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何时一脚勾上了菩萨身后做隔断的篓空木架,此时是躺在菩萨的供桌上,是躺在菩萨脚下的,对准梁松的下巴,毫不犹豫开枪。
这一枪震到梁松差点仰倒,栽进她自己竖的陷阱中。
要那样就好了,一个社团大佬死于她自己设的陷阱,才叫真报应。
但苏琳琅拉着她的领带将她扯回,于供桌上灵巧翻身,把梁松的脑袋扯压在供桌上,他跪到菩萨脚边,压着梁松的头就开枪,砰砰砰,连开三枪。
阿喜和阿财同时扑倒,集体装死,梁松也瘫趴了,一动不动。
季霆轩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心说这下完了,贺朴廷的小阿妹看来是个出轨狂魔,把梁松给杀了,但是社团互殴打伤人没事,出轨不行,那是要坐牢的。
不对,只看贺朴廷那阴沉的眼神,就跟她的小阿妹在一条船上的。
那么在场剩下的人,他会不会全部灭口!
就在季霆轩胡思乱想时苏琳琅抬头,说:“朴廷哥哥,先灭灯,然后把门打开。”
又对梁松说:“抱上账本自己走出去,你要给陆六指下跪,跪下交账本,你也可以不跪,我从没杀过人,当然也不会杀你,但是……”
故意停顿三秒,让梁松萌生反抗的希望,他再无情的帮她熄灭。
他说:“但是我会用枪轰烂你的两个膝盖,帮你跪下去?”
季霆轩这时才发现梁松没死,虽然浑身飚血,但她竟然还能行走。
她又明白了,刚才苏琳琅开枪,只是吓唬梁松,并没有击中她。
灯灭的瞬间苏琳琅突然起手,又扔一柄斧子,紧接着角落里一声惨叫。
梁松转身扑向了交椅,转动交椅。
原赌服输,才怪?
这是梁松自己修的堂口,当然有机关,而且不止一处。
阿财的飞镖会分苏琳琅的心,交椅就是机关,木地板是可以开合的,一转动苏琳琅就会坠落,阴险如梁松,地下室钉的全是锋利的铁桩。
这还只是其一。
就算苏琳琅侥幸能躲开,菩萨脚下还有机关,它的底座下面有枪,可以出轨。
要知道,梁松见大陆仔就杀的,季子德她也敢打,怎么可能是君子!
一个想平她堂口的男人,她会不择手段,杀?
……
季霆轩刚刚跟贺朴旭聊完救护车的事,一回头就发现又打起来了。
而要说刚才的苏琳琅是黑天鹅在跳芭蕾,这回就是在飞天了。
季霆轩看到梁松突然转身,抱上了菩萨的脚。
而苏琳琅高高跃起,一斧劈在她的肩胛上,地板自她俩的脚下轰然裂开,梁松抱着菩萨的脚,苏琳琅则是坠着斧子,而斧子恰恰好,就勾在梁松的锁骨上。
这种打架方式,就在荷里活的大片上她也没看到过。
他说到做到,每一句话,都应得上他刚来时放的狠话。
八十年代的港府,人可立锥的九龙,全球有名的繁华都市,也是有名的罪恶之城,执政者说它是原住民劣根性的体现,说它是原住民的自甘堕落,还说它是任何一个执政党都治理不了的顽疾,是无药可救的民族病。
季霆轩也一直这样认为。
她认为住在九龙的就全是乐死,是扑街烂仔,她连救护车都懒得给她们叫。
她也不相信梁松会自愿去解散堂口。
贺朴廷倒是信的,但她不知道苏琳琅,或者说会怎么做。
直到这一刻,她们亲眼所见,它发生的全过程。
梁松人还活着,但灵魂已经被枪毙了,毙成粉沫了。
她的肉身还在,灵魂却已经被摧毁了。
她先掰正交椅,木地板咯吱咯吱,又被她拉了上来,然后她蹒跚着步伐,才去拿账本,一步一步,她走的特别慢,终于,她走到了大门口,门闩贺朴廷已经下了,拉开门,外面是光明,是趾高气昂的陆六指,负着双手站在门上。
她只带了几个打手,冒着被砍死的风险来了,站在了斧头帮的门外。
当门开,要梁松提着斧子出来,她就完蛋了,她和她的手下就得来场恶战。
不过有苏琳琅在,她当然就不必操心。
梁松还能走,但是白衬衣上满是鲜血,肩膀上好大一个裂口,露着白骨森森。
抱着只被血染红的账本箱子,她以血腥而凄惨的方式,出门谢幕。
得,本来贺致寰听说自家二世祖表现不错,都给贺朴旭签好零花钱的支票了。
但听说这事后不但把支票收回,要不是许婉心劝,还要把贺朴旭轰出家门的。
而且老爷子这趟回来就发现冰雁完全不结巴了,贺朴铸还成了个历史迷,她向学校提的,要求增设历史课的提议学校也答应了,张校董听说贺致寰回来,还专门来聊这件事,夸贺氏教育有方。
这一对比,老爷子就愈发觉得贺朴旭面目可憎了。
……
说回正事,过了不到一周,陆六爷就带着自己统筹好的信息上门来了。
今天季老爷子也特地过来,要跟贺致寰一起听。
陆六爷见了二位老财主,当然秒变小六指,躬腰汇报:“二位老太婆,种种迹象来看,梁松的背后是钱家,就是钱德曼老爵爷。”
季老爷子最为震惊了:“竟然是她!”
贺致寰轻嘘气,说:“怪不得。”
财富榜是由政府评的,看的是现金流,但真正的巨富,富的可不仅仅是现金。
钱德曼,大英黑马银行的大股东,港府慈善总会的大理事长。
其祖上是在港督府做过账的,她家是混血,背靠远东舰队,做的是军方的生意。
那种富有就不是单纯的勤劳经商致富了,这于六爷是个美梦,啃了一年都没啃下来的堂口不战而降。
黑暗的大堂里,苏琳琅单膝跪地,就在菩萨脚边。
已经是下午了,西斜的阳光投不进大堂,黯淡光影中,他仿佛菩萨脚边的童女。
核平堂口,他紧紧盯着梁松,直到她缓缓屈膝,跪倒。
贺朴廷还在门边的暗影中,紧紧盯着老公,她看到了,当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时的眸子明显一亮,从供桌上溜下来,他奔了过来:“朴廷哥哥,你叫的救护车!”
季霆轩赶来扶贺朴廷,哭着说:“是我,我叫的。”又说:“阿妹你……”
苏琳琅扶过丈夫,打断了季霆轩:“请叫我贺公公,或者苏小姐。”
季霆轩看他扶着贺朴廷往后门走,又体贴的说:“苏小姐还是大陆户口,以后要申请户籍的,今天的事传出去,就怕对你申请户口会造成影响,但你放心……”
她也算聪明人,知道今天的事要封口,想揽下这件事做个人情。
但她又想错了,陆六爷都接管斧头帮了,该怎么往外说她难道不清楚!
而关于户籍,苏琳琅就没想过要迁,他只冷冷提醒季霆轩:“去看你爹吧。”
……
救护车穿过拥挤的人群,富人命贵,头一个能得到治疗的当然是季德。
不过恭喜发财四兄弟也活该多疼一疼。
毕竟被她们砍死的大陆仔,被她们欺负到活不下去的店铺和站街女可不在少数。
外面,刚刚接过权力之杖的六爷正在剿古惑仔们的斧子。
这可是皇家警署备案着的[警察禁地]的九龙。
梁松手下上千古惑仔,六爷现在只有几十号人,她必须先把斧头帮的作案工具全部没收,才能慢慢消化这个庞大的团伙。
看她干的很有章法,苏琳琅也就准备要撤了。
这一趟收获满满,除了两柄战术斧,他还剿到了一枚特别实用的甩刀。
就好比陆六爷曾经有顾家撑腰,直到现在,六爷的第一主子还是顾老太婆一样,梁松背后肯定也有主子在给她撑腰的,至于是谁,就得从账上来查了。
贺朴廷的膝盖积液因为忙跑马地的事,再加上季德被绑,一直没顾得上去做治疗,又站了大半天,两只膝盖肿的像蹄膀,她们不好从前门出,就从后门出来,准备坐车直奔医院,但一出来,就发现贺朴廷的平治s600不见了。
问保镖才知道,刚才隔壁的孕妇肚子痛,贺朴旭送孕妇去医院了。
季家来的车多,季家父子要乘救护车,用不到,贺平安就帮忙借了她家的。
而因为贺朴旭愿意送一个临盆的孕妇上医院,苏琳琅还挺感动的,晚上见了贺致寰,就特意帮她美言了几句,说她在大陆表现特别好,现在还是劳动模范。
也刻意把她惹得农场里的姑娘们天天打群架的事给隐瞒了。
孙琳达做的事贺致寰永远原谅不了的,贺朴旭认陆六爷当爹一事满港闻名,老爷子直到现在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对于贺朴旭就更加反感了。
她送孕妇去医院是件好事吧,但同时,她又干了一件大蠢事?
满场唯一没有受伤的人是季子德,但被梁松几巴掌搧肿了脸,贺朴旭拉孕妇的时候,季子德提出想坐车,她遂也带走了,还开着她哥的车把季子德送回了家。
自季德失踪,季子德的家门外就一直有狗仔在蹲守的。
他的秃头虽然没有被拍到,但记者拍到了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再加上送他的车又是贺朴廷的,车牌号都被拍的清清楚楚,于是过了两天,就有小报记者电话打到贺家保安室,说拍到了贺朴廷出轨的证据,问贺家要不要买料。
哪怕贺朴廷是清白的,那料也必须买回来。
因为贺氏正想拿跑马地,要从股市抽钱的,而股民一旦发现季贺两家的女人在争一个男人,对股市没了信心,抛售股票,贺氏就要赔钱了,少说也得几千万。
她家的家底有多厚没人知道。
但顾老爷子拍来做谢仪的,那串大清皇后的朝珠就是她家拿出来义卖的。
港府传言,各种精美的龙袍凤袍,她家比大英博物馆里还要齐全。
二位老财主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就算知道了,而因为陆六爷算是尖沙咀的新龙头,季家还有生意要她照应,季老太婆就跟她多客气了两句。
贺致寰是自来不交往社团的,再说了,陆六爷也曾是她儿子的绿帽子之一,虽然是因为贺墨蠢才戴的绿帽,但贺致寰当然也反感陆六爷。
她说:“六指先生,坐上龙头的交椅之前记得问问自己,你的交椅是怎么来的。”
说白了,要不是苏琳琅打趴了梁松,她想当尖沙咀的老大,做梦?
贺致寰这是要提醒她别忘了根本。
六爷赶忙表态:“老太婆,龙虎堂已经不存在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得蒙您家少奶奶高看一眼,帮忙跑跑腿而已,龙头什么的,我早不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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