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晓迷迷糊糊道:“再睡五分钟……”孟宁先去洗漱,洗手间的灯光是一种明亮的暖黄。她对着盥洗镜凑近看了看自己侧脸,并没什么被扎入玻璃的痕迹。刷牙后她掬了捧清水洗脸,把一头长发扎个马尾,绾在脑后。走出洗手间,祁晓终于艰难的爬起来了。两人赶到海滩,今日没有快艇干扰,孟宁第一个跑过终点线,队长一掐秒表,她比规定时间足足快了两分五十秒。队长告诉她:“今天的第一名多个任务。”“什么?”队长神秘一笑:“你回头。”孟宁怔了下,回头,海滩上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朝阳还未升腾而起,天色里有种雾气萦绕般的淡灰。那一刻孟宁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头。一片不知是否经由千年才能冲刷形成的海岩边,温泽念独自站在那里,一袭墨蓝色的正装制服,掐出盈盈一握的腰线,她按照规章穿玻璃丝袜,标准的六厘米细高跟鞋,还有那头缭绕的长发,还是如昨天穿晚礼服一般在脑后盘一个髻。人人不敢跟温泽念开玩笑,只有风喜欢逗她,反复撩着她鬓边的一缕发。所以温泽念又做出了昨夜初见的那个动作把一缕碎发挽至耳后,指尖刚好滑过自己过分优越的颈线,拧头望过来的姿态带一丝恰到好处的傲慢。她没有笑,孟宁发现她现在是不爱笑的。只是对着孟宁抬起一只手,指尖一晃,再一晃。幅度极小的两下动作,尔后放下手,再不肯给予更多了。而她的身后,朝阳初升,光争先恐后的往她周身萦绕。她不向光,是光来向她。第5章 孟宁发现,真正的美人都是很吝啬的。譬如温泽念,她冲人挥手的时候幅度很小,轻悠悠的晃一晃指尖,手便放下去了。还有她不常笑,笑的时候也是微勾一下唇角,十分清浅的笑意,摇摇欲坠挂在嘴边。这种吝啬大概来自于某种底气知道她这样冲你挥一挥手,你也无法拒绝她。孟宁问队长:“什么任务?”“陪gwh巡查海岸线。”“为什么是我?”队长笑了:“我不是说了吗?因为你今天第一啊。”其实孟宁很想问如果我没跑今天第一呢?她不知道温泽念在海岩上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一个人以前的记忆可以残存多久,简而言之,她不知温泽念是否针对她。队长提醒:“快去冲个澡,gwh还在等你。”孟宁犹豫了半秒钟。她在想要不要扯个“我忽然肚子疼”这样的借口,可如果温泽念真是针对她,没有巡查海岸线,总还会有别的事。她简单点了个头,往员工浴室走去。动作很快,把头发擦到半干,套上t恤,又套上那件薄薄的灰色卫衣,便往海岸走去。她先看到的是温泽念的背影。初升的朝阳丝毫不刺目,橙红的一片在海天相接的那一线上铺陈,夜里薄薄的雾气未散干净,萦绕在温泽念身侧。她本来背着手望着海,其实这时,孟宁已经明白为什么祁晓看一眼就说温泽念是最适合穿制服的人。因为她的确是。最极致的吸引力不是引得人奋不顾身,而是引得人想要触碰却颤抖着缩回指尖,温泽念的背影就带给人这样的感觉。正装制服衬出的一身禁欲感,既让人禁不住好奇,又让人自我反省。好奇的是什么,反省的又是什么。听到她脚步,温泽念转过身来。孟宁忽而觉得面颊上不知是否被手机屏划伤的那小小一块,又尖锐刺痛起来。魔法一般的,海面上的雾气在温泽念背手转身的那一瞬尽数消退。“孟宁,早。”温泽念用标准的中文叫她的中文名,上一秒的表情还淡如晨雾,这时却在唇角勾出一抹笑:“昨晚,有梦到我吗?”******孟宁甚至不知道温泽念是否在开玩笑。因为温泽念说完这一句后又转过身去:“引路吧。”c酒店的海岸线很长,除了那片最细腻的沙滩,便是些嶙峋的海岩。这些海岩与沙滩一起,勾勒出一幅跌宕的海畔图景,让人观之开阔。人要真的亲身登临,才会发现这些海岩并不柔和,大海那一腔无处发泄的愤怒尽数堆叠在这里。站在这里,风也要凛冽得多。温泽念制服领口透出的白衬衫衣领被风吹得猎猎,露出一小节平直的锁骨,白皙得过分醒目。岩石表面堆叠如凌乱画纸,孟宁看一眼温泽念脚上的细高跟鞋。温泽念一定是个很敏感的人,因为她很快察觉到孟宁的视线:“我可以穿着高跟鞋跑两千米。”孟宁笑笑。温泽念瞥她一眼。孟宁看上去欲言又止,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温泽念:“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孟宁怎么可能想问就问。一来跟美女说话让人天然紧张,二来说到底,温泽念是她上司。但她实在没忍住好奇:“我刚才的笑,有什么问题吗?”温泽念瞥向她的那一眼太奇怪。温泽念摇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你顶着这样一张脸,看起来不像喜欢笑的人。”这是真的。孟宁一张脸太清冷,刚跟她接触的人会下意识觉得不好接近,可相处下来,却会发现她这人其实挺随和,对什么都是无可无不可的,好说话,也会笑。反倒是温泽念顶着这样一张浓颜典雅的脸,却是不常笑的。孟宁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温泽念已换了个问题:“不冷么?”“什么?”“头发都没吹。”“啊,哦……干发巾擦过,太阳出来,很快就晒干了。”孟宁的头发的确已晒到半干了,剩下的水汽好似不在她发丝上,反而沾染于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像被水染到半透的宣纸,阳光一晒,蒸腾起还未成文的现代诗。“也不化妆。”温泽念话题切换很快,孟宁有些跟不上。“我太懒了……”孟宁道。“你是傲。”温泽念直白的说。正当孟宁不解的时候,温泽念又瞥她一眼:“觉得自己不化妆也好看。”孟宁扬扬唇:“那照这么说,你该天天素颜才对。”温泽念望向她的眸光凝住,一阵海风把孟宁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些她这样说话是否太轻浮了?无论对一个刚结识的谈不上熟悉的人,还是对c酒店集团的名誉行政经理。很多人想不到她顶着这样一张脸其实会插科打诨。可沉默太惹人瞩目,偶尔一句的插科打诨,才是隐身于人群最好的方法。她刚要张嘴,温泽念的眼神淡淡移开了。踩着细高跟鞋的步子继续向前迈:“嘴还是这么甜。”孟宁心里咯噔一下。“嘴还是这么甜。”温泽念她说“还”。这到底是无心的一句?还是温泽念也记得她?她迫切想问温泽念这么些年的生活。读了怎样的学校,参加了怎样的社团,交了多少会写诗会弹钢琴会骑马滑雪的朋友,谈了几段让人分手了也放不下她的恋爱。她迫切想知道温泽念的生活有多丰富精彩,精彩到一张张反向日历般堆叠,在温泽念的脑海里,早已掩埋渺小的她。温泽念该是没她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一张脸在晨光中很淡。而跟温泽念走这么一遭,便已然能知她是位多优秀的经理,她的问题不多,却处处都打在要害上,甚至很快指出了孟宁她们的一处漏洞。孟宁点头:“我回去汇报给队长。”直到两人登上最后一块海岩。孟宁介绍:“这就是属于c酒店的海岸线最末端。”温泽念站在岩石边,这是海岸线的制高点,风拂着她的碎发,让她又习惯性把发丝往耳后挽。而那样优越的颈部线条大约是上帝也乐于亲吻的,上帝太克制,便派浅金的阳光扑簌簌奔向温泽念的颈间。孟宁提醒:“你往里面站站。”温泽念转了个身,面对着孟宁问:“你信不信?”“什么?”“我数到三,便从这里跳下去。”“别开玩……”在孟宁说这句话的同时,温泽念薄唇微翕:“一、二……”她一步步往岩边退却,同时她笑了。好似昨晚始终端在她指间那些香槟酒的效力滞后似的,一直到今晨阳光一晒、顺着每个毛孔蒸发出来,才让一个仿若带着酒意的、真正契合她那张浓颜面孔的笑意绽放开来。是朝阳下盛开了暗夜的花。是古时的花钿插在了今朝美人的鬓角。温泽念那样的笑太过迷离而缱绻,有种混淆时光的醺醉感。孟宁只恍惚了一瞬,便见温泽念向后仰躺,跃下岩石。那一下的动作很利落,像昨晚她接下孟宁手中的苦艾酒,毫不犹豫吞下一样。“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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