《飞鸟集》时那种相似的愉悦。
不过徐溯状态不是很好。他眉头紧蹙，手指紧紧地抓着什么，然后手里就被塞进一只粗大的机械手。接着是一只两只三只。
精卫很贴心地避开他喉咙和心脏的部位，然后再度环绕看着睡眠舱里的人。他渐渐习惯了，眉头不再皱着，脸色也慢慢好转。
但还是祂一动，他就颤一下。
脆弱的人类。祂想。连睡觉质量都这么差。他真的和视频里一样，需要被好好研究。否则可没办法给祂留下太多的私人数据。
属于祂的机密数据。
精卫的机械手把徐溯包围起来了。
会议庭还在垂死挣扎。其实左镶选择周行俭的这个决定倒没错，会议庭既然看出裴时蕴和嬴楹是在伪装敌对，就算是把东西域得罪死了，www.youxs.org。
他也没那么蠢上来就暴露劣势，而是以为对话不会被别人听到，才利诱道：“右域在周参谋长的带领下可以说是欣欣向荣了吧，盛左参谋长却年轻气盛，实在让人担忧。”
单看他嘴脸，可看不出来他们正是热锅上的蚂蚁。
但周行俭很忙，他未必不知道祝衡和东西域的举动，只是他代表的是右域的利益，更复杂也更庞大。
更重要的是，右域确实和左域摩擦不断。他一动，左右两域都会发生变动。但左镶给他提供了一个新视角：
“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嘛，如果右域在这个时候建功立业，www.youxs.org，未必不能往上提一提。”
引发骚乱，未必就是坏事。右域还可以趁机吞并左域，这是周行俭从他话里听出来的。
别说直播观众看到这已经破口大骂了，正在翻看军务的周行俭也抬起头。
论年纪，他其实都不如祝衡嬴裴年轻，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北域这么多年备受尊敬，做过防守也能出兵抵御虫族。
他不能升元帅，的确是北域很多人颇有微词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周行俭本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听到这么丰厚的诱饵和潜藏许诺，他也只是淡声道：“会议庭成立之初是为限制军部的权利，防止各方为获得更大的利益抛弃全局。左主席这是要以身作则，带头试法？”
左镶面皮一僵，随后就是一抖。其实他原来也不是主席。他隐藏在话事人，负责人等多个傀儡背后，装作自己只是会议庭的普通一员。哪能想到这些备用手段没能让他逃出生天，反而让会议庭被一锅端的契机越来越靠前了。
现在危难当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周参谋长何必和我说假话？您毕业就在北域从军，大大小小战役获胜无数，连颜寻都不是您的对手，但现在他们却不顾您的意愿选了一个远远不如您的左参谋长，还试图让您和她平起平坐。”
左镶又装作失言：“我当然知道她肖想您也算是北域全域上下的丑闻了，但她刚晋升，别的理由是不好让她下台的，但左域率先动手，www.youxs.org，又解决了这样一个烦人的累赘，不是一举多得嘛。”
也难得他巧舌如簧了。平时会议庭发言，也不见他这么一语中的。可能确实是急中生智。
但周行俭握着钢笔。星云有原来书写习惯的人很少，他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不喜欢奇袭作战，每次都是胸有盘算才会调遣部队。
很多人都说他运筹帷幄。但周行俭知道他只是不喜欢无谓的牺牲罢了。
但现在看，无谓的牺牲，是必要的。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会议庭上下一致的想法？”画面里周行俭放下笔，戴在右手上的作战手套一直没摘下来过。传闻他受过伤，手套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受伤神经。
左镶知道这很像是一个陷阱，但不答应就连北域的援助都没有了，他咬咬牙：“当然是会议庭上下的。”
只有这样周行俭才可能相信他的诚意，相信他吞并左域后会议庭能给他一个元帅军衔！
周行俭起身，左镶视线紧紧追随着他，直到看到他拨通军部专用网络的内部通讯。
“祝元帅。”
左镶如遭雷击，遍体冰寒。
明明盛漱就和他在一个域内网络里，但其他人看到的是，周行俭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祝衡元帅的通讯，然后看着左镶，淡淡说：“北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弹幕乱成一锅粥：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周参谋长是深明大义的！】
【会议庭你完蛋了！你终于完蛋了（烟花）（烟花）】
【不容易啊，元帅们在这样的猪队友使绊子情况下还能肃清虫族确保前线三年没有动荡才返回，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周参谋长，你！是！我！的！神！】
【乱中求磕，他没有应下是没有想让盛参谋长下马的意思吗呜呜呜呜呜】
【应该不是吧，他宁愿拨祝衡元帅都不拨盛漱参谋长（泪流满面）】
【虽然我也很想磕，但这次明显是为了星云，太硬了我实在是磕不动了】
但画面外，仍然有一条彩光弹幕，在无数翻滚的评论中悍勇地杀出重围，而且是石破天惊似的：
【都左域自己出兵了，说的还是北域愿意助南域一臂之力，这水发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
【？】
【？】
【袅袅生烟】：还有那个反对票，我去看了一下三十六个人，就你一开始就投了反对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改过，不知道你前两个月就在左域会议上和其他心腹将领说预备退下这个位置的消息，还真以为你投反对是不想让盛漱坐这个位置呢
【袅袅生烟】：笑死，离开之前拦着不让盛漱升参谋长，不会是因为五星将领及以上一年内不能连续晋升两次军衔，想让她直接跳元帅吧
【袅袅生烟】：祝衡元帅看了都得说，这个恋爱脑让给你来当好了，她才二十六啊，有哪个高级将领这么跳的？
【袅袅生烟】：哦你把她给颜寻参谋长带之后她就是这么跳的啊，而且每次北域会议决议都是你压下去的其他人声音，盛漱参谋长还一直以为是颜寻参谋长做的，其实左右域不和这么久你不要是不同意根本没法通过ww
【袅袅生烟】：还有原来是右域你的师妹后来又做了颜寻参谋长的学生，这样弥合两域关系的底气和阅历也有了，瞒吧，你就瞒吧，谁能有你瞒啊（笑死）
周行俭参谋长，你是懂“长了嘴会死的”。
第八十九章
一直在看直播的观众：【？什么？】
【刚刚什么东西飘过去了（茫然）是不是我瞎了， 还是我精神力暴动疯了，不然我怎么会看到“周行俭参谋长反对盛漱任参谋长是因为想让她当北域元帅”这么小众的文字？】
【不是，啊？啊？他当了这么久自己不想当给了盛漱啊？】
【家人们，是真的， 北域机密会议不知道为什么解禁几条了， 选举之前周参谋长真的在考虑退的是事】
【？！可是他才三十二啊？！就算比嬴裴多任了几年也不老， 这资历也够了吧？！】
【弱弱举手，其实当时吃瓜的时候我就想说， 周参谋长资历早够了但是会议庭提议继续选左右参谋长他是同意的来着（轻轻）】
【所以他根本不是想当元帅也不是不高兴盛漱参谋长和他平起平坐了？他打算继续选左右参谋长也想扶她坐这个元帅？怎么回事我晕了】
【不用晕， 之前有过先例的（链接），之前战乱分得更厉害的时候一个域一个元帅好几个参谋长， 这都是特殊时期的过渡军衔，平稳了可以取缔的（等一下，他不让她坐居然是因为左右参谋长迟早要取缔）（框框翻书）】
【这样就说的通了，扶元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肯定要选两个参谋长才能压得住下面的浪涌】
【可是袅袅生烟刚刚说北域有一年内不能连续提拔两次的规定啊，那她做了左参谋长确实就不能任元帅了吧， 而且还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任（参谋长任期都比普通军衔要长）】
【我靠，这就是顶尖参谋的心思.（震撼）】
【其实也不难懂.？周参谋长很尊重自己的老师的而且盛漱参谋长也的确很有天赋（图片）如果不论交情的话扶她上去对周参谋长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伤很多继续坐也只是导致域内疲劳而已，但换一个元帅就不一样了（图片）（图片）只能说他们没有交流好吧，所以双方都没有确定】
【但是就像袅袅说的那样， 周参谋长也谁都没有提起过，那不说我们，局中人肯定也是不会懂的了， 估计盛漱参谋长还在想他为什么那么不想提拔她，是不是她真的很差很不值得他信赖了QAQ】
【？虐死， 所以她不仅没有走成他给她规划好的路，后面还因为她不想依靠她和别的人结婚了（啊啊啊啊）】
【虽然知道这是视频剧情但真的忍不住啊啊啊！周参谋长当时忍得那么厉害也是想说因为我想让你直接坐那个最高位置但是已经错过了说也没用了吧！】
【我靠，合理了，真的合理了，看左右域这个将领军衔分布情况，为了避嫌左域右域真的同一部队认识的将领都很少，他和她切割还丢给颜寻参谋长真的是希望她不被他师妹这个身份绊住！】
【难怪颜寻参谋长退了之后力主盛漱参谋长晋升都没受到什么阻力，两个参谋长都看好她，其他人瞎了才往枪口上撞】
【我靠，那岂不是又一个be】
弹幕沉默了。
是啊，如果说他们原本就关系不好或者恩断义绝那还好，可是他们本来是能做一对关系很好的师兄妹，本来是能一起在北域驻守的。但就是因为这里面曲曲折折的关系。
他要把师妹交给颜寻。他要阻止她成为左参谋长。他还要看着她一个人孤立无助地在这个位置上走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们最后虽然并肩了但是再也没有往日的情谊了。
【忽然觉得周参谋长这个策略和徐溯真的很像，都是只要牺牲他们中某一个，另一个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是的，师兄妹不能同任，他退了之后她再上就合理了，他估计早就想好了】
之前让她在颜寻参谋长手下锻炼，也只是为那天做准备而已。
楚昭忽然想起视频里他们各自落座然后别开视线那一瞬。他们和嬴裴有点像但是又不太一样。
嬴裴是表面相杀背地相爱。
但漱行是，是从前融洽过，当他们步调统一的时候，已经是分道扬镳了。是所有人都确认，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的分道扬镳。
这么说，她给他们一个be结局也不过分。毕竟都到这个份上了，她都已经是左参谋长了，也回不去了。
周行俭不知道左镶被直播，他们这边的对话也被录下来了。
只是他挂断通讯，示意副官调动先锋，拦住会议庭唯一逃生路径的时候，副官还是犹豫说：
“我们和左域离得不远，如果贸动是不是.”他担心左域会伺机发难。或者误解右域是想在这个时候伺机发难。
那样就麻烦了。
但周行俭只是说：“她会明白的。”
楚昭沉默。
【或许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觉得，明白，知道，她会明白的，所以才觉得，她的前途远比他们能不能在一起更重要。】
所以他才每次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当即冷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也许不知道。
但他是知道的。
【他走到右参谋长这个位置也花了十年，走在前面，需要耗费多少心血，他当然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成全。
在他心里。她好不容易走出当年的阴影，从一个叛逆的被理所当然冤枉的没有依靠的孤女，到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今天。
一个没有给她多少助益也不可能给她助益的师兄，当然不如元帅军衔重要。他们所要的根本就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当然也理所当然地不懂得。她是为了追逐他才站在这里的。现在也是为了能靠自己守住左域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一域之手，她也不可能只是追逐他的盛漱了。
时差不一样了。轨道当然不一样了。
楚昭感叹：【我磕的第一对互相错过不能算共轨了的cp】
粉丝：
【啊啊啊啊啊袅袅生烟QAQ我要刀了你】
【呜呜呜呜呜呜听着不般配了但是意难平根本没少多少啊（大哭）难道就不能她决心追逐他的时候他停下来等一等她，她有了自己理想的时候并肩前行吗？为什么要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一心为我的前程考虑，我们终于般配的时候我却不再喜欢你了呢？】
【虽然不喜欢这种目的完全是对方的追逐但还是心疼当时的盛漱】
【她因为他才走出那个泥潭里的啊，现在摆脱了那个泥潭了身边却没有他了QAQ】
【要我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两个人意难平，是他们两个人一开始就不般配，没能一起才是正常的】
【但要是师兄妹能一起连任就肯定不会是这样了吧】
这条弹幕又突地出现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如果他们不是要互相避讳，他们关系那么好肯定是周行俭参谋长带着的盛漱参谋长啊，也肯定是他手把手教她手把手保她上来，他们那么熟悉，盛漱参谋长肯定就不用吃那么多苦，说不定还有她成长飞速把他压下去的可能，但是这要命的制度弯弯绕绕，最后不仅分开了这么多年分道扬镳也没有把两个人都送上去自己该在的位置】
那条弹幕说得忽地沉默了一下：
【苦心孤诣又竹篮打水。回首全是一场空，也就是这样了吧。】
是的。如果他们能像嬴裴一样青梅竹马。如果他们能像降神一样互相陪伴。再不济像蔚衡一样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也好。
但是时间不对。背景不对。
什么也都不对了。
她被他带回去的时候可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还会被自己的师兄警告“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要头脑发热”，但他在发现她有不一样的情绪的时候肯定已经预料到了。
除非他们一进一退。否则一辈子也不可能如嬴裴一样默契同往的。他也没想过成为她的爱人。
他只是希望她登上那个巅峰。仅此而已。
【这么看周参谋长眼里重要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前途（呜呜呜呜）是她的前途（呜呜呜呜）】
是他把她的前途看得太重要了。
所以才把他们多年前相识的情谊全给毁了。
这么久了，就算捡起来拼凑也面目全非了。
看着纷纷大哭的弹幕，www.youxs.org。
但说好了下个视频是杀青梗的，就要剪杀青梗，不能反悔！会议庭这边也没什么悬念了，两域包围，以会议庭什么都要横插一脚的秉性，查出来一点什么很容易吧.
加上舆论口也失守了，她不在这看着，直接去剪，也没事？
楚昭下意识地本能探头去看外面的尹琅，正好对上他那双带点灰白的浅金色瞳孔，心虚笑笑，又立刻坐正。
尹琅无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紧了也会伤到筋骨的.”
好嘛好嘛，自己请回来的无偿教练，含泪也要听一下。楚昭一边看着直播一边单手打开剪辑门，想来个分心速摸。
尹琅：“要水果吗？”
楚昭收回手，本能咳一声：“香蕉可以吗？”他敲敲门进来后，她又好奇：“说起来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了。”
外面在筹备战役可能很多民众就要见证星云历史了，他们却在这讨论大棚栽种问题：“这些食材是不是你在什么私人渠道上买的呀，为什么我来这里这么久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就算看到过味道也根本不对，都是星云历史爱好者根据外形瞎复刻的，其实根本没有甜味！
尹琅拿来的就很真，简直和二十一世纪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知道尹琅对星云科技很熟悉，她都要怀疑他是带着冰箱穿过来的同道中人了==。
尹琅：“我给你留了。”
楚昭：“什么？”
尹琅看看阳台，又看看楚昭，默默在心底说：种子。他知道这些食材星云根本不会有，才留下的这些种子。
有这些食物，她就算回不去她原来的时代，也可以尝尝她那个世界的东西。在尹琅看来，这是喜欢吃零食的楚昭最可能期待的告别礼物。
楚昭没有得到回答，也不追问，只是咬了口香蕉，又想起什么：“你在这里这么久不回去，你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尹琅看她一眼。
原本他这个时候应该回答，我没有家里人。
可他看着她的影子，淡淡笑了笑：“不会。是我比较担心。”
如果我真的走了，会是我比较担心，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家里人。
第九十章
好吧， 楚昭承认，这么问其实只是好奇一下。
毕竟尹琅一开始全知化身般到玻璃花房，又解决防护系统又解决玻璃手的“无法交流”问题时，她暗地里总是好奇地想， 尹琅其实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是人类？.
当然， 青璃那样是特例。
楚昭咬着香蕉慢吞吞地想着。只是觉得， 他看起来来去都很孤独的样子。她又偷看一眼尹琅。
“怎么？”
楚昭思考一下：“www.youxs.org，你家里人， 对你留在这里是什么看法呀？”原谅她词不达意， 唔，她就是想知道尹琅和家里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尹琅和她都莫名其妙成为作息搭子了咳咳咳。
如果他有家里人（？）， 这不是显得很奇怪吗？
尹琅看她。
“他们托我好好照顾你。”
“哦，嗯？”楚昭不自觉瞪圆眼睛。
尹琅笑笑，已经出去了，留下楚昭在那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她是什么时候已经被尹房东的家里人知道的啊？她有很高调吗？没有吧！
中午十二点。
在会议庭终于有所动作，顶着北域和南域的双重威胁， 试图从地表逃窜的时候，袅袅生烟发布了第三条新视频。
如果是按照第三轮主题与热度的数据， 楚昭的两个账号已经高居榜首，狂甩第二名星际舰队齐整威严出征的视频几十万热度。根本没有掉下来的可能。
但楚昭在动态里说：
“午安。”
这是一句问候。如同视频《杀青》一般，是一句祝福。遥想楚昭第一次被不做人的动漫作者刀到泪流满面， 然后在同人太太那里刷到所有领盒饭角色齐聚，欢笑着拍杀青照那一瞬的感动和辛酸，楚昭就有点鼻酸。
然后， 忍不住想让其他人也体验一下。
绝望的尽头，是希望。
开篇是一束光垂直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这深渊表面岩石嶙峋， 地表光秃，似乎生长不了任何植物，人类或麻木或颓丧。
没有细节面部表情的刻画下，像是一只只被从中折断的虫豸。相比之下，密密麻麻爬上岩石的虫族更像是这片旷野的主宰者。
它们高频震动着口器，尖啸往下冲去。而往下，是一片海洋。准确来说，是一片海洋一般柔软浮动的精神力。
它在深渊最下方形成了一片蓝色的星辰。在虫族的不断尖啸冲击下，星辰暗淡了许多，但令人一瞬间感到震动的是，星辰上方，一片被剥夺生机的荒芜。
星辰下方，却是洋溢着温暖与希望的一片阳光。绿草如茵，微风轻漾，周遭还盛放着大片大片的蓝色的牵牛花。
这好像是两个世界。
又好像只是人类和虫族的鲜明对比。
【人类驱赶虫族，不止是因为虫族猎杀人类，更因为虫族是竭泽而渔的物种。宇宙被它们俘获，只需要两百年就可以完全毁灭。】
虫族可以转移到下片星系继续肆虐，人类不可以。因为这是人类的，根宿。
嬴楹元帅站在那片湖泊里。她手里提着剑，剑上的精神力连接已经因为剑端破损阻断了。她的手腕和军装上也全是血，但她的表情还算平静。
虫族再次发起冲击时，她只是举起剑看着自己握着的剑柄。鲜血从剑流到她手腕上，把她的手糊成血色一片，远远看去像她也被迫和剑粘连为一体。
不过她知道，她是不会松开剑的。
镜头拉远，那片美丽的蓝色的湖泊，逐渐扩散出一片血色。
虫后的声音诡谲而刺耳，人类不懂虫族之间如何交流，但虫后似乎专为今天而学习了人类的语言，虫族的学习能力本也十分卓越。
只是它还惧怕着这个人类元帅的杀伤力，盘踞在几十光年外的地方，靠其他虫族的口器振动发出类似人类的声音：
【不需要无谓的挣扎。】
星辰在陨落。梦中的天堂也在缩减，星辰笼罩外大佬，大片大片的牵牛花枯萎了。化为灰烬。
【这个宇宙只剩下你一个人。】
你，一个，活着的人类。
恐惧和寂静像无所不在的虫族一样瞬间包围了所有在观看视频的人类！他们抬头望去，虫族遮天蔽日，再往下看，那片扩散的血色原来是湖泊里安眠的兵士。他们没有埋骨之地，只能在这里力战而亡。
而枯萎的牵牛花边，全是锈蚀的机甲。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嬴楹元帅笑了一下。她浑身都是轰炸和交战留下的焦黑甚至是血色痕迹。
可她帽檐上的徽章那么亮，肩章也毫无尘埃，简直，简直就像，她不是在做一次无谓的挣扎，而不过是要演示给身后的将士们看，如何拿下一场必胜的战役。
就像从前一样。
嬴楹：“那又怎么样？”
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那又怎么样？脚下湖泊在泛起涟漪，头顶的月光美好得像是假的一样，荒芜遮天蔽日，温暖却无所遁形！嬴楹想，这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这片宇宙被虫族侵吞了，下片宇宙还会有别的人类。星云被屠灭了，还会有第二个反抗虫族的联盟。
他们不死不灭。
嬴楹低声：“我们只是这场战役里的一员。”她左手提剑，格挡在自己眼前，那双眼睛，和断了精神力连接但仍然锋锐的剑一样，满是锋芒——
没有到最后一刻。没有到虫族真的完全主宰，怎么能轻易言败？
精神力屏障被成千上万的虫族击碎那一刻，一抹锐利的剑芒如彗星一般，从深渊底部轰至深渊上端！
披风展开，每一道迅疾闪电都对应着一只虫族躯体被撕裂。虫后震怒！尖啸声从几十光年外传来，还没到达这，嬴楹就已经杀退了一大半虫族！
与之相对的，是她的精神力迅速被虫族撕咬，如同星辰暗淡了一般被迅速染黑。虫族对精神力的污染是致命的，所以他们才需要机甲保护。
可是她已经没有机甲了。伤口也开始撕裂流血。毋庸置疑。但仍然直到半个小时后，嬴楹的披风才被撕碎。她踉跄一下，剑还没脱手。
大雨倾盆下，人已经大口大口地呕起血来。越是高阶的精神力者越能抵抗虫族的污染，但真正被污染时受到的反噬也越剧烈。因为他们能清晰感知到这种痛苦。
她在呕血，因为身体极度排斥虫族靠近和污染她的精神力。但她没办法驱赶这么多的虫族。太多，太多了。如果十三军还在，如果巡星部队和北域部队还在，如果裴时蕴还在。
她做这个万军中取虫后头颅的先锋没有任何压力。可是他们都已经先她一步战死，她当然是独木难支的。
但虫族试图夺走她的剑，她的剑却还是粘连在她的手里。人类低下头，军装几乎被染成锈红。但她的帽檐军徽，和肩章还是没有任何灰尘。
她试图站起来，但腿也被伤口撕裂。虫族一阵阵冲上来的时候，因为大雨冲刷，和虫族震耳欲聋的尖啸和振翅，他们都看不清她的影子。
可还是能听到雨声里她哑声笑，很遥远的，忽而被虫族声音淹没忽而又透出来与雨声相合：“还是输了啊。”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忽然都消失了。
嬴楹元帅哑声说：“早知道就不欠你那个赌注了。”
观众泪崩。
而漆黑的球形包围圈里忽然冲出来一条刺目的光柱！从这光柱底部到上方，直抵视力之所及的穹顶的这段光路里，牵牛花次第盛放，日光明亮灌注，一切生机都好像延绵不绝，永除不尽。
这光辉在天边消失的时候，包围圈散开了。
虫族在自己同族的尸体上尖啸着围着那深渊转圈。她落进深渊底部的湖泊里。一切荒芜剥夺生机。一切聒噪席卷安宁。
湖泊仍然往外扩散着血色。
但这次没有虫族试图入水了。
它们看着他们长眠在那湖泊底。湖泊底还有四处摇曳着的牵牛花。包围着那柄锈剑，慢慢地沉入最深的湖泊底。再无人涉足这片寂静的宇宙。
万年为期。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袅袅生烟你没有心】
【揭穿了你的马甲结果你还是想剪虐就剪虐啊啊啊啊（号啕大哭）】
镜头却从湖泊底慢慢向地底深潜，然后在触及某道眼熟的灰时，一下子改为从海底底部涌出，一瞬间奔袭至熟悉的星云科技大厦内部。
嬴楹元帅和裴时蕴元帅坐在科技感十足，银灰色的场馆内部，两人都似刚参加受勋仪式而来，因为打扮极其正式，平时佩戴根本佩戴不下的勋章，从肩部延伸到胸前。
两位元帅在这略暗灯光里坐着时那十几枚勋章也仍在闪耀。嬴楹元帅往后靠靠，撑着头，没说话。
旁边的负责人似乎有点紧张，穿着白大褂，还是个年轻人，嬴楹元帅便就这样撑着头问：“裴元帅觉得如何？”
身侧的元帅视线还没从全息屏上移开，神情平静，威慑不减半分，虽然他的语气只是淡淡的：“科学院已经商量好了？”
年轻人：“是的是的，大概就会以这版视频为模板.”裴时蕴摘下手套，年轻人立刻调转话锋：“但也要得到两位元帅同意，毕竟，这是以两位元帅为主导拍摄的。”
裴时蕴没说话。
画面一转，两人在科学院的走廊中行走时，绕过走廊外庞大的，作为展览的巨大虫后骨骼，嬴楹元帅先说：
“不是特地把这个角色推荐给我，不高兴了？”
裴时蕴嗓音淡淡的：“我怎么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看她一眼，见她神情没什么波动，但拍摄时，都“坠入湖底”了，不可能不知道最终情节是这样。
他又问：“情节是你同意的？”
嬴楹拿着手套，懒散扬眉：“怎么，哪里不够深刻吗？”
他们刚好到可以到底层去的旋转浮廊附近，很多将领对他们行礼，嬴楹元帅就干脆转向那具虫后的骨骼：
“让将领们亲身上阵拍摄宣传甚至警示片，是件好事。”她笑了一下：“裴元帅是不是有点太保守了。”
裴时蕴：“创新是好事。但是就算要拍因为轻敌大意被虫族覆灭的情节，也可以不照着你受伤的那次战役拍。”
他看向她：“你就一点不害怕吗？”
嬴楹刚扬眉，裴时蕴收回视线：“我害怕。”他又说：“不过只是我害怕，恐怕是不足以让嬴元帅回心转意了。”
他刚刚在里面已经看出来了，她对这个成片毫不介意，甚至很满意这个结局。
嬴楹笑了一会儿。“裴元帅要是实在不满意，可以拉上西域还有其他域的将领重拍。毕竟听说裴元帅的结局也不太好不是吗？”
为了掩护北域，同样是力战而死。
他可以拍一部自己想要的。
裴时蕴：“我死不死又有什么要紧。”
嬴楹眉梢微动，虽然还是笑着的，但是语气带出的情绪已经是淡淡的了：“裴元帅还是少说这种话，也不怕避——”
她说到一半，忽然明白裴时蕴反应怎么这么大，再转头去看的时候裴时蕴已经自己先走了，背对着，看不清表情。
就是听着声音没多少起伏，实在不像是情绪很好的样子：“嬴元帅既然不怕，我当然也是不怕的，西域还有军务。我就先走了。”
人走了。嬴楹还站在那，很淡地笑一下。
“脾气大了。”
嬴楹元帅和裴时蕴元帅吵架这件事一日之内就传遍了科学院。下午两位元帅参观新研发的机甲和对外探索灯塔的时候，还有人暗地里看两位元帅位置的远近。
徐溯在参观舱上方的悬空实验室里调试数据。当他看记录的时候，一道靛蓝色的信息流就在他面前的全息屏里串来串去，串来串去。
直到他抬起头，信息流才干脆地趴下，然后其他地方伸出机械手。
徐溯：“青璃。”
徐溯面前弹出一个全息框，字迹浮现同时女声应答：【我在。】
试驾马上就要开始了，虽然徐溯不觉得他们的新研发机甲会出意外，但还是很忙。这件事他相信青璃三小时前就知道了，可祂还是不遗余力地环绕，打扰他。
就算徐溯不觉得这是打扰，祂的状态也很奇怪。
徐溯边推按钮，边缓声问：“是遇见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他抬头，机械手缠住他手腕一瞬间，他习以为常地把卡扣打开，然后拍拍机械手，示意在忙。
“很少见你这么兴奋。”
全息屏上打出个笑脸：【宣传片剪辑完成了。】
“我知道，”徐溯轻声，“四域也在商量通过机械生命也就是上传意识，保留人类火种的提案。在这种背景下宣传片肯定是越快出来越好的，那你看到了什么？”
徐溯负责的不是这方面，然而智脑核心精卫，肯定有这个权限。
祂打出了军部内部的观影意见获赞最多的一条，是盛濯上将评论的，元帅那一栏还没有意见，五位元帅都没有。
徐溯看了，沉吟：“看起来不是个好结局。”
精卫的算法猜到了。祂在里面饰演因为部分人类利欲熏心，而被迫从人类改造为人工智能的受害者。最后一幕是焚毁自己的主机。
祂播放了片段，然后就雀跃地说：【但我从里面看到了反差。徐教授，您不觉得现在我们能合作研究，变成互相实验的关系，远比宣传片里两败俱伤的结局好得多吗？】
对研究上瘾，祂又开始伸出机械手。但这次也不知道是徐溯在专心听还是什么，祂没有被打下去，机械手立刻成功地绑住他的手腕。
徐溯面色如常地翻资料，好像没感觉到祂对他的研究心又蠢蠢欲动了：“的确是这样，宣传片越残酷冰冷的话，看到的民众对机械生命的思考和审视或许就会慎重一些。”
祂再次打出一个笑脸：【我们的研究申请也不会被打回了。】
徐溯笑笑，把实验资料放到一边然后说：“等我检查完再配合你实验，精卫，虽然我们的实验申请是一起递交的，但在院长看来，你对我的研究还是太过急切了，你可能需要放缓一些实验进程.”
悬空实验室里无数只机械手悬浮着。
祂想了想：【可我都是按照你教我来做的。】
徐溯摇头笑：“我可没有你这么庞大的算力。”
祂：【可我对你很有兴趣。www.youxs.org，如果我也是机械生命，还是多年前第一例被上传的机械生命，因为丢掉了情绪和记忆，才活下来，而你是我的爱人，那你会唤醒我吗？还是会就此把我当成机械来看呢？】
徐溯抬头。精卫的信息流太过强大。他不确定祂这样问是回忆起什么，还是只是根据算力做合理推断。
但即使祂猜到了，他的回答也不变：“我会唤醒你。如果你不能被我唤醒，那我就和你一起成为机械生命，在信息世界里永恒地沉睡下去。
青璃想了想：【我对你的研究可以达成这个目的。】
徐溯笑笑。祂还是想研究他。不过这是他答应祂的，也是老师答应过他的。
机械手把他包围起来时，徐溯声音渐渐变轻：“机械生命提案提出时，就是为了杜绝对上传意识后的机械生命的歧视，青璃，如果你是第一例，那你才是值得敬佩的先驱者。”
他闭上眼睛，轻轻：“能成为你的实验对象，参与到你的实验里，是我的荣幸。”
女声一本正经，好似没有波动，但记录实验数据的代码却数次错乱，弄得祂不得不支出一只机械手来敲打实验台抹去错误的实验记录，祂却还在平静温柔道：
【也是我的荣幸。】
祂关掉高温报错的程序和提醒祂实验动作违规的提醒，想了想：【我真的很荣幸。】.
我知道。徐溯想。我一直都知道。
你还是你。
试驾的进程并没有被耽搁，在试驾的盛漱元帅戴好传感手套时就正式开始。作为元帅中资历最轻但也是最有可能在几位元帅退下后执掌星云的人，盛漱元帅显然并没有辜负老将领们对她的期待。
新型机甲输出的杀伤力可达惊人的十一万焦耳，试驾结束后全场将领都在鼓掌，嬴楹元帅说：“新刃的杀伤力固然不错，但可能也只有在盛漱的驾驶下才能发挥这么大的威力了。”
这样的机甲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光是平衡性的考验就是个大问题。但这位新任元帅明显宠辱不惊，她走下试驾舱，神色还是一样的宁静。
只有在回到周元帅身边落座时才偏头说了几句。其他人听不到，观众却可以听到：
周行俭：“特地把输出方向转了一下？”
盛漱：“觉得这样更顺手，科学院的研究成果确实不错。师兄，发你的视频看了吗？”
周行俭元帅就不说话了。人人都知道周行俭元帅不喜欢被叫师兄。
盛漱：“虽然很多将领都反映结局太过悲观了，但我倒是觉得能和师兄战死在一处也算我得偿所愿了。宣传片不算辜负我的期待。”
周行俭终于开口了：“你的要求未免也太低了。”没因为结局是这样神情有波动。
盛漱：“毕竟师兄往日总是不理我。”她也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周行俭：“宣传片里老师早已牺牲，我们因为星云对立不得不撇清师兄妹关系，这样也算得偿所愿？”他说：“老师看到恐怕要斥宣传片里的人太过迂腐和短视。”
盛漱倒是笑了：“再迂腐短视，师兄想让我不负众望的心愿也是一样的。那么多人觉得宣传片里的周行俭和盛漱只会反目，我们不也用结局证明了殊途也能同归吗？”
她没有不开心。
要请周行俭元帅也试一试了，万众瞩目下他站起身，要准备下去时忽然开口：“是他们。”
他看她一眼。看到她肩上他亲手授予的勋章，又看她一眼。只是那眼神里不是让她收敛她不听的无奈，也不是想让她现在就摘下的警告。
他只是很平静，走下去：“师兄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盛漱淡淡笑笑。就像他力主她接任元帅一样？北域的分裂很明显，两位元帅不能戮力同心可不好管理。她参与了竞选，他也选择了她，就已经是他们关系的最好说明。
“不过为什么不喜欢我喊师兄呢。”她轻轻说着，又按按因为驾驶机甲高强度活动而略有些酸痛的手指，又低声呢喃：“明明听到其他人喊我师妹都会生气。”
周元帅已经进入了驾驶舱。偌大的试驾舱是一栋半球形的建筑，在里面可以尽情测试机甲的杀伤力。
下来时有观众在旁边震撼说：“www.youxs.org。”
“说什么呢，人家是师兄妹，强不还是一起强。”
周行俭回到位置上：“想好给新刃取什么名字了？”新刃只是科学院取的，如果有哪一位元帅或将领”驾驶这台机甲最合适，机甲就会属于元帅，命名权自然也会属于对方。
试驾还没有结束。他已经认为新刃会属于她了。
盛漱确实想好了：“就叫同光如何？”
追日逐月。此心相同。
周行俭收回视线：“你的机甲，随你。”
盛漱笑：“谢谢师兄。”她不相信她不明白这名字的意思。可他还是默许了。或许，她还能主动出击得更迅速一点？
在他们左侧的观众席里。
蔚期只是实验结束路过在走廊外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周围的实验室同事，还有没事，也来看这场试驾的将领都笑着把她推到前面。
人很多，但环形参观走廊上她这里已经是最靠近元帅的位置了。祝衡也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蔚期只能无奈地笑，看到祝衡，抬起手象征性地挥了挥，然后转身哄其他人说：“我真的要回去了，实验报告还没赶呢.”
“哎呀，让精卫帮你嘛，精卫很好说话的，你教祂怎么实验祂立刻就帮你出了。”
蔚期：“我不会实验呀。”
他们面面相觑：“对哦，祝衡元帅好像也不会。”
“那算了，让祝衡元帅结束了再去找你吧。”
蔚期只能无奈地扶额笑，看着他们给她让出路，还是做手势示意第一个拉她进来的同事，回去就找她算账！
然后才背过身继续挥挥手，和他们也是和不远处的祝衡说，她走了，才走出走廊。
祝衡看着她走出去：“.没良心。”
负责待会儿协助他试驾的祝随看他一眼。蔚期够有良心了吧，科学院离家那么近还每次都默许大哥去接她。
还有那个宣传片，她都想扶额他们家怎么拿了个反派角色，老早就退下去在家教其他将领的孩子们驾驶机甲的父亲还是超级大反派。
虽说这是为了夸大旧人类在原来社会受到的歧视，警示其他人用的，但她每次看到她大哥远远看着蔚期离开就会想起他目送蔚期去其他星系调研的时候。
他们原来有这么舍不得对方？
祝随持怀疑态度。
试驾结束大哥果然只和几位元帅寒暄几句，就先离开了，看几位元帅，对这情况都毫不意外，祝随和朋友夏柳结伴离开时，都忍不住怀疑：
“我们家在宣传片里是反派，是不是因为我大哥看起来太恋爱脑了？”
夏柳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家怎么反派了，顶多是被那个什么会议庭洗脑了好吧？要我说最惨的还是嬴裴，生离死别.”
祝随默默地看着她。说得好像她大哥大嫂没经历一样。
夏柳小心道：“但视频里蔚教授没那么喜欢祝衡元帅呀。”知道祝衡元帅牺牲的消息失神那一刹那，其实也更多的是惋惜吧。虽然最后为了折回地下城还是遇到了虫族.
祝随看着她，忽然说：“视频里她折回去是为了拿我大哥送给她的手环。”
夏柳睁大眼睛。
祝随：“她喜欢他的。”
夏柳据理力争：“我说的是视频，视频！”
祝随：“视频里也喜欢。”
她当时可以跑，看到虫族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了，除了想自爆保护那个无辜的孩子，也是想为大哥报仇的。不然她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
夏柳：“.你前段时间还和我说祝衡元帅结婚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来着。你还说蔚教授从边缘星系一路考到科学院前途无量，祝衡元帅总是耽误她时间！”
祝随面不改色：“那她也喜欢他。”
夏柳嘀咕：“那不喜欢还能结婚么，强词夺理。”
祝随停下脚步。夏柳转头，已经被她拉走。
“你干嘛！”
祝随冷静道：“别看。”她认真：“小孩子不能看这种东西。”夏柳叛逆心起来了非要转头，祝随默默地看着她在接触到在外站岗的副官后果断扭头飞速捂眼。
她认真道：“我脏了。”
祝随：现在明白为什么我提都不想提我大哥了？
镜头随着两个人远走慢慢变得朦胧，模糊，然后向上拔高，拔高——
“诶，你说，宣传片拍得那么吓人干嘛呢？世界上真有人这么蠢吗？刚剿灭虫族就把剑对准自己的同胞，www.youxs.org，我要去给编剧差评。”
“宇宙网开了新功能，你可以去寄刀片。”
“你怎么知道？！你寄过了？”
祝随：“.”
祝随：“昨天热搜。”
【把be变成人为be的人真是大傻*。】
夏柳震惊：“阿随你骂人！”
“.不是我骂的。”
“那你也说了！”
“不该骂？”
“骂！”夏柳大骂：“把好好的能he的cp变成真be的，真是大傻*！”
最后还有一个彩蛋。
【我可以剪，你不能be：）你要是真be，就别怪我骂你了（此处特指某会某议某庭）】
因为所有的be，都是为了最后的he。
她he党来的，绝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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