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浩也夹杂在人群里笨拙地用大笑尝试奉承讨好老大。
此前他虽然也落魄但却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只能算是命不好才没能出头,然而如今为了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财富,竟要作出这番恶心下作的模样。
他内心当然不甚乐意。甚至,他也清楚眼前的少年是被他那混账父亲牵连的,心中还有几分不忍。
不过想到前些日子看到的,以及和他一起加入□□的兄弟如今风光无限、挥金如土的样子,心中猛然升起的对这些的渴望足以克制住他的微弱的反感。
你要忍住,只要熬出头……
他想,尽量冷眼旁观。
肖文浩看见那个少年的脸色有点发白,似乎是被头儿的话吓到了。但是他依旧努力维系冷静自持的表象,强撑着回答:
“反正情况就是这样。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拿不到一分钱,倒不如先放了我们,以后我定期给你们交钱。”
竟然还在试图谈判。真是天真。赵老大才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你慢慢交钱呢。
肖文浩在心里叹息。
果不其然,赵老大哂笑一声:“定期交钱?指不定你啥时候就跑了!”
手臂上布满了狰狞纹身的大汉眼球一转,直勾勾盯着傅恩,露出一抹叫人汗毛竖立的笑,“不过你说得对,砍了你的手脚也值不了几个钱,倒不如让你持续创造价值。”
他在“创造价值”上加了重音。
傅恩感到有些不妙。
赵老大冲离少年最近的肖文浩命令道:“去,把那小子给我擒过来。”
他狞笑,“把人带走就不怕他跑了!”
肖文浩望了望警戒地举起手中钢筋的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快上啊!上!”赵老大皱着眉毛催促,对这个下属的表现非常不满,转头招呼起别的小弟。
肖文浩只得咬咬牙,和其他人一起冲上前。
傅恩的唇抿得很紧,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是太令人晕眩。
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心一横,重重地将钢筋往围上来的人身上挥去。
到底是个没有打架经验的学生,他的进攻没什么章法,无法做到精准命中。不过因为有着一股子不怕死的狠劲,一时间也让人忌惮得不敢靠近。
在用钢筋狠狠地击中一个人的头颅致使那人飞出去后,这种情况更甚。
赵老大见状又啧了一声,骂了一句“废物”。
他冷哼:“行了,没武器就干不过人家的菜鸟。掏家伙吧,这小子有点倔啊——想倔?好哇。听清楚了兄弟们,死活不论啊,抓住就成。”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眼底的凶光几乎要溢出来。
听到老大的吩咐,肖文浩等人自然就无所顾忌地把刀给抽出来了,一个个冲上前肆无忌惮地反攻。
傅恩本来之前就被打中了几下,有点头晕,现在对面动真刀了更加无力,没几下钢筋就
被夺了去,自己则在被划了几刀后被踢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他身后被死死护住的女人已经面色惨白,不停地乞求着对面让他们收手,抓她好啦别抓她的儿子。
她收获的只有赵老大不屑的眼神:“就你个老弱病残能干什么?出去卖都没人要。”
女人被他露骨的话惊到了,颤抖得更加厉害。
地上已经被压制住的少年猛地抬头,死死地瞪着那个手臂上布满纹身的人,“你特么再说一句这种话我撕了你的嘴。”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一边说还一边有殷红的血从唇边流下,看起来好不狼狈。
赵老大被他的话逗笑了,“嘴巴死硬,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处境。”
他缓缓走进,示意此时按着地上那人的肖文浩松手。
肖文浩依言照办。
他眼睁睁看着男人一脚踩在少年的身上,俯下身扯住那人略长的头发将他用力提起,另一只手掰着少年的下巴,将之弄脱臼了。
“现在你说话呀。哈哈。”他戏谑地说,随手掐着眼前人纤细的脖颈把人拎起来,往肖文浩身上一扔。
肖文浩连忙接住。
此时的傅恩已经因为失血没有什么力气了。
但他仍然在挣扎。
那双眼睛里燃着不屈的火光。
……实在令人不忍。
肖文浩转过视线。
但他死死地钳住傅恩的手臂,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床上的女人呆愣愣的。像是傻了一般。
“小恩……小恩!”她发出呓语。
傅恩原先还用着仇视的目光盯着肖文浩,听到母亲的呼唤颤了一下,艰难地转过头。
眼底的仇恨与愤怒在瞥见女人的瞬间化成了柔情与忧虑。
要是他不在了,母亲该如何生活度日呢?她身子骨本就弱,又由于傅建的事得了神经衰弱,如今脱产也有些时日了……
他心中焦虑,想努力说些安慰的话,想告诉母亲他在床底下藏了些现钱,想叮嘱母亲未来若是一个人生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但是因为他下巴被卸了,只能发出不甚清晰的音节。
听起来好不可怜。
这引起了旁的人的嘲笑。
少年不愿再作出这般示弱的行为,便闭了口,唯用那双黑沉沉的的眼睛向母亲传达着他的牵挂。
但对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目光呆滞,看都没看他一眼。
……直到被带走之前,傅恩始终注视着那个像是被巨大变故刺激得失去思想的女人。
长久而温情。
眸底却落满了晦暗的灰尘。
彭曼青敏锐地选择将最后一个镜头拉近定格在姜铭书的脸上,这使得他眼中的无数复杂的情感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同时也被片场的人获悉。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对于这一场的超长镜头的完成度和一次都没NG的流利
度,彭曼青非常满意,更让她满意的是这几个演员之间擦出的戏剧火花,尤其是新人的表现,让她惊艳无比。
尽管彭导喊了“cut”,但是依旧没人说话。
先前给姜铭书带了好几次饭的工作人员早已经泣不成声,仿佛真切地带入了这个设定。
“呜呜呜傅恩怎么这么惨……哼咻——”她一边哭得悲戚一边擤鼻涕。
她的同事心里也塞塞的,还是不停宽慰着她:“别哭啦这是演戏啊演戏——你去看看演员本人缓一缓吧。”
于是她们把目光投向刚刚拍完戏在一旁安静坐着,任由工作人员打理身上的“血液”的道具效果的姜铭书。
他脸色不太好,垂着眼,呈现出一种凝滞的寂静。昳丽的脸上沾着鲜艳的红色,衬得他苍白的面容更加惨淡。
他置于身侧的手在微微发颤。
工作人员被演员这副模样刺激得又想起刚刚的情节,不由悲上心来,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哄都哄不好。
彭曼青也注意到姜铭书的异状,走过去询问:
“你还好吗?”
沉浸在糟糕的想法中的少年抬眼,看见身前的人,认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他手扶着额头,努力笑了一下:“还好。”
彭曼青皱眉:“看着就不像还好的样子。需要帮助吗?”
姜铭书下意识要摇头,忽地又顿住了。
他认真地望着她,犹豫片刻,问:“傅恩走后……她会怎么样?”
“这个,剧本里没写。”彭曼青说,“但你是个有灵气的演员,在你的设想中她应该已经有一个结局了?”
姜铭书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在写小传就已经猜到了。
“抱歉,失态了。有点没缓过来。”他说。
“不。我很欣赏你。”女人勾起一抹笑,伸手想拍他的肩——在看到道具血的时候转了个弯,拍了拍他的脑袋,“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就是演傅恩最好的人选。”
姜铭书不置可否。
两人又聊了几句,彭曼青就回去拍下一场戏了。
留在原地的少年呆了一会,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嘟——嘟——”
电话没有第一时间接通,忙音不停地在姜铭书耳边响着。
他的心莫名地也随着这仿若审判似的的电子音效乱了。
刚刚充满大脑的各种混乱的想法再一次涌上来。
他攥紧了手机。
等待的时间那么漫长,长到他觉得自己要失去心跳。
在姜铭书简直要崩溃的时候,电话接通了,那个熟悉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
“喂,儿子?怎么了吗?现在店里比较忙……”
他的心重重地落回去。
……她没事就好。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自己都有点迷惑。
就是说
,现在确实是饭点,乔宛忙得接不了电话不是很正常?自己为什么这么慌张?
产生这种想法未免太荒谬。
“没什么。抱歉打扰你工作了……”他说。
“发生什么事啦?你听上去情绪有点低落?”
姜铭书:“大概,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对面哑然失笑:“想我啦?嘿嘿。——宝贝儿砸我也想你啦!”
姜铭书听到她活力十足的声音,紧皱的眉头不由地舒展了,清浅的笑意漾开在他的唇边。
对面的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关心的话,他一如既往地静静听着,并且听话应下。
挂断电话,姜铭书觉得方才的烦闷已经渐趋消散。
这才走向之前那场戏中与他搭戏的演员,同他们道谢。
饰演赵老大的贺根良见他面色还是有些发白,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哎呀小姜真对不住,我下手可能有点重了。”
姜铭书摇头:“不碍事。我还得感谢您的较真让我能更入戏呢。”
贺根良感慨:“不过这还是你第一次演戏吧?演得真好。我都差点没忍下心。”
饰演肖文浩的梁坤宁下一场没戏份,也凑过来,笑眯眯地说,“我看傅恩这角色是被小姜演活咯。跟咱们贺老戏骨对戏却丝毫没有被压制,反而形象越发突出。哎呀,虽说小姜是真强,但我看未免没有老贺你越来越拉的原因呢。”
被老朋友戏称为“老戏骨”的贺根良白了他一眼,笑着怒骂回去:“总比你好吧?整场跟个隐形人一样。”
“咳,可是我这场就是没有啥台词哇……”梁坤宁摸了摸鼻子,“没办法,现在我就是你小弟。人微言轻呐。”
“真正演技好的人根本不需要台词来直白地说明他们的内心活动。”贺根良反驳。
姜铭书看着两个明显认识很久、关系很好、演技也很不错的人相互吐槽,心下感叹如今演员的分化之严重,优秀的演员演得再好都不忘自省与谦逊,糟糕的演员演得再差都不知悔改、一味捞金。
所谓圣益圣、愚益愚,应如是。
——总之他是不愿作那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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