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潮汐

《温水潮汐》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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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笑笑:“不游,就散会儿步,你早点睡吧,不用等我。”不出去消耗些体力,她不可能睡得着。常规的褪黑素不管用。现在停了跟秦医生的见面,也没人能开安眠药给她。夜晚的海让人安心,深沉的好似能吞下许多秘密。孟宁双手插兜沿着海岸线慢慢走,夹角人字拖陷进浅浅的沙里。月光是天上静止的海浪,海浪是人间流淌的月光。浪潮声拍打在耳畔,掩过了心底的许多声音。孟宁低着头,在看海滩上有没有上次攀上温泽念手指的那种寄居蟹。所以直到一双高跟鞋被纳入她视线,她才意识到,海滩上不只她一个人在。她走神了,否则她早该闻见温泽念指间飘出的烟味,混着那点亮了整片夜的香水味。她后退一步,换来温泽念一声轻笑,那笑的意思是看,我就说你有时候胆子很小吧。月光给温泽念周身罩了层薄薄的光晕,这让一切都是朦胧的、迷离的、捉摸不定的。连心底的恐惧也被这样的视觉效果蒙蔽,孟宁都想不到自己会脱口而出:“所以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吧?”因为她胆子很小。温泽念把烟从唇边夹开,今晚无风,所以需要她的纤指在同样细长的烟卷上点两点,那烟灰簌簌往她脚边落,变作时光烧成的灰。温泽念反问:“你不了解你自己么?你觉得发生了什么?”这人怎么总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揣测不透温泽念的想法,诚如她告诉祁晓的那样,她与温泽念分别太久,而温泽念变化太大,现在与其说重逢,不如说重新认识了一个陌生人。但她还要问温泽念一个问题:“你谈过恋爱么?”温泽念指间夹着烟瞥她一眼,好似为她少见的主动而有些讶异。而现在的温泽念太擅打太极,或许这是作为酒店管理人的看家本领。其实这个问题温泽念也可以顾左右而言他的回避过去,孟宁也没什么办法。但她收回了看孟宁的视线,转而去看那片无垠的海:“谈过。”孟宁脚边有些痒,低头去看,不是寄居蟹,而是一只招潮蟹。两只螯比寄居蟹醒目得多,孟宁低头看一眼,就好像被那两只螯很微妙的在心上捏了一下。嘴里又问:“谈过几个?”温泽念又瞥她一眼。还是等收回视线、又望向海面的时候,才答:“两个。”孟宁点点头,其实她心里有个挺渣的想法就算她酒精上脑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至少她不是温泽念的第一个或唯一一个。毕竟她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为现在的温泽念负责。她没这个能力。喝酒误事啊,她真不该喝那么多的。温泽念又问:“那你呢?”“没谈过。”“为什么不谈?”温泽念望着海面,孟宁低头望着那招潮蟹,绕过温泽念的高跟鞋往另一块礁岩爬去。温泽念说:“应该挺多人喜欢你的吧。”“也没有。”孟宁笑笑:“就,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瞎忙。”“什么时候算合适的机会?”孟宁停了会儿:“我也不知道。”面对一道无解的题,就算上帝也不可能知道正确答案。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再往下深挖对方的感情史就显得越界了。一时无话,又只剩海浪往人的心脏上拍。温泽念继续抽烟。她抽烟的时候总是那副情态,好像任何人的靠近对她都是一种打扰。孟宁放弃了打招呼的念头,从她身边走开。只是走了两步,没忍住回头:“你抽烟真抽得挺凶的。”“我不是说了吗?”温泽念背对着孟宁,月光和星光都细微,她盘发露出的后颈莹白一片是海滩上最夺目的存在:“抽烟对身体无益,对心情有益。”一阵默然。她回头,见孟宁还站在原处,隔她四五步远的距离:“你现在话真的很少啊,按照聊天的套路,你现在不是应该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吗?”孟宁咧嘴笑了下。她莫名其妙的想:温泽念出国了那么久,竟然还知道“套路”这种词,够厉害的。温泽念也不管她了,自问自答:“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没吃到我想要的糖。”这时孟宁该说一句“对不起”走开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还站在原地。温泽念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来,高跟鞋在海滩上留下的一汪汪浅坑足以盛入月光酿酒。穿高跟鞋在沙滩上走多少是吃力的,她每走一步,要稍刻意的拎一拎脚腕,脚有一个微妙绷直的动作,显得踝骨到脚背的那片连线特别好看。她身上的香一飘过来,孟宁下意识想往后退。还没来得及挪步,温泽念却把手伸进了她的衣兜。完了,孟宁心想。温泽念手掏出来,摊开掌心时已多了一包糖。“上次刚说过你老实了很多,你偏偏又不老实起来了。”孟宁很怕温泽念再追问下去,问“明明你买了糖为什么要骗我说你没买”?但温泽念什么都没问,只把糖递还给她:“帮我剥一颗。”她看温泽念一眼,温泽念扬扬指间的烟,意思是自己不方便。孟宁低头撕开袋子,摸了颗出来又去拆包装。其实温泽念要是客客气气,她反而别扭,好像温泽念也意识到现在两人身份的差距,刻意回避着任何会令人多想的举动。现在温泽念很随意的让她帮忙剥一颗糖,她反而放松了些。玻璃纸托着糖粒呈到温泽念面前,温泽念伸指拈了送进嘴,舌尖很微妙的探出齿缝把糖勾进去。可除此之外,她的站姿到神情都是淡而克制的,反而显得刚才那一下小动作像某种撩拨。像一块工整拼图上被打乱的那一块。温泽念跟她在一起时会有一些很微妙的小动作,比如这会儿温泽念应该是尝到了奶糖里包裹的那一丝海盐味,仿佛跟身后的海浪融为一体,所以她眯了眯眼。不是狐狸一样的眯眼,只是眼尾挤出丝浅褶又一晃而过。她所有的微表情都这样淡而飘忽,像明明在你指间却又飘走的那根风筝线,吸引你大跨步的去追。当她的手再次伸过来时孟宁吓了一下,糖都给了还要干嘛?她方才把烟从左手换到右手,是为了去掏孟宁的另一边衣兜。孟宁全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要躲肯定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她掌间又多了包糖另个牌子,纯甜,没海盐味。“那个……”她该解释一下自己这过分“殷勤”的行为。可温泽念没任何调笑的意思,低着头,好像在一个字一个字阅读包装上的文字:“本来觉得你变了好多,可又觉得你跟以前好像没怎么变。”孟宁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那天教室,夕阳从窗口透进来,被四棱格制式的窗切分成一块块,跌落课桌椅又掉到地上,像摔成碎块的糖。孟宁反坐在温泽念前面的椅子上,趴在温泽念的课桌,试图从下往上去偷看温泽念:“你别哭了,我要看到你的鼻涕了。”温泽念双手挡着脸。少女的落泪很安静,只是遮挡之外露出的下半张脸,泛着一小团一小团不均匀的红。孟宁看着那些小红晕,觉得温泽念真的很难过。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两包糖,整整齐齐摆在温泽念的课桌上:“吃点甜的会心情好,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就把小卖部的两种牛奶糖都买了。”温泽念终于把手放下来了。孟宁想着她方才脸上一团一团化不开的红晕,莫名不敢去看她那双红肿充血的眼睛。于是低着头,看温泽念生了冻疮的手,在牛奶糖的袋子上拨弄了一下。“谢谢。”少女用很小的声音说。第15章 很多很多年后,孟宁在春日里去过一趟北方,望着半空飘扬的柳絮,心想或许人真正的悲伤就是这样,和温泽念半张脸上不均匀的血色一样,和深深浅浅形状不一的柳絮一样。都是化不开。十四岁的孟宁坦荡荡释放自己的善意。二十七岁的孟宁把善意小心的掩藏。其间唯一相同的是,她在不确定温泽念口味的情况下,还是和以前一样买了两包不同口味的糖。温泽念在她面前摊开手,月光就往那莹白的掌心里扑簌簌的落:“给我。”“什么?”温泽念的语气在叫她别装傻:“另一包糖。”孟宁只得把刚才塞回自己口袋的糖掏出来,交到温泽念手里。温泽念捻着那两包糖走了。走两步之后回头,她另只手里夹着烟,盘起的一头长卷发让她露出纤长的颈项像只典雅的天鹅。孟宁心里又冒出那个想法或许温泽念是全天下最适合盘头发的人。这也让她手里两包从路边便利店买来的糖与她并不相衬,她叫孟宁的名字:“我谈过两段恋爱,也收过别人的巧克力。”“可我从来没让其他人,给我买过牛奶糖。”她说完就走了。剩孟宁一个人在海滩。温泽念离开了,她反而敢踱回海岸线边慢慢的散步。心里想着:她回宿舍后明明是换过衣服的。她是把之前外套口袋里的牛奶糖特意放了进来。也许潜意识里她猜过,会在海滩遇到温泽念。也许潜意识里她想过,如果温泽念看上去很难过的话,她会主动递上一颗牛奶糖。可温泽念看上去没有很难过。温泽念变成了会从她口袋里掏出小心思的人,把她拿捏得彻彻底底。******“祁晓,祁晓。”“干嘛啦……”祁晓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起床了,今早gwh要来巡查早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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