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衔着雪糕，许喃准备回房间，刚到门口，脚步蓦地一顿，回头叫住对面的人：“宁一俞，你是不是开空调了？”

这房子的配置不是很齐全，只有客厅配了空调，不是什么大品牌，短暂地享受过一个月后，两人被吓人的电费劝退，空调自此成了一个奢侈的摆件。

宁一俞啊啊哦哦两声，无辜地摇摇头：“没有啊，我房间有风扇，我开空调干嘛！空调多贵啊！！”

许喃狐疑地打量他：“那你为什么不在房间吹风扇，要在客厅坐着？”

宁一俞一愣，反应过来是他刚刚开门时说的那句暴露了自己的行动轨迹。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在彼此间蔓延。

许久，做贼心虚的宁一俞率先败下阵来：“我的错我的错，我，实在是太热了，今天三十八度诶，不开空调真的受不了了，你看我比你胖这么多，受热面积也大不少啊，再说了……”

许喃也不骂他，就默默地听他说，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

宁一俞越说越说不下去，最后耷拉下肩膀，认栽了：“好吧，这个月电费我出三分之二。”

许喃一笑，小白牙轻巧地咬了口雪糕：“你不用太勉强，我知道你赚钱也不容易。”

宁一俞麻木地看着他转身关上房门，隔着门板传出最后一句话：“我直播了，有事发信息，不要进房间。”

几曾何时，他听到这话也希冀下一句会是，我帮你承担一点。

这个人在抠门这件事上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许喃的房间不大，十五个平方，只放了一张床，撑了个架子当作衣柜，角落里放着一套电脑。

电脑是二手市场淘的，坏得厉害，老板都不想修，被许喃花三百块买了回来，自己修了修，竟然也用到了现在。

许喃走到电脑前，按下开关，等开机的间隙，他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找出美工刀，把带回来的快递拆开。

他以前不怎么网购，后来发现网络上的东西很便宜以后，就陆陆续续买了许多。

快递是个袋子，许喃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一件衣服，水手服的设计，蓝白条纹看上去十足的少女心。

墙上贴了镜子，是许喃在淘宝九块九买的，几块方正的镜子拼接在一起，就是一块物美价廉的全身镜。

许喃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刚刚好，他在这家淘宝店买了很多次衣服，不需要试穿就知道尺码对不对。

小心地剪掉吊牌，他准备今天洗一下，明天就能穿。

老旧的电脑总算是喘过气来，熟悉的开机音乐姗姗来迟。

许喃刷新了几次，等电脑没那么明显的卡顿后，才挪动着鼠标，依次点开直播要用的软件，美颜，声卡，直播助手，特效……

摄像头”咔”地一声开始运转，电脑桌面上出现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青年生得俊秀，在化妆品的加持下五官深邃精致，薄薄的单眼皮下是琥珀色的瞳仁，睫毛浓密卷翘，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充足的灯光照射下几近透明。

小小的房间里挂了遮阳帘，不透一点自然光进来，放了好几盏灯，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的，加上廊城潮热的气候，闷得人额角背心都是汗。

许喃将房间里唯一的风扇调整了下位置，对着脸一阵猛吹，总算是没那么热得心慌了。

鼠标挪动到”开始直播”的位置。

这些日子他几乎天天都在看美妆视频，勉强算是有了些成效，至少不会看上去像是冤魂索命。

软件略微卡顿后，跳出一个网页，将许喃的视频投放到网页上。

视频占据了网页三分之二的面积，右边一条是聊天公屏，左边是观众席，一目了然的结构，适应起来并不困难。

刚刚开播，房间里还没人进来，许喃对着视频，又瞄了眼观众席的位置，上面的都是机器粉。

许是想要让直播间看上去热闹一点，每个主播房间都会放置几百到几千的机器粉，不会互动，不会送礼，唯一的功能就是充当人气。

所以哪怕是许喃这样的小主播，房间里也有几千“粉丝”的体面。

许喃习惯地在粉丝群里发一个直播链接，通知粉丝自己上播，中午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气，就连粉丝群里也不怎么活跃。

发完，没人回复，许喃也不在意，随手点开一首歌，自言自语般问道：“有音乐声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指望会有人回复，所以也没关注公屏，伸手去摸音响，掌心下的音响轻微震颤着，手心有些麻痒。

许喃松了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放到直播间，突然发现空荡荡的公屏上，除了刚刚直播，系统自动发送的那句“主播喃妹开播啦，大家快来关注他！”以外，又多了一排字。

金色的字体，在雪白的公屏上格外醒目，这是每个直播间榜一大哥专有的颜色，是平台给大哥的尊贵体验。

[用户7134689：有]

许喃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以前许喃还和宁一俞吐槽过，这个颜色实在是太亮了一点，看得眼睛难受，但现在，他却觉得平台上对的。

大哥就应该拥有这种至尊待遇！！

“用，用户哥？”许喃恍恍惚惚地求证，点开自己的月榜，对着上面的数字一个个的比对，“这是我家的用户哥吧？”

余戌手指一顿，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

[用户7134689：还记得我？]

确定是心心念念的用户哥，许喃顿时激动起来，要不是他还在直播，恨不能现在出去跑两圈，告诉全世界，他的用户哥来了！！

“怎么可能忘记，”许喃压着心里的亢奋，但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我天天想你念你盼你，做梦梦里都是你！”

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许喃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学和实践能力强，宁一俞刚教他的东西，立刻就用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的魂牵梦绕！”

哪怕是在国外生活了十多年，余戌也被这直白的话说得差点呛到，放下手里的水杯，余戌压了压眉心。

许是怕他留在国外，这些年余夫人隔三差五就会给他介绍一些国内的女孩子，不管性格如何，在感情表达上，总归都是含蓄内敛的。

何曾见过这么……嗯，外向的女孩子，一时之间，反倒叫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用户7134689：一面之缘而已。]

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余戌想，这一面只是单方面的，对方根本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许喃一脸理直气壮，“再冰冷的文字，只要是你敲出来的，那都是六月里的冰可乐，沁人心脾。”

“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被你文字里透出来的优雅气质深深打动，不能自拔。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最后一句话，许喃情不自禁地唱了出来。

面对这么猛烈的“爱意表达”，余戌轻笑，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

[用户7134689：跑调了]

许喃不在意地拜拜手，做出西子捧心的动作：“你知道为什么会跑调吗？因为不专心，唱歌的时候眼里心里脑子里都是你。”

余戌：“…………”

“用户哥，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有一个小小的奢望，哪怕会被世人耻笑，我也想要说出来，”许喃没忘记自己今天的豪言壮志，“你愿意帮我达成吗？”

“真的很小，也很卑微！”怕对方拒绝，许喃又追加了一句。

[用户7134689：什么？]

“用户哥，我可以加个你的好友吗？”许喃眨眨眼，满心满眼的期待，“我保证不会打扰你，躺在用户哥的好友列表里一定很幸福吧。”

余戌垂眸，目光在手机上一掠而过。

他在国外基本上不用微信，好友寥寥无几，一眼就能看完的好友列表，在联系的人也只有余夫人和管家。

看不出有什么幸福感。

[用户7134689（10富）：我]

刚打了一个字，还来不及说更多，就听麦上的女孩长叹一口气。

“不过用户哥这么优雅又帅气，好友一定很多吧，要是好友列表满了，我可以预约吗，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用户哥给我这个机会。”

女孩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忐忑，但更多的是憧憬，好像加他的好友是什么很重要，也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余戌停住动作，半晌低笑出声，把对话框里的字删除重新输入，修长的指尖敲打在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用户7134689（10富）：把你的微信私聊给我吧，我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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