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门阀公子后

《错撩门阀公子后》

第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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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带着斗笠的青年站在他们面前不远处。

“你们是……”罗纨之在里面看见几个眼熟的面孔,她不禁抬脚朝前,刚驻足的土地上留下的一个微微凹陷的足印。

很快雨水就倾注其中,汇成一个盛满清透雨水的小水坑。

啪嗒——

健壮的马蹄踩过水坑,泥水飞溅而起,甩起的泥点还没沾到马身就被远远甩到身后。

雨过天霁,空气里都是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快马穿过泥泞小路,马背上的郎君掀起斗笠,露出一张分外俊昳的脸。

他直视前方。

温家营就在眼前,门口的卫兵及时发现了他们这一支骑兵,十分惊诧,七手八脚拿起身后的长矛就要围上来,却被一个令牌晃到眼前。

那是荆州刺史令。

卫兵们不认人,但认得令牌,这令牌就好比圣旨,他们纷纷让出路给这队疾驰的马队。

温将军还在大帐里休息,听近卫来报,只来得及匆匆披上外衣就跨出来。

和建康一样,各州也盘踞着许多地头蛇一样的世家,有些州的刺史家世底气不足便容易被这些世家操控。

谢家接管荆州的时间并不长,原本这里是温家的地盘,前任温家主在族内争斗中暴毙而亡,继任者能力不行,很快被其他世家撕得没有招架助力,逐渐没落。

“谢三郎?”

到建康述职时温将军见过这位谢家郎,所以才能一眼认出他。

谢昀把斗笠摘下交给身后人,直抒来意,“即日起,温家营听我调遣,温将军可以休息了。”

温将军愣了愣,突然勃然大怒,“竖子无状!这是我们温家的私军,岂能你说要就要?”

谢昀也不与他多费口舌,直接看了眼后边的苍怀。

苍怀挺身而出,装模作样地掏出一张纸,开始滔滔不绝述说温将军在职时各项违规乱法的事迹。

刚刚还暴怒的温将军脸色一点点转白,他看着表情明显不耐的谢昀,心生疑惑。

这个谢三郎分明来者不善,所以刚才说的“休息”并非是叫他退任,而是……

想起传闻中谢昀的残忍无情,温将军心惊胆颤。

苍怀的纸才念到一半,那温将军突然从他们身边窜出,朝士兵们大喊道:“来人!——给我诛杀……”

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

可谢昀手即刻握住刀柄上,还没等人看清他的动作,淬着寒光的刀“铮”得一声出鞘,才跑出两步的温将军觉察到颈侧一凉却为时已晚。

沉重的身躯顷刻飞扑进泥地,飞溅而出的血水混入泥里。

他还未彻底闭上的眼睛,看着谢昀居高临下看着他。

鲜红的血从他的脸颊脖颈流下,让他像是浴血的修罗一样冷酷。

赶过来的士兵都变了脸色,脸上的肌肉都不停颤抖。

突然间主将就被杀死了,而杀他的人是他们名义上应该听从的荆州刺史。

一名苍卫从大帐里搜出兵符,谢昀拿在手里,对周围的士兵们道:“即日起,尔等归我调遣。”

“谢、谢刺史,如此不妥吧?您突然就杀了温将军,这是要做什么?”有士卒鼓起勇气问。

苍怀正要解释:“温思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谢昀抬手止住他,目光沉静:“我不欲瞒你们,不日大晋将与北胡开战,你们都将赶赴江东,编入我北伐军。”

士兵们更惊诧,“何时说了要开战了?我们从未听过!”

谢昀直视他们,斩钉截铁道:“现在。”

“谢刺史,北胡不曾大举进犯,我们没有必要开战啊。”

“是啊,我们是荆州人,家眷都在这里,断不能离开……”

他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谢昀开口:

“二十年前,北胡不过小试牛刀就逼迫王室、世族南渡避难,如今他们一统北地,要对大晋动手不过是早一年晚一年的区别,尔等岂会不知?”

众士卒不再作声。

他们虽然在荆州,没有直面北边边境的战况,但是往来的消息总不会是秘密,故而都有耳闻那些惨烈。

烧杀抢虐还是轻的,严重的是血腥屠城,一族一族的人全都死尽,就连给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只能沦为豺狼秃鹫的食物。

死亡的战线正在一寸寸往前推,先是马城后到奉岗,北胡虽然没有召集大军大举进犯,但在蚕食鲸吞。

卫将军一死,他们心中也有惶恐与担忧,担心北胡的脚步会因此而加快,又担忧大晋无力抵抗,保护不了他们的家园。

但今日,谢昀站到了他们面前,坚定道:

“二十年来我们只守不攻,处处被动,受人掣肘。现在我要的是主动进攻,是彻底击败北胡,不愿意的人现在就脱甲自去,我必不阻拦!愿意追随我的,你们的亲人家眷由谢家庇护,你们的身后名也必会被一一铭记!”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们耳中,令他们沉寂的热血不由沸腾起来。

“驱逐蛮胡,重振威名,告诉他们,吾辈从不屈服!”谢昀举起血刃,朗声问道:“战否?!”

夕阳下,那带血的刀锋利无匹,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金光。

余晖的光线照到罗纨之的肩头,带来了一丝暖色,她站在人群当中,用手比划着,耐心述说。

围绕在她身边的听者皆噤犹寒蝉,只有一道道呼吸此起彼伏。

雨后的空气如此窒闷,而他们的话题更是压抑无比。

因为横搁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头无法打败的庞然巨兽,更是他们恐惧的源泉。

“城破后,我们流离失所,是罗大家当初给了一口饭吃,我们才得以活下来,罗大家既然有用的上我们的地方,我们别无二话,只是……”有人开口道:“我们都是微末小人,身无长处,对上北胡能有用处吗?”

罗纨之抿了下已经说得干燥的唇瓣,望入他们还陷入惶恐的眼神,道:“奉岗知县与三百守备军面对上千强敌没有胆怯,他们以血肉之躯从北胡铁骑下保护了上万的百姓成功逃离。”

此一言,让诸人不禁热泪盈眶。

在生死关头,他们第一反应是胆怯逃离,没有选择留下来帮助知县守住家园。

后面的惨烈是他们难以想像的。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们还能看见奉岗知县挽着裤腿站在田间的憨厚笑脸还在眼前,转眼间变成背着血红夕阳的孤单背影。

一个从未上过战场,从没有杀过人的老人,用他不宽阔的臂膀为他们挡住了来自朔北的刺骨寒风。

他从前总是乐呵呵地说,人活在世,总有些人是要顶住天的,是曾经的父亲,是将来的儿子,是往昔的先烈,也是将来的我们。

他做到了。

“三百余人对上千人既然胜。”罗纨之环视周围泛红湿润的眼睛,略扬起声音道:“……既然能胜,那——我们并不弱小!”

她的话语,振聋发聩。

北胡并非不可战胜的怪物!

奉岗知县胜过,他们也胜过!

王家主固执,谢九郎也没有放弃。

他彬彬有礼又温柔可亲,拉着王家主谈论时局也能信手拈来。

王家主越来越心惊。

有那么优秀的亲兄长在头顶上,九郎完全可以做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郎,懂些风花雪月的玩意也就罢了。

可他竟然也文韬武略,满腹经纶。

谢家在培养后代上面不遗余力,如何不叫人敬佩。

“江州看似在最安全的后方,前面有豫州,左边是荆州,右边是扬州,但只要兄长在这里放开关口,胡骑就能沿着豫江驰道一直往下……”谢九郎信手在堪舆图上一指,“就能直达王家主所在的安全之地。”

“谢三郎是疯了才放胡军进来?!”王家主瞪起双眼,随即反应过来,又沉下脸色道:“还是你们谢家想用这卑劣的手段威胁我配合?”

谢九郎微微一笑,“并非是威胁,而是想要告诉王家主,江州的安全是豫州、荆州、扬州给的,一旦这三州沦入战火当中,江州又怎么能幸免?唇亡齿寒的道理,王家主比小辈更能明白。”

王家主望着面前的堪舆图。

大晋的国土图几乎每一年都要修正一次,因为北胡的侵占,原本是正统的中原沦陷,王室不得不迁都南移,而边境线更是在逐年南推。

就像是被火舌舔舐的纸,边沿已经被烧得坑坑洼洼,被完全吞噬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他们都没有胆量去正视这个难题。

他的心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对北胡的兵力

“家主,外面来了人,说是求见您。”

王家主一挥袖子,背过身烦躁道:“不见!不见!”

跑腿的侍从又道:“他自称自己姓程,是江公的学生,受了江公的托付过来的。”

王家主蓦然转过身,不禁大步往前走了两步,颤声惊诧道:“……江老?”

谢九郎趁机道:“王家主曾经也与江老有着相同的主张,只因为彼时朝廷上一派倒向不战守国,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兄长一定会战,陛下一定会战!”

太极宫沸反盈天,两方的人各持己见,已经争得快要当场扭打起来。

就连谢公在场都按不住他们的激烈,甚至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谢家不过想要趁火打劫,打击其他世家,一家独大,将来指不定还要窃国求荣。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叮叮当当的环佩声,似是有女郎脚步轻盈却有快速行来。

不多乎,宫殿的大门处逆着光站着位身着华服的宫妃。

皇帝后宫空置,只有一位出自庶民的贵妃,所以来人的身份毋庸置疑。

“此乃陛下理事的太极宫,后妃不可涉足!”一名老臣立刻拄着鸠杖,大声斥责她的无理与冒犯。

齐娴没有理会,她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抬脚跨过雕花镶金的门槛,直朝皇帝皇甫倓而去。

皇甫倓从龙椅上起身,却没有阻止齐娴的大胆,直到齐贵妃走到他身边。

老臣没料到新帝比他的兄长还要荒谬,气得一甩长袖,愤慨道:“简直荒唐!”

齐娴望了老臣一眼,蓦然将手里的东西往阶下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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