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笑笑:“好啊。”温泽念的手往上移了两寸,都快碰到孟宁内衣的下缘了。孟宁警惕起来:“你干嘛?”温泽念在她肋侧掐了下,手便退出去了。问她:“腰疼得好些了么?”她很谨慎的斟酌:“好了那么一点,又没好全。”言下之意:你可别乱来。温泽念在她后腰轻拍了下,站起来坐到椅子上。她想跟着起来,温泽念叫她:“别起来了,不早了,睡吧。”孟宁便没爬起来,变成双腿微曲的侧卧,对着温泽念:“你呢?要不要洗个澡?我陪你去。”“我一会儿就走了。”“现在?”“嗯,明天很早有个会。”“你这也太……”“孟宁。”“嗯?”“你是一定要我说出来吗?留下来睡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孟宁就不说话了,侧躺着望着温泽念。温泽念从口袋里掏了支烟出来,没点,没打算密闭房间里抽,就是习惯了夹在指间,好像这样更放松一些。夹烟的手指轻转了转,问孟宁:“睡得着么?”一个睡眠质量不佳的人,偏被她折腾得今天睡了个午觉。孟宁说:“不知道。”“那你试试。”“你呢?”“我看电影。”温泽念好像也有点累,不复平时端雅的坐姿,一只手肘往后架在椅背上,望着墙面的投影。孟宁渐渐阖上眼皮。半梦半醒间忽有急速下坠感,她浑身抖一下睁开眼,见温泽念还坐在原处,连姿势都没改换。时间过去多久?五分钟?十分钟?孟宁眼皮发沉。她也本以为自己今晚会入睡困难,然而这会儿,她的确沉沉的睡了过去。等电影开始跑字幕的时候,温泽念站起来关了投影,轻轻从床上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又走到床头拎起自己的包。多看一眼孟宁。其实孟宁睡着时最惹人心疼的,不在于她淡白的脸,也不在于她微翕的睫毛,甚至不在于她时而不受控抖一下的肩。是她的姿势。双臂缩在胸前,双腿曲起,不知孟宁自己发现没有,那是一个无限接近于婴儿在母亲羊水里的姿势。关于时央的事,孟宁心理上未见得不明白那些道理,她的始终自责,大约是从未在心理上完成对母亲的真正告别。温泽念轻轻替孟宁关上卧室门,换上高跟鞋离去。楼下是等着接她的车,她拉开车门坐入后排:“走吧。”城市化为夜色里的幻灯片,风一吹,一张张连轴转起来。温泽念没什么表情的望着窗外想,大概心里生病的,不止孟宁一个。她这样匆忙离开,方才对孟宁讲的那两个缘由固然不假。但更重要的原因她没说。刚才孟宁开门前,她站在楼道里等了几分钟。那时她很安静的想,孟宁是没看见她的微信,还是假装没看见她的微信。她一时竟不敢打电话去求证。然后孟宁来开门了。一扇老式的防盗门不隔音,刚开始脚步匆匆的,越接近门口却又越放慢。防盗门拉开的一瞬,孟宁的表情先是一瞬空白,然后绽开了一个清恬的笑。温泽念觉得自己小心眼。孟宁的那个笑容不是假装,甚至没有白日里故作的昂扬。而她就是计较笑容绽开前的那一瞬空白。越在意,就越计较。她反复思忖着孟宁内心深处对她是否全盘接纳,是否仍有一部分不能面对过往的自己,看见她便想逃。一个你深深眷恋的人,内心深处有一部分的自己,看见你便想逃。温泽念的唇角自嘲的牵了牵。那是她第一次想,要是是她没那么喜欢孟宁,就好了。要是喜欢减退些浓度,她一定注意不到孟宁脸上那转瞬即逝的空白,只看到那安恬绽开的笑。那她也会满心欢愉的,让两人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什么都不做。彼此相拥而眠。然后互道早安,她踩着晨曦离去。而不是像现在。温泽念望着窗外浓郁的夜,揉了揉太阳穴。******温泽念下定决心,往后还是不要搞这样突然袭击的好。她又一次到市区办事时,提前给孟宁发了微信,孟宁问明了她回家的时间,说一会儿到她家见。然而晚宴多拖延了一阵,尽管她披了西装匆匆出来,司机送她到家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十分钟。小区之前有录入孟宁的信息,搬走时倒没刻意找物业取消。所以温泽念披着西装上楼时,看到孟宁站在家门前,双肩包本是背在身后的,这会儿为了背靠着墙,背到身前来,视线没怎么聚焦的望着眼前储物柜发愣。温泽念喘匀了一口气,从电梯里出来。一梯一户的户型也不可能是其他人惊扰,所以孟宁先说了句“回来了啊”,才噙着点笑意回过头来。温泽念走过去,伸手在她脸上轻拧了下,然后刷指纹开门。没提孟宁上次过夜后没录入自己指纹这件事。孟宁跟在她身后,把顺着她肩头滑落的西装往回拎,搭回肩膀前看一眼她雪白的手臂:“你今晚就穿这个啊。”温泽念回眸看她一眼,领着她进门。孟宁说:“我不是古板啊,其他人穿这款晚礼服我觉得没什么,主要是你,太白了。”胳膊也白。锁骨也白。每次一穿黑色挂脖款的晚礼服,似对照分明的滢滢冷雪地,露那么一点又不叫人看分明,总让人联想起中式园林里的叠嶂之法。愈看不分明,愈想看。不好,不好。孟宁一边说话一边自己拿拖鞋出来换,眼神飞快的瞥了下玄关桌面。电子锁的说明书已经收起来了。她什么都没说,背着双肩包往里走,把包摘下来放到沙发上,又理了理自己的衬衫。温泽念跟着她走进去,咀嚼着她方才那句话,别人都行,偏温泽念不行,好像显出了一份特别似的。温泽念想应一句:“你别哄我高兴。”想了想又把那句话咽回去了。孟宁为什么要哄她高兴呢?明明重新把指纹录入电子锁的事,她没提,孟宁也没说,俩人打太极似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孟宁有什么理由哄她高兴?她脱了西装,把自己扔到沙发上,靠着沙发背闭目养神。孟宁坐到她旁边来,伸手拨弄了下她耳垂上小小的玉石耳坠:“第一次看你戴玉。”“嗯。”她应了声:“今天晚宴是中式主题的。”孟宁问:“累了?”“一点点。”商业上的累是可以骂脏话发泄的累。反而跟孟宁的相处太耗心神。她没来由想到今晚中式绣屏上的文字装点:“情深不寿,强极则辱。”中国传统文化里,好似永远都推崇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什么都是中庸一点才好。而她无论面上装得再克制,骨子里到底犯了大忌讳。她对孟宁的迷恋从青春期开始,经怨怼浇灌,自时间萌芽,变成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一种刻骨铭心的想要。孟宁问:“你要不要在我腿上躺会儿?”温泽念这才掀起眼皮,瞟了孟宁一眼。孟宁拍拍自己的腿:“来嘛,我给你按按太阳穴。”温泽念经她游说,双脚抬上沙发,躺倒在孟宁盘起的腿上。孟宁问:“你不先去换掉晚礼服啊?”温泽念浅哼一声:“脱得麻烦,懒得。”孟宁在心里咂了一下嘴:那么贵的衣服呢,一点不珍惜,好似用过即弃的一次性消耗品。万恶的资本主义!可温泽念那张脸,又能轻而易举的让人原谅一切。她眼妆偏浓,可从不涂睫毛膏,所以丝毫没有累赘感,点了一点点的亮片,随着她阖眼,似有星光散落。孟宁视线移到她秀挺的鼻尖,又移到她轻薄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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